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甜蜜心煩
崔璨果然說到做到“自己練習”，其他同學一見顧潯來機房就排著隊請教，隻有她堅持自力更生遇事不求人，不過這對於解惑沒什麽幫助，畢竟上課打瞌睡漏聽的軟件操作技巧靠對著屏幕幹瞪眼無法頓悟。
耗了一下午，專業書看到第六頁，已經卷了邊。廣播台的晚間播報倒是聽進去不少：“各院已悉數公布期中考核任務，校內一切臉部識別係統將在考試周期間臨時改為指紋識別，給忙於學業來不及化妝的同學製造便利……”，雖然也太明白知悉這些訊息對人生有什麽幫助。
冬冬終於發現她停止操作已久：“你做完啦？”
“這一頁寬度顯示不了全部數據內容。”
冬冬望這邊就湊來看一眼：“我好像沒這個問題，要不你問問顧潯吧。”
崔璨穿過屏幕間縫隙看得見，顧潯就在對麵那排幫一個男生解決問題，撐著桌，很小聲說：“控製類別下麵要勾選‘最後一個’，你漏了這步，所以後麵才出問題。”
男生恍然大悟：“我說怎麽搞半天不行，謝啦。”
這邊剛結束援助，那排更遠處又響起個女聲在叫：“顧潯我有問題，你幫我看一下。”
此起彼伏的，眾星捧月的。
崔璨沒吱聲，心裏吐槽，像網管。
過一會兒冬冬把顧潯叫了過來，崔璨一陣緊張，假裝異常忙碌，不斷重複前麵已經做過的操作。
“……我第二題算不出書上這個結果。”
“你是不是用錯檢驗方法了？”顧潯邊問邊往劈裏啪啦敲鍵盤的崔璨瞥一眼。
“沒有吧，我完全按照書上來的。這不是單因素方差分析嗎？”
“你再做一遍我看看。”
顧潯收回視線看冬冬從頭操作，很快找到問題所在：“等等，顯著性水平要手動輸入……”
冬冬輸入數據，長籲一口氣：“終於對了。”
顧潯準備離開，她卻想起什麽，推推崔璨手臂：“誒你剛剛不是也有問題嗎，讓顧潯幫你看看吧。”
“我自己已經搞定了。”崔璨裝作愈發忙碌。
顧潯擰起眉，她在做的題目明顯是他剛過來時的同一道，在幹什麽呢？
等顧潯走了崔璨才停住動作，恢複百無聊賴的狀態。
冬冬已經把學過的例題全部做了一遍，順利完成任務，起身問崔璨：“去吃飯嗎？”
崔璨心一橫，哪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跟著推椅子關機離開。可是考試在即沒法瀟灑，和冬冬不同，吃完飯她又獨自灰溜溜回來了。
有幾道怎麽也做不出結果的題，本想求助陳嶧城，但顧潯總在機房裏徘徊，崔璨又嫌被他看見丟麵子，隻能耗著，心裏罵他怎麽還不走。
對著屏幕發了會兒呆，崔璨想起中午收到遠在香港的閨蜜發來的郵件，既然沒事幹，不如給她回個信吧。
臨近九點時陳嶧城收拾東西關了電腦，喊顧潯一起去理財活動室自習。
“你先去吧，我再等會兒。”
“等什麽啊？都沒人了……”陳嶧城四下張望，發現也就崔璨還在，忍不住笑笑，“啊那你繼續等吧，我走了。”
劇情展開和崔璨的預期不太一致，而崔璨的失策不止於此。
顧潯發現，崔璨大部分時候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上周明明告訴過她整個機房隻有一台機器裝了殺毒軟件，稍微動動腦筋也能推理得知，隻有一台機器連了互聯網。
顧潯本沒想做偷看私人郵件這麽不上道的事，當局域網緩存盤中出現新文件時他已經條件反射點開了，在意識到是封信件關閉頁麵之前他已經掃見“高二時的數學競賽東海第一名現在是我同班同學”那句。
既然內容與自己息息相關，難免受好奇心驅使繼續看下去。
信件中涉及顧潯的隻有一小段。
“如果他是女生，我們一定會成為特別好的朋友，但很不幸他是男生，而且老讓我想起譚皓，這讓我經常火冒三丈，每天都在跟他吵架，吵完自己又覺得沒意思。”
怎麽回事？
“是男生”也能成為原罪？
男生花了兩分鍾時間收拾好被震驚打碎的思維，從電腦屏幕間看了看她的背影，走到她身邊撐著桌問：“你還有哪題自己解決不了麽？”
崔璨驚覺後仰起來的臉上還有殘存的慌亂，這慌亂跳過大腦直接發出了動作指令，等她回過神，已經飛快地指了四道例題。
才四道題。顧潯鬆了口氣。
