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不用問,這個被大家當做瘋子痛毆的女生正是衣漸離。她搞怪的本事真是宇宙超級無敵,在靈異鬼屋遊了一半,覺得不夠刺激,於是親自上場扮鬼,結果,不但把包括高陵四人在內的探險者嚇得哭爹喊娘,居然連鬼屋扮鬼的工作人員都被她嚇哭了兩個,大家一窩蜂地逃出鬼屋,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小女生在搞鬼。
於是,為了安撫眾人,也為了報仇雪恨,高陵他們痛快淋漓地收拾了衣漸離一頓,成了眾人眼中為民除害的英雄。
衣漸離犯了眾怒,雙拳難敵八手,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過,直到大家覺得折磨得她夠了,才暫時饒過她。衣漸離躺在草地上,不住地喘氣。
“起來啦,你這小壞蛋,還嫌丟人不夠,走了啦!”
“哎呀!我好像受內傷了,奇怪,難道你們誰會點穴,我現在不能動啦!”
騰源伊笑著蹲在她身邊,按按她的鼻子,“不能動你就在這裏躺著吧,我們可要去吃飯啦。高陵,凱龍酒店的牛排你覺得怎麽樣?”
“當然好吃啦!凱龍的廚師可是法國第一流的,還有那兒的海鮮沙拉,想起來都流口水。”
北星璿慢悠悠地說:“我喜歡那兒的魚子醬和奶油蘑菇湯。”
“焗蝸牛和熏鮭魚的味道也很正宗!”藍朵知道大家的用意,笑嘻嘻地跟著說。
衣漸離二話沒說,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乖乖地跟在大家後麵。
大家相視而笑,衣漸離滿不在乎,“有什麽好笑的?我隻是看在美食的麵子上,才暫時屈服一下嘛!”
她是煮熟的鴨子,嘴硬,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好笑。
為了方便,他們出來時坐的是騰源伊開的敞篷車,大家擠在裏麵,笑聲滿路。
衣漸離正在大唱特唱,突然騰源伊將車子一轉,急速拐入了一個岔路,大家被甩得前仰後合。
“喂!你會不會開車呀?”高陵問。
“前麵有警察,你們誰有駕照?”騰源伊問。
大家麵麵相覷,異口同聲:“原來你是無照駕駛的!”
“是啊,我還不到十八歲,不能考駕照的!”騰源伊說,“你們呢?”
沉默了一會兒,大家又異口同聲:“我們也不夠十八歲!”
“那意思就是說,我們要被交通警察扣車,然後挨罰啦!”大家回頭看,已經有一個交通警察追上來了。
“騰源伊,開飛車甩掉他!”高陵說,“要不我來開!”
“那樣太危險了!”騰源伊將車停在路邊,“算了,最多讓他們把車拖走,咱們乘出租去凱龍。”
唉!每年有多少車禍是這些馬路殺手造成的!衣漸離心裏說。回頭看看,連警察胸前的編號都看得很清楚了,她突然靈機一動,忙叮囑大家:“記住哦,你們都沒看見我!”
還沒等大家說話,警察已在車前停下車,“您好,剛才在對麵的路口,我們發現你違章壓線,請出示您的駕照。”
衣漸離不等騰源伊他們開口,故意驚奇地說:“什麽駕照?你說的我怎麽聽不懂?難道你能看得見我?”
“啊?當然能看見!”交通警察推推摩托頭盔,“駕照呢?”
“奇怪,你怎麽可能看得見我?喂,你們看得見我嗎?”她故意問周圍的人,藍朵剛要搖頭,高陵一把將她的頭按了下去。
這清清秀秀的女孩不是有病吧?交通警察很懷疑地問高陵:“這女孩是你們的朋友?”
“您說她?”高陵拍拍藍朵,“這是我表妹。”
“不是,我是問這個紮麻花辮子的女生。”
“哪有什麽紮麻花辮子的女生,您是眼花了吧?”高陵驚訝地問。
“怎麽沒有,這不是嗎?”交通警察指著衣漸離說。
高陵向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有啊!什麽也沒有!”
