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興安嶺-2

酒液已順著他的嘴巴大麵積流下,淹濕了他的胸襟。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嘴巴上一抹,伸手抓過一塊麅子骨頭。一邊啃,一邊和熊燦說:“大哥海量,兄弟從心裏佩服你!”

其實,酒多哪有不醉人的道理? 一斤多的白幹老燒已經開始被他們的胃所吸收,一股燥熱開始在他們的腹腔裏 升起、盤旋。熊燦心裏明白,這是豪波和他的又一場比賽。生在苦寒之地的鄂溫克人,由於自然條件的惡劣,長期以狩獵為生,槍和酒是他們天然的朋友。

熊燦開始運氣,他不吃菜。開始天南海北和豪波胡吹亂侃,可剩下的那杯酒,他再也不端。豪波也心有餘而力不足,瞪著逐漸泛紅的雙眼,看著那碗溫和明亮的白酒,隻是也無力端起。

不久,熊燦的發際開始滾出閃亮的汗珠。整個頭部,嫋嫋的白氣如霧般升騰。熊燦向豪波的妻子要了一條毛巾,那毛巾不一會兒就擰出水來。

等他汗淌夠了,熊燦也試出自己的神智**了許多。他猛吃了幾口菜,又端起那碗酒說:“豪波!從此後,你就是我的好弟弟,我敬我弟妹一杯酒。”說完話,那碗酒他雙手擎起,仰頭一飲而盡。

這時,一斤多白酒的力量已經湧進豪波的頭部。桌上的野味、麵前的熊大哥,他看起來都有些模糊。可他不能不喝,鄂溫克的男子漢有人敬他妻子的酒哪有不喝之理?他掙紮著抓起那碗酒,仰頭倒向嘴裏。可搖搖晃晃之間,一半酒已灑到了外邊。

雖然他隻喝了一半,但也足已。豪波已經到量,半碗酒簡直是火上澆油。

天開始轉,地開始轉,豪波嘴裏噴著酒氣,往炕上一歪,整個身子沉沉地睡在炕上。不一會兒,他就鼾聲大起。

熊燦哈哈大笑,不顧豪波妻子的一再挽留。他戴上皮帽,推開房門,大踏步向鎮外走去。

浩瀚的大森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無邊無際湧向無盡的遠方,坦**的雪原簇擁著大森林,仿佛在它們的腳下鋪上了一塊潔白的銀氈。

這裏是真正的北方,這裏是真正的原始森林,這裏是真正的冰天雪地!

酒足飯飽的熊燦,像一頭真正的野熊,一步三晃,踩著“嘎嘎”作響的積雪,大踏步地沿著森林中唯一的一條公**走去。

雖然,他主動逼出了一部分酒,使酒力有所分散。但 尚存的酒力仍使他興奮異常,他掰下一棵樹枝,在**邊的 雪地裏寫下:熊燦到此一遊。

他很有些自我良好的感覺,在這冰雪世界裏他獨來獨往,無所約束、無所顧忌。而且,他是一個持槍殺人犯,法律對他都無可奈何,他還何俱?

他一**歡歌,正行之間林中黑光一閃,一頭牛犢般大小的野狼出現在熊燦麵前。

在草原,狼素以群居。隻要碰上狼,那就是狼群,前仆後繼的狼群。而在這大興安嶺的森林中出現的往往是獨狼,獨來獨往的狼。這狼體態龐大,性格凶狠。矯捷如豹、行為如虎。有人稱此為關東狼。這狼極具危害性,襲擊人畜、攻擊人的居住點,危害人們的和平生活,是和平人的天敵。

此刻,這狼發現了得意洋洋的熊燦。它一躍衝出山林,立於道中。它身體微伏,兩支閃著綠光的眼睛射向行進中的熊燦。長長的嘴巴張開,上下參差不齊的牙齒發出猙獰的摩擦聲,喉嚨裏傳出陰沉的吼聲。

盡管興奮,林中突然出現的這一怪物,也足以使熊燦一驚。一驚之中,他**了許多。定睛看去,原來是一隻猛犬。而且,從神態上看是一隻傷人的猛犬。熊燦哪敢大意,他迅速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這是他始終不離身的一把鋒利的匕首。同時,他左手上揚,兩腿微彎形成馬步,身體重心得到了穩定。

狼是非常狡詐的,它發現熊燦有了準備。因此,它並不急於進攻,而是繞著熊燦兜起了圈子。它想在移動中等待熊燦的破綻。

熊燦試出酒意全無,他兩眼緊盯著恰似悠閑踱步的野狼,很快就發現了它的意圖。熊燦改變步伐,由消極的等待,變成了積極的進攻。

那頭老狼,並沒有因為熊燦的進攻而驚慌失措。它後腿一彎,立刻如箭一樣從地上躥起,直撲熊燦頭部。其時,這正中熊燦下懷。他在閃電般的一躲之際,那匕首已刺傷老狼左蹄。

老狼老羞成怒,它不再躍起。而是四腿微伏,如蛇一樣,一張長嘴直接叼向熊燦腿腕。

這一來,倒弄得熊燦手忙腳亂。忙於應付之際,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向後跌倒。老狼終於找到了機會,身體前縱,雙爪一撲搭向熊燦前胸,長嘴張開,咬向熊燦咽喉。

可能熊燦在跌倒的同時,並沒有忘記保持身體的平衡。他臀部著地後,脊背盡量弓起。雙臂合攏,雙拳一前一後護住前胸。眼看到老狼鐵嘴伸進,他左手鐵鉗一樣抓住狼的下頜,努力將那鬥大的狼頭往上推,而他的右手已將那把鋒快的匕首塞進老狼的胸膛。

一切都如電光石火,瞬間發生,瞬間結束了。一陣北風吹過,**邊樹上的雪花飛揚,將熊燦和狼決鬥的場地幾乎遮平。

走回營地,人們嚇壞了!熊燦滿臉血汙,肩上扛了個大灰狼。做飯的婦女當場嚇暈過去,熊燦卻得意洋洋,將那頭老狼往地上一摔,大聲喝道:“烀肉!”

