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瞬間空白的雪中悲歌
——VOL.01——
[失憶的小小水]
從星星湖離開，棠歌帶我回慶川市區，來到了離翔明中學不遠的一家叫做SWEET HOUSE西餐館。
因為農曆新年的來臨，小小的SWEET HOUSE裝飾得非常喜氣，鮮紅的中國結在屋簷下飄**著，散發出濃濃的新年味道。
站在SWEET HOUSE的門口，我並不著急進去，而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家據說是過去我經常光臨的西餐館，尋找了記憶的痕跡：店內是穿著各式各樣校服的學生顧客，穿梭著忙碌著的一個個身穿製服青春洋溢的美少年和美少女服務生，櫥窗上竟然還擺放著這些服務生的寫真集，氣氛非常活躍，感覺像是在開嘉年華似的。
“SWEET HOUSE是專門麵向學生一族的西餐館，那些服務生全是從各個學校挖來的。”棠歌適時地充當起我的解說員，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而且，今年SWEET HOUSE的兩名兼職小掌櫃是洛洛認識的人哦，不過他們現在轉學去了華英中學。”
“咦？真的嗎？”我眼睛瞬間發亮，有些迫不及待地拉著棠歌踏進了SWEET HOUSE的地方，門口鈴鐺的“叮當”聲和服務生的“歡迎光臨SWEET HOUSE”一起響起。
“櫃台那邊的人，你看記不記得？”棠歌手指著櫃台的方向，提示我。
我順著棠歌的視線望去，站在櫃台後方有兩個人：女生的胸前垂著兩條又黑又亮又長的辮子，她“嘀嗒嘀嗒”地按著計算器，表情異常亢奮，黑亮的眼裏仿佛有一個個華麗的“￥￥￥”符號冒出，興致盎然地算著賬，全身仿佛都散發出MONEY的氣息。
女生背後站著一名五官精致的漂亮男生，眉間的紅痣閃爍著粉紅色的光彩，仿佛非常習慣少女“見錢眼開”的樣子，化身乖巧的按摩小師父，溫柔地按揉著女生的肩膀來支持她的工作，滿臉的寵溺和甘之如飴，讓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常喜歡那個女生。
熟悉的感覺湧上我的心頭，記憶之湖微微地晃動起來。
那個長辮子女生……
雙腳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在大腦還沒有下達指令前，已經自發自覺地朝櫃台投去，激動得全身不可抑製地顫動起來。
“棠歌，她是風琴音。”我指著埋頭在計算器上奮鬥得不亦樂乎的長辮子女生，回頭跟棠歌說。
“洛洛，你想起風琴音了？”棠歌的臉瞬間發亮。
“呃？”我愣住了，難道長辮子女生和眉心痣男生就是棠歌說我認識的那兩個兼職小掌櫃？
櫃台後的女生和男生聞言，不約而同地抬頭樣式我，不可思議的表情霎那在他們臉上定格。
“洛菲，你回來了！”眉心痣男生回過神，欣喜地叫起來，“琴音，洛菲沒事了。”
“水洛菲，原來你真的在慶川市啊！”風琴音的表情慢慢地從不可思議朝詭異發展，一眸計量之色閃過她的眼睛，“好久不見哦！”
看來，我以前真的認識他們，可風琴音居然是……
“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們。”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心下為剛剛得知的事實而震撼不已，“棠歌，我沒有想起認識風琴音的事。”
沒想過到我和風琴音會有那種意想不到的巧合。
我話剛說話，眼前的三人表情同時僵硬成了見鬼狀，匪夷所思的目光齊刷刷地掃過我的臉。
“洛洛，那你怎麽知道她是風琴音？”棠歌滿頭霧水，疑惑地看了看我和風琴音。
“因為她是我新媽媽的女兒，我看過她的照片。”那頭長到誇張的頭發我絕不會認錯的，剛好她也叫風琴音，是我無緣見到的新姐姐。