交通警察睜圓了眼睛,“你也沒看見?”他問騰源伊。
騰源伊搖了搖頭,“您說的誰啊?”
“你呢?”警察問北星璿。
北星璿搖頭,接著藍朵也搖頭。大家用一種看到白癡的目光,注視著交通警察。
這個可憐的警察差點崩潰了,“難道……難道……是……”
騰源伊趁機問:“警察先生,如果您沒什麽事,我們可以走了嗎?”
“快走,快走!”警察如見鬼一樣揮手趕人。
騰源伊發動車子,高陵好心地說:“先生,您回頭去拜拜吧,我看您氣色不太好,別是碰到髒東西!”
“髒東西”衣漸離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他咧咧嘴,忍住了沒有呼疼。
那個警察跳上摩托車,一溜煙地走了。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爆發出一陣大笑。
高陵邊笑邊表揚:“衣漸離,真有你的啊!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永遠不愁寂寞!”
“你才發現啊!”衣漸離故作謙虛地說,“大家不用謝我,都是小CASE啦!”
“坐好,我們出發啦!”騰源伊剛踩下油門,又猛地刹車,因為大家都聽到有人在喊:“等等,等等!喂,這不是阿離嗎?”
衣漸離一回頭,發現從路旁商店裏走出來一個其貌不揚的老頭,有七十來歲的年紀,穿得比較寒酸。
啊喲!不好!衣漸離心中暗呼不妙。這個老頭是一個老賊,常年出入警察局,與整天也在警察局泡的衣漸離混得非常熟,她開鎖的功夫就是跟他學的。
“爺爺,您認錯人了吧?”她說什麽也不能認他,自己是警察局長女兒的身份千萬不能暴露,否則非打草驚蛇,使目前未知的龍颯的兒子起疑心不可!
“怎麽會認錯!你就是阿離,警察局衣局長的女兒衣漸離嘛!你故意考我的是不是?別看我老了,記性好著呢!”老頭年紀大了,眼睛挺賊,腦筋可一點也不靈光,“三個月前咱們還在警察局見麵來著,你還買肯德基給我吃。你小小年紀,怎麽記性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呢……”
完!人家連名字都說出來了,這回就算徹底交待了!
衣漸離眼角已經瞥到北星璿、騰源伊和高陵三人的麵色不對,慘了啦!
“啊,季爺爺,原來是您啊,才三個月不見,您老人家就變得年輕漂亮啦,難怪我剛才沒認出來呢!”她苦笑著說。
“嗬嗬,我哪裏年輕漂亮,這是形容女人的詞嘛!”老頭樂顛顛地說。
“季爺爺,您看,我現在有事,正忙著……”
“那我不打擾你啦,嗬嗬嗬,反正用不了多久還會見麵的!見麵了再聊吧!”
衣漸離明白他所謂的見麵,就是在警察局裏,她有些不忍心:“季爺爺,您年紀大了,還是金盆洗手吧,把機會讓給年輕晚輩多好……這些錢您拿著,腰還疼不啦?記得買藥油擦啊!”
老頭幹笑兩聲,“怎麽能總拿你的錢呢,你又沒賺錢!我的腰呀,是被人捉住打傷的,擦什麽都沒有用啦!”伸手將錢接過,慢慢地沒入人群。
騰源伊開動了車子,三個男生誰也沒有說話,隻有藍朵投過來鄙夷的一眼,“這人是你的熟人?”
“咳,是啊,他年輕時是城東道上最有名的人物,隻是現在年紀大了,身上又落下毛病,做活兒時手腳不利落了,所以才常常被人捉——啊不,是常常失業啦!”
“原來是個老賊!”藍朵一臉瞧不起,“也隻有你會認識這種人!”
“大姐,你以為人人生來都像你這樣好命呢?任何人都沒資格瞧不起季爺爺,他講義氣,有本事,有人脈,雖然這些年運氣不太好,老是失手,可他是個好人!”
