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等你回家

孩子:

我知道我這個舉動很傻,將來當你能看懂這封信,一定不能理解我現在的想法和心情。可是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對你說話,還有十幾個小時你就能看見爸爸了,之後,估計他很難會讓你和媽媽有獨處的時光,所以,現在我有些話一定要對你講。

在你將來的人生裏會有幾個很重要的人,一個是你的外公,他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人,將來他一定會教你很多在老師那裏學不到的人生哲理,你一定要聽。嗯,其實媽媽也知道,老人說話習慣羅嗦,有些時候會覺得很煩,但是陳年不會,這個你放心。媽媽小時候從來都不聽他的話,於是走了很多很多的彎路,雖然現在的我有你和爸爸也並不是不幸福,但是我不希望你也受這麽多的苦。

下麵一個人就是你的爸爸,他……他或許不是個太溫柔的爸爸,如果你是女孩子還好,如果你是男孩子,也許他會對你很凶也說不定。但是你別怕,爸爸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他一定會像愛媽媽一樣愛你,媽媽一直都覺得能夠享受到他的愛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寶貝,你真有福氣。他或許和媽媽一樣,不能教你很多東西,但是你隻要學會爸爸的善良和勇敢就夠了。對了,爸爸可以教你彈琴,爸爸彈琴很好聽。

嗯……接下來我要說的這個人,你不會見到他,他是媽媽生命裏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人,雖然他已經不在了。媽媽和他的故事,等你長大了,能夠懂得了,我會講給你聽的。他是非常漂亮的男孩兒,真的,媽媽不騙你,如果你是女孩子,你的十六歲,一定會愛上他這樣的少年。他叫曲城,你要記得他的名字。還有他的爸爸媽媽,也就是你的幹外公幹外婆,他們都是最好最善良的人,當你看過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之後,你會發現能夠像他們一樣待人,真是太難得了。如果將來你不孝順他們,我饒不了你。

剩下,就是我了。你現在能夠感覺到我麽?我叫陳夢,是你的媽媽。該怎麽說呢,我不知道能夠教你什麽有用的東西,畢竟我也是摸爬滾打著長大,而且一直到現在還依賴著你的爸爸對我的寵愛。是你讓媽媽變堅強,所以,我也會更加堅強的生下你,愛你。相信我。

寶貝,你千萬要健健康康的與我見麵,我等你。

—— 愛你的媽媽

我在家平靜地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我努力地適應一個正常的女兒是父親的交流與相處,雖然有一些刻意與別扭,但是漸漸的還是有一種類似於溫馨的東西滋長出來。起初的一兩天,陳年早上起床看見桌子上我做好了的早餐會愣上幾秒,而後來他漸漸習慣,開始囑咐我多睡對孩子有好處。

沒有想過居然有一天我會眷戀這樣的生活,我私自做了一個決定,等把紹凱找回來,我們就住在家裏,和陳年一起住。其實我很清楚紹凱一定會答應,他一直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尤其他對“爸爸”這個詞有著那麽複雜的感情。

我希望給我們的孩子一個最完整的家的同時,我也希望能夠給紹凱這個大孩子一個家。

現在我坐在去離城的火車上,這情景簡直像是時光倒流。我甚至會感覺,一會兒紹凱就會跑過來了。可是情景一樣,心情卻不一樣,我的心裏沒有一絲對未來的困惑與無望,我隻盼快點到快點到。我是多麽的想念他啊,轉眼間,我離開他都有一個月了。

我從家裏帶出了我從前的手機,充好電還可以用,然後我又去營業廳買了一張卡。我將離開離城時帶在身上的孫亦的號碼輸進了手機裏以備不時之需,但我沒有打,我想要給紹凱一個驚喜,彌補我離開時他的心痛。

我躺在火車的臥鋪上一遍一遍的想:紹凱,等我回來。

因為激動,我一秒鍾都沒有睡,下火車時困得有點睜不開眼了。我強打起精神,在火車站的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然後隨著人流走出離城站。遠遠我就看見了那個我有陰影的天橋,我穿過它的時候每步都小心翼翼,直到下了最後一節台階才舒了一口氣。紹凱給我的錢我除了路費之外並沒有用多少,我打算把它扔還給他,問他還想不想用這個娶我。想到這兒,我就想笑。

打車回家的路上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小聲問寶寶:“你緊張麽?”司機回過頭來笑著問我:“懷孕了啊?”

