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K班可以算得上是一群超越了人類經驗的“廢柴”
誰知到了檢錄處又橫生枝節，碰上他們高一時那個事兒精體育老師了。
這體育老師見溪川既沒有穿校服也沒穿運動服，眼生得很，對照K班報上來的人名也沒有她，懷疑她是其他學校來的外援。
芷卉好說歹說，以班長身份擔保她就是同班同學也不管用，被斷然拒絕：“她不行，換個人吧。”
“什麽眼光？”溪川咬著牛肉幹邊走邊說，“我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像外援嗎？哪個想不開的班級請我這樣的外援。”
“他就是找碴兒。”芷卉解釋道，“‘仇女癌’，尤其針對長得漂亮、體育不好的女孩。以前他帶我們一年A班的時候就像跟我們有血海深仇，他喊出列，我們反應慢一秒加跑800米。”
“你體育還好吧。”
“主要是時唯、李悅她們被逮著折騰。”
說曹操，曹操到，芷卉剛提到時唯，就看見時唯剛在廁所換了衣服從麵前躥過去，身上穿著運動服，手裏拿著剛換下的製服。
芷卉靈機一動把她叫住，簡要解釋了緣由，借來製服在溪川麵前比畫一下：“你倆差不多瘦，能穿。”
“哪個老師這麽閑？”時唯問。
“王美麗。”芷卉說的是綽號。
時唯笑：“我猜也是他。這麽事兒的老師全校找不出第二個了。”
“想想我們班滅絕師太。”芷卉說的是吳女士當訓導主任時的綽號。
“不一樣。”時唯說，“滅絕師太邏輯在線，王美麗是胡攪蠻纏。”
溪川換好製服，被芷卉往檢錄處一推：“老師老師，我們班換人了！”
“王美麗”老師抬頭瞥溪川一眼，沒好氣：“你當我傻嗎？穿上校服，我就不記得她長什麽樣了？”
看來長得太有辨識度也未必是好事。
計劃破產。
折騰半天成了無用功，接力成員還是三缺一，芷卉歎著氣：“怎麽辦啊，臨時抓人，肯定沒人願意來跑。”
“那不一定。你考慮考慮雲萱。”
“她？比一般人更不可能。”
“她體育挺好，多參加一個項目不成問題。”
芷卉猶猶豫豫，這才坦言：“她跟我關係不好。就算她有餘力，也絕對不會幫我。”
“你不用出麵，曲線救國懂不懂？”
女生疑惑：“怎麽救？”
她擠眉弄眼：“讓鍾季柏去求她，準行。”
“鍾季柏麵子這麽大？”
“雲萱喜歡他呀，你這都不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
“傻子都能看出來。我之前就是用鍾季柏說服她參加長繩比賽的，我看再用一次也行得通。”
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她豈不是連傻子都不如？
但雲萱喜歡鍾季柏？認真的嗎？
芷卉半信半疑：“還有這種事……”她心想鍾季柏還是比較好說服，“那我試試。”
雲萱有點氣急敗壞了。
京芷卉這位漂亮小姐光是做做戰前動員還過得去，動真格要管人出成績可不行。換句話說，隻能當啦啦隊隊長，當不了教練。長繩練習到後期，都是雲萱在場上吼叫，她起了勝負欲，自然而然接管了大局。
但是K班人廢就廢在不合常理。
按常理，學習欠佳的同學，在運動上應有特長。但除了鍾季柏，她也沒看見其他人存在這種跡象。大家都是在中考的千軍萬馬中過了獨木橋進的市重點，學習天賦不算差，落到年級墊底，懶比笨更像是主因。懶這特性不會局限在學習方麵，也體現在生活方麵。雲萱隻能每天和同學們各種各樣的牛皮糖式請假鬥智鬥勇。
又一個常理，在某個學習領域非常出色的同學，一般在其他領域也不會顯得太笨，接受能力總是共通的吧。但柳溪川一個金光閃閃的學霸，竟然能經過十幾天的訓練還學不會搖繩，如此簡單的一件事，就是辦不到。雲萱內心無力，懷疑她的技能樹被誤點過“手滑”一項。
總之，K班可以算得上是一群超越了人類經驗的廢柴。
在賽前最後一次練習中，長繩再次從柳溪川手中飛走，她像隻母鵝一樣“哎呀哎呀”笨拙地追出去。京芷卉笑眯眯地寬慰“比賽的時候注意點就好了”，其餘同學還在互相確認：“這次進步了吧？一百幾個？”
雲萱看著這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非常想和他們同歸於盡。
所以說，人心急躁容易出錯。
“143，144……”
比賽進行到一半，似乎都挺順利。
沒想到雲萱自己腳下打滑出了錯，在快要輪到的時候碰了前排同學的肩，對方重心不穩，在勉強通過的情況下勾了繩，毫無疑問，長繩又從怎麽也抓不緊的溪川手裏飛走了。
緊繃著的神經鬆弛下來，看那條褐色的蚯蚓似的東西在半空畫出扭曲的線條，無數細小的塵埃被順帶揚了起來。
一瞬間，卻又好像被加上慢鏡頭。
是朝自己拋來的暴烈——即使心知肚明，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鎮壓，或閃躲。
雲萱感到神經有點鈍鈍的。
閉上眼睛。
有人拉住她的胳膊，把她護在身前。
