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毀掉了的精靈

“是海夫拉。”

“海夫拉?聽著,不管是誰,你先冷靜下來!我的朋友,冷靜,這種時候你更該冷靜!”

“我去殺了他!”

“不行!”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彼臨?”

“殺了他……”

月光從窗口照進來,將長幾和地毯都鍍上淺淺一層銀色。

彼臨坐在幾旁,赫絲枕著他的腿臥側於地,閉著眼睛,臉上陰影重重,夢囈般的自言自語說:“我不是胡夫的親生女兒。我母親深愛著她的哥哥,胡夫處死了他,然後強娶了她。為了家族母親不能反抗,一直鬱鬱寡歡,後來有個奴隸長得很像舅舅,母親情不自禁,便與他有了私情,然後有了我。胡夫為了維護名譽,強行將這件醜聞壓下,打死了那名奴隸,再把我母親關入別宮,未得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十三歲時,我和他的一場爭執,使這個秘密再次曝光,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終於知道為什麽父親不喜歡我,為什麽一直這樣冷落我……”

“這不是你的錯。”彼臨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歎息。

“我激怒了他,於是他惱羞成怒將我當奴隸一樣的出賣,我被侍衛們從皇宮裏拖出去時在走廊上碰見我的哥哥姐姐們,瑞絲很幸災樂禍的笑,卡瓦目露憐憫,而海夫拉……我就那樣一直一直望著他,心裏想:救救我!二哥,救救我!隻要一句話,哪怕沒有用,哪怕不能改變些什麽,隻要你開口對我說一句話,也能讓我從這地獄世界裏獲得解脫,讓我不用那麽怨恨與害怕……可是他什麽都沒有說,就那樣掃了我一眼,然後麵無表情的把頭轉向他處,當我如不存在。”

彼臨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有點明白了赫絲對海夫拉的特殊感情。

“因為卡瓦和拉迪從小和瑞絲的感情就很好,他們三個經常在一起玩,隻有二哥從不和他們混在一起,對瑞絲也沒有好臉色,經常訓斥她,所以我很一相情願的認為二哥不喜歡他們,喜歡我。直到那一天,我的幻想破滅了,在海夫拉心中,我和瑞絲並沒什麽不同。他之所以不罵我不打我,隻不過是因為比起瑞絲,我更加無關緊要罷了……”赫絲的眼淚無聲的流下來,滴到彼臨的衣服上,滾燙滾燙,“因此當我後來發現原來他其實是有感情的,會很溫柔的對女孩子說話和微笑,隻不過那個幸運兒從來不是我時,我幾乎瘋掉了……我嫉妒那個叫卡莉的女孩子,她雖然是個弱智,但她的家人並沒有因此嫌棄她,反而對她更加憐寵,百依百順,連被公認為冷血寡情的二王子都對她嗬護倍至,我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是不是每個女子遇到愛情就會變得偏激?艾美拉如此,赫絲也如此。老天是在嘲弄他吧?他因為厭惡艾美拉的任性而選擇了歐若拉,於是上天就安排歐若拉來到人間,以另一種方式生存,讓他親眼看見在她身上也無法避免的性格缺陷——嫉妒。

是想告訴他其實歐若拉和艾美拉並沒什麽不同?是在諷刺他並沒有識別真正美好的慧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老天失算了。因為,當嫉妒這種情感出現在赫絲身上時,他不但沒有感到反感和鄙夷,反而變得更加心疼不已。

情感果然是盲目的東西,遮住智慧的眼睛,讓他無法公正的辨析事物。然而,此時此刻,他不需要公正。

“我就那樣活在嫉妒與自怨自憐中,恨不得立刻死去,死上一千次,一萬次!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帶著怨恨和遺憾死去,不甘心自己的一生隻是個毫無意義的悲劇,更不甘心……沒有得到海夫拉的垂青。”

赫絲的視線沒有焦距的望向遠方,幽幽說:“我是不是很傻?我這樣的人居然還奢望愛情,多麽可笑……可是,沒有辦法啊,沒有辦法呢……隻要看到他的身影,我就會激動的發抖,想笑,想哭,想做一切我平時不會做的事情,那是愛情麽?神,告訴我,如果那是愛情,為什麽我這樣絕望的人竟然也會渴望愛情呢?”

