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草原畸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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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長白山是一塊巨大的翡翠,那哲裏木大草原呢?是放大的綠茵場?還是一塊碩大無比的綠色絨毯?也許都不準確。可草原的確有它另一番風韻。

在天地之間,那是綠、黃、褐的一片。綠色是主要的,它坦**無垠、**體貼緊附著大地。很容易讓你產生一種欲望,一種強烈的要到哪裏去奔跑,去馳騁的欲望。

黃、褐相間是它偶爾露出的土壤,是青草擁抱的道**。那道**無休無止,一直通向天地相接之間。

黃牛和白羊在草原上悠閑地散步,它們搖頭擺尾,十分愜意。這就是它們的家。遠遠看去,它們星星點點綴在綠色的絨毯上,給人無限的美感和想象。

熊燦騎著一輛本田250,火紅的車身,滴血一般。它的後座上就是得意洋洋的任建,他手持半自動步槍,在向天空中盤旋的一隻老鷹瞄準。

本田_250,性能優越,絕不亞於一匹雄健的駿馬。從某種意義上,對熊燦來說,它比駿馬更聽話,更好用。在踩下加速踏板的刹那,他手中的油門已經開到了極限。時速表的指針在向200衝刺,本田已經成了一道紅色的輕煙。隻要它出現在你的視野,它就會在刹那間來到你的眼前。你還沒等看清車上人的眉眼,它已經消失在你的視野。

在這風馳電掣的行駛中,熊燦心中一種莫名的快感在升騰,一種欲望在發泄。也許,如果能走正道,他會對這個社會有用。會創造對於他,或者對於別人都會有用的價值。可他沒有,他的心中隻有邪惡的欲念。損害別人損害社會,製造一場又一場的事件,成了他生活中的全部課程。

逃脫參市警察的追捕,他逃回了王尾鎮的家中。他的父親是個七旬老翁,看到兒子回來,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知道這是個浪**子,已經無可救藥。這個自幼務農,一生和莊稼地為伍的農民,正直善良,脾氣倔強。對於熊燦的狐朋狗友,雞鳴狗盜,早就嗤之以鼻。就為這,老人將熊燦從家中趕了出去,讓他自立門戶。

他的妻子叫彩鳳,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在他離家出走的這些日子裏,她默默地照理孩子,操持家務。還要應對警察的詢問和數次的訪查。她老了,從外表看和熊燦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不知情的人,很難想象她是他的妻子。

熊燦不喜歡她,不喜歡這個家,甚至不喜歡這片土地。他雖然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但他對這裏沒有感情。 這裏是東北大平原的腹部,坦**無羈的千裏平原,擋不住任何風沙。一到春天,這裏就成了風的世界。人的耳、鼻、嘴裏,隻要稍有不慎,就成了風沙肆虐的場所。

平原土地多,糧食產得多,但人們付出的勞動力就要相應地大得多。一條莊稼壟走到天邊還看不到頭。熊燦的 少年哪有什麽機械化?父親將他帶到地裏,他隻要一看見那無盡的黑土,就愁得眼淚往下掉。

熊燦當過兵,得過獎,見過世麵。那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回到家裏,兩間土房,平屋頂、土火炕。一到夏天,燃著木秸火直往外冒,煙直往外滾,挺高的煙筒就是不冒煙。

媳婦更土,土得掉渣。她常年不洗澡、不刷牙。隻要 熊燦不在家,牙膏就不會出現在他的家裏。帶個孩子,胸襟上全是奶潰。頭發散亂,不梳不理。

熊燦隻要一走進自己的家門,就感到一種無形的壓抑。他總想發火,總想發泄。沒出事之前,他帶著任建,有時也叫上冷紹軍,很少回家,總是在城裏轉。這家舞廳出事,他去給擺平。那家飯店被砸,他去消災。自從他打敗了“獨眼老七”,在大嶺市,他就是“名人”。

有人打架住了院、有人被車撞了住了院。隻要事主給熊燦上點錢,請他到大嶺市最豪華的“吉祥”大酒店擺上一桌,他就會親自出麵。他大搖大擺闖進病房,一屁股坐 在傷者床頭,照著輸液的吊瓶的瓶子上用食指彈上一彈。口中說道:“住啊,好好的給我住!”然後,他抬腿就走。 用不了幾天,住院的即使不好,也乖乖地拿著藥回家去了。

在大嶺,許多人辦不了的事,他熊燦能辦到。許多通過正常渠道處理不了的,他熊燦能處理。

因此,在大嶺,他熊燦飯館裏吃,窯子裏睡。酒山肉海,花天酒地。這和他的兩間平房,和他那不知牙膏為何物的女人,形成了多麽巨大的反差。

他不喜歡他的家,他喜歡外邊的精彩的世界。於是他闖向了大興安嶺,闖向了“錢豐”,又闖向了驚險的長龍穀。現在,他又來到了哲裏木大草原。

他的身後是任建,他喜歡任建。這倒不僅是任建對他唯命是從,而是從任建心裏散發出的那種味道。好像他們是天然的同類,有著第六感官的共同感應。他心中想要去搶劫,任建已給他準備好了單管獵槍。他想要去打架,任建已給他準備好了軍刺。多少次他都沒想到的事,任建已給他想好了。任建跟著他從來不知害怕,也從來沒有畏懼。對於熊燦提出的胡作非為的計劃,他從來沒說過“不”字。而且,由於他的存在,使熊燦的每一次作惡都“更上一層樓”。

