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你多久能愛上我

我出現在劉翰舟辦公室的門口,別說劉翰舟,連我自己都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可能我是真沒人可找了吧,也可能我覺出劉翰舟跟大牛一樣,是我失意時候的依靠。

宋樂天走的時候,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我說我不跟他走,我要找劉翰舟去。宋樂天咬著牙,愣是一句話也沒說。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了一首歌的歌詞:“在漫天風沙裏,看著你遠去,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已。”沒有漫天風沙,可我真的悲傷得連血液都跟著發抖。

“找翰舟吧?”我剛到辦公室門口,一個女老師就笑盈盈主動跟我打招呼,我愣了一下,仔細辨認她是不是教過我的老師,不是,肯定不是。可她怎麽認識我的?“翰舟,找你的!”沒等我回答,女老師熱情地拉我進門,把我領到劉翰舟背後。

我看見了劉翰舟桌子上的照片,於是我明白了那位女老師為什麽認識我——劉翰舟桌上擺著一個相框,照片上四張臉,分別是大牛、宋樂天、劉翰舟和我。那照片是我們四個在人民大會堂前麵照的,算起來,也有三四年了。

“來了也不先打個電話,啥事兒啊?”劉翰舟給我搬了把椅子,順手合上了正在批改的作文。

正是上課的點兒,辦公室裏沒其他人,剛才領我進屋的女老師也不知去向,我當著劉翰舟,心裏一委屈,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

劉翰舟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考試的時候他監考抓住女生作弊,人家一哭,他就手忙腳亂,立馬放人,全校聞名。這回看我哭了,更加手足無措,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手裏拿著一條毛巾,就快攥出水來。

“我真不明白他怎麽回事兒,好好的幹嗎分手啊?分手就分手了,幹嗎還回來找我啊?他怎麽這麽能折騰人呐!”

“樂天兒回來了?”

我白了劉翰舟一眼,“還有你那個鐵子羅濤!”

劉翰舟一愣,“羅濤也來了?我不知道啊……怎麽回事兒?”

劉翰舟不問還好,這麽一問我可委屈開了,也不管是不是辦公室了,翻江倒海地就哭起來,一邊兒哭一邊兒給劉翰舟講王燕的種種,劉翰舟算定力好的,隻摔碎了一隻茶杯。這要是宋樂天,估計一屋子能砸的東西都得讓他砸個遍。沒等我說完劉翰舟站起來就往門外衝,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我是怕他揍宋樂天去,劉翰舟是什麽人我最近是全知道了,他要跟宋樂天動起手來,宋樂天半條命都得交代囉。

劉翰舟回過頭,怒火霎時滅了,他滿眼哀惋地望著我說:“我要去找羅濤,不是找宋樂天。”

我的心事當場被戳穿,心想自己又這麽緊張宋樂天真是沒出息,可我想不緊張他又不行。想著想著我又難過開了,用劉翰舟給的毛巾捂住臉,抽抽搭搭哭起來。

我越想越難過,我就是不明白,他宋樂天憑什麽這麽幾次三番地折騰我!他也不能仗著我喜歡他他就有恃無恐啊!繞來繞去到了這分兒上,跟我說讓我別等他了,別等他了幹嗎還回來告訴我他一直喜歡我?這不明擺著折騰人麽?你爸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不就是給你找了個高幹的女兒自己想往上爬嗎?有什麽不能說的?宋樂天以前挺爽快的一人,現在怎麽變得這麽膩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宋樂天好了,東北話裏有一詞形容他倒是很貼切——磨嘰。

“我陪你散散心吧,想去哪兒?”劉翰舟蹲下來,像哄孩子一樣柔聲細語地對我說。

我也確實想出去走走,我也確實想忘了宋樂天帶給我的這些莫名其妙的傷痛,可我想不出應該去哪兒,“你沒課了麽?”

劉翰舟抬手擦了擦我的眼淚——這是我跟劉翰舟認識八年以來第一次有肢體接觸,可他做得那麽自然,好像一直以來他都這樣對我似的,“周末補課嘛,放學早,差不多能走了。想好去哪兒了麽?要不咱找小東吃飯吧,他能逗你樂。”

是啊,小東能逗我笑,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他在場,我們就笑聲不斷。我挺願意跟小東在一起的,可我又不願意跟他走得太近,每次劉翰舟叫我,我才去。劉翰舟知道我喜歡跟小東聊天,所以差不多每次他們見麵都叫上我。今天我不開心了,他又比我先一步想到了小東。

“那就這麽著,我去看看學生,差不多放學了。你給小東打個電話。”劉翰舟站起來,摸了摸我頭頂,轉身出門。

我看著劉翰舟消失在門外,忽然覺得特別舍不得他,忽然想叫住他,可我硬逼著自己不叫。我知道我這是失魂落魄的時候想抓住一個人罷了,我不能糟踐劉翰舟對我的好,我說什麽也不能這麽自私。

好不容易不哭了,我拿起電話,撥通了小東的號碼,“喂?小東啊,我荊盈。”

小東一嗓子喊得我耳朵“嗡嗡”直響,“哎!少見呐!啥事兒啊?”

“劉頭兒說請我倆吃飯,有空嗎你?”

“有!那能沒有麽!啥時候?你還挺樂意跟我吃飯的?”

不知怎地,一聽見小東爽朗的聲音,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他就好像沒有煩惱似的,盡管他天天把自個兒的命擱在刀尖兒上。

“那可不!嗷嗷樂意啊!哎,啥時候啊?”

