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戒指的秘密

“你是不是真愛上他了?”宋樂天這個“他”指的是劉翰舟。自從我跟他說我跟了劉翰舟以後他就沒在我麵前提過劉翰舟的名字。

我想,可能是吧。要不昨兒晚上我怎麽能那麽著急啊?當時我想劉翰舟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真是這麽想的。我愛上他了?可那挨撞的要是宋樂天,我也能是這反應啊。這叫什麽事兒啊!

“是怎麽了?不是怎麽了?跟你有關係?”

“你覺著跟我沒關係?”宋樂天抽煙,“我看你是真挺在乎他的,要不然你不能說你是他老婆。”

我沒抬頭看宋樂天,輕描淡寫地說:“我本來就是他老婆。”

宋樂天急了,“沒結婚就不能叫老婆!”

我抬頭,“打高三你就這麽叫我了,那會兒咱倆啥關係?”宋樂天口才本來不如我好,碰到這件事,他更是沒辦法跟我講理,我一句話就把他嘴堵上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戴戒指嗎?”

“要結婚了唄!”

宋樂天伸手想抓我的手,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荊盈,你正經點兒。”

“我還敢跟你正經啊?不成,我不敢了。”我夾菜吃,不理他在犯急。

“這麽些年,我一直跟人家說我結婚了,我跟人家說,這是我結婚戒指。你看。”宋樂天把戒指從手上摘下來遞給我,我沒忍住還是看了一眼。那戒指的裏麵,刻著兩個字母:T&Y。那是我倆名字開頭的字母。

我白了宋樂天一眼,“哪個港片兒裏頭學來的餿招兒啊?酸不酸啊你!”我得承認我當時心裏又是一動。我早就說過,我對宋樂天沒有抵抗力,一點點都沒有。可我還是努力讓自己抵抗他,為了劉翰舟,也為了我自己。

“你是鐵了心要跟他結婚了?”

“多新鮮啊,要不是今年我本命年,孩子都有了。”

宋樂天在我麵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看他這樣兒,真心疼了。雖然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可我仍然心疼了。既然他愛我如此,為什麽當初毅然決然地離開我?既然他打定主意不再和我在一起,為什麽他今天還要對我說這些話?我不知道。

“那麽,這大半年的時間,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麽事兒你都不會動搖?”

“劉翰舟死了我就一輩子不嫁人。”我惡狠狠瞪著宋樂天。

宋樂天苦笑,“我還沒那麽狠。我是說,如果你知道了當年我離開你的另一半原因,如果你認為這些原因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諒的,你還會不會有別的選擇?”

我愣了一下。什麽?他不是說我們之間有了不可彌補的裂痕了嗎?他不是說趁著還沒有兩敗俱傷趕快分開嗎?難道還有別的原因?“當初你不是這麽說的,你沒說有別的原因,你說我們的感情沒法挽回了。”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宋樂天毫不猶豫地認了錯,“我不可能忘了你,我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我想你說的對,寧可兩敗俱傷地分開,也比現在一輩子都掛念好。”

我差點哭了。宋樂天,為什麽你不早點意識到這一點?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在我和劉翰舟難以分開的時候跟我說這些話?我是那麽愛你,可是,你要我怎麽麵對自己和劉翰舟越來越深刻的感情?我知道我自個兒,不管宋樂天說什麽,隻要他跟我說了原因,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原諒他,因為我實在是太愛他了,我不會去想那些理由成立不成立、合理不合理。隻要我沒有嫁給別人,那麽我會毫不猶豫地回到宋樂天身邊,這是肯定的。

“會不會?”宋樂天看著我,清澈如水的眼睛一直看到我心裏去。

“你哪兒那麽多如果啊,到時候再說!”盡管我語氣不善,但如果宋樂天對我有足夠的了解,那麽他應該能聽得懂我這句話的話外之音——你告訴我,我就原諒你,不管你說的是什麽理由。

宋樂天當然對我有足夠的了解,我看見他鬆了一口氣,把戒指套回手上。我恨我自己,我簡直水性楊花,劉翰舟要知道我這樣兒非傷心死不可。這就是命啊,一物降一物。宋樂天是我命中一劫,而我是劉翰舟躲也躲不過的冤家。

我忘了自己是來跟宋樂天攤牌的,忘了自己是打算跟他說以後讓他別再有什麽想法,我已經是劉翰舟的人了,我跟他不可能了。可宋樂天永遠都比我快一步,他太了解我了,他永遠都知道他用什麽方法能留住我漸漸遠去的腳步。我記起大四那年宋樂天送給我的那個銀色的小自行車,像那個時候一樣罵了一句:媽的,我鄙視我自己。

劉翰舟這麽一受傷,可把他們家老頭兒老太太嚇壞了,我媽我爸也嚇壞了,好像劉翰舟是紙糊的似的,動都不讓他動一下,倆老太太輪班看著,把我打發報社上班去了,說我不會照顧人。我瞅著劉翰舟像個布娃娃似的讓人擺弄就想笑,劉翰舟哭笑不得地跟我說:“你再給我一刀得了。”

我笑,“我哪兒敢啊,別說你媽,我媽就得把我吃囉。你還是趕緊把病養好吧,回頭你那些學生都想你了。”劉翰舟早就不當班主任了,人現在的辦公室在教導處。可他從前的學生跟他照樣挺好的,劉翰舟受傷進醫院的消息在四中一傳出去,醫院可就熱鬧了,來看劉翰舟的一天一大堆,多虧這是單人間,要不然別的病人得煩死。

還沒到出院的日子,這家夥就待不住了,非嚷著要出院,劉翰舟平時挺和氣的,可上來那勁兒賊擰,誰說也不好使。沒辦法,跟大夫好說歹說地放他出院了,回到他家,他往**一躺,說:“舒服啊!”