去年我蘇醒後，爸爸和新媽媽曾經回國說要接風琴音來意大利，結果她因為男友無法離開。我身體複原之後回國直接去了海棠市，一直沒有機會和這名新家庭成員見麵的機會，沒想到她竟是我以前認識的人。
“OMG!”風琴音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嘴角微微抽搐著，“你該不會就是水叔叔和我媽口中那個失憶的小小水吧？”
“他們是叫我小小水。”我點點頭，看著風琴音和眉心痣男生，熟悉的氣流竄過我的腦袋，猛地想起曾經做過的夢，訝然地指著眉心痣男生叫起來，“他是不是以前被我和棠歌、海淩當小偷抓起來的宮亦嵐嗎？”
那個策劃校園追捕大家樂遊戲的女生，好像就是風琴音，夢中我還帶著宮亦嵐去向她“領賞”呢！
“水洛菲、洛洛、菲菲、小小水，你的名字可真多呢！別忘了嵐曾經因為你的莽撞摔得很慘哦！”風琴音沒好氣地哼道，突然歎了一口氣，“如果早點知道小小水是水洛菲的話，嵐也不用為你的失蹤擔心，棠歌也不用那麽瘋狂地找你了。”
“現在看到洛菲平安無事，我終於可以放心了，即使洛菲不記得我也沒關係。”宮亦嵐揚起清澈澄淨的笑容，仿佛泉水一樣的笑容留過我的心，讓激動的心情平靜起來，突然又想起來海淩說過宮亦嵐是我的同班兼舞伴，原來就是眼前這個善良又美好的少年。
“嵐，我很抱歉。”我歉然地低下頭，明明曾經一起生活過的朋友，麵對麵卻已經找不到那些牽絆了，感覺有些悲哀。
身旁的棠歌握緊了我的手，掌心傳來的溫暖奇異地驅逐我驟然湧起的傷感。
宮亦嵐不以為意地搖頭，滿臉體貼的微笑。
“棠歌，你一直和洛菲在一起嗎？”風琴音的臉色驀地暗下來，若有所思地開口，“早上我很意外地接到葉海淩的電話，他心急如焚地問我洛菲有沒有回慶川市，要我有洛菲的消息通知他。棠歌、洛菲，你們和葉海淩這兩年到底都什麽了？”
咚！
風琴音的話，讓我的心倏地下沉。
這才想起我“離家出走”會造成海淩多大的恐慌，昨晚隻顧著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瞞著海淩來找棠歌，怕被他“追蹤”到，我連手機都不敢帶，現在海淩一定在到處找我的。
但是，風琴音話中透露的另一訊息，讓我心寒得脊背陣陣發涼——海淩認識風琴音，可能早就知道她是我的新姐姐，卻隻字未提，回國之後也不願意帶我回慶川市見過去認識的人。因為風琴音也認識棠歌，如果我見了風琴音，棠歌的存在，海淩無論如何都不能對我隱瞞了。
海淩，滴水不漏地保護著我，其實不是怕我受傷，而是不讓我有一絲絲想起棠歌的可能吧？
海淩明知道過去我喜歡棠歌，為什麽要不擇手段地“分開”我和棠歌呢？
到底過去發生了什麽事，我會離開棠歌和海淩出國呢？
“洛洛今天才和我在一起。”棠歌避重就輕地回答風琴音的問題，擔心地皺了皺眉，“你會告訴海淩嗎？”
“洛菲想回去嗎？”風琴音顧左右而言其他，一手玩弄著長長的辮子，直直地望著我，“我媽曾跟我提過小小水的一些事，對一直寸步不離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小小水的男友讚不絕口，沒想到那人竟是麵冷如霜的葉海淩，洛菲難道不喜歡他嗎？”
“我現在不能離開棠歌，我得和棠歌一起把丟失的記憶才回來。”我神情恍惚起來，心裏充滿了矛盾，海淩的付出讓我一直依賴他信任他，但他無所不用其極地隱瞞棠歌的存在讓我越來越介意，“我沒有不喜歡海淩，但現在棠歌的事情更重要的。琴音，不要告訴海淩，好嗎？”
如果我現在回到海淩身邊，他會把我守得更嚴實，不會再讓我有機會見棠歌的。
我絕對不要這樣被海淩“抓”回去，我不想再留下棠歌一人了……
——VOL.02——
[三個人的幸福]
SWEET HOUSE內飄揚著優雅柔和的古典音樂。
熱情洋溢的美少年美少女服務生們，依然悠然自得穿梭在客人之中，有條不紊地提供SWEET HOUSE特色服務。
