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兄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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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鯤眼裏宮文誠永遠是那麽和藹,可他今天的臉上卻布滿陰雲。他坐在辦公桌的後麵,雙眼凝注程鯤,眉毛幾乎擠在了一起。

到省城開會回來,宮文誠聽說了程鯤的事,憑他對自己這個學生的了解,他心中有所判斷。程鯤走上工作崗位,這是他第一次抓人,應該是他心裏的猶豫喪失了機會。否則,程鯤是不會失手的。

“警察和其他職業不同,除了敏銳的反應、敏銳的判斷之外,它要不得兒女情長。在現實生活中,情與法常常相互交織,你作為法律的使者你隻能選擇一個。不是普通的人需要鐵血,而是警察的職業需要鐵血。這就是你的職業精神和職業道德。”

宮文誠說這話時,在普通的人和警察的職業兩個詞上用了重音。然後,他想了想又說道:“警察也是普通人,但成為警察那天起你就和普通人具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你的職業使命感。尤其是作為刑警,麵臨的情況瞬息萬變,你的敵人可能在你的麵前也可能在你的身後,甚至是你的親戚和朋友。因此,你必須牢記你的職業使命,發揚你的職業精神,遵守你的職業道德,你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刑警。”

宮文誠的話,程鯤是永遠牢記在心的。可這三個“職業”的提法,他並不是當時就有所理解,而是在以後十年的時光中用他一個刑警的實踐去慢慢品味、吸收和消融的。那是消融在他的血液裏,使他鑄就一生的品味和吸收。也是使他無怨、無悔的十年好時光!

代霞又給他打來電話。告訴他,她們在省城偵破了一起特大搶劫案。案子破得很精彩,唯一的遺憾是有個外號叫“大傻”的人,在抓捕他的時候逃走。而另一個叫鄒得的案犯是她親手抓獲,隊裏正準備給她請功。

隔著電話聽筒,程鯤能感受到代霞高興的心情。說起來,這個小姐姐讓程鯤很敬重,她沒有歐陽的豔麗也沒有她的刁蠻,更多的是沉穩和熱情。同樣在一座城市,同樣在一片藍天之下,代霞好像更讓程鯤牽掛。

他相信代霞的身手,她的散打十分出色,一般的流氓肯定不是對手。相比於代霞的成功,程鯤更加沮喪,勉強向代霞道過賀,那台內線電話又響了:“喂、我找程鯤!”

聲音指名道姓毫不客氣,程鯤馬上知道這一定是歐陽秋雪,他心頭一緊立刻回答道:“歐陽、是我!”

聽到是程鯤,歐陽馬上語氣溫柔下來:“怎麽樣了?我聽飯桶說了,你受了點傷!”

歐陽始終管樊明高叫飯桶,她憑著在省廳電話總機值班的機會,高興了一個電話就打到了青山。因此,她掌握著她所有同學的情況。

“沒什麽,好了!也是我一時大意。”歐陽的問候還是讓程鯤的心頭射進了一綹陽光一樣,溫暖而愉快。

“以後可不行了,咱們這一行大意不得。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他們都知道進了監獄意味著什麽,他們能不和你玩命嗎?”歐陽說起正事來,也是有板有眼,這讓程鯤第一次感受到歐陽的可愛之處。

“放心吧,歐陽!人不能吃一百個豆不知腥吧?我肯定要把握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程鯤回答的很堅決。

“哈哈、好孩子!”那裏想到,這個歐陽秋雪語氣一變,一個玩笑沒等程鯤反應就扔下了電話。

程鯤放下電話搖搖頭,他正在心中回味兩個女孩子的電話,想象著代霞抓獲罪犯的威風凜凜的樣子。想象著歐陽在交換台前,接聽電話的神態。他腰間的手機響了。那是程鵬送給他的,一個菲利普。他看了一下電話號碼,是程鵬,他按下接聽健。

程鵬在電話中告訴他:搞了點野味,中午彩虹賓館吃飯。

程鵬來到青山多時了,哥倆也經常在一起吃飯。程鵬的“事業”搞得轟轟烈烈,讓程鯤眼花繚亂,他怎麽也想不通,以小弟的能量?竟然包下了機場建設的采伐工程。有時候,他真有些崇拜這個比他小幾分鍾的弟弟了。

到了賓館,程鵬高興地說:“昨天晚上就找你,你的電話也不通,隻好放到今天。再不吃,別的沒什麽,魚可就要壞了。”

彩虹賓館是個普通的賓館,在青山縣也算不上是多麽高檔的場所,可它的廚師確實有點本事。程鵬打的樹雞也叫“飛龍”,在河裏捕的魚,叫“細鱗”,這都是在青山也難得一見的珍品。廚師並沒用傳統的做法,而是按照當地的家常烹飪方法,大多是燉菜。這種做法保持了山珍的味道,使其汁美肉鮮,滋味純正。一端上桌子,散發的氣味就引發了所有人的食欲,黑哥率先喊道:“好!”