“嗯。”

“恭喜啊。”

“謝謝。”

寶寶,每個人都在祝福你的到來,一定也包括爸爸,對吧。

可是司機卻在沒和我打招呼的情況下就在離家還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車,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他回過頭抱歉地說:“前麵太難開了,車子進去就不好繞出來,沒辦法。”

我知道,這附近的路是有些窄和曲拐,往來的車很少,可是從沒有過出租車說過不去的情況。但是我也不想耽誤時間與他爭辯什麽,付了錢就下了車。反正我的身體還不算笨重,雖然自己能感覺到是胖了些,但是外人還是不怎麽能看出肚子的。趁陽光好,走一走,順便看一看附近這些景色吧。再離開離城,就不知何年何月會回來,回來也是看朋友吧。

我一路都沒有看出什麽變化,直到走到“城池”的外麵,如果不是我對它太過熟悉,我甚至都不能肯定那是它。牌子已經被摘下來,許多工人正往外搬東西,我正要進去就看見老板走出來,看見我不免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這裏怎麽了?裝修麽?”

“關了。”

“為什麽?”我脫口而出,“這裏對你的意義……”

“我想開了。這就是一間酒吧而已,那些,都是自欺欺人罷了。幹了這麽久這行,累了,想先歇一歇了。”

我無話可說,他說得對,守著空城的人都是自欺欺人。想開,是遲早的事,我不也一樣麽?“那正好我回來了,否則我都見不到這裏最後一麵了。”

“你們走了?怪不得這一段都沒看見你們這幫孩子。”

我笑,“不是,是我自己走的,事情說來很複雜,改天有時間說給你聽。”

老板聽完倒沒有對我想說的故事感興趣,他皺了皺眉頭,問,“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走了,現在又回來?你這段時間和這邊聯係過麽?”

我搖頭。

“快點過去看看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快點,再快點,“這周圍全部被開發商買下來,這個月必須拆完,據說前麵那部分平房都已經拆完了。你快點回去,看看還來不來得及。”

當我捂著嘴,跑到我記憶裏最熟悉的家門口時,麵前的景像讓我呆如兵馬俑。灰土滿天,幾輛吊車與推土車正在工作。哪裏還有房子,能看到的隻是還來不及清理的斷壁殘骸。

紹凱,你真的不等我了麽?

“喂,孫亦,我是陳夢。”

“陳夢?!”電話那邊的語氣滿滿的不敢置信,“你在哪兒?”

“我在以前的家門口,可是……他們呢?”

他沉默了一下,我聽見他歎氣的聲音,“陳夢,你真回來了。”

“他們呢?!”

“你先別著急,別哭行不行,”他給我念了一個地址,“你走了這麽久,也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你來我家吧。”

孫亦告訴我,就在我走的那天晚上拆遷辦就去找了他們,當時紹凱正在火頭上,對人家的態度特別不好。幾乎可以說是把人家轟出去。可是,那塊地人家已經買下了,房子肯定是要拆,他的爸爸是房子的所有人也答應了拆,他也沒辦法。他都給紹凱他們找好了新的住所,可沒想到紹凱就是不走。

“陳夢,你走之後我們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真的。”孫亦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我看出他在緊張,他一定有更要緊的事沒對我說,“可當時紹凱像著了魔一樣,他一口咬定你還會回來,誰勸都沒用。他說你沒有聯係方式,你回來一定會回家找他,所以他死也不能走。”

“這個笨蛋……”我搖搖頭,不知道是該哭該笑。

“後來,拆遷辦強拆,紹凱非要攔人家,最後打起來。我趕過去時已經晚了,他們仨都傷得不輕。”

我腦袋“嗡”的一下,開始發麻了:“他現在在哪兒啊……他在哪兒?你快說啊!”