櫃台上空的喜慶氣氛，因為風琴音的沉思緩緩地凝結沉重起來。
我神經慢慢地繃緊了，忐忑不安和棠歌緊盯著風琴音，眼睛眨也不眨地等著她的答案。
宮亦嵐輕輕地扯了扯風琴音，小聲地問：“琴音想為難洛菲嗎？洛菲不想回去，琴音就幫幫她吧！”
宮亦嵐的話，仿佛一股暖流吹向我心口，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以前他應該是和我關係不錯的朋友吧？即使被我忘記，仍舊體貼地為我著想，我一定要努力地把他那份記憶也找回來。
“嵐，你這麽關心洛菲，小心我吃醋哦！”風琴音嗔怨地瞥了嵐一眼，然後轉頭與我對視，正色道，“既然小小水已經是我妹妹，而且當初你抓到嵐贏得遊戲時，我也曾允諾你一件事。現在，我就兌換我對你承諾答應你的要求，絕不會告訴葉海淩的，也不會插手你們三人的事，隻希望小小水最後的選擇是幸福的。”
盤旋在腦門上的沉悶氣氛瞬間散開。
我、棠歌、嵐瞬間都鬆了一口氣。
風琴音像家人一樣叫我“小小水”，已經把我當成她的妹妹了。
“謝謝你，姐姐。”我由衷地感激風琴音，雖然是“第一次”和她見麵，但我好像喜歡上這個新姐姐了。用力甩開了因為海淩而恍惚的心緒，習慣性地咧開嘴，給她一個水洛菲式發熱燦爛笑容。
“你應該慶幸我不當搶錢女王了，否則放過這麽值錢的情報會讓我痛心疾首的。”風琴音皮皮一笑，從櫃台裏探出手拍拍我的腦袋，非常有姐姐的架勢，“妹妹的行情真不錯，棠歌現在可是翔明中學最熱門的長笛王子呢！”
“嗬嗬。”我眯起眼睛笑著，心情放鬆下來。
“風琴音，我也謝謝你給我機會。”棠歌朝風琴音微微一笑，溫柔的星光在眸中閃耀，“我會努力讓洛洛幸福的。”
“我相信，不管小小水和你還是葉海淩在一起，你們都會讓她幸福的，隻是——”風琴音頓住，收起了笑容，“棠歌和葉海淩的幸福，小小水卻無法兼顧……三人的糾纏，隻要兩個人能幸福，就是最大的勝利了，不要讓三個人都痛苦。”
風琴音的話，讓我剛剛放鬆的心情倏地沉重，偏頭看了看一直牽著我手未曾放開的棠歌，看著他眼中的小小身影，想起來了另一雙藍眸中的自己，同樣被珍視著……然而，就像風琴音說的，我無法兼顧他們兩人的幸福，三個人無法永遠在一起的。
不想再讓棠歌因我而悲傷下去，也不想海淩為我難過……
棠歌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牽著我手的手力道加深了，源源不斷地把他的堅定傳遞給我。
風琴音說完，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神情恍惚起來，眼神有些縹緲，一抹傷感閃過。
一旁的宮亦嵐伸出手溫柔地把風琴音攬進懷裏，似乎在無聲安慰著她，然後開口轉移話題，打破眼看就要再度凝結的氣氛：“洛菲臉色不太好，是餓壞了吧？趕快去座位坐好哦！”
“是啊！”風琴音猛地回過神，慧黠的笑容驅走了那一臉的恍惚，拉著宮亦嵐走出櫃台，“為了慶祝我和小小水曆史性的會麵，我這個做姐姐的可要好好地表示一下，所以今天我請客，由嵐當你們的超級服務生，這可是SWEET HOUSE的特別優待哦！”
“嗯。”我忙不迭地揚起笑，藏起心中對未來的惶然。
“謝謝。”棠歌牽著我的手，在宮亦嵐的帶領下，來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又飄起了片片雪花，溫暖的陽光被厚重的雲層掩蓋了。
SWEET HOUSE內，喜樂融融。
在風琴音和宮亦嵐的熱情招待下，我和棠歌是吃飽喝足精神飽滿，有些不舍地告別風琴音和宮亦嵐，開始我們記憶之旅的下一站——回翔明中學，去拾掇記憶的枝枝蔓蔓。
