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002

“有什麽發現嗎?”董佳世走回來,神色沉重。

“還沒有。你呢?”

“兩個臥室都是空的,連床都沒有。廁所也什麽都沒有。”

除了巨大的魚缸和這些可疑的物件之外,肯定還有別的線索。

我打開立式冰箱上方的冷藏室,還是空的,但門這一邊的格子裏有東西,是女人的配飾,水晶手鏈、黃金戒指、項鏈和小發卡之類。冰箱裏為什麽會有這些東西呢?不會是被害人的物品吧?佳萌有什麽?鑽戒。我趕緊攤開這些飾品,仔細尋找。她的鑽戒並不在裏麵,我鬆了一口氣。

“怎麽了?”董佳世站在門口緊張地問。

“你過來看看。”

他走過來查看這些飾品。

我蹲下去,檢查冷凍室。我有點心不在焉,還在想著那些飾物,它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冰箱裏?佩戴它們的人呢?都已經死了嗎?

冷凍室裏一共有三個拉格,第一個是空的,第二個是也空的,第三個裏麵放著一個饅頭。為什麽要凍一個饅頭呢?

“這有一個饅頭。”我並沒有多想,拿著它,舉給董佳世看。

他隻看了一眼,就嚇得跳開了。“啊!”他悶聲喊道。

“怎麽啦?”張君雅在客廳問。

我也感覺到了異樣,這個饅頭比一般的饅頭重很多,觸感也有所不同,但我並不明白他為什麽那麽害怕。我把饅頭收回到眼前,注意到它頂端的粉白色凸起。我的腦海裏劃過一道閃電,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手一抖,扔掉饅頭,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那根本不是饅頭,而是一個豐滿的**。

董佳世捂著嘴跑出去。

“怎麽啦?”張君雅又問。

“沒事兒,你別過來。”我大聲勸阻她。

她還是跑了過來。我趕緊把那個**扒拉到我身後。

“他怎麽了?你怎麽坐地上了?”

她要進廚房來扶我。

“我沒事兒,你去看看他。”

“真沒事兒?”

“沒事兒,去看看他怎麽樣了。”

她跑去廁所。

我癱坐在地上,手腳軟得像麵條。片刻恍惚之後,我轉過身,試著再次麵對那隻**。它距離我不到半米,冷峻地坐著,像一件藝術品,徹底的絕望是它所傳達的唯一情感。目測它應該在C罩杯以上,佳萌的**沒有這麽大,但僅憑大小證明不了什麽。我鼓起勇氣,伸手去拿它。指尖剛剛觸碰到它,它便開始尖叫,它的叫聲召喚出無數細小的黑色蜘蛛,瞬間爬滿了我的全身,拚命啃噬我的皮膚。我感覺又冷又痛又怕,連忙收回手,耳朵裏的尖叫聲才停下來。不得已,我隻得爬過去,跪在它旁邊,從上到下仔細地查看。乳暈的邊緣長有一顆芝麻大小的黑痣。佳萌的**上沒有黑痣,它肯定不是佳萌的**。我感到一絲安慰。可這絲安慰就像落進大海的雨點,隨即便消失在波濤翻湧的恐懼之中。

這隻**不是佳萌的,又會是誰的呢?在佳萌之前,邰曉紅失蹤了,肯定是她的,一定是她的。蔡俊輝把她殺了,肢解了,分批溶解她的屍體。先前的屍體還沒處理完,他會殺後來的佳萌嗎?肯定不會。冰箱裏的那些首飾來自之前的死者,佳萌的鑽戒不在裏麵,同樣可以證明佳萌還沒有死。從房子裏的東西判斷,這應該是他的屠場,並不是存放獵物的地方。他肯定把佳萌藏在了別處,佳萌肯定還活著。

“佳萌肯定還活著,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我向董佳世大聲宣告,同時,迅速地撿起那個**放回冷凍室。

他和張君雅一起走回來。

“你先去陽台幫我們看著外麵,萬一他突然回來呢。”我告訴張君雅。

“好。”她肯定也明白,我就是想支開她,所以才答應得這麽痛快。

她快步走向陽台。

董佳世扶我起來。

我們小聲商量了一下,決定做兩手準備。蔡俊輝沒有反鎖房門,電風扇和空調還開著,說明他還打算回來。我們先報警。如果他在警察趕到之後才回來,就由警察來抓捕他。如果在警察趕到之前回來了,我們就自己動手。

