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草鬼婆

回到家,徐海城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帶上《遠古祭祀文化》,這本書是方離送給他的。去年發生一件刑事案,一個流浪漢被剖腹取心擺放在社廟裏,當時查不到線索,方離說應該與祭祀有關,並送了他這本書。正是這本書幫助他抓到了凶手,也使他了解到在遠古蒙昧時期,活人祭是一種常態。

徐海城蘇醒後,就通天嶺的祭壇單獨打了一個報告上去,南浦市考古研究所非常重視,很快派出一支裝備精良的考察隊進入了瀞雲山區,但是他們撲了個空,通天嶺祭壇地下二層裏的所有人頭都已經搬空了,隻留下那些黑洞洞的窟窿和頭頂的九巫祭祀圖。這顯然這是瞳子會幹的,沒想到瞳子會在巫域被幽靈蠱重創之後,依然有這麽強大的實力。

號稱十萬重大山的瀞雲群山是否隱藏著十萬重的秘密?

中心無人區,那裏究竟隱藏著什麽樣的黑暗?

去於家別墅的一路,徐海城都在思考這些問題。

雨還沒有停,夜色如濃墨,遠處的路燈枝枝椏椏地開在黑暗中,又被黑暗緊緊裹著,露出怯意。出租車碾碎地上的積水,帶著一路水花,飛馳在水泥路上。到於家別墅需要穿過整個南浦市,或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平常車水馬龍的街道,燈火闌珊,車輛稀少,彌漫著秋天的蕭瑟氣息。

過了一個多小時,出租車終於抵達近郊的湖畔,車燈照著於家雕花鐵門,門內蹲著兩座鎦金麒麟閃閃發光。據說於妍自殺後,於從容找遍了南浦市風水界的幾位大師。其中一個指點他在門口安放麒麟,說是有鎮宅化煞之功效。也不知道是否真有效果,反正也沒攔住曼西族找到美國去了。

之前徐海城來過於家別墅,記得繁花滿院,特別是紫藤樹掛出一道美輪美奐的紫色瀑布。今夜再來,隻覺得說不出來的蕭瑟,鬼氣重重,即使別墅的客廳打開了華麗的意大利水晶燈,這金碧輝煌裏也顯出一絲色厲內荏。

於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跟陳三好、楊月、小阿裏、拉赫曼四個人在客廳裏坐著。看到徐海城進來,他站起身,拍拍手,朗聲說:“各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第六位成員,南浦市刑偵隊長徐海城。”

他說的是中文,所以拉赫曼和小阿裏一臉茫然,隻有楊月和陳三好有反應。楊月衝徐海城微笑著招招手,她比照片上還要漂亮,穿著緊身T 恤和牛仔褲,身材修長,凹凸有致。

“徐隊長好。”陳三好最熱情,滿臉堆笑地上前一步,握著徐海城的手重重地搖晃幾下。他手心盜汗,徐海城被握了一手汗,心生不爽,正想抽回手,感覺到他的指甲在自己手心刮了幾下,他微微一愣,不解地看著陳三好。

陳三好還是滿臉膩死人的笑容:“我早就聽過徐隊長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沒想到這人長相土得掉渣,說話還挺文縐縐的。

旁邊的楊月意味深長地說:“陳師傅今天好熱情呀。”

陳三好嘿嘿一笑,說:“楊小姐就別笑話我了,我們土耗子見不得光,以後說不定要靠徐隊長高抬貴手,討一條活路,你說,我能不熱情嗎?”

楊月嘻嘻地笑了起來,沒有再說話。

陳三好終於鬆開熱情的手,徐海城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他的指甲,也不知道是不是挖盜洞多了,反正指甲又長又厚,跟平常人的指甲不一樣。110,剛才他在他在手心裏刮的好像是110?這個盜墓賊是什麽意思?

他疑惑地看著他,陳三好卻移開了視線。

於浩又用英文說了一遍,小阿裏和拉赫曼終於有反應了。

小阿裏給了徐海城一個美國式的笑容,露出八顆整齊的大白牙,閃閃發亮,都可以去拍牙膏廣告了。南浦市已經入了秋,他還穿著短袖T恤,露出肌肉虯結的胳膊,右胳膊的四個骷髏頭裏紋的是“富貴在天”。而拉赫曼隻是用深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徐海城一遍,嘴角都不扯動一下。跟照片相比,拉赫曼的目光要陰沉些,毛發旺盛,兩條眉毛都快長到一起了,不用化妝就可以本色出演孫悟空了。