他拉過剛才冬冬的椅子坐下去，把崔璨往旁邊擠了擠：“過去點，我隻演示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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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嶧城在教學樓外遇見了閑逛的麥芒，意外驚喜：“怎麽不進去？”
“剛出來，該交的報告都寫完了，但一一還有題沒做完。”她看起來有點犯困，頓了頓，“這麽晚奶茶店還開著嗎？”
陳嶧城也不太確定。
十分鍾後，兩人已經在奶茶店聊起了天。
“你說的那個朋友，她喜歡的男生和女朋友分手多久了？”陳嶧城打探道。
“已經分手複合七次了。”麥芒咬著吸管揚了揚手裏的奶茶店敲章會員卡，“就像能累計次數換禮包似的。”
“那我覺得你應該勸你朋友別蹚渾水，像這樣分分合合總也分不幹淨，通常是很難徹底了斷的，外人誰插進去都隻會徒增煩惱。”
“可是……”麥芒想了想，“他們分手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一開始分手，隔一兩周就會複合。到現在分手後再複合的間隔以月計數。最近這次已經三個月、一季度、滿百日沒複合了。難道這種‘周期拉長’說明不了問題嗎？”
“說明他們越來越習慣這種纏纏綿綿的相處模式了吧。”陳嶧城見麥芒陷入沉思半天不說話，追問，“你朋友，喜歡那個男生哪一點？聽起來對方好像一門心思都在前女友身上啊。”
“一開始確實像你說的，男生一門心思想挽回，可是最近幾次有變化，他問過我朋友‘是不是從一段感情裏脫身最好的辦法是開始新戀情’，這實際上是不是想和我朋友展開新戀情的暗示？”
“我覺得不是。喜歡你朋友就會直接追你朋友，新認真展開新戀情怎麽會暴露底牌透露自己目的是為了從上一段感情裏脫身？我看更像是隻把你朋友當做貼心的感情參謀。”
“不是說男生隻在喜歡的人麵前才會暴露弱點嗎？”
陳嶧城沉默片刻，拎起櫃台上準備帶給韓一一和麥芒哥哥的兩杯奶茶，含糊不清道：“得分人。我要是喜歡一個女生，我不會在她麵前談感情糾結，而是盡可能的讓她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都開心。”
“他讓我朋友很開心啊，這不是還邀請她參加活動……”麥芒跟出店門。
陳嶧城站定了轉身提醒：“是直接邀請你朋友嗎？”
麥芒一時語塞，想來自己並沒有收到直接邀請。
被邀請的人是哥哥，可按照陳嶧城的邏輯“被邀請才說明被喜歡”，那麽被喜歡的人成了哥哥，這怎麽可能嘛！根本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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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送崔璨回寢室”也太矯情，其實因為男生寢室樓距離機房比女生寢室樓遠，隻是和她同路陪她走了一段，兩人間距三米，有人騎車從中間穿過去都能暢通無阻。
顧潯倒是終於鼓起勇氣問了醉酒那天晚上的事，對話在“我沒說什麽出格的話？”和“沒有。”的回合間就倉促結束了。
這不能解釋最近崔璨態度的反常。
更不能解釋他自己眼下的反常。第二天有四門考試，而你在考試前夜滿互聯網搜索一個跟你無關的名字，譚皓。
這麽路人的名字。顧潯麵對海量的搜索數據不禁吐槽。
要加限定詞縮小範圍也不難，得和崔璨同一個學校才會有交集啊。顧潯一邊輸入“譚皓 聖華中學”一邊誇自己機智，如果不嫌麻煩，還可以換“數學競賽”之類搜索詞。
很快找到了照片，圖像是最直觀的了解途徑。
男生身高目測185cm以上，寸頭，皮膚黑，不僅是受女生歡迎的英俊，在男生中也會很有人氣，身邊自然而然聚集一幫兄弟的類型。
再看升學和獲獎的履曆是優等生。從小到大公立學校，獲三好、獎學金像菜場裏撿菜葉一樣簡單。數學競賽一等獎，但顧潯對他沒印象，應該拿的不是滿分。最近的高中喜報上說他保送北大。
原來崔璨喜歡這種，嘖。
顧潯闔上筆記本電腦，有點失望。
想趁機腹誹崔璨品位有問題也毫無立場，似乎是各方麵都還算優秀的人，把崔璨和他的形象聯想到一起不違和，甚至還挺登對。
