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草原畸戀-4
狼被打跑了,草原上恢複了平靜。善良的人們,回到他們的謝爾蘇小鎮,照常去過他們平靜而祥和的日子。
熊燦可狼狽了,鞋跑掉了一隻。**上的石塊、草叢使他一隻腳血肉模糊,疼痛鑽心。可他仍小心翼翼從他跑了好久的青紗帳裏探出頭來,左右觀察了一番。他發現,他的麵前是一條鄉道。一條農民們用來收割的,僅牛車可以通行的小**。那條小**寂靜無聲,他跳到**的中心,低頭 看了看他的腳。這一看,神經的傳導,使他立刻意識到,他已難以行走。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四周看了看,**邊有—條細細如腸的小溪流。他費力地挪過去,在溪水裏洗淨腳上的傷口。看著那不斷滲血的參差不齊的傷口,在這四周無人的曠野,他不禁悲從心中來。一陣風過,他放聲號啕大哭。
哭聲還沒止住,不遠處卻傳來一陣悠揚的鈴聲。那鈴聲不緊不慢,非常有節奏地傳進他的耳中。他迸住聲息,停住哭聲。他自幼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他聽出那是一隻牛,一隻牛項下的銅鈴。在牛不緊不慢的前行中,不斷顫動發出的聲音。
他有點喜出望外,畢竟是黃昏。烏鴉在頭上盤旋,夜幕在身邊撒落,黑夜就要降臨。孤獨、寂寞、冷清,加上饑餓和腳上刺骨的疼痛,他險些不能自己。可這緩慢、均勻、有序的牛鈴,使他心中騰起了希望。就像一條僵死的蛇,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春雷。
果然,他日漸模糊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頭牛車,車的上麵坐著一位揚著鞭子的車老板。
那車老板半倚在牛車上,甩著係著紅纓的鞭子,背著夕陽沿著茅道走來。真是絕處逢生,想熊燦殘害過多少無辜的生命。可此刻,這個車老板,這個普通的農民卻是他生的希望。他費力從地上站起來,拄著一根棍子,向前伸出了一隻手。
這次他的形象非常可憐,胳膊上裹著的繃帶,烏黑變色。他頭發散亂,手腳掛滿泥土。特別是赤著的一隻腳更 顯出他的狼狽。而他菱形的眼睛裏,此刻射出的全是乞求和哀憐的目光。
農民是善良的,他們的善良和土地一樣的淳樸。看到**上出現的這樣的一個人,他不由分說,也沒細問這人從何而來。而是扶著熊燦上了他的老牛車。
熊燦坐在老牛車的車鬥裏,感覺比出租轎車的車廂還要舒適。搖搖晃晃、悠悠閑閑,渾身的戒備,渾身的疲勞,都在這搖晃和悠閑中得到緩解。
車老板50多歲,流失的歲月在他黝黑的臉膛上刻滿了皺紋。但身板仍十分硬朗。一杆牛鞭在他手裏操縱自如,手腕一抖,鞭子就會在寧靜的黃昏,伴著車輪轉動的聲音發出脆響。
“老弟!怎麽造的?”老板一口東北土腔。
“大哥!別提了,差點就送了命。你們這裏的人太厲害,打跑了我的兄弟,搶走了我的錢。要不是我跑得快,我也早就完了。”熊燦一臉的驚恐,將自己說成了被害者。
“遇到洗錢的了?你老弟有點倒黴。我們這旮旯從來沒有這事,你是碰上外地來的啦!”車老板信以為真。
“可能吧!以後再也不能來了。”
“沒事,我拉你到公安局報案。咱不能就此算完!”車老板一片熱心。
熊燦心中一振,菱形眼中迸出一道賊光。他怒視車老板一眼,可迅即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開口說:“算了吧!我跑出二十多裏了,我先找地方買雙鞋,吃點飯再說吧!”
車老板隻顧揚鞭趕道,哪注意熊燦的表情:“那好說, 前麵就是三岔河。那是個鎮,你買啥都有。”
他們到了三岔河,雖然暮色已深。熊燦仍然買到了一雙鞋,又到飯店吃了一頓飯。他恢複了精神和體力,又在這小鎮的鎮頭找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不大,很小,但有很多長凳。他躺在那裏,盯著天花板上那盞昏黃的燈光思索良久。
怎麽辦?他也在思考,失去了冷紹軍,又失去了任建,他感到了孤獨和蒼涼。他打了個哆嗦,有點心冷。
回老家?那裏有親人、有家、有溫暖。可他感到壓抑,他不想回。參市雖然山清水秀,可他此刻,連想都不敢想。
他還是想起了史可蘭,想起了這個曾給他以幫助、以溫情的女人。
他到過濱城,他知道那是東北屈指可數的都市。繁華熱鬧,人如螻蟻。鬆花江的碧波,太陽島的陽光,歐式的建築。
史可蘭在那茫茫的人海中,會有怎樣的一片天地呢?