“大家都知道,我們這一趟不是觀光旅遊,而是去被稱為死亡禁地的瀞雲群山,在曆史上,它們曾經屬於一個非常神秘的民族——曼西族,他們擅長巫術崇拜蟒蛇,他們把瀞雲群山命名為‘巫域’,有進無出的死亡禁地。”於浩鋪開一張瀞雲山區的地圖,地圖上的很多地方都用彩筆標記了。徐海城掃了一眼,這是一張高精度等高線地圖,從精度來看,隻有軍隊、航天局等國家機構才有。不過,過了白骨溝後,精度明顯下降了,特別是中心無人區,更是模糊。看來那裏山高林密,難以翻越,再加上氣候多變,危險重重,至今沒有人抵達。

“但那隻是對一般人來說,而不是我們團隊。我們這個團隊,每個人是我精心挑選出來,每個人都有原始森林的經曆,都有非同尋常的特殊能力。我相信,我們聚在一起,可以到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於浩說罷,還揮舞兩下拳頭,金融行業的他開起動員大會,左一句團隊,右一句團隊,很有些不倫不類,但小阿裏和拉赫曼似乎很吃這一套,聽了楊月即時翻譯的他們,一個眉飛色舞,另一個撮唇吹哨。

於浩衝撮唇吹哨的小阿裏笑了笑,繼續往下說:“我給大家準備了最新的作戰服和各種設備,可以抵擋那些瘴氣、沼澤、蛇、蝙蝠。在巫域,我們會遇到的最大威脅是蟒蛇。所以我請來了拉赫曼。拉赫曼,你來說說遇到蟒蛇怎麽辦?”

拉赫曼嘰裏咕嚕地說了一串英語,還比畫了一個雙手抱頭支肘的動作。

楊月即時翻譯:“蟒蛇性格懶散,隻有餓了才會撲食,所以遇到蟒蛇的時候不要慌,更不要主動招惹,先判斷一下它是否已經進食了。吃飽的蟒蛇是不會主動進攻的,除非你讓它覺得受到威脅。蟒蛇攻擊獵物,一般是先纏繞,它能夠感應人體心跳,通過加大心髒附近的纏繞力度,迫使獵物心髒衰竭血液停止流動死亡。所以遇到撲食的蟒蛇,貼地平躺著,讓蟒蛇無法纏繞。平躺時記得雙手抱著腦袋支起胳膊,這樣會使你腦袋看起來很大,蟒蛇沒有辦法由頭部吞噬你,它會選擇從腳開始吞噬,你也不要亂動,讓它吞。等它吞到你腰部的時候,你要坐起,割開蛇嘴巴的側麵。蟒蛇在吞噬時上下頜是分開的,所以嘴巴側麵很薄,很容易就割開了。”

陳三好將信將疑:“真的?”

楊月翻譯了陳三好的問話,拉赫曼冷峻地回了一句:“我用這個辦法,已經獵殺了六條蟒蛇。”

“牛逼。”陳三好朝拉赫曼豎起大拇指。

拉赫曼看懂他的稱讚,笑了笑。

“明天早上五點,我們從這裏出發,乘直升機到這個地方。”於浩指著地圖上的一個標記,大家都湊近看著。

徐海城回憶了一下,於浩指的地方應該是白骨溝過去一點,他不記得那裏有能讓直升機降落的平地,但是看於浩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不會出錯。或許於從容跟他提過巫域的地形,雖然徐海城到現在還不清楚於從容與曼西族之間的恩怨,但是直覺告訴他,於從容肯定去過巫域。

陳三好咦了一聲說:“好像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山區海拔高,氣流複雜,最遠隻能送我們到這裏,後麵就得靠兩條腿了。”於浩看著徐海城說,“這個徐隊長應該很清楚。”

徐海城點點頭說:“沒錯,山區氣候很複雜。”

陳三好哦了一聲,不再吱聲。

小阿裏與拉赫曼都是一副任於浩安排的表情。

“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於浩掃了一眼眾人。

徐海城想了想說:“我想先去蟠龍寨一趟。”

於浩搖搖頭,歉意地說:“徐隊長,我想我不能答應。我跟你說過,我們要爭分奪秒,因為我爸等不起。”

徐海城依然堅持:“蟠龍寨旁邊有塊平地,直升機去白骨溝前先去蟠龍寨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我想去見個人,問點事,說不定對我們進入巫域也有幫助。”

“你要見的人是誰?”

“春花婆婆,一個賣半身的巫婆。”

於浩皺眉問:“什麽是賣半身?”