我又打開冰箱給那隻**拍了照片,連同地址一起發給雷警官。他馬上打過來,我簡要地講明情況。

“他可能隨時會回來,所以盡量別開警車,別開警燈和警鈴,別把他嚇跑了。”我囑咐雷警官。

“我明白。我們現在就趕過去。你們也要小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輕舉妄動,避免和他發生正麵衝突。”

我並不這麽想,我希望他早點回來,我要親手抓住他,我要讓他感受到痛苦,我渴望讓他感到痛苦。他越是痛苦,我越是覺得安全。隻是想想他痛苦的樣子,我也能從中獲得快感。而且,我相信隻有痛苦才能迫使他說出佳萌的下落。

“還有一個問題,張君雅怎麽辦?”董佳世問。

我想讓她馬上離開。她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呼吸這裏渾濁的充滿罪惡的空氣。

“我們不說,你也能猜到,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他也不是好人。我們要在這裏等著他回來,把他抓住。到時候可能會很危險,所以你現在得走了。我下樓去找田仙一,正好送你。”我走到張君雅身邊,低聲勸她。

“我不走。”她翹起下巴頦,執拗又堅決地回答,“除非你把我綁走。”

我也想到了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你留下也行,但你要答應我,一會兒必須躲起來,我們抓住他了,你才能出來。”

“行。”

我自己下了樓,從後備廂放出田仙一,扶著他坐進車裏,讓他給蔡俊輝打電話,告訴蔡俊輝他出了小車禍,被追尾,不能赴約了。事情有始有終,不易引起蔡俊輝的疑心,還可以促使他早點回來。田仙一照做,蔡俊輝並沒有過多地追問。

打完電話,田仙一主動下車走到車尾,鑽進後備廂。盡管他一直很配合,我還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他。

在電梯裏,接到雷警官的電話,他們已經在路上了,半小時就能趕到。我粗略算了一下,從蔡俊輝離開到我下樓讓田仙一給他打電話這段時間肯定不到半小時。如果他接到電話就往回返,一定會趕在警察之前回來。

回到房間,我們開始為抓捕蔡俊輝做準備。計劃是我拿著電棍,董佳世拿著繩子守在房門的兩側,隻要他一進來,我倆便同時向他發動攻擊,我用電棍,董佳世用繩子勒他的脖子,隻需一人得手,就可以馬上將他製服。無論他如何強悍敏銳也不可能一下子躲過兩人的突然夾擊。張君雅負責守在南麵臥室的窗口觀察外麵的情況,及時通風報信。

三人全部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各就各位之後,我關了燈。

房間裏漆黑一片,電風扇憑借呼呼的風聲成了房間的主宰。它的風力是如此強勁,仿佛已經成了整個黑暗世界的源頭,把黑暗源源不斷地吹出房間,吹向夜空。甚至時間都被吹散了,每一秒鍾都變得飄忽不定,漫長難耐。

我摸著自己的脈搏來計算時間。我的心髒越跳越快。跳過1707次時,張君雅低聲喊道:“他回來啦。”

我想給他製造痛苦的欲望一直在膨脹,如野獸般,在我的血管裏奔騰,嚎叫,尋找出口。我深吸幾口氣,把手心的汗在褲子上擦幹。

“他走到樓門口了,但沒進來。點了一支煙。”張君雅繼續報告他的行動。

“小心點,別讓他看見你了。”我叮囑她。

“我知道。他進來啦。”

又是漫長沉重的等待,在電風扇的攪拌下,散亂的時間和黏稠的黑暗正漸漸地凝固在一起。我們就像困在樹脂中等待捕獵的蜘蛛。

終於,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很輕,最後停在門前。

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轉動鑰匙的聲音。

拔鑰匙的聲音。

開門的聲音。

我聞見了煙味。

董佳世在黑暗中調整了站姿。

我屏住呼吸,握緊了電棍。

門開了,走廊的燈光射進來,屋子裏的黑暗暗淡了,我看清了董佳世的臉。

他向門裏吐了一口煙,卻沒有立刻進來。

隔著似有似無的煙霧,我看著董佳世,他也看著我,他眯起眼睛,示意我等待。

我開始在心裏默默地數數,一、二、三……

十二。

他還是沒有進來。

電風扇還在呼呼呼地轉動。

莫非他發現了什麽?