我媽心疼劉翰舟,見天兒地做好吃的讓我給劉翰舟送,劉翰舟真愛吃我媽做的東西,每回都吃個精光,我說他這是拍丈母娘馬屁,劉翰舟說他樂意,我管不著。我爸那兒更不用說了,對劉翰舟好得跟對自個兒親兒子似的。我說劉翰舟你可真好,這回倆爸倆媽。

我媽問過我,要是宋樂天再回來找我我還會不會回頭,我跟我媽不太撒謊,這回有點猶豫。我媽就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孩兒啊,媽跟你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可千萬不能回頭。翰舟那孩子多好啊,咱可不能幹那沒良心的事兒。”

“媽,我也不是馬,啥草不草的。”

“媽也不是說樂天兒不好,可他再好也是過去的事兒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你說,你多幸福,你瞅王燕兒,這輩子就毀了啊!有翰舟這麽對你,還不老老實實跟人家過日子?你還合計啥?”

我媽一提王燕,我想起來我最後一次見她她無神的大眼和行屍走肉般的身體,大牛告訴我,劉星去山東看過王燕一回,王燕現在住在一家療養院裏,沒人知道她是誰的女兒,隻知道她是某個大領導親自關照過的人。

盡管後來我知道了宋樂天跟我分手這事兒王燕脫不掉幹係,可我還是不忍心再去怪她了。這期間小東像搬家似的往劉翰舟家裏倒騰吃的喝的用的,我都看不過去了。“劉翰舟,你替人小東擋了一輛車唄,也不能這麽訛人家吧?瞅瞅,把超市都給你搬來了。”

小東一邊兒從塑料袋裏往外掏我愛吃的“旺仔小饅頭”一邊兒說:“還擋了一輛車,你當我變形金剛啊?我這些東西擱著也是擱著,用不著,還不如給劉哥拿來。”

劉翰舟笑嗬嗬地說:“以後你也別拿了,在我家小區裏直接給我開個小賣店得了。”

我後來問劉翰舟,當時怎麽想的要把小東推開啊?劉翰舟說:“哪兒來得及啊,我是寸勁兒趕上了,當時也沒來得及想啥,也沒看清到底是個什麽車,反正就撲過去把他推開,誰知道能撞得那麽狠啊?”

“哦,敢情你不是英雄啊?白讓人小東拿你當救命恩人了。”我對著劉翰舟翻白眼,“對了,你一直說小東最近在查案子查案子,查什麽案子呢?”我並不是關心小東,而是關心宋樂天。因為那天在病房,小東拍著宋樂天肩膀說的那些話我一直覺得奇怪,我直覺宋樂天跟我分手跟這事有著很大的關係,可是他到底沒告訴我,我知道問小東他也不會告訴我,就隻能問劉翰舟,又不能、不敢表現得太急切,隻能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問他。

劉翰舟看了我一眼,“貪汙。”

“又出貪官兒啦?”

劉翰舟寵溺地看著我,“那可不?所以啊,這壞事兒幹不得,天理還是有,法律也不是吃幹飯的。”

我來勁了,拿出我那敏銳的“新聞觸覺”來,爬上劉翰舟的膝蓋,擋住他的視線,問他,“那你肯定知道小東查的是誰,肯定是大官兒吧?市委的?省委的?”

劉翰舟扒拉我,“看球兒呢!”

“你告訴我,不告訴我我不走。”我耍賴,劉翰舟一向拿我這招兒沒轍。

“多了,這回得牽扯出一批人來,不光是市委,還有公安。”劉翰舟不扒拉我了,讓我坐在他腿上,把塑料袋拿在手上,他一口我一口地吃。

“這些全是廢話,你還沒告訴我都是誰呐,主要查誰啊?”

“真想知道?”

“廢話吧你!”

“我怕你知道了你就離開我了。”

“不說拉倒。”我裝著不高興,翻身躺在**,看著天花板呼呼喘氣。我知道我這一耍性子劉翰舟肯定得告訴我,他寵著我,從來沒跟我說過“不”字兒。我不到萬不得已不用這招兒,百試百靈。我這叫有恃無恐,誰讓我知道劉翰舟喜歡我來著?

果然,劉翰舟側過身,用胳膊肘撐著身子,臉對著我的臉,“這回主要查的是市委的紅人,宋萬青。”

我“撲棱”坐起來了,盯著劉翰舟久久說不出話。

那宋萬青,是宋樂天他們家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