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興安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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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田大闊他們乘坐的火車到了漠河。一下車,寒風凜冽,使熊燦打了個寒戰。他們在那兒找了個小旅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坐汽車顛簸了二百多公裏,在一個叫黑河林場的地方紮下了營盤。這裏,古木參天,舉目可見全是原始森林。無邊無際的林海中,已可見到斑斑雪痕。冬天已經開始問詢大興安嶺。

沒有休息,第二天他們就開始了采伐。田大闊沒讓熊燦去拿鋸伐木,而是讓他當了一名領工。熊燦帶著一種新鮮感,踏進了千裏林海。

林子太大啦!人走進去就像一滴水溶進了大海。腳下的腐葉,踩上去就像一床棉被,軟軟的讓人心驚膽戰。不時躥起的小灰鼠,轉眼之間,一溜煙地就在你的麵前爬上了樹梢。仰頭看去,在那密密的樹葉裏你再也看不到它的蹤跡。高髙的太陽在這裏撒下的隻是花花搭搭的光斑。林間彌漫著的是甜滋滋的格外新鮮的空氣。

不敢大意,熊燦和工隊保持著距離,盡量不要拉得太遠。深恐在這分不清南北的密林中走失。好在工人們很憨厚,他們不時地招呼自己的領工。中午,他們打起火堆,就在山上野餐。晚間,日頭卡山,他們開始打道回家。

頭幾天,熊燦還感到很新鮮,瞪大眼睛看著林間的一切。久了,他有些煩,什麽時間是個頭?特別是任建,更不**。他跟在采伐的工人中,揮舞著大斧,汗水剛剛滲出皮膚就被冷風吹涼。襯衣貼在身上涼颼颼的。中午將饅頭串在樹枝上,放在火上烤,吃起來硬梆梆的。

田大闊看出了這一點。有一天,他拿出一杆雙筒獵槍交給熊燦。告訴他,可以到山上打點野味。看到槍,熊燦眼睛放光。他抓起那杆槍,喊上任建,遠離了工隊。

時間久了,他已經可以在這片林子裏找到方向。特別是時值冬季,大雪遍地。人要走過,就有雪痕。因此,他也不怕走丟。

二人踏著”嘎嘎”響的積雪,順著一道山梁轉過。突然發現,對麵的禿崗上一頭火紅的狐狸從山頂衝下。熊燦一甩手,端起獵槍取跪姿,稍一瞄準“啪”的就是一槍。隻見那狐狸往前一栽,滾了個跟頭,就躺在雪地裏不動了。任建狂喊一聲,舉著雙手向那狐狸跑去。熊燦得意洋 洋,向槍管冒煙處吹了幾口。一甩手,槍上了肩,也跟著任建去收獲獵物。

可是,沒等他們衝下山坡,那邊上來一頭狼一樣的猛犬,站在死狐的前麵,對著任建狂吠。再看那猛犬後麵,竟跟著一個彪形大漢。他頭戴一頂狐皮軟帽,身穿一件狐皮坎肩,腳下一雙翻毛皮靴,手持一支半自動步槍。正在那虎視眈眈看著走向前來的熊燦和任建。

任建不客氣,他大拇指一翹說:“怎麽的?想搶我們的狐狸?”

那大漢,濃眉大眼,二十多歲年紀。他用槍上的刺刀一挑,死狐就掛在了槍尖。陽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狐狸中了兩槍,而這兩槍是分別從兩個方向打人。

這,不但使熊燦一愣,也使那大漢的眼睛裏湧出了困惑。任建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從心裏對雙方的力量進行了一下比較。從形勢上看,是2: 1。他們是2,可對方有一頭猛犬,還有一支較他們為現代化的武器。怎麽辦?他心生一計。他揮手說道:“哎!咱們摔跤定勝負,誰勝誰就得這隻狐狸。”

那大漢聽說要摔跤,立刻從眼睛裏透出興奮的光澤。他喝住猛犬,插好半自動步槍,甩下狐皮帽和那件火紅的狐皮坎肩,雙手一拍,立刻在雪地裏走起了螃蟹步。

熊燦將手中的獵槍扔給任建,腰往後輕輕一弓,兩肩前探,雙臂形成弓狀。兩眼立刻射出鷹一樣的光芒,而且,那光芒緊緊罩住了那大漢移動的腳步。

熊燦曾在特種部隊受過訓,他的散打獲得過相當高的榮譽。摔跤、射擊,他都是行家裏手。他先發製人,右腳前踏,右手閃電般地襲向大漢脅下。大漢急忙撤步,在一躲的同時,他前探的一側顯出了破綻。而熊燦的這一招是虛招,他迅速地收臂前探,鋼爪一般的右手巳抓住了大漢沒有收回的右臂。同時,熊燦跟進一步,一股力量隨他向前逼向大漢。大漢本能的反應是迸氣用力逆向襲來。這正中熊燦下懷,他兩腿一蹲,借力轉身回收。一刹那間,大 漢已貼近熊燦右肩。就在兩人身體接觸的瞬間,熊燦緊緊 扣住大漢的右臂,身體伸直一挺,大漢身體已經離地。熊燦就地轉了個半圓,將大漢拋了出去。

實際上,應該說非常的精彩。一個回合之間,大漢就敗在熊燦手下。

看大漢被摔倒在地,任建百倍警惕地用手中的獵槍逼住了猛犬。沒想到,大漢從地上爬起用略顯生硬的漢語說:“好樣的!狐狸你的。”然後,他戴上狐皮帽,抓起坎肩,抽起步槍,呼哨一聲,帶猛犬穿越山脊而去。

