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柄雙刃毒劍-1

任建,田大闊像放下了個包袱一樣長出了一口氣。往回走的**上,乘著三輪的顛簸,他嘴裏哼起了小曲。

“田叔,挺高興啊!”一**上沒說話,開三輪的小夥子和他搭上了腔。

田大闊不太認識這個小夥子,隻知道他是本鎮人。小夥子一笑兩虎牙,田大闊看著還滿意,一早上就叫了他的車。太熟的人他不敢叫,害怕有什麽閃失。可這個人還是認識他,看來,名人有名人的煩惱。哪怕是一個小鎮的名人。

“啊!也沒什麽高興的,閑得慌,瞎唱。”田大闊隨口應付他。

“田叔不認識我吧?我叫長林,鎮東頭老劉家的。”剩下兩個人,小夥子大有不談不快的意思。

“嗬!劉老悶家的。你是老幾?”大闊扔下了熊燦,見小夥子也沒有什麽煩人處,而且他的嘴又那麽甜。一口一個田叔的,他也來了興致。

“田叔!我們家我最小。沒考上學,在家沒事幹。買這麽個三輪,掙點零花錢。”小夥子控製點油門,盡量讓車開得穩當些,逐漸地向大山爬去。

“車開得不錯,什麽時候考的票?”大闊隨便聊。

“哪有票?天髙皇帝遠,誰希管。”小夥子信口答道。

這爺倆你一句、我一句一邊嘮嗑,一邊將車開上了這條**的峰頂。田大闊知道,這峰頂叫大方嶺。有人曾在這開過鐵礦,由於礦石的磁性,即使下坡車也無法掛空擋。有人叫它怪坡。

“田叔!我看你的兩個朋友不是一般人呢!”小夥子在和田大闊的閑嘮中話鋒一轉,提起了熊燦和任建。

田大闊心中一驚,立刻反問道:“你怎麽看出他們不是一般人?”

“那高個的臂長手大,手背的關節處全是老繭。你看他下車的動作多輕,一看就知道是練過的。那小個的眼睛多賊,到處亂轉。”

小夥子的話像刀子一樣,刺在田大闊的心裏。他再也不唱了,一**上再沒說話。長林看他的臉色,知道這話刺激了他,他也閑嘴不說了。不一會兒,三輪馳上了柏油**。到了這**上,車子自然輕快起來。

“田叔!什麽時候再用車,打聲招呼就行,不用你老親自來。”快到家時,長林和田大闊客氣地說。

“嗬……嗬……好,好!”田大闊隨便答應他。心裏卻盡琢磨小夥子的幾句話,他原本剛剛輕鬆的心情又罩上了烏雲。

到家後,當晚他也沒睡好覺。躺在被窩裏翻來倒去,直到深夜也沒有一絲睡意。

他想起了他的過去,他過去就是個普通的農民,在生產隊裏當個生產隊長。開始承包那兩年,沒人敢承包。人們對三自一包的恐懼,使人們在土地承包大會上一言不發。是田大闊,當時還是血氣方剛的田大闊,主動承包了生產隊的人參種植園。幾年下來,政策沒有變,而田大闊的人參除了上交承包費之外,還給他帶來了幾十萬的純利。那是什麽年代?萬元戶都是人們追求的目標。幾十萬呢!天文數字般的財富。田大闊一夜之間成了參市的名人。

許多人像星星圍著月亮一樣圍著他轉,他的老伴就那時學的炒得一手好菜。他的家裏客人不斷,天天擺桌、天天喝酒。洋玩意也進了黃泥鎮,參市裏來的幾個客人,在他家裏喝完了酒,跳起了十四步。男男女女摟在一起,踏著錄音機的節拍,蝴蝶般在屋裏飛翔。田大闊的家裏,窗裏窗外擠滿了人,黃泥鎮的人大開了眼界。

參市的人也夠朋友,喝了田大闊的酒,拿了他的參,也沒忘了他的情。三天兩頭,他們也請他到市裏去。在這頻繁的“外交”活動中,他住在了參市,他喜歡上了參市,於是,他認識了息春,認識了這風姿綽約的少婦。

終於有一天,息春向他敞開了房門。在她的逍遙**,向田大闊展示了她美妙的胴體。田大闊暈了,在息春**如棉的肉體和熾熱如火的溫情中暈倒了。在那一刻,田大闊認為這一生他死了都值了。

正是這樣,期望越高,失落得越狠。當息春最終將他拒之門外的時候,他恨不得親手掐死這個狐狸精般的女人。

在大興安嶺,他看中了熊燦的狠毒無情,看中了熊燦的武藝槍法。他自以為高明的再一次使用了金錢這個武器。

可現在,他認為金錢是最可怕的。沒有錢,息春何必勾引他。沒有錢,他怎麽能支持熊燦做出這麽大的血案?他知道,熊燦一旦落網,他必受牽連。監獄的高牆電網,使他寢食難安。真是,因為金錢造就了他昔日參鄉輝煌的田百萬。又是因為金錢,他田大闊就要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金錢真是一柄可怕的雙刃劍。

他也想到自首,自首可以使他減輕處罰。可是,能減輕到什麽程度呢?他心中無數。一想到監獄鐵窗,他的心中不寒而栗。最好還是躲一陣,等熊燦他們離開這兒,一切自會風平浪靜。他心中還有這樣的僥幸。