“他傷得最重,左手小臂骨折了。不過你別擔心,也去醫院了,石膏都上上了,醫生也說沒什麽大事。可怪就怪誰也沒看好他,他就在醫院待了兩天就自己出院了,到現在我們都在找他,可是還是找不到。”孫亦看著我,臉上都是深深的懊惱,“你清楚紹凱的脾氣,哎,我真是想不出來他能去哪兒,我也擔心他再衝動做出點什麽事……”

“不會的,不會的,紹凱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陳夢,我真搞不懂你們倆,明明對對方都有感情,為什麽還這麽折騰來折騰去?”

我想說話,可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我親了親手指上的戒指,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路太過不平坦,才讓我們都知道了對對方的愛。就像一個高不可攀的夢想,你非要曆盡艱險,才有資格對全世界說,它對你是多麽重要。

“孫亦,幫我在從前的家附近找一處房子,小一點破一點都無所謂。我有感覺,紹凱就在周圍。如果你們比我先找到他,告訴他,我和孩子,一直等他回家。”

等待是對一個人最大的考驗,你為我試過了,現在我要為你試一試。你將我從噩夢中領了出來,現在換我伸出手,給你你想要的美夢。

紹凱,我和孩子,等你回家。

我相信紹凱一定會回來這個地方。

就如同這次臨出發前陳年對我說,他之所以不擔心我,是因為他知道鳥兒飛的再高再遠,累了倦了,還是要回家的。所以一定要有一個人守在最初的門口,等待著說出那句——

你回來啦!

——全書完

後記:陪你走過換季

【壹】

當你們終於看完最後一個並不意味著終結的句號,看到的是已經等在這裏很久的我。坦率地說,現在的我前所未有地覺得輕鬆,因為對一個作者而言真的沒有什麽比“終於可以寫後記”了這件事更加令人愉快。但奇怪的是,當我終於可以從故事中出來,以自己的名義說些什麽,卻感覺到巨大的詞窮。

今年冬天,我過完了20歲生日,在20歲生日來臨前我完成了生命裏第一部長篇小說,它是我揮別過去時光揮別青春最好的禮物,我也一直以為它最終隻會成為我的私藏,作為老去之後回顧曾經的佐證。所以,一直到我現在對著電腦敲打這篇後記,我才敢相信,有一天,它會被你們捧在手上。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是人群中最平凡的一個。然而在十幾歲的許多重要關卡上我也像很多叛逆少年一樣拚命努力著想要做個不平凡的人,再然後,是文字讓我變得平靜。或者說,是夢想讓我變得平靜。剛入大學的那個冬天,麵對著陌生的環境,不健全的硬件設施,完全不感興趣的專業,我煩躁異常。於是,在某堂昏昏欲睡的課上,我撕下筆記本裏的一張紙,開始寫這個故事。在那之後,一個本子很快就撕完,我的手上每天都有一疊劃得亂七八糟的底稿。

不誇張地說,我是手寫了前五萬字。在學校打不開網頁的計算機房,在網吧,我一點點的將它整理成電子檔。然後,它被放置在移動硬盤裏,陪著我辦理退學手續,陪著我從一個冬天到另一個冬天。在下一個冬天來臨前它終於有了自己的身體,真的,沒有人能夠體會此刻我心裏複雜的感動。

【貳】

在網絡上連載的時候,不隻一個女生對我表達過她們對女主角的不喜歡。確實,這樣一個太過敏感糾結的女子,總是把對微小事物的感受放大,總是給別人帶來麻煩,不向陽,仿佛永久活在梅雨季節,濕嗒嗒會隨時落下淚來。

可是,如果我們拋開自己的身體,進入故事中的角色,以一個男性視角來看。這樣一個女子,她缺少關懷,她在剛剛懂愛的時候痛失了愛,但是她仍然能夠愛憎分明,她沒有墮落到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她會在你生病的時候受傷的時候用她對自己都提不起來的關懷對你。你還會討厭她麽?