一會兒,大森林就恢複了它的寧靜。隻剩下一隻死狐躺在雪地上,成為熊燦的獵物。任建興高采烈,跑前幾步抓過死狐,往肩上一扔,返身向回走來。

回到營地,任建舉著死狐噴著唾沫繪聲繪色地向伐木工人述說熊燦獵狐的故事。田大闊今天也在工地,他抽著煙,一句話也不說。但耳朵裏捕捉著任建的話,一個字也不想漏。他早看出熊燦不是一般人物,可熊燦能在一個回合裏就摔倒鄂溫克獵人,卻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他知道和熊燦同時獵狐的隻能是鄂溫克人。在和殘酷的大自然搏鬥的過程中,他們練出了強壯的體魄和精湛的武藝。

可這彪焊的獵人,在射擊和摔跤兩方麵都輸給了熊燦。田大闊從心裏開始佩服這個個子較高,四肢勻稱,靈活、矯捷的年輕人,並對他有了另外的一種想法。這想法深深地埋在他的心裏。

田大闊從離開參市時起,就朝思暮想返回參市,奪回百萬家財。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想過使用正確的手段。隻是想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用他自己的方式,來了結這段恩怨。這就使得他和與他相關聯的人染上了悲劇色彩。當然,這是當時的田大闊想不到和永遠不會想到的。

6

第二天,太陽剛從樹梢閃出,一輛雪橇濺著飛揚的雪花馳進了營地。從雪橇上跳下的正是那個打狐狸的漢子, 他是鄂溫克的獵手,附近敖鄉的“豪波”。

豪波濃眉大眼,頦下一圈隱約可見的青髯。在冰天雪地裏,如鐵塔般健壯。他兩腿微彎,走起**來卻風一般迅捷。

他找到熊燦,高興地拽住他的手說:“大哥、大哥! 跟我走。”

然後,不容分說地將熊燦拉上雪橇。雪橇上還有一個女人,那女人兩眼彎彎像個月亮。她張口也叫熊燦:“大哥! ”

這是豪波的女人,兩口子一起來請熊燦,是要他到家中去做客的。

豪波夫妻二人加上熊燦,乘上雪橇,如飛一樣在森林中穿行。不久,他們就來到敖鄉。這是一個大森林中的集鎮,鎮上的人全是鄂溫克人。整齊劃一的街道,整齊劃一的住宅。豪波將熊燦請進家裏,讓到炕上。這北方的炕格外實惠,熱熱的、暖暖的就像豪波一家人的盛情一樣。

鄂溫克女人,不但人長得漂亮,手腳也麻利。她旋風一樣,在她家的炕桌上擺滿野雞肉、麅子肉、野熊肉,一色的山珍、一色的野味。

豪波捧了一疊小碗,他將這些小碗在炕桌上一字擺開。熊燦眼光一掃,數清那是六個。六個翠花小瓷碗,擺在了一堆野味的麵前。豪波又轉身捧來一壇酒,一壇當地釀造的純糧白酒。開蓋之後,滿屋酒香。熊燦立刻鼻翼翕動,眼放豪光。他也是一個“高陽酒徒”,麵對這純糧美酒,他的大腦也早已興奮起來。

豪波在那一字排開的六個小碗中,注入了這清泉般的酒液。然後,豪波舉起其中的一碗說道:”大哥!豪波喜歡的是漢子,敬佩的是漢子。今天,我豪波先敬大哥一碗。”說完,他舉起那碗酒,站在地上,仰頭一吸。一碗酒一滴不剩,全倒進了他的肚子裏。

熊燦見狀也毫不示弱,他單腿跪在炕上,端起了另外 一碗白酒開口說道:“謝謝兄弟和弟妹,我幹了這碗。” 話剛說完,隻見他迸氣一吸,那碗酒如一條長蛇般筆直鑽進了他的嘴裏。

“爽快!”豪波高興得大拇指一伸,抓起刀來切了一塊肉送到熊燦麵前。熊燦也不客氣地張口吞掉。然後,他又乘興舉起一碗說:“兄弟,哥哥初來乍到,能結識你們, 哥哥非常高興。來!我敬你們一碗。”

這第二碗,熊燦喝得有點慢。喝得酒花飛濺,一溜酒液順他的嘴角流到伸長的脖子上。但他仍然是一口喝幹了那碗酒,並在努力咽下的同時,將碗高高舉起,碗底向上。他讓豪波檢驗,一碗酒已被他全部喝幹。

這世界上大概最公平的就是酒,誰喝多了都要醉。一碗酒、半斤多,一口咽下。早已使豪波一股熱流從腹中升起,眼角已開始微微泛紅。可他眼看著熊燦又一口氣幹了一碗,而且是敬酒。作為好客的鄂溫克人,豪波哪有不喝之理。他雙手端碗向熊燦麵前一送,然後,將碗收回,俯首開喝。可這碎酒的確有些難以下咽,且不說,前一碗酒已經在他的胃裏火辣辣地開始燃燒,那乙醇也在他血液中開始暢流,頭部已有些暈眩。

他努力將那清純的酒液往胃裏倒,可他實難一口氣咽下。隻好在喝至中間時,將酒碗挪開,長喘一口氣。可就在這一喘當中,他發現了熊燦那略含笑意的眼神。於是,他一仰脖將剩下的半碗酒大口飲進。不慎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