任建從旁跑過,用一根棍子撥著死去的狼說:“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一隻老狗?”

熊燦哈哈大笑,抬腿踢了那老狼一腳說道:“野狗!” 一旁田大闊早就看出那是一頭狼,而且是一個多年的老狼。大闊知道,在大興安嶺,這狼的可怕。它凶狠、殘忍、狡詐、陰險,是山林中的一害。現在,熊燦用一把短刀,抬手之間就像殺掉一隻雞一樣的宰掉了這隻老狼。

大闊心中堅定了他早已出現的一個想法,他要使用熊燦,使用熊燦來奪回他失去的一切。

他召喚熊燦,召喚熊燦走進他的獨身臥室。談到獨身臥室,實則簡陋得很。他們的整個營地,是一排用林中砍伐的園木堆成的屋架,又在外麵塗上黃泥的臨時房屋。低矮、黑暗、潮濕是它的特點。為了取暖,切割開一個汽油桶,改製成長長的火龍。室內常常是煙熏火燎,對麵不見人。

大闊的獨身臥室是在這趟低矮的房屋裏用木板單夾出的一間,相對於大鋪來講是要安靜一些。

大闊將熊燦拽到這個房間裏,手撫著熊燦的臂膀開口說:“兄弟,咱們一起來到這深山老林,我越來越覺得這是老天爺對我們哥倆的特意安排。”

熊燦一屁股坐在大闊的鋪上,他心裏何嚐不感謝大闊。是大闊在他危難時,收留了他。而且,在這一**上,以及到了這林海之中,大闊都對他百般照顧。沒讓他幹一天重活,使他在這采伐工地上像旅遊一樣的逍遙。他看著 大闊那有些泛黃的眼睛說:“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有什麽事,你就說。我熊燦上刀山、下火海,為了朋友我什麽都不懼!”

“兄弟!當年我在千山曾遇到一個道士。他對我說,我會有百萬家財。但這百萬家財必須和異姓兄弟去分享,這樣我才能人財兩旺。”

大闊這話說得很懇切,給人有點聲淚俱下的感覺。這情緒自然感染了熊燦,他沒想到這個冰天雪地裏的包工頭竟是個百萬富翁。這意義可就不同凡響了。於是,他也非常懇切地說:“大哥!我獨身一人,在這深山老林裏,一切聽從你的安排。”

“好!”大闊站起身來,拍了一下手,應聲從外邊跑進一個小夥子。這小夥子是大闊的親戚,也是這采伐隊裏屬於他的嫡係。大闊問他:“準備好了嗎?”

“好了!”小夥子爽快地答道。

大闊一揮手說:“走!” 一行三人走出他的臥房,離開他們的營地。等走到一個小河邊上,熊燦發現,那裏已放好一個小桌。上麵放著一個豬頭,幾碟糕點。還有一個香爐,上麵插好線香。此刻,香火已經點燃。在這空曠的野地裏,在這銀氈鋪就的河沿上,氣氛有點隆重。

大闊緊前幾步,跪在香案之前,舉手向天說道:“蒼天在上,熊燦與我雖萍水相逢,卻心靈相通、誌同道合。 今曰我們願結成異姓兄弟,請蒼天作證。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熊燦見此,也急忙上前跪在那裏,舉手向天,仿大闊的話說了一遍。然後,二人一齊磕頭。身邊早有那大闊的親信倒上了兩杯酒,兩人胳膊跨在了一起,交杯一飲而盡。

熊燦和田大闊在大興安嶺的腹地,經過這段簡短而古老的儀式成了兄弟。大闊是理所當然的大哥。

當晚,兄弟二人請全營地的工人吃了一頓狼肉。酒酣耳熱之際,大闊拽上熊燦將他的遭遇說了一番。說到後來,大闊有點聲淚俱下。

熊燦雖然喝了不少酒,但他仍然**。他一方麵聽大闊的敘述,一方麵自己的大腦在急劇地旋轉。他的大腦裏仿佛出現了一座金山,那金山閃閃發光,並在向他頻頻招手,熊燦感到自己時來運轉了。

熊燦喝了一口酒,趁大闊敘述停頓的時刻說:“大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受的委屈就是我受的委屈。我一定親手掐死這個娘們,讓你重回參市。”

“不!兄弟,我回不回參市並不重要。我隻希望報仇雪恥,將來事成之後,那裏的一切我都想交給老弟你。”大闊的表態,正中熊燦下懷。熊燦敢殺人、敢搶劫,就是為了眩目的金錢。有了錢,他可以幹任何人都不敢幹的事。

當天晚上,他睡到了田大闊的臥室。他聽田大闊為他詳細介紹了參市的風土人情,參市的街道,參市的交通狀況。後來,他又叫田大闊給他畫了一張“錢豐”酒樓的詳圖。

然後,他開始閉目養神。他在腦子裏開始策劃如何實施這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