當我和棠歌離開SWEET HOUSE，在車站牌下等車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從我們麵前飛馳而過，然後以風卷殘雲之勢緊急刹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徹雲霄，驚得我打了個激靈。
“吱——”
怎麽開車的呢？
我拍拍胸口瞪著離我們五米之遙的轎車，在心裏嘀咕著，下雪天路麵濕滑，不專心點很容易出事的……
車門霍地打開，從駕駛座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風衣，全身散發出西伯利亞寒氣的混血少年，冰冷如刃的氣息迎麵撲來，我的心髒在對上少年的臉時，瞬間被凍結了，目瞪口呆地看著朝我走來的人——葉海淩！
細碎的雪花飄灑著，仿佛晶亮的水晶在他金發中閃爍著，漸漸地染上他的寒氣，光芒變成淩厲起來，一點一點地增加他全身的寒冰度。
深不可測的海藍色眼眸變成了冰藍色，冰冷的霧氣在眼中繚繞著，好像暴風驟雪在肆虐著。而猶如深海的瞳孔有團火焰若隱若現地燃燒著，昭示著他冷若冰霜麵容下隱藏的憤怒。
葉海淩踩著沉重的步伐在我麵前站定，犀利如鷹的目光卻越過我，定格在我的旁邊——棠歌的身上，有危險的火花在他眉梢閃動。
棠歌一見海淩馬上就進入了戰鬥狀態，全身緊繃著啟動了一級警備，溫柔的笑意早上嘴邊凍結成冰。牽著我的手握緊，傲然地仰起頭，毫不畏懼地直麵海淩的憤怒和冷眼，絲毫沒有被海淩全身散發的寒氣嚇到。
可我……好像做賊心虛，在見到海淩的那一霎，整個人都軟了。尤其是看到海淩從未有過的升級版的冰川臉和極地火焰般的怒氣，全身不由地打顫起來，不詳的預感變成了大魔王黑漆漆的翅膀，嚴嚴實實地把我籠罩了。
再見海淩和棠歌激烈冰冷的眼神絞殺，心髒的跳動都變得非常吃力，呼吸緊窒而沉重，全身的血液卻瘋狂地奔騰起來，想要開口說點什麽來緩和氣氛，卻哆嗦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隻能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預料外的場麵。
完蛋了！
我的腦神經全線罷工，腦海裏隻剩下這個念頭。
海淩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該怎麽辦呢？
“棠歌，我警告過你，不準再接近菲菲的。”海淩緩緩地掀動微白的唇，冰點之下的聲音，冷得讓我神經都戰栗起來，驚恐著看海淩的右手握成了拳，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拳擊向棠歌的下巴……
“嘭！”
棠歌毫無防備地被海淩襲擊，整個人由於突如其來的猛烈力道失去了平衡，撞向了車站牌邊的大型廣告牌上，也鬆開了我的手。
海淩根本就不給棠歌喘息的時間，隨即上前揪住棠歌的衣領，夾雜著洶湧怒火的冰冷聲音，仿佛冰刃一樣刺向棠歌：“菲菲半夜去找你，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你費盡心機地想要喚醒菲菲的記憶，就是想再次看到菲菲因為你下地獄嗎？”
我因為棠歌下地獄？再次？
電光火石間的事態變化，讓猝不及防的我失去了正常的反應，呆呆地看著向來冷靜自製喜怒不形於色的海淩，以異常激烈的手段襲擊著棠歌表示他的憤怒。
看著海淩用極力克製著怒火和恐懼的冰冷聲音質問著棠歌，聽著他話中的別有深意，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莫名的寒意爬上了我的脊背。
棠歌怎麽會讓我下地獄呢？
海淩到底指的是什麽事呢？
——VOL.03——
[暴風雪的中心]
“海淩，當事情的發展超出你的掌控，你就惱羞成怒了嗎？”
淡淡嘲諷聲是棠歌對海淩的回應。
