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裏開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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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坤幾天以來的忙碌有了一些成果之後,黃運來和郝強也似乎鎖定了幾個混混兒,巧的是這幾個混混兒在被詢問的時候竟然或多或少的就與那吐得一塌糊塗的保安劉福全認識。郝強站在會議室的白板前仔細分析了一些人物關係,從李若惜和黃運來整理出來的人物關係看,劉福全是許力宏遠房的表親。許力宏一年多之前回鄉祭祖時,經親戚推薦收留了這小子。從許力宏把他從最早供職的辦公室專門安排到門崗保安隊的舉動看,他內心是喜歡這個遠房親戚的,但劉福全未必明白這一點。

郝強黑燦燦的臉上有些放光,他說從近幾天的審訊來看,這幾個混混兒都和劉福全打過交道,是什麽交道呢?都是他們進小區偷東西被抓住的時候,但劉福全沒有舉報他們。這當中蹊蹺的一個是利益,二一個不排除他對於許力宏的安排的確是很不滿的原因。郝強就認為,目前雖不應該直接抓捕劉福全,但至少應該嚴密監視他。

郝強的話還沒說話,李若惜就接到了電話然後就打斷了他的話說:“劉福全死了。”

炸雷一般的消息,反倒讓何立坤的頭腦**起來了。他立刻布置了黃運來和郝強監控許力宏生前的集團公司,特別是對奇異花園保安隊逐一細查,李若惜立刻去查證許力宏遇害頭一天究竟是誰在物業公司辦公室裏等他,而且一等就是一晚上?他自信地笑了笑,對手看來還是心急了,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隻要對手開始沉不住氣了,機會就會出現了。

李若惜臨出門卻又探進頭來讓何立坤等她吃中午飯,否則就跟他沒完。這種孩子氣的舉動讓何立坤很有些無奈地笑笑,從警這麽多年遇到的最大問題居然是這小女子的一顰一笑。不容多想,桌上的電話狂亂地響起來,何立坤的老父親在電話裏憤怒地罵這個警察兒子屁用沒有,自家父母房子被稀裏糊塗地拆遷竟然一點忙都幫不上,要再不來管管就等著給他們收屍吧,不容解釋就摔了電話。

何立坤很早就知道父母住的那一片老房子被列入了規劃拆遷的範圍,但他並不想過多的去介入何況也沒有時間介入。老父親的電話雖然罵得他沒頭沒腦卻也就不得不也來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了。電話打到荷花區政府,有熟人說區裏臨時管拆遷的是一個叫白子行的年輕人,此刻正在鐵**局宿舍那一塊兒協調解決問題呢。

他放下電話就往那邊趕去,自己的父母倘若真參與了不冷靜的行為,顯然是不好的。等趕到早已經混亂不堪的現場,首先看見的卻是一個年輕人手拿話筒站在一堆廢墟上大聲地在講話,似乎在闡明有關拆遷政策,底下的人卻並不領情一陣陣起哄。自己的父親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端坐在一條長板凳上,手裏抱著個搪瓷茶杯,正瞪著那說話的年輕人。很明顯,自己的老父親是這一群激動的人裏領頭的。他也就徑直走過去大聲說:“你在這裏做什麽?回去。國家有國家的拆遷標準,鬧什麽鬧嘛?”

何立坤父親名叫何海雲,是五十年代參加過大比武的鐵**局退休工人,身板硬朗嗓音洪亮。一見兒子走來就訓自己,立刻從凳子上蹦起來罵這不孝順的孽種,抬手就要把手中的搪瓷缸子給何立坤扔過去,被人搶走。但何海雲還是抬手一巴掌,扇在何立坤臉上。

何立坤摸摸臉說:“回去吧,自己都是多年的勞動模範了,現在為了一點點錢,在這裏丟人何苦來哉?”

何海雲原本隻是想表示一下當父親的權威,並沒真動氣。不曾想兒子居然說他丟人了,這一下老頭子可算是真動了肝火,大罵何立坤不孝,自己住著三室一廳的房子就不管父母死活了。越罵越起勁,那些原本還在聽那年輕人講話的,此刻就都圍攏過來看這父子倆的較量了。

站在廢墟上的年輕人原本正講得辛苦,一下也被這臨時攪局的何立坤給吸引了,遂也從廢墟上下來走到這人群裏剛要勸解卻一下子似乎認出來就說:“你是何立坤吧?”