我一直都相信,能夠感動人的故事,都放了作者的心在裏麵。故事中的每一個角色,每一個場景,每一句對話,都是作者生活中的不同投射麵。在故事裏,我建築了兩個原本沒有燈的城市,是他們,陳夢,曲城,紹凱,阿毛,小哲……用自身的光,點燃了他們的白晝黃昏。

他們都不是我。他們都是我。

【叁】

我時常會覺得很冤枉,90年1月出生的我怎樣還是被歸到了90後,身邊認識的朋友裏有不少在最初見麵時很不屑的說過“哎呀和你們90後說不清啦”這種話。

如果說80後就已經被稱為“垮掉的一代”,那麽90後在大眾的評斷裏就已經通通歸到“非主流”裏麵去了。我曾經無數次的試圖讓一些人明白,人是不可以用時代來劃分的,可是觀念已經形成,並且根深蒂固,個別人力量實在渺小到什麽都無法做。

我們是從出生就被貼上標簽的一群人,我們生活在信息爆炸未經過過濾的年代,我們普遍不懂得表達,但現實卻一再的逼迫我們開口。事實上,人所看到的那些所謂的缺點,自負、嬌氣、耍小聰明、固執、偏激,自私,甚至於墮落,並不是隻有我們這個時代才有的特質。真正的病因是——青春。

年輕確實是一場病。它讓我們想要與眾不同,想要掙紮出牢籠,想要做壞事,想要和世界宣戰,任何人都逃脫不了這樣的環節,隻是時代所賦予的表達方式不同。

請不要因為這樣就否認我們存在著的純真的心。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隻能活在當下,稚嫩的當下,不完美的當下,無法改變的當下,就算是錯錯錯,也仍然是不可缺少的腳印。

請試著相信,試著用期許的目光守護著我們前行,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到現在這樣不被看好的我們,會像這本書裏的主人公們一樣,麵對著生硬冰冷的現實麵對動**不安的人世比他們的父輩更加的正直勇敢。

【肆】

我是默默,你也可以叫我momo,或者小默崽兒都行,隨你喜歡。

性別女。正年輕。無不良嗜好。偶爾投稿給雜誌。平時自己做做電子雜誌。很唐突的出現在大家麵前,心裏七上八下,又強裝鎮定的希望你們能喜歡。

我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所以我必須允許任何人以我為主語造否定句。但是,假如你們手上的這本書,有某個段落,某個句子能夠讓你們提起喜歡的情緒,那麽請不要吝嗇你的言語,給我個句號,甚至驚歎號。

謝謝。

【伍】

感謝媽媽爸爸生我到這個世界上,雖然這句話說起來有點俗套,但卻是在頒獎典禮的千篇一律中我唯一相信的一句。如果沒有你們,那麽今天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感謝一直支持我給我鼓勵的朋友,身邊的,和素未謀麵的。感謝你們一直相信著躲在角落的我的癡人說夢,並且願意為我鼓掌。

感謝一個我不能寫下名字,卻打心底感激的人,是你讓我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是你讓我變勇敢,是你讓我想要變成更好的人。

感謝我的編輯,黃信然,是你在我對出版這件事並沒有信心和把握的時候給了我希望,告訴我“我可以”,這對我非常的重要。客套話不說,認識你,很開心。

最後,我要感謝我自己。

默默,感謝你的鍥而不舍,感謝你的堅定,感謝你心裏存活著的無數的人與事,感謝你終於將這漫長的敘述完結,像是終於從冰天雪地中走進暖氣充足的屋子,深深的呼出一口溫熱的白氣。

未來還長,遠方的燈塔仍然亮著,希望你不辭艱險更加堅強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