然後，棠歌緩緩地抬起頭，黑邃的雙眸閃爍桀驁的光芒，倔強高高地仰起頭，將所有的溫柔與平和打包收起，傲然不馴地麵對鉗製他衣領的海淩，進入了與宿敵的戰鬥狀態。
然而，棠歌下巴刺眼的青紫和嘴角觸目驚心的血絲，刺激了茫然的神經，空白的腦袋瞬間清醒，心猛地縮緊了。
“棠歌，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對你的容忍度。”海淩眯起了眼睛，寒光從眼梢泄露，昂藏挺拔的身軀以排山倒海的姿勢欺近棠歌，揪住衣領的手收緊，另一隻手則再次緊握成了拳，“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飄揚的雪花落在他們中間，加速了氣氛的凝結，變得緊張局促，仿佛更大的衝突在海淩握緊的拳上隨時都會爆發。
“海淩！不要！”我不假思索地踩著軟綿綿的腳步衝過去，顧不上兩人交鋒時迸裂出來的冰刀雪劍，進入暴風雪的中學，按住了海淩揪著棠歌的手，聲音沙啞著請求：“海淩，是我擅自瞞著你來找棠歌的，是我的錯，你怪我吧，別傷害棠歌，好嗎？”
我無法眼睜睜地再看著海淩對棠歌動手了，更不想看著兩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卻因為我互相傷害攻擊。
我不明白海淩這麽敵視棠歌不肯原諒棠歌的真正原因，也沒料到海淩會失控到如此地步，比上次在宿舍發現棠歌身份時還要憤怒，所有的冷靜自製都被怒火燃燒殆盡，仿佛失去理智似的，毫無顧忌地在大街上對棠歌動手。
究竟海淩口中棠歌讓我下地獄的事指的是什麽？
到底過去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記，讓我麵對海淩和棠歌的爭執手足無措地？
“洛洛，這是我和海淩的事，你別參合進來。”棠歌對著我搖搖頭，用眼神示意我“作壁上觀”，好像他被海淩揍了一拳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與海淩一樣無所謂。
然而，聽到我的話，海淩的手緩緩地鬆開了棠歌的衣領，冰藍色眼眸中的暴戾之色一閃而過，握緊的拳也鬆開，似乎努力地在克製著滿腔的憤怒。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瞳孔深處的火焰變得微弱不少，他轉身麵對我，巨大的壓迫感朝我襲來。
“菲菲，我找你一天了。”海淩用淡然的口氣陳述著一個讓他心急如焚又疲於奔命的事實，在一瞬，他猛地張開手把我卷進在風雪中顯得冷冰冰的胸膛，仿佛失而複得似的，用力地抱緊我不留一絲的縫隙，冰冷的聲音夾帶著淡淡的難以名狀的落寞和失望，“我不能讓菲菲全心信任依賴嗎？我不能給菲菲想要的東西嗎？我不能讓菲菲心甘情願地陪著我嗎？為什麽菲菲要用這麽方式讓我擔心呢？”
海淩在害怕，害怕我這樣離開他……所以，才會失控，把憤怒和不滿的矛頭指向了棠歌。
可是，當塵封的記憶在空白的腦海裏不斷地叫囂著，時不時地衝擊著我要從記憶之湖“破繭而出”，引誘著去把它們找出來，我就無法再滿足於海淩為我構建的無憂世界裏。
我無法控製蠢蠢欲動想要追尋過去的心，更無法漠視棠歌的存在和對他越來越多的在乎。所以，明知道我這樣的舉動會讓海淩的擔憂失望，我仍決定回到我們三人相識的原點，去尋找被我遺失的記憶和被海淩隱瞞的真實。
我要找到過去的水洛菲，才能給被我拋棄的棠歌一個交代，才能還棠歌約定和承諾。
無法全心全意信任海淩依賴著海淩構築的世界，不能心甘情願地當個沒記憶的菲菲呆在海淩身邊，無法從海淩那裏獲得的記憶，我隻能親自來找了。
心中百轉千回，思維在海淩的反問中漸漸地清朗起來。
我從海淩懷裏抬起頭，望向一旁的棠歌，他微微皺眉眉頭緊盯著擁抱著的我和海淩，下巴抿得緊緊的，仿佛在努力克製自己衝過來把我和海淩分開。而他的眼中是對我全然的信任和在乎，安靜地在我身邊，等著我的決定。
