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名屍體-2

回到局裏，劉鐵軍讓尚可人回家，他自己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裏有個套間，那裏是劉鐵軍暫時的宿舍。可他沒進入那個套間，還是坐向了他的辦公桌。隨便看了一眼，辦公桌上放著一封信。信是普通的牛皮紙信封，信封上是普通的打印地址，落款還是“群訪”。這是一封上訪信，他在辦公桌後麵的皮轉椅上坐好以後，他拆開了那封信。

在尚可人的車上小憩一會，他渾身的疲憊消逝了不少。多少年了？劉鐵軍的身上似乎蘊藏著無限精力。不管是幾宿沒睡，他隻要找個地方稍做休息，他的精神會立刻恢複。此刻，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在飲水機裏倒了一杯水，從喝下第一口水起，他的眼睛就被那封上訪信所吸引，再也沒有離開。

這封信和前幾封不同，一開頭就直指這次出租車司機上訪事件。

出租車上訪在川江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一家民營公司遭到排擠，要求獨占“川成”線。幾百個司機和乘務員集聚在市政府門前，並且打出了橫幅要求政府24小時答複。

調任川江，這樣的事件劉鐵軍經曆了幾起，這一次似乎格外不同。這家民營公司叫萬裏公司，他們的公交車全部停駛在政府廣場，這給他們的上訪增添了不少的氣勢。而且，大有不解決而不罷休之勢。市政府副秘書長林凡親自出頭仍然沒有解決，無奈之間，還是林凡搬出了主管副市長，答複了上訪者的一切要求，事情才暫緩告一段落。

劉鐵軍在事件現場一刻也沒有離開，他在自己的潛意識中總是感覺這次上訪有些不對勁。上訪者組織出人意料的嚴密，有一輛遊動的小型公交車輪番運送給養，其中有人還拿著對講機，隨時與後麵的人通話，明顯有人在暗中指揮他們。

這封信裏直接告訴劉鐵軍事件的背後主持者，他就是萬裏公司董事長，川江市的民營企業家黎元昊。上訪信中說的很直接，那裏說，黎元昊組織了“聚信堂”，集聚了數百流氓地痞。稱霸川江市的公交市場，壟斷公交線**。他們上訪的目的是鬧事，是借機給政府施加壓力，混淆黑白的同時，爭取他們的最大利益。

劉鐵軍翻弄著16開的上訪信紙，這是一張純白打印紙，看起來是從電腦中直接打印出來，信封上的地址也是電腦打印。劉鐵軍明白，這樣的上訪信絕對不會隻給他一個人，因為那信的上款用的是泛指：領導同誌。

從語氣判斷，上訪人對黎元昊怨氣十足，所列舉的事實也可謂觸目驚心。劉鐵軍憑借他職業的**，他覺得這封上訪信絕對不會無的放矢。這個黎元昊他也早有耳聞，他是司機出身，也曾經因為鬥毆傷人被判教養。現在，他已經幹起了很大的事業，萬裏公司壟斷了川江市60%以上的公交線**，有人背後稱他為“公交大王”。想了一想，劉鐵軍抓起了桌子上的內線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幾秒鍾的時間，電話裏有了回音：“劉局，這麽晚了還沒睡？”

電話那邊的於克像他的人一樣，反映敏捷，看了一下來電顯示他就知道是劉鐵軍。

“於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劉鐵軍說話從不拖泥帶水，簡單地說完自己的意思，他就扔下了電話。然後，他抽出一顆煙自己點燃抽了起來。

辦公室很寬大，一顆煙散發出的煙霧很快就飄散了，無限的空間吞沒了這汙染空氣的殘廢氣體。

深吸幾口以後，他在桌麵的煙灰缸裏狠狠地掐滅了還有半截的香煙。可是他的大腦在這上訪信和半顆香煙的刺激下迅速地旋轉起來，他開始回想起和黎元昊相識的過程。

那是一次酒會，酒會的主人是副局長江鴻均。江鴻均為嶽母做壽，筵席擺在了“名門”大酒店。這是一座四星級酒店，江鴻均一再說要縮小規模，因此，酒席就擺了十桌。賓客一再壓縮，來賓也就全部成了精華，黎元昊就是這精華中的一員。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臂上挎著他的夫人，神采飛揚的息彩萍。兩個人身材都比較高大，黎元昊足有1、80米，息彩萍1、70米。男人算做魁梧，女人卻就是高大一層的。而且，這個息彩萍肩寬臀肥，顯得比黎元昊還要健壯。