他離不開任建,任建是他的翼,他的狽。他不能沒有任建。沒有任建,他作惡時就少了一些膽氣。沒有任建,他就成不了熊燦。他就沒有那麽多血跡斑斑的罪惡記錄。

他們今天的目標是謝爾蘇,這是草原上的一個小鎮。七天前,他們在這裏準備作案時,遇見了一個人。

那是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領著任建潛伏在小鎮的一個角落裏。他們的對麵是一個個體食雜店,好久了,那裏仍是燈火輝煌。而且,不時還傳來搓麻將的“嘩啦、嘩啦”的響聲。

他們對這個小店已經踏查了數次,這是謝爾蘇小鎮上的一個普通的賣店。門臉不大,卻鑲著鐵製卷簾門。鋁合金門窗,瓷磚罩麵。後來,任建被公安抓獲時,仍能記住那門楣上掛著一個白色的牌子。上麵用紅漆寫著,興隆食雜店。

門裏營業場所不大,卻琳琅滿目塞滿了各種商品。一道道繩子掛著、懸著,洗頭膏、小吃、兒童食品。貨架上,麵包、飲料、香煙。貨櫃裏,電池、筆記本、鉛筆。簡直是“五髒俱全”。一個小小的食雜店,囊括了整個商品世界。

店主是個年屆花甲的老人,他須發蒼然、麵色紅潤。一隻手上托著兩個磨得發亮的鐵球,在那裏不時轉動。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在那裏忙忙碌碌,大概是他的孫兒。

任建和熊燦走進這家小店,要的是兩瓶礦泉水、兩盒香煙。在那小孩子打開櫃台裏那個木製匣子的時候,任建一眼就盯到那裏有不少花花綠綠的鈔票。而且,他們多次到這個商店來購物,再也沒發現他家有其他什麽人。這祖孫二人,熊燦豈不是一隻手就將他們按倒在地。因此,他就像狼發現了羔羊一樣,選擇了這個小店作為他們行將下手的目標。

熊燦和任建躲在角落裏,盯著興隆食雜店。大約在近11點的時候,麻將聲終於停止了,幾個客人魚貫而出。 隨後,卷簾鐵門被那孩子“嘩嘩”拉下。於是,這個小店,這條街道,這個小鎮墜於了無邊的沉寂之中。

機不可失,熊燦從他隱身的角落處一躍而起,狼一樣迅捷地撲向小小的食雜店。突然,如此同時,一個格外脆亮的聲音從另一個角落裏傳來:“大哥,好性急啊!”

聲音不大,可在這寂靜的夜晚、寂靜的時刻、還是像驚雷一樣震得熊燦和任建心頭亂顫。熊燦立刻就在要接近小店鐵柵門的刹那間,穩住身形,並努力縮了下來。同時,頭顱迅速四下擺動。像一頭受驚的野獸,想迅速找到聲音的來源,以辨威脅來自何處。

隻見沒有月色,沒有燈光的黑黝黝的小巷裏,轉出一個飄動的人影。那人影,熊燦隻能看到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感覺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她輕盈、飄忽更像一個幽靈。

突然,那幽靈喉嚨一張,一陣尖厲的歌聲飄來:“今夜的星光似火,閃爍不定仿佛是你的溫柔。一杯酒陪伴著我,夜風卻輕輕嘲笑我的寂寞。”

歌聲像玻璃摩擦的聲音,顫抖著劃破漆黑的夜空。熊燦和任建雖然多次作案,多次利用這午夜的時光。可是,仍然在這歌聲的刺激下,毛骨悚然、頭腦發脹。

任建抓住刀子的手心裏,全是滲出的汗珠。他實在沉不住氣了,他回頭和熊燦說:“大哥!做了她。”

熊燦經過一陣突然的緊張後,似乎已看出了來者的**數。他害怕任建在過於緊張的情況下做錯事,他伸手按了一下任建。悄聲說道:“我來。”

熊燦在黑暗中漲大身軀,一個箭步竄向飄動的幽靈。 二話不說,拚指如劍指向她的上三**。

淒厲的歌聲戛然而止,隨之而起的竟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大哥,好狠的一招。”原來是一個午夜女郎。

熊燦心中驚奇之餘,手下並沒放鬆。緊跟一步,一拳擊向來者麵門。

那女郎一點也不驚慌,她就和這午夜的輕風一樣,開始在熊燦的拳隙中遊動。熊燦急風暴雨般的進攻,都像打 在棉絮上一樣。熊燦定睛看去,原來,女郎使用的是乾坤八卦掌。腳步移動輕盈飄浮,整個身軀如楊柳在擺動。熊燦知道遇上了同道,他急忙收拳定勢,開口說道:“哪裏人?這麽好的身手?”

“濱城夜來香、草原史可蘭!”那女郎遊動中回答熊燦。

原來,這女人來自哈爾濱,曾在賊王黃庭榮手下做過事。是南下支隊的成員。她自幼做賊,又在勞改隊裏拜江南大盜,神手蘭花為師。學得一手竊技,又學過武功,是個身手頗佳的女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