“衣漸離,你是警察局長衣正傑的女兒?”騰源伊若無其事地問。
“嗯!”該來的總會來的,衣漸離反而不擔心了。
“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說他幹嘛?他又不是成龍,有什麽好說的!”
“警察局長的女兒,可讀不起聖凱薩這樣的學校!”騰源伊似乎自言自語。
“喂!你什麽意思?”衣漸離有點冒火,是瞧不起人還是影射自己老爸貪汙受賄呀?
高陵突然開口:“你跟我要全校學生的資料究竟是做什麽用的?你是要找什麽人吧?找到了嗎?”
“咳,我說,你也太敏感啦!”打死也不承認,“我閑得沒事,找人幹嘛,我有誰可找呀?”
“那就隻有你自己知道了,找閻王爺你也不會來聖凱薩學園!”
衣漸離被他噎得夠嗆,沒想到這家夥口才也不錯啊!
“是呀,你發現什麽新奇的事情了,跟我們說說呀。”騰源伊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切!這個學校和監獄有一拚的,能有什麽好玩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怎麽會在這裏待下去?”
衣漸離硬著頭皮說:“還不是我老爸,說我太頑皮管不了,原來學校的老師天天找他,要他領我回家,沒辦法了,他隻好把我送到這裏,企圖用聖凱薩的嚴格管理逼我學好嘛!”
太鬱悶了!誰見過這麽糟賤自己的人沒?
北星璿冷漠地開口:“你搬到我的公寓來,是不是有預謀的?”
“冤枉哪大人!”衣漸離叫起屈來,北星璿這句話可是真的冤枉她了,“誰喜歡住你的公寓啊!還不是你們這些壞人,讓大家不給我地方住,我才被迫自己搶個公寓嘛!誰想到正巧會撞到你那裏!”
“很好!”北星璿轉過頭,“騰源伊,開車回學校。衣漸離,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搬走,夠不夠?”
“為什麽要我搬家?”衣漸離叫了起來。
“因為我不想和一個騙子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我騙你們什麽啦?你們又沒問過我老爸是做什麽的?如果這樣也算騙子,那你們又好到哪去了?誰又跟我報備你們老爸是哪根蔥啦?再說,老爸是警察怎麽啦?我也沒有傷害過你們。你們幹什麽那麽怕警察,連警察的女兒也怕!究竟是做了什麽壞事怕別人知道呀!”衣漸離急了,也太扯了,這麽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被清理出革命隊伍了!冤枉的是,自己雖然一向沒懷好意,但確確實實什麽也沒來得及做哪!
沒有人理她。騰源伊一打方向盤,車子向天使鎮駛去。
被北星璿連人帶包丟出門外,衣漸離徹底暈了。一切好像是她新到聖凱薩那天的重演,又要拎著包包沒地方去了。
她抱著衣箱坐在公寓樓前的台階上發呆,不知道往哪裏去,她的人緣一向不好,也不會有人肯得罪騰源伊的學生會和高陵的在野黨收留她。唉!就算是路邊的流浪狗,還有垃圾箱可住哪,難道她也去住垃圾箱嗎?
再說,她也沒做錯什麽呀。雖然確實是一直在做臥底,可也是個不合格的臥底呀,根本什麽有用的情報也沒撈到嘛!想想北星璿絕情的目光,她的心簡直拔涼拔涼的!