其實,田大闊自己這是掩耳盜鈴。像熊燦這樣的人,他隻有一條**。那就是被法律鎖進監獄,他到任何地方都不會風平浪靜。

熊燦現在所處的**叫老虎洞,大概多年前,這裏有老虎出沒。現在這裏是大片的人參種植園,這裏不但有田 大闊的人參,還有十裏八村其他的人參園。而每個人的人參園,都有自己的看參護場的工人。

熊燦在這裏,白天躺在小房子裏睡大覺。睡醒後,背著他的釣魚袋子,領著任建沿著參園邊的小道,幽靈般遊**。他發現在這一望無際的參園裏,隔一段就會有一間和他們相同的小房子。而每一間小房子的門前,都有一隻或兩隻大狗。它們見著熊燦和任建,都是一陣狂吠。

大闊的堂哥曾告訴他們,這些狗晚間都是放開的。它們在參地裏四處巡視,用它們靈敏的耳朵和嗅覺,像雷達 —樣守護著這片開闊地。

熊燦琢磨上了這些狗,大闊堂哥的“老黃”對他不認可。見他就是一陣狂叫,有時還會貼著地麵向他襲來。熊燦瞄準了一次機會,用腳後跟向後一刨,正中“老黃”下巴。“老黃”怒目橫眉,黑色的嘴巴裂開,顯出白白的牙齒,從嗓子眼裏透出沉沉的吼聲。但它以後見了熊燦不是叫,而是先躲,躲到一定距離,再對著熊燦叫兩聲。而且再也不敢去襲擊他。熊燦不理它,大踏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拴狗的鏈子,再往懷裏一帶,“老黃”立刻俯首帖耳對著熊燦搖起了尾巴。

這就是熊燦在生活中自己悟出的道理,隻要你惡,你惡的比他還惡。他就要服你,你就可以在他麵前橫行霸道。

他想吃狗,但不能吃“老黃”。兔子不吃窩邊草。他盯住了這片參園緊靠東側的一條黑狗。它主人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別人稱他黑胖。他確實有點胖,但胖得很結實,就是耳朵少了半拉。據他自己說,他在監獄裏呆了10年。他眉毛很禿,說這話時眼睛斜看著熊燦,樣子很可懼。

他名叫黑胖,他的狗叫“黑子”。“黑子”確實黑,渾身一顆雜毛沒有,連爪子上的毛都是黑的。熊燦聽人說過,純黑的狗不好找,這狗大補。補腎、補血、補氣。他想補,任建也想補。

田大闊隔一陣就要長林送上一些給養,參地裏供應不缺。熊燦將饅頭倒上酒,乘天傍黑的時刻扔在“黑子”的麵前。“黑子”吃了酒浸的饅頭,呼呼大睡。那天晚上,“黑子”遭了毒手。熊燦宰了“黑子”,將“黑子”扔在一個湧泉的山洞裏。那裏氣溫低,“黑子”的屍體一時半會兒不會變質。

黑胖火了,他瘋子一樣在參園裏拎著一把大斧,到處尋找他的“黑子”。而且,他有重點地奔向大闊堂兄這裏。

“他媽的!哪個犢子養的,偷了我的黑子?我今天宰了他。”他**上身,禿著腦袋,拎著大斧,像個巨靈神一樣踩得黃土“嗵、嗵”作響。熊燦、任建坐在門前的木墩上,各自掐著一支煙,在噴雲吐霧。陽光下,那從熊燦嘴邊飄起的藍色煙霧很悠閑,大有沒把黑胖看在眼裏的意思。

黑胖大喝數聲,竟然沒有人應聲。他惱怒異常,大斧往門前的木墩上一砍,大聲說:“怎麽的?我他媽的到了死人堆啦!”

熊燦在他木墩上緩緩站起,扔掉那支煙的同時,脫掉了上衣。他雙肩往上一拱,兩拳一對,渾身的骨骼發出“哢、哢”的聲音。胸前的那頭狼,張開了大嘴。

任建也從木墩上站起,他和熊燦說:“殺雞焉用牛刀,還是我來吧!”他躬腰塌背,也拉開了架勢。

可今天,熊燦渾身的骨節都癢癢。能找黑胖這樣的家夥練練,正是他心中的目標。他怎能讓任建插手。他擺擺手,嘴裏說:“去、去!”任建隻好退後。

黑胖一看,熊燦這是來真的了。他立刻騎馬蹲襠,一拳貼耳,一拳封住麵門,罩住了他全身的門戶。

看參小房的門前恰好有一小片平地,這平地成了熊燦和黑胖的擂台。可惜的是沒有多少觀眾,隻有任建和“老黃”擔任拉拉隊。再就是,嚇得不知所以的大闊的堂兄。

黑胖怒火中燒,他的一對鐵拳左右開弓,步步緊逼。熊燦抵擋黑胖進攻的同時,穩穩移動腳步,保持身體的平衡,消耗著黑胖的體力。

左一拳、右一拳竟碰不到熊燦一根汗毛,黑胖成了一頭暴怒的獅子。他大吼一聲,身體一側,一腳飛向熊燦的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