我下意識地向客廳中央掃了一眼,魚缸的玻璃上模模糊糊地映著我的影子。

壞了,他肯定已經發現我們了。

我跨步轉身,拿著電棍向門外我猜測他可能站立的方位刺去,什麽也沒碰到。

我跳出門外,走廊裏空無一人,他已經跑了。

電梯正在下行,顯示剛到13樓。我跑過去,按下下行鍵。董佳世也跟了出來,在走廊裏巡視了一圈,最後停在樓梯口的門前,向我投來問詢的目光。那扇門關得很嚴密。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走的是樓梯,但我已經忘了有沒有關門。我搖搖頭。我恨自己。

電梯到了一樓,開始上升。

我希望電梯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董佳世看了看電梯的指示燈,快步走過來,趴在我耳朵上小聲說:“他沒坐電梯,肯定在樓梯裏呢。如果他出去了,張君雅會喊的。”我恍然大悟,竟然忘了張君雅還守在窗前。“我猜他哪也沒去,就在裏麵躲著呢。你上樓,我們上下堵住他。”

我坐電梯上到十七樓,悄悄潛入樓梯間。沒有觸動感應燈。樓梯間很黑。扶著欄杆向下張望,在15樓和16樓之間,果然有一個人影。我靠著牆邊往下走,剛到16樓的平台就被他發現了。他向下跑去,我拔腿就追。樓道在我們的腳步聲中亮起來。

“快進來,他跑了,快攔住他。”我大聲呼喊董佳世。

董佳世從15樓的門口衝進來,正好擋在他前麵。他毫不遲疑,向董佳世撲過去。董佳世早已扔掉繩子,掄起拳頭打向他的臉部,他並不躲閃,伸出雙手掐向董佳世的脖子。董佳世的拳頭搗在他的臉上,他的手也掐住了董佳世的脖子,並且依靠慣性的力量,把董佳世推到了牆上。不等董佳世做出第二反應,他扭身就跑,董佳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但被他掙脫了。我剛剛趕到,伸出電棍去電他,卻差了幾厘米的距離。他推開樓梯間的門,跑進走廊。我們追出去,看著他跑進房間,關上門。

“放開我,大變態,放開我。”我們跑到門前,聽見張君雅的叫喊聲和廝打聲。

“開門,快開門。”我和董佳世拚命地砸門。

幾秒鍾之後,裏麵安靜下來,門開了一條縫。我急忙把門拉開。室內的景象如同陳年舊夢。光線昏暗。張君雅站在門口,蔡俊輝站在她身後,左手抓著她的頭發,右手拿著一把尖刀,貼在她的喉嚨上。張君雅舉著雙手,抓著他的左腕。她緊緊咬著嘴唇,神情依舊倔強,眼睛裏卻透著恐慌。蔡俊輝的鼻子和嘴上全是血,嘴角掛著得意的獰笑,眼神比手中的尖刀更鋒利,更無情。

我們該怎麽辦?我不知道。我的腦袋就像是那台電風扇,越轉越快,卻是徒勞。

“進來,把燈打開。”蔡俊輝拉著張君雅的頭發退回到廚房門口。

我和董佳世走進房間。他伸手打開客廳的頂燈,房間亮起來。

蔡俊輝並不看我,一直死死地盯著董佳世。

“你想怎麽樣都行,千萬不要傷害她。”董佳世站在牆邊舉起雙手。

我也跟著舉起雙手。我的腦袋還在空轉。

“我不怕死。你倆快過來抓住他啊。”張君雅強硬地喊道,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閉嘴。”他用刀柄杵她的肚子。

我後悔沒有堅持讓她離開。我必須想個辦法救她,可我的腦袋裏隻有呼呼的風聲。

張君雅的表情軟下來,咬著嘴唇,嘴角已經咧開了,眼淚不停地從下巴頦滴落。

“你倆站到那邊去。”蔡俊輝向陽台扭了扭頭。

我們站到陽台的拉門前。他又拽著張君雅走到門的右邊魚缸的對麵。在那個位置,他既可以看著我們,又可以把魚缸當成鏡子觀察門外的情況。

“把你手裏的東西扔出去,扔到樓下。”他命令我。

我扔掉電棍。

“把你們的車鑰匙給我扔過來。”