彼臨抿緊了唇,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才低啞著嗓子說:“每個人都有憧憬愛情的權利,不管你是貧窮還是富有,是健康還是殘疾,是善良還是邪惡。”

“即使是神也無法給予人類愛情,是麽?如果神可以支配情感的話,你就可以輕易的讓我愛上你……”赫絲說著抬起手,沿著彼臨的眉毛輕撫過去,抵達發上,再順著長發滑下來,空氣裏頓時充盈起淡淡的曖昧,像被點燃的檀香,薰著了彼此的呼吸。

她的手落到他的衣領間時,彼臨一把抓住,神色難掩的局促:“別這樣。”

“拒絕我可是會讓我傷心的……”赫絲眼波如水,晶瑩欲滴。

彼臨輕輕放下她的手,目光平視著遠方,緩緩說:“赫絲,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身份和我們曾經的過往,我不會怪你。但是,也請不要把我當成那些對你心存歪念的男人。報答也好,自暴自棄也好,一時的衝動也好,我不需要你這樣。”

赫絲眼裏的水光變成了霧氣,“你是在嫌棄我嗎?”

“恰恰相反。我珍愛你,比任何人都珍愛,所以,我更無法容忍你用自己的身體做這種事情。”彼臨抱住她,赫絲的身軀冰涼,還在輕微的顫抖,他抱緊她,像抱著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滿是溫暖又不摻含澀情,“它不是賺錢的工具,也不是發泄的玩具,胡夫不珍愛你是他的錯,你不應該錯上加錯。”

赫絲倚在他懷中,埋著頭悶了半天,說出一句:“我討厭聽人教訓。”

“那麽,不說教,隻說一句。”彼臨挽住赫絲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定聲說,“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我在你身邊。永遠,在你身邊。”

“到我死的那天都是嗎?”

“是。”

赫絲揚唇一笑,閉上眼睛輕輕的吻了吻彼臨的額頭,“謝謝。大人。”頓一頓,又說,“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叫我赫絲,而不是歐若拉。”

在彼臨微微一怔時,她離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明加果然屈膝跪在外麵,似乎已經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什麽事?”

“有個女巫求見。”

“法老不允許我見任何人,你知道的。”

明加抬起頭,猶豫的看向彼臨:“是……可是,她要求見的不是公主,而是彼臨大人。”

赫絲揚起了眉毛,回身看向彼臨,慢吞吞的說:“希望我的直覺出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有點來意不善。”

其實不必她說,彼臨已隱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似乎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遺忘了,可又想不起那究竟是什麽事,當下說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明加領著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女巫走進來。女巫單膝跪下,將骨杖放在地上,畢恭畢敬的說:“兩位晚上好。深夜打攪,真是冒昧了。”

赫絲懶洋洋道:“你知道是打攪,還不快有話直說?”

女巫嗬嗬笑道:“其實我來是有求於大人,但是事關機密,可否請無關人等回避?”

赫絲揚起了眉毛,眼神變冷,“你所說的無關人等,是指我嗎?”

女巫笑而不答。

赫絲哼了一聲,一昂腦袋驕傲十足的說:“你想說本公主還不屑聽呢!明加我們走!”說著喚過女奴走了出去,還重重的把門甩上,發出好大一記聲響。

女巫這才站起來,將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禮說:“大人,我叫西斯比,是先知鄧妥大人唯一的學生。”

彼臨有點吃驚:鄧妥可是位連天神們都知道的人類,他非常博學聰慧,有一雙洞悉未來的神奇眼睛。但他已經去世多年,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居然是他的學生。“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西斯比手拄骨杖,在房中踱了幾步,緩緩說:“我前幾天路過吉薩,發現那的工人們都在慶祝金字塔的建成,他們終於可以回去了,回到家鄉回到親人的身旁。”

彼臨淡淡說:“這是好事。”

“是啊。海米昂用了十年時間才開通了道路,然後又花二十年時間建起這座金字塔。要求的太高,設計的太大,當所有人都以為可能還得再花上個十年二十年時,它卻突然完成了。”西斯比別有深意的轉過身來衝他一笑,“這真是個奇跡,哦不,神跡呢。是不是,大人?”

彼臨沉聲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直說吧。”

“金字塔是法老為自己準備的墓地,認為死後可以在那裏繼續永生。那麽,既然它已經建成了,也差不多是時候請他進去長住了吧?”

彼臨微眯起眼睛——眼前的這個女巫,竟想讓胡夫死?!

西斯比的聲音放得更加輕柔,微笑說:“那座金字塔窮盡了舉國的財力,修建的不知道有多奢華,住在裏麵可比住外麵強多了。好東西不該浪費,而且法老年紀也大了,是該退位讓賢了呢。大人,您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彼臨沉默許久,回答:“我對人類的壽命不感興趣。”

“那麽精靈呢?精靈的壽命大人感興趣嗎?”