原來,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虛偽的。他的親吻,他的擁抱,他的溫柔,他的寵溺……從前那些很暖心很甜蜜的回憶,此時此刻卻像針一樣刺著她的心,就算是她騙人在先,可是,他怎麽能夠這樣狠心,一言不合,就什麽情誼都不顧……
她想打個電話向人傾訴自己的委屈,可是手機拿在手中,卻不知道應該打給誰。她一向是頑皮甚至頑劣的,朋友很多,卻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事……刹時間,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孤獨從心底湧了出來,鋪天蓋地地將她淹沒了。
衣漸離覺得眼睛濕濕的,有些不爭氣的水珠在爭先恐後地往外跳,她怕被路過的人看見,將頭埋在胳膊上。
高高的公寓樓上,北星璿心情也很糟,他捏著一罐啤酒,大口大口地喝著。她怎麽能夠這樣子騙人?雖然她又壞又調皮又愛欺負人又愛惹禍……可是,她卻不應該這樣欺騙他!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孩子這樣心動,隻有她,這個說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的色女,她笑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說謊的時候左邊頰上會出現一個奸詐得可愛的小酒窩,吵嘴輸了會強詞奪理,受了傷害總是笑著麵對,害了人會一臉壞笑地看熱鬧……
老天!他怎麽滿腦子都是她!這個別有用心接近他的壞女孩!他狠狠地將啤酒扔了出去,雪白的泡沫、淡黃的**流得滿地。
煩躁地走了幾圈,室內的空氣幾乎可以令人窒息。他來到露台上,向遠處眺望,夜幕深沉,星光燦爛,可是這改變不了他的心情。目光巡視間,他發現樓角台階上,有一個孤獨的身影,身邊扔著箱子,可憐兮兮地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胳膊上,肩頭一聳一聳的……
他的胸口一陣絞痛,自認為披堅執銳、冷硬無情的心髒,刹時被什麽東西撕了道口子,一種酸酸楚楚澀澀的感覺,蔓延到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表哥,她還在公寓樓下,天已經很黑了,你和高陵,幫她安排個地方住吧!”
“星少,你不能對她心軟,她很可能是警方派來的臥底,故意接近你,然後去找姑父的麻煩!而且,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她都得到什麽情報……”騰源伊心裏同樣不好受。雖然已經決定不再喜歡衣漸離了,可是仍然無法從心裏抹去她的影子,讓她難過,他的心也痛著,可是,人世間的事情有太多的無奈,至少對於他和北星璿來說,還有另外的事情比衣漸離的眼淚要嚴重得多。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可你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坐一夜吧?”北星璿心好煩,再次深呼吸,平定一下心緒,“放心吧表哥,我一向很謹慎,她什麽也不會知道的!”
打量著這間單人宿舍,衣漸離感覺自己像是被充軍發配了。雖然房間不至於有蛛網灰塵,但卻透著一股別樣的冷清清的味道。
“你就住這裏吧!”舍監姐姐幫她把床整理好。
“姐姐,這裏有多久沒人住了?”
“有五六年了吧!”
“為什麽會這麽久?”衣漸離覺得有點不妙。
“這裏原來住過一個新加坡女生,後來她因為父母離異,男朋友又移情別戀,就在房裏割腕自殺了,喏,就在這張**,當時那個血,從屋子裏一直流到外麵,你看到沒,那片地板顏色比較深的地方,就是當年被血浸泡的,從那以後這間房就一直封著,如果不是你來,還沒有人住呢!”舍監姐姐是高陵派來的,故意這樣說嚇唬她。
衣漸離打了個寒噤,“姐姐,我可不可以不住這裏?我怕!”報應啊報應,平時老是扮鬼嚇人,這次真的要住死過人的房子了,不知道那位新加坡姐姐怨念散了沒有,要是把氣出在她身上,就慘了。
“不住這裏你想住哪裏?我也奇怪呢,怎麽這麽大的聖凱薩,沒有一間公寓肯接納你?”
衣漸離可不想向舍監姐姐承認自己“人品不好、壞事做絕”,所以沒有人願意理,“姐姐,沒有別的宿舍了嗎?破一點的沒有關係,我……我不習慣一個人睡。聖凱薩不會隻剩下這一間宿舍了吧?”
