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出其不意的訪客
等到看清宋樂天那張稍顯蒼白的臉，我差點哭出來。這怎麽跟拍電影似的？TVB的電視劇也就這麽點兒戲劇效果了吧？最後還是讓我碰上他了。是啊，我今晚沒打算走，我根本就是知道宋樂天一直以來都是在這裏吃東西，我根本就是知道他比我更加珍惜這裏，我根本就是知道我等一夜肯定能把他等來。我真他媽的混蛋，背著劉翰舟幹這種事情。
“誰給你的戒指？”他又問了一遍。
我沒說話，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已經在大學同學中間傳閱過了的照片，宋樂天一看見那張照片，臉色立刻煞白，他死死咬著嘴唇，咬得滲出血來，“你……結婚了？”
“快了，還有一年。”
“一年？”他放鬆了些，拿起照片又看，“我早就知道，你穿上婚紗準定好看。”
我鼻子一酸，想哭。我在桌子底下攥著拳頭，沒讓自己哭出來。不成，我堅絕不能在宋樂天麵前掉眼淚，說什麽也不成！
“來北京……出差啊？”
“老三結婚，我來當伴娘的。”
“見大牛了？”
“沒，誰也沒找。”
忽然沒話了。似乎我倆都害怕說錯話，宋樂天尤其怕。好半天好半天，他問我：“結婚以後，你會把戒指換到無名指嗎？”
我看了看左手中指上精致的白金鑽戒，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想會吧。”我都沒問這戒指花了劉翰舟多少錢，這次回去得問問。
宋樂天麵無人色，仍然拿著那張照片，見到鬼一樣盯著看。我沒話找話地告訴他我今天在機場遇到王燕媽媽了，我告訴宋樂天老太太如何如何著急，如何如何憔悴，我還說劉星打算告訴我怎麽回事兒而我小心眼兒不願意打電話去。宋樂天聽了慘淡地笑了一下，“你啊，就是太善良，她那麽對你你還理她幹嗎？出什麽事兒也跟你沒關係。”
我以為宋樂天會問我劉翰舟對我好不好，會問我工作如何，可他什麽都沒問，就那麽幹坐著，看著他手裏那張照片，眼皮都不動一下。末了，他問我，“送我吧，成嗎？”
“嗯。”
“你什麽時候回去？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坐機場大巴走，下午一點半的飛機。”宋樂天沒再堅持，隻是在最後的最後告訴我，王燕從美國離家出走，家人找不到她了。我比宋樂天先走，因為我受不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時候的痛。我強忍著沒回頭，我不知道宋樂天有沒有在原地望著我。那晚，我住在理工大學的招待所裏，洶湧地思念著我也許這輩子都忘不掉、也許這輩子都愛著的那個冤家。
我沒告訴劉翰舟我在北京見到了宋樂天，我知道我要是告訴他他肯定什麽也不說隻是心裏自個兒跟自個兒較勁。回去以後我問劉翰舟，“你買這鑽戒多少錢？花了你半年工資吧？”我勾住劉翰舟的手臂，把手上的戒指給他看。
“我能養得起你嗎？”劉翰舟自然而然順著我的意思帶開了話題，溫和地笑著，“我估計我能吧？你不愛逛街也不愛化妝，就是饞點兒，吃能花得了多少錢啊？”
我笑，“我給你爸你媽買的烤鴨，一會兒我就不過去了，你給老頭兒老太太帶過去得了，明兒我再上你家去。”劉翰舟把我送到我家樓下，我讓他先走，我想知道自己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的滋味是什麽。劉翰舟走了，三步一回頭，我站在樓門口，看著他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視野裏，居然沒有感覺。也可能，我知道明天還能見到他，而宋樂天，就不知何年何月能見到了。
我上樓開門就對著屋裏喊：“爸，媽！我回來了，給你們買好吃的了！”低頭換鞋的工夫，有人伸手接過了我的手提包，我抬頭一看，這一驚可不小，我差點兒就坐地下了——我的媽呀，怎麽會是他呀？
“啊呀，翰舟沒上來呀？你看，這劉先生都等你一下午了，你倆上哪兒去了？”我媽從廚房走出來，埋怨我回來得太晚。
可不是劉星嘛，大腹便便往那一坐，像一尊佛似的。
“星爺，你怎麽跑我們家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兒的？上我這兒找什麽宏圖大業來了？”
