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愛的疤痕

除了上課,那些日子我整天跟羅濤、邢振羽一起混,不是我輕信人,是在醫院裏聊天兒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特別特別巧合的事情。當時我都以為我是不是該去買彩票了啊?怎麽讓我碰上這麽些巧合呢?電視劇都沒這麽編的吧?電視劇這麽編都得讓人覺得假,可是,這真的是我貨真價實的生活啊!

“哎,你老家哪兒的啊?”羅濤問我。我告訴他我家鄉城市的名字,他跟剛在別人家窗根兒底下點了一根二踢腳似的那麽興奮,“哎,真的啊?你哪個中學的啊?”

我笑,“您別是對我們那兒了如指掌吧?我怎麽瞅您怎麽都是一京城大少,跟我們那東北小地方能扯上什麽關係啊?”

“不是不是,”羅濤說,“我是想問你認識不認識我一哥們兒,大學同學,在你們那兒四中當老師,教語文的。”

他說完這句話我立刻想到了劉翰舟,因為我們學校跟羅濤差不多年紀的男老師就劉翰舟一個,“怎麽著,莫非你是東北師範的?”

羅濤一聽有門兒,差點兒樂歪了,“這麽說你認識翰舟啊?教過你?”

“何止啊!他是我高一時候的班主任。哦,敢情你也是師範畢業的?怎麽沒當老師?”

羅濤揮揮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當年不好好學習嘛不是,要不我好好一北京孩子也不至於往外地跑。我們老爺子在文化圈兒裏認識倆人兒,我大學一畢業就回來了,我沒翰舟那兩下子,當不了老師,誤人子弟!哎,翰舟沒跟你提過我們倆?”

“怎麽著?你也是他們一起的?”我明明記得邢振羽剛才跟我說他過了三十的,不應該是跟劉翰舟一起的啊。

邢振羽這會兒笑得都岔氣了,“多新鮮呐,要不然哪兒能到了現在還被他纏著不放啊?”這我才知道,邢振羽當初大學畢業以後留校,給羅濤和劉翰舟當了四年的導員兒,後來他倆大學畢業,劉翰舟給分到我們學校當老師去了,羅濤因為家裏有點路子就回北京闖**,順道把邢振羽也給拽來了。按羅濤的解釋就是,不能讓邢振羽這種人渾水摸魚地留在教師隊伍裏殘害祖國的花骨朵兒們。

“要讓劉頭兒知道了我把你們倆給打成這樣兒,他非罵死我不可。”

邢振羽還在笑,上氣不接下氣,“得告訴他,可得告訴他,要不然他怎麽知道他教出來這麽一厲害學生呐!哎,荊盈,你們班有沒有一小姑娘給翰舟當了三年課代表的?”有了劉翰舟這層關係,我跟他們倆一下子變得親近了,好像認識很久了一樣。我看得出,劉翰舟跟邢振羽的關係就好像宋樂天跟劉翰舟一樣,肯定是特鐵的那種。而羅濤相對於劉翰舟,就是大牛相對於宋樂天。媽的,又是宋樂天,不提他了!

“有哇,怎麽著?”

羅濤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問:“長得漂亮嗎?”

“還行。什麽事兒啊?”

“先這麽說吧,你覺著師生戀可能嗎?”邢振羽遞給我一盒牛奶,我接過來仰頭喝。

“什麽跟什麽呀?什麽師生戀?”

“哦,翰舟看上他那小課代表了,說是考北京來了,那年他還特意來北京看了一回,我問他在哪個學校想去瞅瞅,這小子死活不說。”

這麽說,劉翰舟果然是喜歡我的嘍?算起來我跟劉翰舟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快七年了。我聽見羅濤這麽說並沒有驚訝,因為大牛早先就跟我說起過。可我為劉翰舟不值,我覺得我真不值得他為我花這麽多年的工夫。

“怎麽著妹子,你倒告訴我們,那小課代表現在在哪個學校啊?我們倆想看看呐,看看翰舟念叨了四年的小丫頭到底怎麽個像樣兒。”

我向上牽了牽嘴角,極其不自然地一笑,“二位,如果我告訴你們,他的小課代表就是我,你倆會不會氣絕身亡?”