何立坤正被罵得不可開交,一扭頭看見招呼他的人。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此人微笑著看他,卻正是那早上處理奇異花園槍案時,門口站著的那個年輕男人。

不待何立坤說話,那人就又說:“我是你低年級的同學,叫白子行,奇異花園槍案,我們見過的。”

何立坤大笑起來,握過手說:“原來你就是白主任,真是怠慢了。”

何海雲一看自己兒子和這負責拆遷的現場指揮官居然是熟人,心下就想自己的要求是**不離十了,反過來就招呼跟他來的人散了,國家自會有交代的。

白子行緊握了何海雲的手說還是老人家通情達理呀,今天要不是老人家的支持真的還不好處理如此局麵。何立坤什麽也不好說,隻得陪著一臉的苦笑,但心裏卻又亮堂了不少。

一場風波平息下來,白子行卻特意要搭何立坤的車回辦公室。剛上車不待何立坤發問便笑笑地說:“你是該問我為什麽去找許力宏吧?”

何立坤沒回答,隻管開著車。這鐵**宿舍片區已被列入城市改造的範圍,因是老居民區,所以一旦真要拆難度也不小;但畢竟已經動起來,隨處可見的大型機械以及部分被拆倒的房子交織成了一片猶如戰場的陰冷景象。

白子行將身子**地靠在靠墊上說,他跟許力宏原本是朋友,不過那天去找他卻是因為拆遷的事兒。在荷花區另一個地方,許力宏多年前修建的廠房如今也麵臨被拆遷的命運,他特地去找許力宏就是要再協調一下,畢竟涉及上萬平米的房產確認問題。可許力宏一直在電話裏說就快回來了,讓他等,等來等去等成了一聲槍響。

何立坤送完了白子行立即就通知李若惜等人回指揮部開會。當他介紹完了白子行的談話以後,李若惜立刻就說這理由哄小孩兒還差不多,會這麽巧嗎?

黃運來盯著李若惜看了兩眼:“你是說白子行去找許力宏談公事選擇在晚上不合規則?”

李若惜笑了:“就是這個意思但我語言沒組織好,不好意思。”

郝強打個哈欠,說他覺得這倒可以理解。這種涉及大麵積廠房之類的拆遷肯定是有很多問題要處理的,既有桌麵上的,也有桌麵下的,而且桌麵下的恐怕更重要,他負責拆遷工作的主任去和業主對談也不奇怪嘛。

李若惜瞪了郝強一眼,說就你知道得多,就算是對談也沒必要等一晚上啊,什麽關係會好到這個分兒上?

何立坤說,若惜你就再約一下我這同學,問一個詳細的筆錄。不論有事沒事,他在事發地呆了那麽久應該會回憶起一些線索的,說不定就有用。郝強、黃運來,你們組織人對許力宏的公司,特別是奇異花園小區裏裏外外要摸透,特別是保安隊要仔細審查。

剛安排好了事情,翟書記秘書的電話又打進來,說翟書記在關注案件的進度。何立坤應付完走到窗邊,看來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上濃重的雲層在翻卷著,似乎在蓄積著什麽難以預知的力量……5

李若惜忙完手裏的事兒,小女子就溜溜達達去了隊長辦公室,可何立坤並沒有在。她走過去,見何立坤的桌上還攤著打開的卷宗,那是走得很匆忙了,誰會讓他給急成這個樣子呢?

女子坐在還留有男人餘溫的轉椅上看著一桌子的散亂,眼睛就往一旁的白色座機上瞄過去。說不清哪來的一激靈她在來電記錄裏就看到一個十分鍾前打過來的手機號,看來關係是很好,連內部座機都知道。李若惜的鬼機靈是如此分析著人的關係:朋友打手機;熟人打辦公座機;隻有特別好的關係,才會打內部座機把人給叫出去……她胡想著,手指卻就按下去,不等她回過神兒那頭就有個女子接了電話,但似乎在對旁邊的人說:“你的座機很神奇啊,會自動給我打電話。”

李若惜嚇得砰的一聲按上電話,跌坐在椅子上臉就通紅。她也不清楚這電話怎麽就撥出去了,而且對方還接到了,這下麻煩大了……想著想著想笑卻覺得眼裏湧起了淚水,自己是不是真的還小呢?

何立坤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而恰恰這種無意思才是最傷人的。李若惜就很委屈,她並不習慣於裏屋的男人如此的沉默,因為她和那個叫白子行的男人聊過之後有些感覺已經被整理出來,但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走進去把兩個人的對話重新鏈接到案件上來,誰也不比誰傻多少,這種有些曖昧的“較量”讓女子有些焦躁起來。

黃運來大約是特地被安排來化解這一條封凍的河裏那些來**不明的冰塊的。他以獨創的“黃氏快步走”衝進辦公室就來了一句:“咦,咋沒人呢?”

在角落裏正看著材料的李若惜頭也沒抬:“你是不是覺得我該被算作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