黎元昊除了他的大胡子沒有什麽出眾，息彩萍可是珠光寶氣，耳環上有鑽，戒指上有鑽，項鏈上也有鑽。這鑽映射“名門”的燈火閃著燦爛的光澤，隻要她一動立刻金光閃耀，如搖動的星鬥令人目不暇接。仔細看去，息彩萍也不算醜女。很好的美發師給她做了一個很好的頭型，眉毛很長，眼窩處塗著淡淡的眼影，顧盼之間也有神采流出。隻不過，她要是盯著你看上幾秒鍾你會感到那裏有一股殺氣隱隱滲出。讓人從骨子裏感受到一種陰冷，一種無理的蠻橫，如果有人憑這第一眼印象說他是梁山泊上的母夜叉，估計沒人會反對。

黎元昊像個美髯公，風度翩翩，端著一個高腳酒杯主動地給所有人敬酒。一臉的謙和，一臉的笑容。隻不過，他總願意低下頭的那一刻，眼光向四處一掃。那一掃，眼光非常的犀利，讓人有寒铓在背的感覺。

那次相識，兩個人沒有多說話。還是江鴻均親自為二人做的介紹，他拽過黎元昊向劉鐵軍介紹說：“黎總，這是我們新任局長劉鐵軍。”

黎元昊沒用江鴻均再說多餘的話，而是伸出雙手自謙地說道：“早就聽說劉局長是公安英模，打黑英雄。久聞其名，無緣相見，原來如此年輕。看來我們川江有望，社會治安的穩定是我們生意人最盼望的一件事。我代表萬裏公司歡迎劉局有機會到我們那兒看一看，公交營運的安全就靠劉局關照了。”

黎元昊一口氣說完這麽多，又從衣袋裏掏出一個名片雙手遞給了劉鐵軍。瀏覽了一眼，劉鐵軍就發現他還是川中區人大代表。劉鐵軍禮貌地回敬了一杯酒，祝願他生意興隆。

大概這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接觸，剩下的就是神交了。不管是江鴻均還是尚可人都沒有少在他的耳邊說黎元昊的好話，這個從基層平民奮鬥二十年成為川江市億萬富豪的故事劉鐵軍聽了不少。可是，像上訪信中所說的黎元昊，劉鐵軍卻是聞之不多。

但是，劉鐵軍還是感覺上訪信所言不虛。老百姓既然把情況反映到他這兒，他就應該有個反響。可在他的感覺裏，這個黎元昊是個城府很深的人，是個不好輕易下結論的人。尤其這是一個民營企業家，戴著一頂區人大代表的帽子，事情格外需要慎重。想到這裏，有人敲門。

“請進！”劉鐵軍知道一定是於克來了。自從來到川江市公安局，於克屬於和他不遠不近那一夥的。有了工作請示匯報，沒有工作麵都不朝。他不像尚可人，有事沒事總要在他的跟前轉上一轉，有句話叫：靠近組織。

這次出租車司機上訪事件，本來就歸治安，尚可人責無旁貸，更是跟緊了劉鐵軍。事件一結束，他就想出了讓局長放鬆的好辦法。也別說，“瞰勝樓”的夜景讓劉鐵軍心情放鬆了不少，盡管夜幕濃重，可華燈齊放，川江仍然是斑斕晶瑩的世界。車上的小憩已經使他頭腦完全**。

於克推門走進，他身材消瘦、修長，有人叫他“仙鶴”，他也一笑置之。也許，他並不否認，按他的話說，這年頭“瘦”是光榮。

於是，這清瘦的“仙鶴”邁著輕盈的腳步來到了劉鐵軍的麵前。好像為了顯示他刑警總隊長的氣質，他挺起胸膛，雙手垂腰，兩眼平視，說道：“劉局，你找我。”

鐵軍用眼鏡後麵的眼睛掃了他一眼，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劉鐵軍寫字台的前麵放在兩把鋼管椅，大概那是專門為來訪者準備的，於克坐上了其中的一個。

劉鐵軍這間辦公室很寬大，背麵是一個書櫃，圍牆一圈沙發，後麵一杆國旗，牆上是個橫幅：為警一任。四個字寫得厚重蒼勁，是劉鐵軍自己的墨寶。其它的就是一塵不染的**，簡單整潔的局長辦公室，於克來的不多，他規矩地按照鐵軍的手勢坐下。

劉鐵軍將那封拆開的上訪信緩緩地推到於克的麵前，並且用手指輕輕地敲了幾敲。於克明白，這是讓他看看這封信的意思，於克雙手將僅有數頁的上訪信接過手中。

可是，他簡單的一目十行的看了幾眼就將上訪信扔在了桌子上。然後，他還是一言不發，靜靜地坐在劉鐵軍對麵的椅子上。兩隻眼睛平視對麵牆上的那個條幅，細細地觀賞著上麵的書法，靜候著劉鐵軍的進一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