“哎呀,你就別挑剔啦,有的住就不錯了!”舍監姐姐幫她整理完,轉身出去了。
衣漸離跟著她走了幾步,無奈地停下來,站在寬敞的房中,一看腳下正是那片據說被血浸泡的永不褪色的地板,實在是害怕,嗖地跳上床。一想那個女孩是在這**割的腕,她又飛快地跳了下來。
唉!今天沒看黃曆,八成是諸事不宜的。先是老爸疑似有外遇,接著是業餘臥底身份被揭穿,然後是被北星璿趕出公寓,再然後……開始和鬼同居……
一想到鬼字,頓時覺得身邊陰風陣陣,後背發涼,仿佛滿屋都是詭異的影子,她跳上沙發,拉過自己的毯子,急急蒙住頭。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爺爺、玉皇大帝爺爺、王母娘娘奶奶、哪吒哥哥、二郎神哥哥、孫悟空叔叔……大家今天晚上睡的時候機靈些哦,罩著小女子一點,以後我一定做個好孩子,不打架,不說粗口,不欺負人,聽大人的話,不亂丟垃圾,不搶小孩的棒棒糖……”胡亂地發著誓,她漸漸地沉入夢鄉。
看來今天晚上諸位神仙開PARTY,沒有人理會她的真心請求。
朦朦朧朧中,衣漸離突然聽到“滴嗒、滴嗒、滴嗒”的聲音,看來是水籠頭漏水呢,於是走到衛生間查看,發現麵盆上的水龍頭正在一滴一滴地滴水,她伸手去關龍頭,結果沒擰動,“嘩”地衝出大盆的鮮血,她“啊”地慘叫一聲,驀地看見那水龍頭,根本就是一隻割了腕的手臂!腕上的傷口,如大張的嘴,正往外噴血……
“救命!”衣漸離被嚇得魂都飛了,跳下沙發,赤腳逃了出去,暈暈乎乎中,她向最熟悉、潛意識裏最安全的地方逃去……
北星璿在睡夢中突然被一種奇怪的感覺驚醒,來不及想是為了什麽不安,他跳起來向門口奔去,猛地打開門,一個冰冷的身體立刻撲進他的懷裏,瑟瑟地發著抖。
北星璿吃了一驚,伸手拉開客廳的燈,懷裏正是衣漸離。
“鬼,有鬼!”她抽泣著,“割腕鬼來捉我……”
北星璿皺皺眉,輕輕地拍著她,真是虧心事做多了,做夢也有鬼叫門啊!“沒事了!現在沒事了!不要怕!”他柔聲地哄著她。她這模樣可真夠狼狽的,亂篷篷的頭發,光著腳丫,衣服也皺巴巴的,看樣子是嚇壞了!
他抱著她,放到沙發上,站起身。衣漸離立刻緊緊地抓住他,“你要去哪兒?”
“我去熱杯牛奶給你!”他說著,去廚房用微波爐熱了一杯牛奶,端過來給她。
一杯熱牛奶下肚,衣漸離漸漸地安靜下來,膽怯地看著他,囁嚅著央求:“我可不可以搬回這裏?我的房子裏有一個割腕的鬼!”
北星璿一皺眉。
“我保證不打擾你,每天天亮我就走,晚上你睡了再回來,你如果在家裏,我不離開臥室半步,知道你不喜歡看見我,我絕對保證不讓你看見。就好像這裏沒有我這個人一樣,好不好?”
“那不等於我的房間也多了一個幽靈了!”他淡淡地說。看她嚇成這模樣,絕對不是裝的,他很心疼,不過,表哥說得對,她來聖凱薩的目的隻怕多半是想不利於他的父親,他可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做下錯事。
他硬著心腸轉過頭,“不行!你不能再住這裏,你快走吧!”
“我……我……求求你,我隻住一天行不行?明天一早我就走!”衣漸離低聲下氣地說。真想使蠻力硬留下來,不過,北星璿已經恨死她了,就不要再做讓他討厭的事情了吧。
“那麽……”北星璿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既然保證明天一早就走,那就暫時留下吧,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話,我不想明天早晨還看見你。”
“是!”衣漸離眼睛亮了。她忽然想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主意,反正這間公寓的鑰匙她也有,以後就天天早出晚歸,偷偷溜進來住,隻要小心不被他發現就好啦!