原本被我遺忘在記憶角落裏的棠歌，再次走進了我的生命，讓我和他再次有了羈絆，也讓我的心再次為他跳動，對他的喜歡已經讓我無法再離開他了。
所以——
“海淩，對不起。”我的手撐向海淩的胸膛，慢慢地推開我們之間的距離，看著海淩一下子變得錯綜複雜的表情，我仍說了他不願意聽到的話，“我無法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跟海淩離開，因為，我想找回和棠歌的記憶，我不想再讓那塊空白成為悲哀的存在了。”
我不能再當那個被海淩守在城堡裏無憂無慮的聽話小公主了，走出了海淩構築的世界，無法再在意他的心情，隻想把記憶拚圖一塊一塊地拚完整。
聞言，血色如潮水般從海淩的臉上退出，海藍色的眼眸一片死寂，輪廓立體分明的臉龐籠上了一層陰影，擁抱著我的手臂刹那僵硬了。
雪花飄過他漸漸蒼白的唇，冷了他的唇，微微顫抖著，艱難地掀動著：“那些回憶對菲菲真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得讓菲菲遠離我嗎？”
“很重要，因為那些曾是我們三個人共同存在的證明，而海淩卻隱瞞了棠歌的存在，讓海淩給我的記憶都缺了一角。”我沒想到會這麽快和原本讓我安心依靠的海淩攤牌，更沒想到會是在這麽糟糕的情況下。
麵對強勢霸道的海淩和溫柔固執的棠歌，我再一次陷入了記憶中的兩難，不管現在我做什麽樣的選擇，都要再傷害一個人。
“菲菲在怪我吧？”海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淡然的聲音有些飄忽，“我隻是不想失去菲菲而已。”
“我不想怪海淩的，因為我知道海淩都是為了保護我。可是——”我頓了頓，苦笑地看了看海淩和棠歌，“海淩不該瞞我的，你該告訴我為什麽棠歌會讓我下地獄？到底過去發生什麽事讓你這麽恨棠歌不願意我靠近他呢？海淩，告訴我為什麽明明我選擇了棠歌最後卻跟你離開呢？”
海淩隻是一味地保護著，卻從來沒有告訴我他擔心的“危險”是什麽？
“既然菲菲執意要找回過去的一切，那我也不會再瞞菲菲。但是，不管菲菲記憶恢複與否，我都不會放手讓菲菲離開我的。”海淩擁抱著我的手緩緩地收回，神情慢慢地恢複，冰冷得毫無溫度的聲音重申著他絕對的占有欲。然後，凜冽的視線掃過棠歌，嘴角微微勾起譏諷的角度，“而菲菲要的答案，棠歌最清楚，是他讓菲菲昏迷不醒的，也是他讓菲菲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我整個人震住，腦海中不期然地響起棠歌說過的一句話：
“因為，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把我們之間的記憶弄丟了。”
難道棠歌一直自責但無法開口的那件事，就是海淩所說的讓我下地獄的事嗎？
為什麽棠歌和海淩一樣都認為是他把我的記憶弄丟掉呢？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VOL.04——
[雪中悲歌]
海淩的話好像刺中了棠歌的軟肋，仿佛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臉色倏地發白，惶然在他深潭般的眼眸中閃動著，額頭沁出一絲絲的冷汗，原本的從容淡定刹那間都瓦解了。
為什麽棠歌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呢？
“難道我在意大利出車禍受重傷與棠歌有關？”我不敢置信地開口，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怎麽可能呢？
如果那個意外和棠歌有關的話，他怎麽會一直在國內找我呢？又怎麽會一直憑著守護之鏈想念著我呢？