“賣一半靈魂給鬼神獲取靈力,一種成為巫師的傳統儀式。”楊月輕聲解釋。“徐隊長,找她是為了什麽?”

“她是蟠龍寨的巫師,有很強的通靈能力,我想問她一些事情。”

徐海城信口胡謅,蔣村長一直說春花婆婆是個賣半身,法力微弱。他之所以來找春花婆婆,是因為半個月前,席青鬆給他送土煙的時候說,春花婆婆想見他。

於浩與楊月交換了一個眼神:“好,就這麽定了。明天先去蟠龍寨,然後去白骨溝。”

又商量一下行程的細節,到深夜,大家就各回房間休息。徐海城被安排在別墅二樓的客房裏,隔壁是小阿裏。陳三好和拉赫曼住在一樓客房,楊月和於浩住在三樓。這個房間安排,隱隱昭示了六人在團隊裏的位置。無疑,於浩最器重最信任的是楊月,兩人有師兄妹情分,無可厚非。

嗜睡症又發作了,徐海城很困,但努力不讓自己睡著。於浩找上他,情理上沒有問題,畢竟他是南浦大學考察團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是為數不多經曆過巫域險惡的人。說辭也沒有漏洞,一個華爾街金融家為父身入險境,希望得到一個誌同道合者的幫助。但他總覺得太過順理成章了,疑心於浩受人指使,可是看了四個同伴,除了楊月外,其他三人都像草莽之流,完全不是生命科學研究所那些專家們的做派。難道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不過,不管於浩後麵站著誰,都無關緊要。之前他打過幾次報告給局裏,希望能組織人員進入巫域調查,報告卻如泥牛入海。今天局長陳琛的意思很明確,事情太大了,已經不歸南浦市管了。所以,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讓他重返巫域。他閉了閉眼睛,似乎又聽到聚龍洞的滴水聲,萬蛇穀中蛇如潮水般湧來……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徐海城從**一躍而起。以為是陳三好,打開一看卻是楊月。

楊月看到他臉上的詫異,環顧左右問:“徐隊長在等人?”

“沒有,這麽晚了,楊小姐找我有事?”

“我給你送藥。”楊月嫣然一笑,揚揚手裏的棕色藥瓶,隨著這個動作,半幹的長發也甩了甩,一種香中帶甜的味道從發間散開,飄到徐海城鼻翼,讓他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

“什麽藥?”

“治療嗜睡症的藥。”

徐海城接過藥瓶看了看,沒有商標沒有質量合格證沒有生產廠家。

“三無產品?”

楊月羞澀地笑了笑,說:“這是中藥,我自己配的。不過,效果非常好。”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楊月不可能是現配的藥,也就是說她篤定他會加入。當然,這也不算是預料之外的事情,他們已經深入地調查過他,肯定也知道他打過幾次報告到局裏。

徐海城晃了晃藥瓶,簌簌有聲,看來裏麵的藥丸並不多。“你還是中醫?”

“算是,祖傳的,從小耳濡目染,所以懂得一些。”

“謝謝,不過你還是拿回去吧。”徐海城把藥瓶遞還給楊月,“我帶著醫生給我開的藥,放心好了,絕對不會拖累大家。”

“徐隊長不相信我?”楊月歪著頭,微微嘟唇,表情委屈,配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很難讓人不心軟。

徐海城有一秒的猶疑,最後還是說:“我們才剛認識,談信任似乎早了點。”

“明白了,那我不打擾你了。”楊月似是被他傷害了,垂下眼簾,口氣低落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

徐海城看著她腦袋低垂地走向樓梯,心裏油然而起一種怪異的衝動,之所以說怪異,是因為衝動並不是發自內心,而是來自外界。叫住她,叫住她,叫住她……衝動之強烈,讓定力深厚的他差點脫口喊出聲。但最終,他還是克製住了,並迅速地關上門。

關門聲傳到樓梯口,楊月停下腳步回過頭,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的低落,有的隻是詫異。她若有所思地盯著緊閉的房門一會兒,又繼續往三樓走去。她剛走過,陳三好從一樓躡手躡腳地上來了,先是朝三樓張望了一眼,然後走到徐海城房門口,也不敲門,從懷裏掏出銀行卡,刷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並不大,燈也亮著,隻需一眼就看出徐海城不在。陳三好愣了一下,一隻手突然從門後探出,扼住他的脖子,幾乎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跟著徐海城的臉逼近他麵前,一臉警惕地問:“陳三好,你鬼鬼祟祟的,想幹嗎?”