北星璿無奈地搖搖頭,這魔女八成是自己的克星,明明冷酷的心腸,對著她的時候總是硬不起來。
“你就這個模樣睡?”他指著她亂七八糟的衣服和光著的腳。
衣漸離的腳縮了縮,“我的東西在那間宿舍,明天再去拿好不好?我怕那隻……會跟我來!”
北星璿皺著眉找了自己的一件睡衣出來,“你先暫時穿著吧!”
衣漸離抱過衣服,臉上露出笑容。
她高高興興地跑到洗手間,洗個澡,然後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換上北星璿的睡衣。這件睡衣的質料非常高貴,柔軟得好像他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劃過,而且,有著他常用的沐浴露的草木清香氣味……
衣漸離臉上帶著興奮滿足的笑容,聞著那使她安心的氣息,終於踏踏實實地睡著了。
衣漸離果然信守諾言,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北星璿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她的房間看看,發現她果然不在,又高興又失望。
北星璿恢複過去那種獨來獨往的生活,本來以為擺脫了那個壞壞的女生,他的日子就清靜了,可是每天下課回到公寓,就覺得房子空****的,到處都是她的痕跡,甚至他還有了幻聽,常常覺得聽到她頑皮的笑聲,浴室裏也常常飄**著她的味道……
哎!這樣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於是,除了睡覺,他越來越不願意回公寓,回來之後總是馬上洗漱,然後回房睡去。
衣漸離心安理得地和他打時間差,玩捉迷藏。或者早出晚歸,或者深閉房門,總之不與他碰麵。甚至她穿過的他的那件睡衣,也是洗幹淨之後,放在門口等他自己拿進去。
她趴在門縫裏,看他打開袋子,拿出睡衣,看了看,又放回去,一起扔到垃圾袋中。她氣得要命,正恨不得衝出去和他吵架,卻見他猶豫了幾分鍾,又走去將睡衣拾了回來,掛在自己的衣櫃裏。
衣漸離心中有了小小的歡喜和得意。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星期,兩個冤家終於還是碰麵了。
又是周末,北星璿再次失蹤,衣漸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去那個別墅了,可是她也不敢跟去,隻好給老爸打個電話,簡單通報了一下情況,想想她這樣子打遊擊根本什麽事情也做不來,於是強烈申請退出,結果那臭老頭指示,讓她堅守陣地,絕對不許當逃兵。
想必是臭老頭搞外遇,嫌她回家礙事吧?衣漸離在心裏一千次地問候了那個莫須有的狐狸精。無奈啊,還得繼續潛伏在敵人身邊。
吃了一個多星期的漢堡熱狗三明治,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趁著北星璿不在,她要煮些好東西犒勞犒勞自己,不敢煎炒烹炸,怕有味道會被北星璿聞出來,想了半天,隻是買了些速凍餃子,下鍋煮的時候,又做了個蔬菜水果沙拉,再不吃些維生素,非營養不良不可!
她一邊做飯,一邊哀歎自己命苦:唉!臥底的工作真不是人幹的呀!我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法律上還沒成人,殺了人都不會判死刑的,居然要擔負這麽沉重的工作,我招誰了我!
她一邊煮食一邊嘮嘮叨叨,看來這一個多星期找不到人說話,憋出心理障礙了!
剛把餃子裝盤,就聽到門響,糟了,有人來了。她想要跑回自己的臥室,卻隻來得及縮到料理台下,門就被推開,北星璿走了進來。
衣漸離暗暗叫苦,被捉個現形,這下完了!
聽聲音,進來的除了北星璿,還有另一個人。
“你跟我來幹什麽?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北星璿冷得掉冰的聲音。
“星少,你應該體諒姑父,他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衣漸離心中稱奇,居然是騰源伊的聲音,他口中的姑父是誰?難道是北星璿的父親?