“不。”海淩不以為然地搖頭，輕歎一口氣，正視著我，“菲菲並不是在意大利出意外，真實的事故我隱瞞了菲菲，因為不想讓菲菲想起恐懼的事。”
怎麽會這樣？
我不是意大利受的傷？
那我又怎麽會在意大利呢？
“我究竟是怎麽受傷的？”我訥訥地問出口，有道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海，讓我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去不敢去深究那背後的的含義，隻是愕然地望著海淩和棠歌，等著他們的答案。
然而，棠歌痛苦糾結的表情不期然地衝擊著我的神經，胸口陣陣發疼，讓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個被海淩隱瞞的真相，同時也是棠歌不願意提及的過去，肯定是個噩夢，而且是我們三個人的噩夢！
“棠歌，今天我們就做個了結吧！”海淩冷冷一笑，牽起我的手，淩厲的目光射向棠歌，以不容置喙的口氣“命令”棠歌，“你來親口告訴菲菲，你承諾的保護是如何讓菲菲下地獄的！”
海淩冷冽無情的攻擊徹底擊潰了棠歌凜然無畏的防備，表情瞬間倉惶驚恐，閃爍不定的黑眸望向我，眼中的濃濃愧疚和掙紮同時傳遞給了我，讓我的心情驀地沉重
風雪驟然猛烈起來，在我們三人之間肆虐開。
棠歌的沉默，讓氣氛越來越凝鬱起來。
“棠歌，告訴菲菲，在你的保護下，她是怎麽傷得血淋淋的？”海淩逼著棠歌麵對，聲音森冷，“你現在說不出口，是不想讓菲菲再次承受那份恐懼，卻還要菲菲想起一切再經曆一次噩夢嗎？”
海淩完全把棠歌當成敵人，毫不留情地針對棠歌的確定攻擊了！
“洛洛，我……”棠歌悲傷地看著我，欲言又止，嘴角沉重地下垂著。
“棠歌，你知道菲菲剛失去記憶時做噩夢的痛苦嗎？那個意外讓菲菲做了多少噩夢，你知道嗎？”海淩絲毫不留給棠歌一點點喘氣的時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隻知道自己找不到菲菲的痛苦，根本就沒想過菲菲的感受。你以為美好的過去，霎那間變成噩夢給菲菲帶來的傷害有多大，你也不——”
“海淩，別再說了！”我猛地打斷了海淩的話，慘然地搖頭，“不要跟棠歌說這些，不要再逼棠歌，我不想知道那個意外的真相了。”
那段海淩陪我度過的黑暗絕望期，已經過去了，不想讓棠歌來分擔。而海淩寸步不讓的追擊，隻會讓棠歌更加自責的。我不要看棠歌那麽自責，他已經給自己足夠多的壓力和負擔了。我認識的棠歌，一直是那麽溫柔體貼地保護著我，那個意外也隻是意外而已，絕不是棠歌的錯，我不要再去追究了。
海淩頓住，如我所願沒有再追問棠歌，也沒有再逼棠歌。
“在菲菲選擇你時，我尊重她的選擇，但我也說過，如果你無法保護菲菲讓她受一點點傷害的話，我會不擇手段把她搶走的。”海淩握緊了我的手，冷淡地看著棠歌，說出他的決定，“現在我給你機會，你卻無法開口告知菲菲真相，這樣優柔寡斷的你如何能保護好菲菲呢？所以，現在，我要帶菲菲離開，絕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傷害她第二次。”
海淩話說剛落，不給我和棠歌反應的時間，直接拉著我往前麵停靠的車走去。
在我們轉身離開的那一瞬，棠歌拉住我另一隻手。
“洛洛不能走！”棠歌回過神，悲傷的眼神依然有著堅定的光彩，“我會把一切告訴洛洛，不會讓你就這樣把洛洛帶離我的世界，葉海淩，這一次，絕對不可以！”
“棠——”海淩冷下臉，突然的閃亮打斷了他的話。
刺眼的閃光燈不斷照亮我、海淩、棠歌三人糾纏的地方，“喀嚓喀嚓”的快門聲不絕於耳，原本凝重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了。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記者，好像認出了海淩，異常興奮地一邊拿著照相機對著我們按快門，一邊急衝衝地帶著鋪天蓋地的問題飆過來。