彼臨臉色頓時為之一變,轉身彈指,一朵雛**從他指尖飛出,穿過牆壁,兩秒鍾後再飛回到他手上時,已經枯萎成了黃褐色。

——雛菊沒有找到雛,也就是說,這個女巫把雛抓走了!

他盯著那朵枯萎了雛菊,眼眸瞬間轉成了深黑色,扭頭看向西斯比說:“你居然敢威脅我?”

“不敢,絕對不敢!我隻是請她到我那小住幾天而已。我知道大人神力無邊,要殺我易如反掌,但是老婆子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受到驚嚇後可能就會忘記一些事情。”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

“怎麽會呢?大人可是神哪,是世上最強大最尊貴的族種,別說隻是區區一個埃及,便是穿梭時空,也完全是小事一件。”

穿梭時空四字如針般刺入彼臨心中,看著西斯比笑得滿臉皺紋都在抖動的老臉,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巫知道!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在尋找歐若拉,也知道他和雛的關係。她準備充足,有恃無恐,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人類,有時候在狡猾程度上,遠勝過神。雛在她手上,他不能冒險,哪怕隻是一點點輕舉妄動都會導致無法預測的後果。

彼臨的手握緊,又鬆開,強抑下怒氣問:“隻是要胡夫死麽?”

西斯比笑眯眯的答道:“這是第一件。”

彼臨輕蔑一撇嘴唇,冷冷說:“果然還有後續……繼續說。”

“這個請容小的稍稍保密一下,等我看見第一件事的結果後再來告訴大人吧。”

彼臨垂下眼睛,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說話,然而臉上的表情,卻似是默許。於是西斯比又屈膝行了一禮,說道:“那我就告辭了,靜等大人的好消息。”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赫絲就進來了,看看西斯比的背影,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麽,這個老巫婆提了什麽過分的要求麽?”

“你認識她?”

“以前曾看見她和二哥在一起說過話……她很有名嗎?”

“海夫拉……”彼臨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目中露出明了之色,低歎道,“原來如此。”

“發生什麽事了?”見彼臨沉默,赫絲又問,“不能說麽?”

彼臨微微遲疑著回答:“不是不能,隻是……我在想,如果告訴你,是否會給你帶去傷害。無論什麽族類,提前知道未來都不是一件幸事。”

“是不是幸事似乎應該由我來選擇。”赫絲的目光清亮,充滿執著。

於是彼臨做了讓步,說:“她抓走了雛。”

赫絲眼中起了一係列複雜的變化,最後輕扯唇角說:“哈,她還真是會挑!”頓一頓,放柔語音,“很擔心麽?”

“她要求讓胡夫死。”

赫絲吃驚的叫了起來:“什麽?再說一遍,她要你做什麽?”

“要胡夫死。這是第一個條件。”

赫絲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到毯子上,喃喃說:“要……他死?”

“你怎麽看?”

“為什麽?她和胡夫有仇?”

“我想,是為了海夫拉吧。”

赫絲猛抬起頭,急聲說:“這和二哥又有什麽關係?”

彼臨異常平靜的回答:“因為法老的下一任繼承人是拉迪耶迪夫,而不是海夫拉。人類無法改變曆史,但神卻可以。所以,她抓走雛,以此來要挾我。”

赫絲盯著某個方向,就那樣一直看著、看著,仿佛失了神一般。彼臨也不再說話,在她身旁坐下,倍覺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月亮漸漸的淡去,朦朦朧朧的晨曦映進來,房內的氣氛不但沒有隨著陽光的到來而有所減輕,反而越來越沉鬱。

赫絲抬起一隻手遮在眼前,從指縫間看出去,整個世界籠罩在金與黑的交界中,模糊不清。她咬了下唇,開口,聲音低得像在哭:“我十三歲時,詛咒阿蒙,詛咒他為什麽讓胡夫這樣的人當法老,恨不得他快點死掉,這種人活在世上隻會害更多的人……但是,現在當我聽說有人竟然求你讓他死掉時,心中竟沒有感覺到絲毫欣喜與痛快……真奇怪啊,這種陣陣抽搐著的絞痛感究竟是什麽?我在不舍嗎?不忍心嗎?不願意嗎?”