“徐隊長,你小點聲,我有情況要匯報。”陳三好啞著嗓子說。

“什麽情況?”

“你先放開我,你掐著我的脖子,我怎麽說話?”

徐海城鬆手,陳三好腳落了地,摸摸火辣辣的脖子,討好地說:“徐隊長勁兒真大。”

徐海城不喜歡他的自來熟,開門見山地問:“陳三好,你在我手心刮的是110?”

“哎喲徐隊長,你知道是110,你還留下來?”陳三好眼睛一瞪,一雙不大的眼睛愣是被他瞪成小燈泡,“我還以為你沒明白呢。110啥意思呀,徐隊長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危險撥110,這意思很明白呀,結果你還留了下來。”

徐海城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哎,你把話說清楚,別顛三倒四的。”

“不好意思,徐隊長,我一激動就成話癆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從頭跟你說起。”陳三好深深地吸口氣,“你知道,我是做死人生意的,這兩年生意不太好做。好多二傻子看了什麽《盜墓筆記》《鬼吹燈》,拿把洛陽鏟就開始盜墓了。這人一多,競爭也多,你說去踩個點,一看身邊全是同行,這活兒還能幹嗎?而且他們根本不遵守行業規則,也不明白盜墓是個技術活,以為挖個洞就是盜墓,真是太不專業了,留下一屁股的麻煩,搞得到處都開始嚴打。我還算幸運,看這行風氣不對,就收手轉做古董生意,所以現在還能跟你徐隊長嘮嘮嗑,否則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蹲著呢……”

徐海城看他滔滔不絕,唾沫橫飛,真是無語。這家夥一激動是話癆,不激動更是個話簍子。

“我這個人呢眼毒,古董生意做得還行,一年二三十萬穩穩妥妥。

人呀,都是懶骨頭,安穩的日子過久了,就不想再過那種四處打洞的日子。再說瀞雲深山那地方邪門得狠,圈內人有句老話叫做‘寧盜陝西百洞墳,不挖瀞雲完璧墓’。年輕的時候我不信這個邪,跟著兩兄弟去瀞雲山裏挖過一個墓,也不是啥好墓,估摸著就是一個官員。你知道我們碰到啥了嗎?”說到這裏,陳三好的表情變得神秘兮兮。

徐海城搖搖頭,問:“碰到啥了?”

“你絕對想不到。”陳三好猶有餘悸地說,“打開棺槨的瞬間,無數條蛇,就跟那潮水一樣從裏麵湧了出來。我直接就嚇尿了,幸虧這泡尿,它們可能嫌我髒,沒追著我。我撿回一條命,那兩兄弟就折在那墓裏了。到現在,我一看到蛇,就憋不住想尿。徐隊長,你說這麽個鬼地方,我躲還來不及我幹嗎去呀。”

徐海城也好奇了:“那你這次又為什麽去呢?”

“我是被逼的,徐隊長,我被逼的。”陳三好義憤填膺,唾沫都快噴到徐海城臉上了,“那個女人,姓楊的,是個草鬼婆。”

“草鬼婆是什麽?”

陳三好瞪大眼睛,大驚小怪地說:“草鬼婆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草鬼婆?”

徐海城被他的嘮叨和一驚一乍折磨得心火上升。“你直接說就行了,別賣關子了。”

“也是,徐隊長你不像我們這些打洞的,走南闖北,見多識廣。”

陳三好自我吹噓了一番後終於入了正題,“東南亞三大巫術,湘西趕屍術、泰國降頭術,還有一種就是苗族製蠱術。苗人稱蠱為草鬼,養蠱的女人就叫草鬼婆。”

“楊月?”徐海城不敢相信,這麽秀氣的一個姑娘。

“徐隊長有沒有覺得她長得特別美,一見她就讓人忍不住……”陳三好湊近徐海城,表情猥瑣地說,“想睡她。”

徐海城被他那股猥瑣勁給惡心著了,往後退了退說:“她長得是挺好看,但還不至於讓人瞎想吧。”

陳三好懷疑地斜徐海城一眼:“真沒想?”

徐海城點點頭。

陳三好上下打量徐海城一眼,問:“徐隊長,你是不行呢,還是你喜歡男人呀?”

“都不是。往下說。”

陳三好還嘀咕個沒完沒了:“這不科學呀,蠱婆都長得漂亮,而且蠱養得越久能力越強,就越漂亮,魅力也越大。難道徐隊長你不受蠱惑?”