車鑰匙在我褲兜裏。他要車鑰匙,肯定是想駕車逃跑。我必須阻止他。怎麽才能阻止他呢?拖延時間等警察算是個辦法。還有其他辦法嗎?怎麽辦?還有其他可以幫忙的人嗎?肯定有,田仙一,對,田仙一在後備廂呢。他應該不是蔡俊輝的同夥。如果他出來了,也許會幫上忙。我把鑰匙攥在手裏,連續按動開後備廂的按鍵。但願後備廂能打開。一定要打開。

“快點扔過來。”他向上揪起張君雅的頭發。張君雅發出痛苦的呻吟。“扔近點。”

我又按了一次開後備廂的按鍵,然後把鑰匙扔到他的腳邊。

他半蹲下身子,將張君雅按到地上。

“把鑰匙撿起來。”

張君雅雙手拄地,僵著不動。

“聽他的話。”我勸她。

她不情願地照做。蔡俊輝又把她揪起來,拿走她手裏的鑰匙。

“鑰匙你已經拿到了,趕緊放了她,開車跑吧。帶著她隻能是累贅。”董佳世試著和他溝通,也是在拖延時間,“我們保證不追你。隻要你反鎖房門,我們沒有鑰匙,打不開門,也根本沒法追你。而且,因為我們想自己抓住你,所以根本沒報警。我們現在就把手機扔了。”他拿出手機,扔到樓下。我也趕緊掏出手機扔下去。如果田仙一已經從後備廂出來了,看見有人向樓下扔手機,一定會覺得奇怪進而想到我們吧?“現在好了,在警察知道真相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逃跑了。”

蔡俊輝不動聲色地聽董佳世說完,臉上浮現出輕蔑的笑容,好像已經看穿了我們的想法。

“說完了吧。去,把廚房冰箱裏的那個波拿出來。”

“什麽波?”董佳世問。

他用尖刀拍了拍張君雅的胸部,隨即又把刀放回她的脖子上。

“波,懂了吧?”

“還是沒懂。”董佳世還在拖延時間。

他使勁向後拉扯張君雅的頭發,張君雅痛苦地叫了一聲。

“少裝。不想看著她死,就趕緊去。”

“我去。我去。不要傷害她。”

董佳世快步走向廚房。

“把上麵那些戒指項鏈什麽的也拿出來。”

董佳世一手拿著那些飾品,一手捧著那個**走出廚房。

“張君雅,閉上眼睛。”我大聲提醒她。

“不許閉眼。”他扯住她的頭發,把刀放到她的鼻子下麵,“敢閉眼睛,就把你的鼻子割下來。”他微微歪著腦袋,凶狠地看向我。

我感覺到他的殺意。如果他帶走張君雅,一定會殺了她,就像殺死她的貓和那些小姐一樣。絕對不能讓他把張君雅帶走。絕對不能讓他逃走。如果他跑了,對佳萌也是極大的危險。可我還是想不出怎麽才能阻止他。警察怎麽還不到?後備廂到底有沒有打開?

董佳世站在廚房門口,有意用那些飾品遮住那隻**。

“把它們放哪?”

“你走過來一點。把那個波伸過來。”

董佳世謹慎地向他走了兩步,把**伸向他和張君雅。

“看著它,告訴我,這是什麽?”他的臉上露出**邪的微笑。

張君雅不說話,臉對著那個**,眼睛向下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看著它。”他使勁搖晃張君雅的腦袋,“說,這是什麽?”他提高了音量。

張君雅繃不住了,哭出聲來。

“夠啦。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忍不住喊了一句。

他的目光掃向我。在碰到我之前是輕飄飄的,可就在經過我眼睛刹那,一下子變得銳利無比,充滿了恨意,如一把嗜血的刀刃。剛離開我,他的目光又迅速回到張君雅的身上。就像魔鬼附了身,他的臉變成了青紫色。

“說——這是什麽?”突然,他對著張君雅的耳朵大喊,聲音比我剛才高出一倍,震得我耳根生疼,心頭發顫。

“胸部。”張君雅嚇壞了,腿彎下去,哭著說。

“錯——”他揪著她的頭發使勁兒向後拉。

“**。”

“錯——”

“波。”張君雅已經泣不成聲了。

“大不大?”

“大。”

“有你的大嗎?”

“比我的大。”

**邪的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臉上。

“去,把它們都扔到魚缸裏。”他命令董佳世。與剛才相比,他的聲音幾乎算得上溫柔。

董佳世走到魚缸旁邊。

“先扔那些破爛。”

董佳世把飾品扔進魚缸。

“那個波也扔進去。”

他是想銷毀證據嗎?他真的以為自己能逃走嗎?

