緊急會議又在大議事廳中召開了。隻不過這一回與會的隻有首相克勞德,軍團長阿魯巴,傷勢略輕就起床議事的傑克佛裏特三人,目前這三人是索菲亞的最高級官員了。還有負責紀錄的書記官圖拉姆。由於索菲亞王製規定書記官必須紀錄所有的重要會議和文件,所以盡管圖拉姆遭到指責仍得以出席緊急會議。

“剛剛得到消息,防禦外圍的第八中隊未能及時撤回城內,遭到青龍騎士團六個中隊的襲擊,一下子被殲滅了,中隊長柯拉陣亡,無人幸存。”

阿魯巴的臉呈土色,他一向不信鬼神,而這一天盡聽到不好的消息,以至於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撞了邪。

“這樣一來城內的防守力量隻剩四個中隊了,連半個軍團的兵力都不到啊。”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讓王太子殿下登位,這樣我們就可以有大義名分召集各路領主。”

傑克佛裏特提出的見解讓阿魯巴連連點頭:

“是啊是啊,國中一日不可無主,擁立新王必定可以恢複人心士氣。”

克勞德卻憂鬱的搖頭:

“你們這麽認為嗎,我的意見正好相反,如果現在阿斯爾王子登位,也就意味著各地領主對諾蘭德夫陛下效忠的宣誓被自動取消了,如果各地領主對現在的局勢不滿,他們大可借機投靠帝國。”

傑克佛裏特與阿魯巴麵麵相覷。當年,索菲亞王國從原阿倫西亞王國的廢墟中建立時,大量的地方勢力拒絕服從新王朝。索菲亞開國皇帝阿蘭德爾憑借強大的武力和高明的政治手腕迫使他們承認了索菲亞的正統統治權,為了令他們支持王國政權,新王國的土地被分為直轄領和委任領兩種,委任領實際上就是那些地方豪強原有的土地,再以索菲亞國王的名義將這些土地及其上的人民分封給他們,許諾他們成為貴族,土地和城堡可以世代相傳,這些人被稱為領主或是諸侯。而被國王的軍隊攻下的地域就成為直轄領,由首相直接派人管轄。這種方法避免了新生的索菲亞王朝與當時大量存在的地方勢力直接衝突,對於鞏固王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也帶來了一定的後遺症——那就是整個索菲亞國內諸侯林立,最盛時號稱有三百諸侯,王室的權力並不很集中。一旦發生巨變無法在短期內征集到大量兵員,這一次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之所以戰敗,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王室隻能動用直轄部隊導致兵力嚴重不足的緣故。

而且,為了體現王製的的公平性,索菲亞王製還規定了在每一位新王登基時,各地領主都要到王都來對新國王宣誓效忠,如果對新國王的人選有意見,諸侯可向國王提出疑義乃至於挑戰,由國王本人或他指定的臣下應戰。多少年來,在聖劍蘭特貝爾克的護佑下,除了兄弟爭位的情況,幾乎沒有人敢於向索菲亞王挑戰,即使有一兩個魯莽之徒也很快在聖劍蘭特貝爾克之下俯首稱臣。這一代的王子隻有阿斯爾一人,由他即位擔任索菲亞的國主,本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然而,在當前王朝基礎受到動搖,尤其是聖劍蘭特貝爾克已落入敵手的情況下,如果真的有人對阿斯爾王子的地位提出質疑,誰都沒有把握能鎮壓下來,那必將會在王國內部引發重大變故,若在諸侯間引起連鎖反應,那更不堪設想。傑克佛裏特和阿魯巴一想到這一點,兩人的脊背上都感到一陣寒意。

“王子登基的事先緩一緩,我們還是考慮當前的局勢吧,克勞德大人,我們是應死守王都還是向內陸撤退呢?”傑克佛裏特提出了問題。

“兩條路都走不通。”

“為什麽?”傑克佛裏特追問道。

“死守,兵力不足。即使是最近的林斯塔派出援軍,至少也要等到兩個月後才可到達。況且是否有援軍也很難說。”

“那撤退呢?”

“無論我們帶著阿斯爾王子逃到哪兒,帝國軍必將緊追不舍,到頭來隻會使我們喪失所有的土地。”

“真是傷腦筋呀。”

傑克佛裏特陷入冥思苦想中。他原本不是一個善用智謀的將官,但自從出使海外後,已經比原來成熟了很多。

阿魯巴不耐煩的一拍桌子,叫道:

“既然想不出就先別想啦!帝國光憑騎兵無法攻城,先守它一陣子,讓他們在城下瞎折騰好了。”

結果,會議毫無成效的結束了。在散會後克勞德主教留下了書記官圖拉姆,同他麵對麵的進行了一次交鋒。

“圖拉姆,看不出來你倒是個頗有膽識的人,我先前錯看你了。”

雖說是在讚揚,但克勞德的語氣中可一點都沒有和善的意思。

“下官隻是陛下謙恭的仆人,一心為陛下效忠。”

圖拉姆當然也不會遲鈍到聽不出克勞德語氣中的諷刺之意,他慌忙為自己辯解,但克勞德一言就揭穿了他的真實想法:

“如果你真是為陛下效忠,就不會以陛下和大批士兵的生命換取官階。”

“下官委實不知帝國竟敢行險放棄北方邊境。”

“可你卻敢勸陛下行險出擊。”

“下官一心盼望著我索菲亞統一大陸。”

“你一心盼望的隻是身份和地位,所以拚命的討好陛下,說他想聽的話,甚至不惜別人的鮮血和生命!”

“大人明鑒,下官隻是……”

“好了,我對你的忠誠不感興趣。現在我要你辦一件事,若成功了你又可獲得提升。”

“嘿嘿嘿,難怪人人都傳說:‘首相大人從不讓人做沒有利益的事’,下官一定盡力。”

克勞德令圖拉姆附耳,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圖拉姆先是一驚,隨即又顯出會心的笑容:

“想不到首相大人也會……,真是料想不到啊!”

與此同時,在王宮的寢室裏,阿斯爾與萊恩斯也正在促膝長談。

“現在我們都是孤兒了,必須堅強。”

阿斯爾隻能用這樣的話安慰痛哭流涕的摯友。比起萊恩斯,他的悲痛要輕一些。一方麵,他總是比萊恩斯顯得成熟一些,另一方麵,諾蘭德夫王隻對武事感興趣,阿斯爾十二歲時才進王宮生活,父子之間的感情頗為淡漠。

“傑克佛裏特將軍說要我明天就登基正位呢。”

阿斯爾試圖轉移萊恩斯的注意力,他這一著成功了。

“那樣不好吧,萬一有領主不願宣誓效忠,局麵就無法控製啦。”

萊恩斯很難得的顯示出他的敏銳洞察力,竟然與克勞德主教的想法一樣。

“克勞德首相也這麽說。”

“但是無論如何,阿斯爾,在那一天,我一定會發誓對你效忠的。”

“謝謝,萊恩斯,不管將來怎麽樣,我也一定會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等著聽到你的宣誓……萊恩斯,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在這樣一個悲哀的夜晚,這對朋友互相做出了一生的承諾,兩人誰都沒有想到,這誓言日後將對他們構成多麽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