徐海城被他東拉西扯弄得失去耐心:“你還是說說到底怎麽被逼的?”

“她給我下蠱了。”

徐海城吃驚地問:“下蠱?”

陳三好點點頭。

“怎麽下的?”

“我不知道她咋下的,她來我店裏,我以為是顧客,還跟她客客氣氣地聊了一會兒,雨前龍井都泡上了。然後我就中招了。”

“你怎麽知道自己中招了?”

“一開始我不知道,她告訴我,還給我一瓶藥說可以緩解。”陳三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棕色藥瓶,和剛才楊月給徐海城的一模一樣。“我不相信,就把藥扔回給她,她也不生氣,就這麽笑嘻嘻地看著我,哎呀媽呀,我肚子就開始疼了,比那女人生孩子還疼,感覺有個東西在肚子裏一拱一拱,就這裏……”

陳三好指著自己的腹部,徐海城好奇地摸了一下說:“沒什麽東西。”

“我要不吃藥,它就會一拱一拱,像是要從肚子裏鑽出來。”陳三好一臉心有餘悸,“所以,我沒有辦法,隻好加入他們了。”

徐海城凝神思索,他當然不會完全相信陳三好的話,但是認真想想,楊月身上確實有些疑點。於浩說過,是楊月告訴他,於從容被人下蠱,一般女孩子哪知道什麽是蠱啊,從這點來看,楊月確實對蠱有一定的了解。還有剛才,楊月莫名其妙送來一瓶藥,那真是治嗜睡症的藥,還是別的藥呢?難道自己也被下蠱了?可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拉赫曼和小阿裏也被下了蠱?”

“不知道,我不會說英語。”陳三好搖搖頭說,“不過,我猜他們多半是被於少的錢砸暈了。他們倆老外,哪知道這巫域的凶險,指定是上當了。”

“我去找於浩談談,要真是這樣,我讓他給你解藥,讓你回去。”

徐海城說著,轉身就要開門。

陳三好一把攥住他,苦口婆心地說:“哎喲我的徐大隊長,別衝動,衝動是魔鬼。你去說,他們能承認嗎?他們不承認,你有證據嗎?

除非把我肚子剖開,把蠱找出來,可這玩意兒怎麽找得著呀?我刮110,不是想讓你救我,就是想給你提個醒兒,讓你防著楊小姐一點,別看她漂亮,漂亮的女人都是要人命的。結果,我來遲了,現在說不定你肚子裏也有一條呢?要不,楊月幹嗎給你送藥呀。”

徐海城當然不是真要去找於浩,憑陳三好的一麵之辭去問罪,他就是想看看陳三好的反應。陳三好的反應有合乎情理的地方,也有不合理的地方,這兩者混淆在一起,一時間很難分清楚,應是真假參半。

徐海城假裝聽進了陳三好的話,反問:“那你說怎麽辦?”

“隻好跟著他們進山了。”陳三好無奈地說,“楊月答應我,五天後給我解藥。到時候我再想辦法,希望徐隊長能幫我一把。老天保佑,希望我能活著回來吧,我要是斷子絕孫,家傳的手藝就失傳了,到了陰曹地府,我爺爺指定拿洛陽鏟捅死我。”

“好,我會幫你的。”

“那我先謝謝徐隊長了。”陳三好感激地說,“徐隊長的加入,讓我心裏踏實很多,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不過,徐隊長,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去瀞雲深山?”

原來他也是來探口風的。

徐海城簡單明了地說:“查案。”

陳三好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說:“是南浦大學考察團的案子吧?

單槍匹刀,深入險境,徐隊長真是膽量過人。”盡管政府封鎖了消息,但是南浦大學人文係在國內外有一定的名氣,考察團和救援隊全軍覆沒一事,自然也有風聲傳了出去。不過,陳三好並不知道,徐海成是當事者之一。他並不相信徐海城真是去查案,查案怎麽可能是一個人呢?他認為這不過是徐海城的搪塞之語,世故如他,自然不會再問下去了。

徐海城也無意與他詳說,就點了點頭。

陳三好走後,徐海城又重新理了理思路,原本懷疑於浩背後是那個叫生命科學實驗室的神秘單位,現在看來倒有些不太像,他招來的人太過奇怪,無論是陳三好還是楊月都讓人琢磨不透。特別是楊月,看起來漂漂亮亮的一個文化女性,細想一下還真是疑點多多……看來這次巫域之行不會太平。

徐海城重重地歎口氣,放棄思考,任嗜睡症拖著他墜入黑暗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