為什麽看見自己就想起這人？顧潯看不出有什麽共同點，唯一確定的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聯想嚴重影響了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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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顧潯時運不濟，各方麵而言都不太順利。
小組中期課題匯報最後是他做的，但也沒能得到老師的高度讚揚。
打分前老師評價：“總體來說還不錯，問卷全麵，分析多麵。但是我先提出幾個不足的地方，你們小組在統計分析辦法選擇上有誤用的地方。在利用因子分析做研究時，利用同一樣本先做探索性因子分析，根據其結果再做驗證性因子分析來檢驗，會犯事後解釋的謬誤。”
坐在台下的冬冬一陣緊張，小聲問崔璨：“哪兒做得不對？”
崔璨支著下頜不屑道：“雞蛋裏挑骨頭。我就說了吧，不應該讓顧潯去匯報，老師對他要求比較高。像我這樣平時吊兒郎當的偶爾認真一次還能拿到鼓勵分。”
“誰讓你有臨場篡改課題的前科？”冬冬白她一眼，聽見陳嶧城在歎氣又轉移攻擊目標，“你不要在營造低氣壓氛圍了好不好，我心髒都快驟停了。”
陳嶧城糾正：“你都預感到停的趨勢了，那不叫驟停。”
冬冬懶得跟他嚼舌，趴回課桌上：“會不會不及格啊？”
“都說了‘總體來說還不錯’，怎麽會不及格。”崔璨寬慰。
“希望下次的課題能有更嚴謹的分析方法。”老師在報告封麵上打下分數。
冬冬看不見他寫的分數，隻能看見看過分數的顧潯的黑臉：“完了完了，可能剛60分。”
男生回到座位，把輕飄飄的報告扔在快要淚奔的冬冬麵前。
87分。
女生愣了愣，忍不住起身越過崔璨和陳嶧城用報告打他：“你什麽表情啊！”
崔璨笑起來，難得擔當一次勸架重任，還在堅持己見：“讓我做匯報說不定就90了。”
但顧潯好像不是裝的，喪著臉持續到下課也沒恢複。
“87對他來說有這麽慘嗎？”冬冬平時對績點斤斤計較，可也沒法理解了，“而且他一直黑麵，搞得像我們拖了他後腿，不用給大家這麽大壓力吧。這還隻是中期匯報，真懷疑到期末影響他拿GPA4.0，他要殺掉我們。”
陳嶧城聽她抱怨一路，樂不可支，不得不把情緒失控的女生拉到一邊啟發道：“方案是不是顧潯做的？”
冬冬點頭：“對啊。”
“他是不是從第一天就鄙視崔璨？”
“……對啊。”
“結果到頭來，分扣在他自己負責的那部分。”
“……那我們也沒怪他啊，87已經很滿足了。”
“事關男人的尊嚴，你不懂。”陳嶧城邊退邊笑，經過崔璨身邊笑得更深一點，問兩位，“去理財教室複習嗎？”
女生們搖搖頭，崔璨的神色比冬冬還茫然，等陳嶧城走遠了才想起來問：“明天隻有上機考試了，他去理財教室能複習什麽啊？”
冬冬聳肩表示不解：“男人，怪裏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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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機考試進行中。
陳嶧城沒能順利阻止麥芒去東師大，一臉惆悵地操作電腦：“你猜麥芒在幹什麽？”
“談戀愛。”顧潯正麵對寫著“你的分數：100”的靜止屏幕發呆。
陳嶧城轉頭看看他的屏幕，沒好氣：“你考完了趕緊走，還坐在這裏幹嘛？”
“以防萬一。”
“萬一什麽？”
“萬一崔璨又拿出U盤插電腦。”
陳嶧城一臉驚恐，移動鼠標連續點了好幾次保存進度。
崔璨算做得慢的，最後檢查了一遍才提交試卷，刷新後的頁麵即時顯示成績，66分，低分飄過，還是值得慶祝。
起身環顧四周，冬冬早交卷離開了，熟人隻剩顧潯：“你多少分？”
男生一臉冷漠：“滿分。”
崔璨當頭一盆冷水，卷著紙筆往外走：“怎麽世界上有你這麽討厭的人。”
男生隻拿了一支筆，另一隻手抄兜悠哉跟出機房：“看一遍操作就會了，說明很聰明啊，幹嘛不用心。”
“不用心是因為學這個沒用。”
“那舞台劇有用麽？”
崔璨微怔，回頭看向他。
“不如認真一次，試試看吧。”他輕描淡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