“葉海淩，請問這位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嗎？”
“葉海淩，你和這位男生有什麽關係嗎？”
“葉海淩，難道你在和普通中學生搶女朋友嗎？”
……
連珠炮似的探問不斷地向保持著“手拉手”曖昧姿勢的我們襲來，我和棠歌完全被眼前“熱情”的記者嚇到忘記反應了。
“上車！”海淩臉色大變，拖著發愣的我和棠歌衝開記者的阻礙，飛快地打開車後門，把我們塞進去，麵對回過神蠢蠢欲動的棠歌，他警告道，“如果不想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呆著別動！”
然後，海淩冷冷地向記者丟下一句話：“這是我的私事，無可奉告。”
打開前門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車子如射出的箭在雪中飛馳。
而撞到大八卦的記者，徹底發揮了狗仔隊死纏爛打的精神，居然攔了輛計程車全力追擊。
“該死！”海淩望著觀後鏡中緊追不舍的摩托車，低咒一聲，一踩油門加速前進。
我感覺好像坐上了雲霄飛車，差點因為海淩的加速而慣性地撞到前麵的座位，才猛地回過神，明白眼前上演的“極速追擊”是怎麽一回事。
海淩最近一直在忙新電影的宣傳，曝光度非常開，人氣不斷飆升，而且今天本來是他出國的日子，卻被記者逮到在慶川市和我、棠歌在一起糾纏，明天一定會變成八卦大頭條的。
我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旁邊皺著眉頭的棠歌和化身賽車手全速想甩開記者的海淩，忍不住開口：“棠歌，海淩——”現在該怎麽辦？
“海淩，小心！”
棠歌膽戰心驚的喊聲打斷了我的話，下一瞬，棠歌整個人朝我撲來，把我圍進他的懷抱裏，隨即刺耳的刹車聲和劇烈的碰撞聲響起。
“吱！”
“嘭！”
車好像撞到了什麽，而尾追的計程車倏地從車後撞下來，再次發出巨響——
“嘭！”
在棠歌嚴嚴實實的懷中，我隻覺得一陣天崩地裂，腦海中閃過一幅混亂的畫麵，慘烈的叫聲刺激著我的神經，熟悉的疼痛在大腦細胞中爆炸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菲菲，棠歌！”車前座傳來海淩著急的呼聲，有些急促。
濕熱濕熱的**，滴落在我的臉上，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我抬起頭，就看到血不斷地從棠歌的腦門和肩膀上湧出，心跳在瞬間停止了。
“棠歌……”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棠歌緊閉著眼睛，雙手依然緊緊地抱著我，用他的身體攔住了所有的危險。
“棠歌，你醒醒了？”棠歌近乎虛無的呼吸讓我魂飛魄散地，驚恐地喊著。
“菲菲，棠歌……”前座的海淩，聲音也漸漸得微弱下來。
風雪從碎裂的車窗湧了進來，洶湧而至的寒意把我淹沒了。
棠歌沒有回我的話，隻有他的血流個不停……
腦海裏開始不斷地閃爍著血淋淋的畫麵，記憶之湖劇烈地震**起來，錐心刺骨的疼痛襲擊著我，恐懼如蔓藤纏上了我。
棠歌……醒醒……不要這樣離開我……
腦中的疼痛，麻痹了我的神經，讓我意識慢慢地渙散開，陷入黑暗前的畫麵是棠歌毫無聲息鮮血淋漓的麵容，我的絕望和惶恐隨著意識的消失，瞬間空白。
冰冷的雪花，在身上融化了。
呼嘯的風聲，好像是大魔王為我唱的悲歌。
我、棠歌、海淩的世界……就這樣崩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