彼臨眼神溫柔的看著她,輕輕說:“因為你雖然恨他,但並不卑鄙,不肯幸災樂禍。”

“是這樣麽?難道不是因為我在內心深處還愛著他的緣故嗎?無論如何,十三歲以前,我都以為他是我父親,並以對待一個父親那樣的態度尊敬他崇拜他渴望他……十三年,那株叫親情的植物在我心中紮了根,發了芽,雖然沒能開花,但根還在那兒,沒法除掉,一碰就揪心的疼……”

彼臨握住了她的手。赫絲抬起頭,眼中竟有依稀淚光,淒然一笑說:“我真是個很沒用的人,對不對?愛,愛不起來;恨,也恨不起來……你真的會殺了他嗎?”

“不。”

“可是雛……”

彼臨搖了搖頭,無不諷刺的說:“我從不主動惹事,但並不代表別人就可以任意差遣我。很顯然的,西斯比忘了非常重要的一點——沒有人類能夠威脅神,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深藍色的眼眸瞬間轉黑,外麵的陽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濃雲襲來,開始打雷了。

——胡夫共有4位妻子,其中兩位不知姓名,本文中,阿蘿王妃為虛構——

“冤孽,我好不容易剛從天界回到人間,還沒歇口氣呢,麻煩又找上門了!”

崇恩以背靠牆,非常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彼臨,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次彼臨什麽廢話都沒說,直接過來一把拐住他的脖子:“羅嗦,快跟我走!”

可憐崇恩毫無抵抗能力,一邊被他拖著往前走,一邊大叫道:“我算是明白了,認識你這個倒黴鬼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人家做神你也做神,怎麽運氣就差這麽多哩?你差也就罷了,結果還惹得我一起跟著倒黴,我我我怎麽這麽苦命啊……”

彼臨將他拖入第九空間,這才鬆手,立定,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來吧。”

崇恩一邊咂嘴歎氣,一邊還是伸出了手,分別在彼臨的眉心、雙頰、耳垂、肩窩、心髒處輕點了一下,一道紫光逐漸升起,風吹得兩人的頭發全都飛揚起來,不停舞動。場麵可以說是相當漂亮。

彼臨閉上眼睛,與他一起低吟道:“誰將豎琴掛在了樹上?誰將匣子一一埋藏?誰在喋喋不休的說謊?誰在用黑紗遮蔽我的眼睛,讓我看不見方向?翼,萌生,替我尋覓這千年時光!”

紫光變成翅膀的模樣,環繞二人飛舞了一圈,然後嗖的一聲飛走了。

風停住,崇恩抹了把額頭冒出的汗,氣息微喘的說:“老了老了……居然連施個尋覓術都累成這樣,想當年……”還待發表一番感慨時,看見彼臨的表情,頓時收了嘴。

彼臨沒有看他,也沒有聽見他的話,隻是凝望著紫光消失的方向,麵色幾乎稱的上是悲涼。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吧?曾經,用這個法術找過歐若拉,但是失敗了。崇恩心中一動,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雛是精靈,不是歐若拉,用翼是絕對能夠找的到她的。”

彼臨嗯了一聲,但焦慮的表情卻沒半點鬆懈。

崇拜輕籲口氣,說道:“為什麽那麽在乎那個精靈呢?”

“什麽?”

“為什麽那麽在乎她?”崇恩低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異樣表情,“世事真的是很奇妙啊,有時候,即使是神,也預料不到呢……”

彼臨扯出一個飄忽的笑容,非常輕非常輕的說:“為什麽那麽在乎她……難道不應該這樣在乎嗎?我生命裏唯一的慰寄,我的希望,我的快樂,我為自己留得最後一點仁慈……不應該這樣在乎嗎?”

“隻是這些?”

“當然不止,她還是我的溫暖,我的童年,我的現在……”

崇恩打斷他:“我不是指這些,我想問的是——難道,你對她的感情裏沒有——所謂的愛情麽?”

彼臨先是一怔,然後失笑,“別開玩笑了,崇恩,你知道的,我愛的人是歐若拉。”

“歐若拉……麽?”崇恩喃喃,然後抬起頭,微笑,“是啊,歐若拉,那當然勿用質疑,是她!雛不過像是你的女兒罷了。什麽時候帶我去看看歐若拉吧?她投胎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很好奇啊……”

彼臨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別過頭低聲說:“你……還是別見她了……看到她後,會難過的……”

崇恩揚眉,剛待說話,隻聽“嗖”的一聲,紫光飛了回來,在他們麵前繞了三圈。

彼臨頓時眼睛一亮,麵露喜色說:“找到了!”