不能嗎?

我一直在留心聽外麵的聲音,可是除了電風扇的呼呼聲,什麽也聽不到。警察還沒到。田仙一也沒有動靜。我們就像沙漠中的水滴一樣孤立無援。

董佳世讓那隻**貼著玻璃壁滑落到魚缸裏,發出咚的一聲。

“很好。”他滿意地點頭,“你們慢慢欣賞吧,我走了。”

他拉著張君雅的頭發,後退著向門口挪動腳步。張君雅目光渙散,腳步踉蹌,任由他拖著,也不掙紮。她已經嚇傻了。

我心裏又急又痛。

“張君雅,振作點。”我為她鼓勁兒。

“放了她,帶著她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董佳世勸說蔡俊輝。

我倆不約而同地跟著他向前走了兩步。

“站住。不然我現在就殺了她。”他的語氣並不是威脅,隻是簡單地陳述。

他停住腳步,使勁兒向後拉拽張君雅的頭發。張君雅的下巴仰到了極限,脖子暴露無遺。他像磨刀一樣在她的脖子上剮蹭刀刃。他的眼睛裏透出一種狂熱的癡迷,如一團煙霧籠罩在臉上,使得他看上去更加邪魅和難以捉摸。

“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想要的是一個人質,你把我帶走,我絕對比她聽話,還可以為你開車。”董佳世高舉雙手,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步。

“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麽嗎?”

“什麽?”

“自作聰明。你總是認為自己很聰明,比別人聰明。”說著,他用刀尖在張君雅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刀口漫延出來。張君雅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

我的脖子也感到一絲涼意,心肝震顫不已。

“如果不是因為你想幫你姐逃脫罪責,她也不會落在我手裏。如果不是你想親手抓住我,她也不會被我抓住。你說你是不是自作聰明?”

“求你放了她,你想讓我們怎麽樣都行。”除了哀求,我已經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你們還是沒有真正明白自己的處境。”

他又在張君雅的脖子上割了一個口子。

我和董佳世都不敢再說話了。魚缸裏有大量氣泡冒出來,釋放出死亡和絕望的氣味兒。

他拖著張君雅退到門邊,停下,陰險地笑了。

“我還是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我問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答對了,我就同意換人。”

“什麽問題?”我明知道他不懷好意,卻又不得不把這當作一次機會。

“你們猜董佳萌死沒死?”

他根本就不想換人,隻是想折磨我們,羞辱我們。

“給你們五秒鍾,五、四、三……”

“死了。”董佳世果斷地輕聲說。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死了。”董佳世稍稍提高了音量。

“啊哦!”他故作驚訝地叫出來,“真沒想到你會這麽狠心,但是,很可惜你答錯了。如果你不自作聰明,也許就能答對了。真遺憾。”他撇了撇嘴,“真想和你們繼續玩下去。”他的一隻腳跨到了門外,“可惜時間有限。謝謝你們送我的禮物,董佳萌和這個女孩。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阿世同學。”

“你認識我?”董佳世驚愕地追問道。我也有同樣的疑問。

他輕蔑地搖搖頭,另一隻腳也跨了出去。

他已經完全站到了門外,張君雅還站在門裏。他加大力氣拉扯張君雅的頭發,張君雅急著後退,腳下亂了節奏,腳跟絆在門檻上,身體失去了重心,為了不讓她摔倒,他用拿刀的右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是王興旺?”董佳世高聲喊道。

他愣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一隻帶血的大手從門旁伸出來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把他的右手連同他手中的刀高高舉起。

就像在完全的黑暗中突然見到陽光眼睛會短暫失明,我愣住了。

“快跑!”搶刀的人對著張君雅大喊,同時也喊醒了我。

所有的情感,仇恨、憤怒、委屈、恐懼瞬時匯聚到心頭,如洪水一般,驅趕著我衝向蔡俊輝。董佳世已經在我之前衝了過去。

蔡俊輝放開張君雅,狠狠踹了她一腳,她倒在地上。董佳世停下來,扶起她。我衝出門外,對著蔡俊輝的頭部就是一拳,正中他的眉骨,打開了一個口子,頓時鮮血直流。他猛踢我的大腿,但我絲毫也沒覺得疼。我繞到他身後,伸出右臂緊緊勒住他的脖子。這時,我才看清門外的這個人,是田仙一。他還在和蔡俊輝爭奪那把刀,處於劣勢。他的手上全是血,他自己拔掉了螺絲刀。我既感動又愧疚,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把渾身的力量都集中到手臂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感覺自己已然與黑暗融為一體,我的手臂就是黑暗的手臂,我的力量就是黑暗的力量。它們來自無邊無際的夜空,以及夜空中的所有暗影。我擁有了無邊無際的力量。

