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金屋有怨不成眠(2)
阿原回到沁河縣衙時,並沒有立刻看到李斐,倒是謝岩迎了出來,還抬頭看了看天色,“嗯,半個時辰,也差不多吧!”
眉眼清淡,意態安閑,謝岩看起來與上回離去時並無二致,隻是他眼底的確似有什麽在灼燒,卻生生地壓住,令他的臉色看著確實很不好看。
阿原問:“我們大人呢?”
謝岩道:“哦,好像尿急,換褲子去了……”
尿急也不至於換褲子,除非真的嚇得尿身上了……
阿原不知是駭是笑,問道:“到底誰要見我這麽個小捕快?我天天在這小地方抓抓小賊而已,不至於得罪什麽大人物吧?”
謝岩深深看她,“我相信,你沒得罪……”
阿原笑道:“對,你看我多安分,肯定沒得罪過那些大人物。”
可惜謝岩下一句道:“但人家認為你得罪了,你就是得罪了!”
“……”
連謝岩都這麽說,阿原深感壓力。
還沒來得及追問,這兩日在衙門裏躲懶的小鹿已飛奔過來,叫道:“小姐,你可回來了!長樂……長樂公主把咱們房間給占了!”
“長樂公主?”阿原懵住,“那是誰?”
謝岩掃她一眼,鳳眸裏閃過一絲悵然,但很快恢複微冷的清明,“你最怕的那個。”
“我……怕?”
阿原實在想不出自己怕誰,一時不可思議。
那廂小鹿已叫道:“就是被咱們夫人趕出去的那位公主呀!她雖厲害,可不是一樣怕我們夫人?”
謝岩退後一步,歎道:“可惜……這裏並不是京城。她雖忌憚原夫人,原夫人卻鞭長莫及,幫不了你。”
阿原瞧著小鹿神色,才猛然悟出,這位長樂公主便是不時糾纏謝岩,還跑到原府堵人的那位“情敵”。好好的不在宮裏當她金枝玉葉的公主,也跑來這小小的沁河縣,顯然來者不善。
指不定就是得了阿原在沁河的消息,疑心謝岩是過來與她相會的,才執意跟過來。
小鹿見謝岩有袖手旁觀之意,已忍不住問道:“咱們夫人幫不了忙,難道謝公子也不打算幫忙?”
謝岩靜了片刻,方道:“她是公主,做臣子的不能不顧著君臣尊卑。”
阿原很頭疼,也開始懷疑當年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眼光。
慕北湮家世高貴,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公子;謝岩倒像是紈絝子弟中的一道清流,可公主因他為難他的往昔情人,他還真打算置身事外?
阿原又問小鹿:“景縣尉呢?”
小鹿道:“長樂公主過來沒說幾句話,景縣尉便顧自走了。李大人說,景縣尉是查案累著了,舊疾發作,站不住。但我瞧著景縣尉就是懶得聽才拔腳跑了,李大人在幫圓場而已!”
嗯,總算還是有個靠譜的。
阿原拍拍腦袋,“好吧,她是公主,我是草民,我先去拜見公主吧!小鹿,你去告訴景縣尉,我回來了,不用擔心。”
她轉身往她被占了的臥房走時,謝岩緊跟在她身後,突然問道:“喜歡景縣尉?”
阿原白他一眼,“當然。不喜歡他還能喜歡誰?難不成繼續犯蠢跟公主搶男人?”
還是個遇事頭一縮不肯擔責的男人,真真晦氣。
謝岩聽著她直白之極的回答,卻也不生氣,凝視她的眼底竟微微漾開了笑意。
阿原走入自己住了四個月的屋子,有種走錯門的錯覺。
簡樸得一眼可看到底的房間,已被鬆花色的帳幔層層分割開來,地上鋪了織錦毯子,桌上也鋪了錦罩,擺了一套青瓷茶具和一隻青釉花瓶,質地光潤明淨,比阿原原先用的不知珍貴多少。
小鹿的臥榻臥具早不知被扔到了哪裏,阿原的臥榻還在,已被金紫眩目的帳帷衾被掩得出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一名細腰修腿的女子支著額臥於榻上,長眉秀目,烏發如雲。她披著一襲金鳳紋銀紅大袖衫,是尋常女子很難壓住的的華麗色調,偏生被她穿出迥異他人的慵懶和雍貴,令她整個人明豔得令人不敢逼視。
阿原走過去見禮,“小人沁河縣捕快阿原,拜見公主!”
長樂公主妙眸微微一閃,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掃了一眼,才輕輕一笑,“原清離,你跟我裝什麽小捕快呢?是不是這縣衙裏有什麽特別的男子勾了你的心,特地跑來尋個新鮮?剛一個個看了,好像也沒見幾個人模狗樣的呀!你這口味倒是越發獨特了!”
阿原歎道:“稟公主,我數月前遭遇匪人,頭部受傷,先前的事一件也記不得了,大約口味也會有些變化。”
長樂公主抬頭看了眼著實沒法裝飾的陳舊屋頂,歎道:“這個我倒相信。若換了以往,我打死也不信原大小姐會住這鬼地方。”
阿原道:“對啊,我居然覺得這裏住著輕鬆自在,可見我和從前那個原清離,真的已經完全不同了!嗯,喜歡的人也不一樣了,公主切莫再將我與當日的原清離相提並論!”
言外之意,往日的恩怨,可以別記在她頭上了。
長樂公主下頷微抬,冷冷一笑。雖未發一語,那神色分明已在道:“小賤人,你莫把我當成白癡!”
阿原大是頭疼,繼續笑道:“公主匆忙找我回來,是不是急著想知道賀王的案子?抑或已經有了眉目,有事吩咐小人去做?”
長樂公主輕笑,“嗯,的確急。不過再急也得等本公主洗去風塵,略事休息。”
阿原幹笑道:“應該,應該……”
長樂公主道:“那就麻煩原姑娘替我預備沐浴的熱水吧!”
阿原愣了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
長樂公主睨她,“莫非覺得委屈了你?可我來得匆忙,隻帶了個粗使的女侍,玩刀弄槍還可以,這些細致活兒全然做不來。若是覺得委屈,也隻得請原姑娘委屈一下了!”
長樂公主身邊的確有個佩著劍的女侍者,應該是個貼身保護公主的劍道高手。但細致活兒做不來,鳩占雀巢後短短一兩個時辰便讓這屋子大變樣,又是誰做的?
可公主讓她委屈下,她當然隻能委屈下,笑著說道:“好!公主說怎麽著,便怎麽著吧!”
預備洗澡水而已。
以她近日下廚煮紅豆湯的經驗來看,便是讓她奔灶下燒水,似乎都沒什麽問題。
那場莫名的傷病後,她忘了太多原先的技能,沒法當個琴棋書畫樣樣精妙的風流小姐,但抓賊馴鷹乃至燒火煮飯這樣的粗活倒像天生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