“嗯。”崇恩懶懶一笑,“恭喜。”

“我這就去接她!”彼臨說著就走,崇恩連忙叫道:“等等!你這家夥,利用完就走人哪?不行,我來都來了,反正也沒什麽事,聊勝於無,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跟著紫光穿過時空之門,抵達埃及,來到一個已經幹涸了的古井處。

紫光圍著井口不住盤悠,崇恩奇道:“難道人在這下麵?”話音剛落,彼臨就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這口井非常深,有一百多米高,落地後,漆黑不見無指。彼臨雙指輕擦,一簇火光跳起,照出前方有個圓形小門。他和崇恩對視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是條長長的走道,兩壁上插有火把,但卻沒有點燃,地麵整潔,看樣子是有人經常在此出沒。在古埃及,要在井地弄出這麽一條暗道,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看來西斯比果然能力不小。

走道盡頭,又是一扇圓門,隻不過這一次,門上雕著神秘複雜的花紋。彼臨指尖的神火在離門一米遠時,呲的滅了。

崇恩驚道:“這門上施了咒語,用來阻隔一切法術。”

彼臨點點頭:“難怪她有恃無恐,認為我絕對找不到雛,原來是借助了這道門的緣故。”

“嘿!巫師施展的咒語再怎麽厲害,能敵的過神力?開玩笑!”崇恩一邊諷刺,一邊砰的一拳打在門上,石門發出一連串爆裂聲,如豆腐般坍塌了下去。

“瞧,這不就搞定——”了字還沒出口,眼角餘光看見門內的場景,他頓時整個人一震,吃驚的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門內是七七四十九級台階,蜿蜒而下通往一個正方形的大房間,房間四壁漆著色彩鮮豔的圖騰,尤其是正東方的那堵牆上,有個大大的“卍”字,那妖異到極點的紅色,看起來還真是有點觸目驚心。

然而,讓他呆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房間內的石床。

幹枯的淺灰色長發淩亂地四下鋪瀉;**在衣服外麵的皮膚已經盡數萎縮,像朵被風幹了的花一樣,皺巴巴的貼在骨頭上;半睜著的眼睛裏充滿血絲,沒有絲毫生氣……崇恩張著嘴巴,幾乎不敢相信,此時此刻躺在**像具幹屍的人竟然會是雛!那個漂亮靈美獨一無二的精靈!

這、這、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是誰對她做的這樣的事情?

而這時,更恐怖的感覺從身體右側傳來,他下意識的轉頭,在看到彼臨的樣子後,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彼臨!”他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結結巴巴的說,“冷靜!要冷靜!拜托,冷靜下來,千萬要冷靜……”

彼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徑自盯著**的雛,雙瞳在燃燒,並且那火勢愈來愈大,漸有噴噬而出的現象。

崇恩扣緊他的手,高聲叫道:“求你了!彼臨,不要這樣,冷靜下來,先想清楚,究竟是……”

“是海夫拉。”陰沉的聲音完全是從齒縫裏逼出來的,每個字都如刮骨鋼刀,帶著最最淩厲的殺氣與憤怒,令人聽了不寒而栗。

“海夫拉?”埃及法老?不過不管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先得製止住眼前這人才行,這家夥要是爆走發狂起來,事情就大條了!“聽著,不管是誰,你先冷靜下來!我的朋友,冷靜,這種時候你更該冷靜!”

“我去殺了他!”彼臨說著轉身,崇恩連忙死命拖住,幾乎是絕望的呻吟說:“現在不是殺人的時候!”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三句話,一句比一句輕,到最後一句時,幾乎模糊地聽不出來。崇恩愣了一下,將彼臨的身體扳過來朝向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眼中一片淚光。

崇恩的心緊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喚道:“彼臨?”

“殺了他……”他的意識仿佛已經完全不存在了,隻剩下這麽一句話,反複的說,帶著無限悲憤無限痛楚最後淡化為一份淒涼。

看著這個樣子的彼臨,崇恩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他的手扣在彼臨的肩膀上,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矛盾到了極點,最後輕輕的說:“對不起……彼臨。但是!你不能殺他,他是未來埃及的法老,你殺了他就等於改寫了人類曆史,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你想想,好好想想,你好不容易找到歐若拉了對不對?如果你改寫了曆史,會紊亂時空,到時候她又消失了,就又要找上幾千年幾萬年,甚至,永遠都找不到了。想想歐若拉吧,想想她,彼臨,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是,與其想著怎麽報仇,不如想想怎麽補救。也許,還救的回來的。”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彼臨,他渾身一顫,然後呆滯的推開他,走向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