“等會兒他放學吧,要不你上學校來吧。”

“那破地方我才不去呢,等會兒你倆上太原街來吧,我擱商貿正門口等著。”

我有了笑模樣,“喲,高級了,上商貿混飯去了?”

“那是,你小東哥我嗷嗷好使啊!”

我笑了,又和小東扯了兩句,掛了電話。要把電話往包裏收的時候,發現劉翰舟站在門口,靠在門框上眼中含笑望著我,“還是小東厲害,幾句話就把你逗樂了,我要是有他那兩手兒就好了。”

“他接觸過的女人比你吃過的蘋果都多,你能跟他比?”

“我寧可吃蘋果。”劉翰舟笑,拉著我出門。

正是放學的點兒,樓梯上擠滿了學生,碰到了認識劉翰舟的一群男孩,那一群跟當年的宋樂天一樣的男孩看著我曖昧地哄笑,並且高唱:“春天裏那個百花開,我和那妹妹呀把手牽……”劉翰舟不生氣也沒反駁,任由他的男學生女學生們竊竊私語地討論我和劉翰舟的關係。直出了校門,遠離了這群孩子,劉翰舟才跟我說:“我是故意讓他們看見的。”

這回我又是硬逼著自己沒說話。我怕我這時候說錯一句話就後悔一輩子。我現在太脆弱,極有可能情不自禁地投向劉翰舟溫暖的懷抱,可那樣的話我就太不是東西了,劉翰舟對我好這麽多年,我哪兒能心裏裝著別人和他好啊?我那不是混蛋嗎?

看樣子小東已經在那兒等了我倆好一陣子了,看見劉翰舟就衝過來,“我還以為得派個八抬大轎把你扛來呐,架子夠大的你。”

劉翰舟一陣笑,指著商貿飯店說:“你可別進去啊,這地方我可請不起。”

小東拽著劉翰舟就往裏進,“還真用你請啊!我來我來。”

劉翰舟也沒推辭,叫上我說:“走吧,今兒咱們宰大律師一頓。”

我看著小東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地點菜,不由自主地笑了,小東把菜單遞給服務員,看我,“笑啥呀你?”

“我看你如今已經這麽高身份了,怎麽說話還跟小痞子似的?”

小東樂了,“因為我接觸的都是小痞子啊!”

劉翰舟給了小東一腳,“滾蛋!最近你接觸的不都是高幹嗎?哪兒來那麽多小痞子給你接觸?”

小東裝模作樣地壓低了聲音,“小點兒聲,你怎麽現在跟大喇叭似的?告訴你點兒什麽事兒都往外嚷嚷!”

我好奇心大起,跟著打聽,“什麽事兒啊?”

“小丫頭,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小東擺出一副無可奉告的架式。

我不幹了,“快點兒告訴我呀,你能告訴劉翰舟就不能告訴我呀?”

“不能!”

我正打算繼續據理力爭,手機響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我理都沒理,剛按了拒絕,就來了個短信:接電話,我是顧琳。

我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了宋樂天跟我說過的,顧琳在暗地裏幫助我們的事。

“我打個電話,你們聊。”我站起來,拿著電話走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手機又響了,我接起來,“喂?顧琳嗎?”

“你警惕性還真高啊,嗬嗬。”電話那邊傳來爽朗的笑聲,“我剛下飛機,到你們這兒出差,賞臉跟我吃頓飯嗎?”

我一愣,“你怎麽知道我在家鄉?”

顧琳笑,“你什麽事兒我都知道。”

因為我知道了顧琳曾經幫我,對她也不那麽反感了,可劉翰舟在這,我始終都存著私心,不願意讓他們見麵——你可以說我自私,我承認。

“我跟朋友在外麵吃飯呢,要不,明天?”

顧琳答應得非常爽快,“行!那明兒通電話吧。”

回到劉翰舟身邊,他和小東正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什麽,見我來了,就都不說話了。按說我這種八卦女,肯定要追問的,但我沒有。劉翰舟看出來我的不對勁,“怎麽了?誰的電話?”

“啊?沒有,一朋友。”

小東看我不高興,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給我講笑話,可我也笑不出來,小東最後說:“荊盈,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兒,想開了就好了,對不?你總憋著也不行吧?這麽著,今兒晚上你回家想想,明兒我再請你吃飯。”

我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請人吃飯上癮啊?”

“請別人不,請你上癮。”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琢磨下午宋樂天的態度和顧琳剛才的電話,我也琢磨該不該告訴劉翰舟顧琳來了,我還琢磨顧琳為什麽不直接找劉翰舟卻找了我。

我們倆步行回家,我一個沒留神踩空了掉到了馬路牙下邊,一輛摩托車飛馳而來,看到我忽然衝出來,根本來不及刹車,慌慌張張一轉向,馬上就要撞到我。劉翰舟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拽到了身邊,騎摩托的小夥子在不遠處停下,氣極敗壞地喊:“會不會走路啊?還要不要命啊?!”我心髒兀自怦怦直跳,劉翰舟出其不意地長歎一聲,說:“荊盈啊,八年了,從你十五歲開始,我等著你長大,你現在長大了嗎?”

我快二十四了,應該算是長大了吧?可我心裏的宋樂天呢?為什麽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他還是不跟我說明白到底是什麽讓他那麽狠心?如果我一早愛上的人不是宋樂天而是劉翰舟,劉翰舟會讓我受這麽多傷害嗎?

一整天的難過、傷心和害怕,加上剛才險些被摩托撞到的危險,讓我有些把持不住,“瀚舟,我……”我眼淚又下來了。而且,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劉翰舟不帶姓的名字。

劉翰舟答非所問地說:“我不在乎你多久能愛上我,我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