“快住手,你要把他勒死了。”耳邊傳來董佳世的勸說聲。有人在拉拽我的胳膊,有人在拍打我的後背。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靠到了牆上。蔡俊輝滿臉是血,閉著眼睛,身體軟綿綿地貼在我身上。我的手臂死死地勒著他的脖子。

我鬆開手臂,董佳世拖著蔡俊輝讓他躺到地上。張君雅走過來扶住我。她臉色慘白,但眼睛裏又恢複了神采。

“你還好吧?”她低聲問我。

“我沒事兒,你呢?脖子上的傷口怎麽樣了?”她的脖子上纏了一圈明顯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

“沒事兒,死不了。”

董佳世和田仙一把蔡俊輝綁起來,抬進室內,放到客廳中間。董佳世按了按他的人中,他很快便醒了,目光比之前柔和了許多,盯著董佳世一個人。

“你真是王興旺?”董佳世問他。

“當然了,我就是阿旺啊。”他甜蜜地笑了,“看來你還記得我,算你有良心。”

他的笑容讓我惡心。我根本不在乎他和董佳世是否認識,是不是曾經的朋友,我隻想知道一件事兒,佳萌在哪。

我蹲到他的右手邊。

“告訴我,你把佳萌藏在哪了?”

他根本不看我。

“我姐在哪?”董佳世聲音顫抖著問他。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從小就喜歡你姐。”他咧著嘴,眯著眼睛,笑得更甜了。

我真想用刀把他的笑容割掉。

“說,佳萌在哪呢?”我伸手攥住他右手的中指,一點一點地掰向手背。

他還是不看我,還在笑,笑容從甜蜜變成了詭異。

“說,佳萌在哪?”我繼續掰他的手指。

他叫出來。

“啊……阿世,快讓他停手。”

這句話是在火上澆油。我狠命一掰,他的手指骨從根部斷成了兩截。

“啊!”他慘叫一聲。

“告訴我,我姐在哪,我就讓他停手。”

他轉頭看向魚缸。

“說話。”董佳世把他的臉扳回來。

“她已經死了。”他努力保持著詭異的笑容。

我一下子就掰斷了他的食指。

“啊——”他終於不再笑了,麵目變得猙獰,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我姐在哪?”董佳世的語氣不再平靜。

“死了。”他咬著牙回答。

我攥住他右手的無名指。

“你剛才說她沒死。”有一滴汗流向他的眼角,董佳世幫他擦掉。

“我說謊了。你猜對了,她死了。”

我又掰斷了他的無名指。

這一次,他並沒有喊叫,而是轉過頭來看我。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就像一團肮髒的爛抹布。我聽見他咯咯咯咬牙的聲音。

“我不僅把她殺了,我還把她上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殺了我為她報仇啊。”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裏吐出這句話。

“她根本就沒死,她的鑽戒不在你的冰箱裏。”我掰斷了他的小拇指,“說,你把她藏在哪了?”

“啊!”他咬著牙,沉悶地叫了一聲,“你真是個大傻×,鑽戒有什麽了不起,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東西就是鑽戒,我早就把那個傻×玩意扔到馬桶裏衝走了。”

我和董佳世同時抓住了他的兩個拇指。

“沒用的,你們就是殺了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已經死了。”

我們掰斷了他的拇指。

“啊……你想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我一邊幹她,一邊咬她,一邊用刀割她的大波。我真沒想到……”

我一把掐住他的喉嚨。我隻想把他掐死。

田仙一過來拉我。董佳世又掰斷了他的另外兩根手指。

五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從外麵衝了進來。

我和董佳世被拉開了。

他咳嗽了幾聲,梗著脖子,對我喊道:“她死了,死在我手裏,所以,她是我的,她隻能死一次,她把這一次獻給了我,所以她是我的,你明不明白?”他尖聲笑起來。

張君雅走到他身邊,對著他的腦袋猛踢了一腳,他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