耳畔“啪”一聲短促的響聲。想象中應該抽打在自己臉上的繩索不知去向。
混亂中雲萱的思緒依舊不順暢，在結束之後回想才顯得不合情理。繩索明明是向自己的臉頰飛來，怎麽會在半途折轉了方向？
同學們很快各就各位重新投入。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飛快地穿梭。男生的白色校服，肩膀位置有一道鮮明的泥印，直延伸向胳膊，變成了一道紅色的痕跡，從皮膚上突兀出來。
原來，那一刻是他擋在她了麵前。
比賽繼續進行。
哨聲響起，體育老師一個個班走過去統計個數，K班第四名，雖然拿不到獎牌，但還是群情激昂。
雲萱穿過歡呼跳躍的人群找到鍾季柏：“你……你的手沒事吧？”
男生不以為意地低頭看一眼傷口：“還行，早知道要挨抽，今天就多穿幾件了。”
“謝謝你啊。”她有點忸怩。
“不用，我也正好想讓你幫個忙呢。女生4×100米缺個人，你能不能去頂一下？”
雲萱頓了頓，有一瞬間不悅，幾秒後恢複神色：“哦，我會去的。”
“謝了。”男生大大咧咧地跑遠了。
雲萱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轉身，一回頭，芷卉就在麵前。
“4×100米？”她挑挑眉。
芷卉滿臉堆笑：“你能來幫忙就太好了……”
對方冷淡道：“別假惺惺的。”
“什麽意思？”
“裝什麽裝？你明知道讓鍾季柏來說情，我就不會拒絕。”
芷卉心虛地跟在她身側，亦步亦趨：“我當然知道他跟你同桌，有點交情啊。”
“利用別人的喜歡達到目的，你滿意了嗎？哦，我差點忘了，這是你一貫的作風，見縫插針，再過河拆橋。”
“我實在找不到人，才讓他當說客。而且我覺得這是好事……”芷卉說著，頓了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
雲萱轉彎後加快步伐：“你少管閑事。”
芷卉追上去：“我支持你！”
她停下來瞪她一眼：“你離我遠點。”
芷卉卻沒有照做，追著她一路，回到跑道。
雲萱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越發煩躁：“我現在要去跑200米決賽，你別再黏著我了，我喜歡誰都跟你沒關係。”
“我敢肯定他也喜歡你。”
雲萱忍不住嗆道：“知道了，你每天晚上寄生在他腦子裏。”
“不用寄生，傻、傻子都看得出來。他跟你同班三年，關係不錯，老是逗你，為什麽隻逗你一個人？”
“就算你猜對了，我也沒必要非得告白。”
“你不想跟他交往嗎？”
“我對我們的關係非常滿意。”
“自欺欺人。”
“就現狀來說確實滿意。”
芷卉正色道：“我不覺得你在離校那天就能突然變勇敢。”
雲萱停住腳步，和她保持距離：“話是沒錯，但我討厭由你來說。”
她轉身加快步伐，芷卉比她腿長，很快又追上去。
“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芷卉脫口而出。
雲萱瞬間愣住，好像又有那麽一點點動容，那表情轉瞬即逝，她低下頭掩飾起來，回身繼續快走，音量卻比先前小了不少：“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無非是想看我出醜。”
芷卉才沒有那麽容易放棄，繼續追著她穿過碧玉似的操場草坪。
與此同時，吳女士正在K班看台上用刺客般的目光四處搜尋京芷卉的身影，沒找到人讓她非常不悅，剩下的其他人就成了她遷怒的對象。她對眼前幾個跑跑鬧鬧的男生吼道：“你們怎麽永遠學不會安靜？”
男生們很委屈，這又不是上課時間。
吳女士大概希望全班都是謝井原。
誰知溪川此刻正在看台上跟其他女生評論埋頭做題的謝井原：“謝井原也太奇葩了，運動會那麽吵還有心思做題。”
孟冬往那方向瞥一眼，見怪不怪：“那是在我們班，他在A班就不顯得奇葩了。”
溪川疑惑，站起來看向另一頭的A班。真的！那邊所有學生也都在埋頭做題，場麵壯觀。
她低頭對孟冬笑：“看起來像一大片農作物。A班到底是文科班還是理科班？”
“A班沒分科。”
“那就是毋庸置疑的最優班了？”
“整個班都像人工智能，什麽時間該做什麽是預設程序，前一秒還在看台上做題，下一秒就可以去跑道上拿名次。”
連溪川都自愧不如：“自我管理能力真強。”
“不覺得很乏味嗎？”孟冬問。
溪川笑，讓她現在靜下心在看台上做題，她可做不到：“是有點。”
吳女士在四周轉了一圈又回到K班方陣，忍不住問梁涉：“班長人呢？”
男生四下張望：“跑步去了吧。”
她見沒希望找到芷卉，臨時抓住團支書：“謝井原，你負責收一下廣播稿。”
“哦。”男生抬起頭，反應了兩秒，依然坐在座位上，隻放大點音量對全班說了句“交廣播稿了”，就又繼續低頭做題去了。
吳女士被氣得岔了氣，跺著腳下了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