劉星一臉苦相，“得了妹妹，別擠兌我了，我有事兒跟你說。”說著劉星就站起來了，意思是讓我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
我看他的臉色就覺得肯定有大事，要不劉星平常那個笑嘻嘻的樣子，不可能著急得臉色蠟黃。我把他讓到書房，關上了門，“說吧星爺，怎麽了？”
“王燕兒，沒了……”
我心裏狠狠地一疼，“過……過世了？”
劉星搖頭，“是失蹤了。”
我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看來，這兩三年來，王燕的病情得到了控製，或者，她壓根兒就沒病。
“我今兒來，就是為了把這一切的一切都跟你說清楚。”
見劉星那個架勢，我開始納悶了——怎麽還有很多事我不知道嗎？上次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劉星也不等我問，就開始說了：“荊盈，知不知道有一種病叫‘精神偏執狂’？”
“不知道。”
“燕子就是這個病。”
我差點蹦起來，“什麽？不會吧？”
劉星沉重地點點頭，說這病也有輕有重，王燕屬於輕度的那種。劉星說，王燕高中時候確實和她一個老師好過，那老師後來把王燕騙了，王燕從那以後便不相信男人了。
我有點迷糊，“星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星認真看了看我，“妹妹，你還不明白嗎？燕子用盡了手段，想盡了辦法，為的就是不讓你和宋樂天好。她喜歡的人不是宋樂天，是你！”
這等於是一個炸雷在我頭頂炸開，我再沒有比這會兒更震驚的時候了。王燕喜歡的不是宋樂天，是我？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說心裏話，我不是對同**有偏見，我看完《北京故事》也感動得嘩嘩的，大學裏也不是沒有這樣兒的事兒，我知道了照樣和那女孩是挺好的朋友，連宋樂天都知道我最喜歡的娛樂界人士是蔡康永。可這事兒發生在自個兒身上，我真覺得冷。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可是……她這麽做是為什麽？”
“為了破壞你和宋樂天，為了讓你對男人失望。”
我搖頭，“不會的，如果是愛情，那麽她不會冒著讓我恨她的危險做這麽多讓我憤怒的事兒吧？為什麽不找個別人？”
劉星苦笑一下，“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她有她的想法，也許她隻能想出這麽一條道兒讓你恨死了宋樂天恨死了男人，後邊的事兒慢慢來？醫生說過，這類病人的思維可能非常縝密，但未必合乎常理，所以，咱們追究那些也沒什麽意思。”
後來劉星又告訴我用不著緊張，確切地說，王燕這不能算同性戀，她對我的感情不能算愛情，隻是她空洞的內心深處唯一的一個寄托罷了。她把我當成她的感情寄托，如此而已。
劉星跟我說，王燕當初要出國的確是治病的，但不是什麽癌症，而是去治精神病，因為她越來越嚴重了，常常陷入不可自拔的臆想當中，那個時候，她也真的以為自己得了癌症，並不能算騙我。
劉星說，王燕在美國那邊兒被關起來，整天就吵吵著要見荊盈，後來病情有好轉，出院了，聯係了一個學校念著書。王燕跑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在美國，家人都不知道，一發現人沒了就滿世界找，他們家老太太直接告訴劉星找荊盈，劉星這才知道一切。
“告訴你這些是想告訴你，她偷著從美國跑回來，很可能是知道你要結婚了，我猜她是會來找你，所以提前告訴你一聲兒。”
我傻呆呆地根本沒法動彈，“星爺，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劉星表情沉痛，“都這會兒了我還騙你幹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開門的聲音，然後是我媽笑吟吟的招呼聲：“喲，這不王燕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