羅濤、邢振羽憋了半天,我估摸著他倆是覺出來話說錯了,足足兩分多鍾,邢振羽才說:“明兒你要沒課,咱上後海找情調去得了。”羅濤說邢振羽在朋友圈兒裏得到一個方法,說想找古典情調得上什刹海,租條船,那叫一個浪漫。羅濤問我知道不知道銀錠橋,我說我聽說過,他說那兒有“北京最美麗的拐彎”。

“行啊,我沒課。”

後海那哪兒是找情調啊?整個兒一找瘋狂。去了酒吧還有個不瘋?反正我是瘋開了,跟著這倆神人,把好玩的地方轉了個遍。我們仨再也沒提關於劉翰舟和他小課代表的八卦新聞,我開始了與羅濤、邢振羽胡吹猛侃的墮落生涯。

其實我成天往外跑,就是想避開宋樂天和王燕,我害怕見著他們,我對上次在“永和豆漿”那一幕心有餘悸,我手上那道傷口現在還在疼,大夫說以後肯定會留下一道疤。我心口上也有一道傷口,如果運氣好能愈合的話,那疤痕肯定比手上那道深,而且深得多。

那天我又是趕在宿舍樓關門前回學校的,老遠就看見成雙成對的情侶在樓下告別,隻有一個身影挺孤單的,我曾以為或者我曾希望是宋樂天,可惜不是。是大牛。

“荊盈,你這幾天上哪兒晃**去了?怎麽找也找不著你。”

“跟倆朋友到處找情調呐,什麽後海、五塔山我都逛遍了。”

大牛望著我,眼神裏滿是不解,我還從來沒見過他用這種眼神望著我,“荊盈,你是徹底不打算管他了是不是?”“他”指的是宋樂天,我知道。

“他還用我管呐?不是有美人相伴嗎?”

大牛抖著雙手點了一根煙,猶豫著說:“荊盈啊,好歹也認識這麽多年了,你還能不了解他嗎?我現在跟你說他對你一心一意的,估計你是打死也不信了,你不聽他解釋就算了,多少去瞅他一眼。”大牛一般不用這種近乎乞求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猛然間意識到,宋樂天肯定出事兒了。

一旦事情牽扯到宋樂天,我就無法鎮靜,強裝出來的鎮靜也裝不下去了,“他怎麽了?病了還是怎麽的?”

大牛深深歎了一口氣,“發燒燒到三十九度多,燒了四天了,要送醫院他死活不去,你去勸勸他吧,他就聽你的。”這會兒大牛才注意到我手上的繃帶,“你這手,怎麽了?”

“不小心碰的。”

大牛才不信,抓過我的手一看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立馬白了,“荊盈,你是不是幹傻事兒了?”他肯定以為我割腕自殺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我沒自殺,你放心,我這人惜命。都說了不小心碰的。”我這時候沒心思跟他討論我的手,我關心的是宋樂天,“你們就是抬也應該把他抬醫院去啊,三十九度多燒了四天,那不燒傻了嗎?”

“誰說不是呐!他就是死活不讓動地方,他那脾氣你還不知道麽?我估計他是等你去呢,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一聽就急了,我無法不擔心宋樂天,他是我的生命,“那怎麽辦?現在他們學校宿舍肯定也關門了,我也上不去啊!”

大牛掐了煙,“你答應去了就好,明兒你早點兒起來,我來接你,咱倆一起去。現在你快回去吧,你們阿姨馬上鎖門兒了。”

我答應著,轉身回了宿舍。我自己心裏清楚,這一夜,我是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