他有點摸不透這株“夜來香”。說起來,她的功夫,她的機警,她的經驗在女人中都是少有的。對於熊燦,她也算夠意思。不但將她的身體給了他,還給了他那麽多的情和義。可她永遠是她,熊燦掌握不了她。某種感覺上,熊燦覺得自己似乎要聽這女人的擺布。這是他最不願意發現的一種感覺。
而且,他現在是窮途末**,他如何再找這株“夜來香”呢?
他又想起了田大闊,想起了這位義結金蘭的大哥。想起了大興安嶺的風雪,想起了豪波的友情。人生這麽多美好的東西,他熊燦為什麽要走邪**呢?
他捫心自問,也許是欲望,人的無止境的欲望。金錢是好東西,女人也是好東西,酒也是好東西,但它們都有度數。超過那個度數,人就要醉,就要失去理智,就要出事。
那麽!這個度是什麽呢?說是無形,卻有形。全靠人自身去把握。也許這就是人在社會生存中應自覺遵循的準則。
實際上當時的熊燦並沒有悟到這些,他在那黑暗籠罩的小站上茫茫然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扒上了一趟午夜北行的列車,沒有什麽準確目標地馳向他人生的下一站。
甄誠今天的心情和外邊的天氣一樣,十分晴朗。夏日的陽光照耀得天空萬裏無雲。“錢豐”血案的真相,出租 車司機被殺案的真相,在冷紹軍的配合下,全部真相大白。作為一名刑警,作為一名刑事案件的偵査員,還有什麽比查清案件真相,讓事實**,更令人高興的呢?隻不過,熊燦和任建的在逃,仍然像天邊停留的雲彩,使甄誠十分晴朗的心情埋下了一絲陰霾。
甄誠將情況向秦連守作了匯報,秦連守已經坐在刑警大隊長的辦公室裏。那間辦公室很寬大,正對辦公桌的是兩排會議室式的會議桌。這是隊長辦公室,也是刑警大隊的會議室。許多案件的分析和研究,都在這裏進行。
聽完甄誠的匯報,秦連守用鋼筆敲著筆記本,思索良久開口說:“按理說,我們這些案件都應該告破了。可像 熊燦和任建這樣的罪犯一天不緝拿歸案都是我們公安人員的恥辱。”
甄誠完全理解秦連守,按照公安部刑事案件破案的要求,主要事實清楚,犯罪嫌疑人之一落網,即可告破。尤其像“錢豐”這樣的血案,參市曆史上也不多見。一旦告破,一個代理刑警隊長肩上的擔子將會輕鬆多少?
案件向上級公安機關報告,在逃的嫌疑犯讓上級公安機關發出通緝令。參市公安機關完全可以長出一口氣,他們完成了正常的工作程序。
可熊燦、任建畢竟是參市公安遇到的最凶狠的敵人。甄誠永遠記得熊燦菱形眼睛裏射出的殘忍的目光,那目光裏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地向一個拿槍的警察發動了襲方。
而且,那襲擊是卓有成效的。
甄誠盼著有一天和秦連守一起生擒熊燦。
“我們將情況報告邵局。”秦連守作出決定。他用內線電話要通了邵局長辦公室。沒出10分鍾,邵局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刑警大隊。
邵局很少在他的辦公室裏聽取匯報,更多的是他到刑警大隊來,親自和他的刑警們研討案情。他沒拿本,他喜歡用腦子來記錄。不過他的煙很凶,在一支接一支頻頻冒著藍色的煙霧中,他聽完了秦連守的匯報和甄誠的補充。
然後,他開口說道:“很好!你們的工作很出色。案件應該按照刑事偵查的程序,向上級公安機關告破。但是我們的工作不能到此為止。我覺得你們應該在以下幾個方麵深入做好進一步的調查,首先是“錢豐”的女老板。她是何許人,她與何人有此深仇大恨?這是此案的根源,一定要査清。其次,熊燦是外地人,他為什麽千裏迢迢跑到我們參市來做此大案?他背後的黑手是誰?這兩者可能有著一種必然的聯係。專案不但不能撤,而且一定要加強。” 邵局將手中的煙掐在煙灰缸裏,同時又說道:“你們下一步的偵查工作,還應該從錢豐的女老板入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