今天參加這個聚會的有黑哥和於老四,還有林野、吳紹雄。唯一缺席的是呂貴,是呂貴自己向程鵬講了過去,程鵬決定讓他回避。畢竟是一個保鏢,上不上桌的算不了什麽,不能為了呂貴讓他們兄弟之間有什麽不好的感覺。

程鵬讓服務員打開兩瓶“江蘇洋河大曲”,倒上了滿滿的酒杯。所有的人也不用介紹,他們同桌吃飯也不是一次兩次。程鵬的那個好朋友,那個叫黑哥的對著程鯤總願意說一句話:“我們做生意的就願意和公安的交朋友,沒有公安的保駕護航,我們的生意沒法做。我們就喜歡一個安定的**,這是做生意的保障。”

可程鯤從心裏覺得他不像做生意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帶有一種印痕,什麽印痕呢?

自從成為正式警察後,他在這個崗位上幾乎每天都要接觸一些形形色色的人,這個黑哥算個什麽類型的人呢?

那個於老四對他是帶理不睬,畢竟是老警。這就像部隊一樣,新兵和老兵是有差距的,他是具備老兵資格的警察。

林野對他很恭維,他知道那是因為程鵬的緣故。

吳紹雄歲數大一點,他倒是不卑不亢,舉著杯說:“程鯤老弟,你們哥倆是真像!歡迎你到經營公司去,給大哥一次機會,讓大哥也坐一把東。”

碰杯的聲音很脆,喝酒的姿勢很爽,頭一揚,一杯酒全數入肚。程鯤對他的印象倒不錯,留著一個大背頭,襯衫雪白,西服筆挺。大肚圓圓,腦袋肥大,喝酒很多,吃菜很少。那天在酒席宴上,還有一個人是程鯤第一次見。程鵬沒給他介紹,程鯤也沒法問,因為那是一個女人,洋娃娃似的女人。

那個女人緊挨著吳紹雄,不時地會將她的頭靠向吳紹雄的肩。那頭上是染黃的頭發,燙著卷,散開來像棵黃色的蒲公英。

程鵬不勸酒,場上的酒是隨便喝,隨便拿的。他的酒當然是喝的不少,隻要有人和他喝,他肯定是一飲而盡。氣氛很隨意,也很輕鬆,隨便的聊,隨便的喝。

程鵬讓程鯤坐在他的身邊,那是這桌席的正座。程鵬私下裏和他說:“今天就是咱們兄弟相聚,他們都是作陪。”

也是,程鵬沒怎麽招呼他們,倒是頻頻和程鯤舉杯。

兄弟倆是親兄弟,卻不同於其他的親兄弟。他們比普通的親兄弟還要近,因為他們來到這個世上的時間太近。可他們比普通的親兄弟還要遠,因為,在人生**上他們各自不同。程鵬似乎要彌補這個缺憾,經常地要送給他這個小哥一點什麽,這讓程鯤能感到一股暖暖的親情。他也挺喜歡這個小弟,他覺得程鵬是最聰明的一個,而且,他身上有一種霸氣,男人的霸氣。看在座的人,哪一個人似乎都有一種“絕技”,一種謀生的“絕技”。可程鵬穩坐其中,他的每一個眼神似乎都牽動著他們的神經,他們仿佛是仰其鼻息而生存。

小弟程鵬竟然是他們之中的“王”者!

慢慢地喝,慢慢地聊,一種感覺在他們的心中慢慢地散開。他們漸漸地感覺相互間很近,彼此失去了陌生感,增加了親近感。也許,這就是酒的魅力吧?怪不得,從古到今許多事是在酒場上解決的呢?人們失去了彼此的身份,感覺上把對方當成久違的朋友。

黑哥突然說道:“程鯤老弟,我是大鵬的哥就是你的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幫忙。寶子要死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寶子。”

他說的很輕鬆,很隨意,也很深情。可這讓程鯤悚然一驚,脊梁滲出冷汗,大腦立刻**。果然不出所料,這個黑哥是個什麽類型的人頃刻間有了答案。

鳥兒在空中飛,魚兒在水裏遊,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這是人們生活的總結。叫黑哥的人要去看寶子?他是寶子的哥們?程鯤乜斜了他一眼,黑哥長發齊耳,臉黑如墨,眼角處有一個條狀傷疤。仔細看去,那是刀傷的結局。如果再偏一點,他的一個眼睛就會報廢。

程鯤突然覺得不好說話,拒絕嗎?他是大鵬的朋友,尤其是酒酣耳熱之際。不拒絕嗎?他感覺到了麵部的隱隱作痛,寶子的一拳絕對的不輕。這時,他體會到,宮文誠的話說起來容易,要是做起來是多麽艱難?人的情感無時不在考驗他職業道德的底線!

正在他為難之際,程鵬用他的肘部拐了一下黑哥說:“大哥,這事有我!我來安排。”

黑哥不說話了,他低著頭用手去玩弄酒杯,樣子挺傷感。那邊的於老四,臉是越喝越白。他說:“看他做什麽?這個年頭還有**犯罪的?純粹是渣子!這樣的人就得統統槍斃,一個不要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