“少管我的閑事!先把你跟舅舅的關係擺平再說!”北星璿說。
咦?舅舅?衣漸離突然想起在北星璿別墅曾經遇到的那位英俊的大叔,北星璿說是他舅舅,莫非他是騰源伊的老爸?她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才弄明白兩個人的關係,一個舅舅,一個姑父,那騰源伊不就是北星璿的表哥?平時一點也看不出來呀!
現在想起來,騰源伊和北星璿的舅舅在某些地方長得還真有些像呢,難怪那天騰伊源會那麽巧地趕到別墅,原來是他老爸通風報信——她實在是後知後覺。
“哈哈,我的事情沒什麽可愁的,反正我決定要等三十歲以後再考慮呢!”騰源伊在房間裏走了兩步,“咦?你這裏還有餃子?啊,還有一盆沙拉……奇怪,餃子還是熱的……”
北星璿兩步趕過來,大喝一聲:“出來!”
衣漸離恨不得變隻蟑螂鑽到地縫裏去,她更深地往料理台下躲,衣服後領一緊,已被人拎了出來。
“果然是你!”北星璿眼睛裏火星四濺,他一向冷靜自持,這次真是發怒了,“該死的,你到底想知道什麽?”他用力搖著衣漸離,不知道被她偷窺多久了!
“我沒有啦,我隻是想找個地方住而已!”衣漸離頭都要被搖掉了。
“你真的隻是找個地方住‘而已’?”騰源伊這句話等於火上澆油。
“本來就是嘛!誰讓你們找間鬼屋給我住!”衣漸離大聲叫,“放我下來啦,不要再搖啦!”
北星璿憤怒地將她拋在沙發上,衣漸離捧住自己的頭,“我警告你哦,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可還手啦!”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啊!隻不過因為喜歡你才不介意被你罵,不過如果上升到家庭暴力,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你說,你想要什麽?”北星璿強壓怒火。
衣漸離也豁出去了,“霍”地站起來,大聲說:“你說我想要什麽,你有什麽怕人知道的?碰到個警察的女兒就嚇成這個樣子,你做了什麽壞事啦?巴以戰爭是你挑起來的?拉登的基地組織是你援助的?全球的毒品交易是你控製的?還是昨天新聞裏那個奸殺案是你做的?別當自己挺了不起好不好?世界這麽大,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多了,誰有功夫管你的閑事啊!”
北星璿極少和人吵架,被她一頓搶白,一時語塞,騰源伊一看不妙,秉承“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古訓,立刻聲援:“你不用扯那麽遠,你為什麽這樣有計劃有目的地接近我們,你自己清楚,不過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你可以收手了,我們身上,沒有你要的東西。”
“切!你不說我還沒想別的,你這樣一說,我倒真有懷疑了!”衣漸離對騰源伊撇撇小嘴,“最狡猾的人就是你,一臉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什麽女什麽,看上去像個挺不錯的小白臉,骨子裏卻奸詐陰險,落井下石、卸磨殺驢、偷雞摸狗、讀幼稚園時搶小朋友的玩具、上小學時偷穿女生的裙子、上中學時在老師的椅子上塗強力膠水……”她努力地在自己腦子裏搜索,實在是墨水有限,找不出什麽貶義詞了,順口把自己小時的英雄事跡安在騰源伊頭上了,罵得騰源伊一愣一愣的。
她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北星璿和騰源伊,做茶壺狀——這個姿勢是和菜市場賣魚的大媽學的,經實際體驗,所有吵架的姿勢中,以茶壺式最優美而且氣勢非凡。
北星璿和騰源伊幾乎給她氣樂了,真沒想到這丫頭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兩人對望一眼,彼此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北星璿:表哥,沒想到你小時候還有這劣跡呢。
騰源伊:星少,警告你別聽這丫頭胡說哦,傳出去毀我一世英名。
兩人的目光交流被“茶壺”看到了,“哼,使什麽眼色!既然是表兄表弟,居然平時還裝模作樣不認識,故弄玄虛也不知道懷的什麽鬼胎……”
北星璿不耐煩了,“夠了,你還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