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耶非耶故人歎(3)

阿原返回左言希住處時,景知晚、左言希等已去了前麵鋪子,倒是小玉挖來鳳仙花,正在那邊殷殷等候。

小玉黑眸含情,細細吩咐道:“這鳳仙和別種鳳仙不同,聽說特別招蛇,而且招毒蛇。栽下後可以在附近撒些雄黃、硫磺之類的,免得毒蛇侵擾。”

阿原接過鳳仙,勉強笑道:“毒蛇啊……恐怕會驚著我妹妹。”

小玉笑道:“不會的。公子令我們驚蟄後每月撒一次雄黃,我們在這府裏就沒見過蛇,更別說毒蛇了!而且鳳仙全株都可解毒,尤其對蛇毒,特別有效!”

她說得熱切,但阿原被慕北湮驚嚇一回,再顧不得安慰美人,匆匆謝過小玉,便逃一般狂奔離去。小玉芳心無著,對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惆悵不已,自此落下相思病根,多愁善感之際,頗是掉了幾滴眼淚。

景知晚等趕往前麵藥鋪,是因為安排在鋪子外暗中監視的差役發現了一個人。

是朱府那位最初報案的王管事。

這王管事甚至曾說,是二公子居心叵測,暗害朱蝕。

此時他麵色驚惶,目光比先前更倔強,叫道:“你們不必再挨個兒鋪子亂查!先前大公子煉藥的砒霜、老山參等物,是老奴替他去仁和堂買的!可大公子真的隻是讓欞幽煉他想要的藥,並不是靈鶴髓,更未有過謀害老爺之心!”

景知晚端坐榻上,淡淡地看著他,“朱繪飛、朱繼飛二人都是朱蝕之子,你一個朱府管事,為何偏心至此,一口咬定朱繪飛不會弑父,朱繼飛則嫌疑重重?”

王管事道:“大公子是老奴看著長大的,他的品行老奴怎會不知?雖然貪吃貪玩,可本性純良,不像二公子貌似忠厚,暗藏奸滑!偏偏大公子癡胖了些,人便都道二公子俊秀聰明,生生把大公子傳成笑話!可惜大公子到底是嫡長子,再怎麽著,這家業一大半還是會留給大公子,二公子自然不服,暗動手腳謀害老爺、嫁禍大公子,才好獨掌這萬貫家財!”

景知晚輕輕一笑,“朱繪飛請欞幽入府,難道也是二公子安排的?”

欞幽是朱蝕之死的最大嫌疑人,也是朱繪飛脫不開嫌疑的主要原因。可根據他們近日所察,朱繼飛行事端方穩重,並不像父兄那般喜歡結交方士,與欞幽幾乎沒什麽交集,也未發現與任何江湖術士有聯係。於是,不論是王管事當日的指證,還是今日的指證,都似水上浮萍,全無根據。

阿原心神略定,已想起別的事,問道:“王管事,聽說,你是當年朱蝕的原配夫人帶入朱府的?”

如今的朱夫人乃是繼室。朱蝕早逝的原配夫人,正是朱繪飛的生母。

王管事心虛,兀自梗著脖子道:“那又如何?老奴忠心耿耿,一心一意都在為朱家打算!”

可惜他為朱家打算,隻是為朱家的大公子打算。

如今,他主動跳出來承認曾代朱繪飛購藥,無疑讓朱繪飛謀害生父的嫌疑更增大幾分。

景知晚搖了搖頭,站起身道:“來人,將王管事一起押回縣衙!”

王管事慌了,忙道:“不對,不對……老奴是報案人,報案人啊!”

景知晚拂袖道:“你是在告發主人之子弑父。仆告主,不論確切與否,依律都當受杖責,並處以流刑!”

“不不,這不對……”

王管事抗議之際,那邊早有公差上前,一副繩索將他捆縛,押了出去。

大梁沿用前朝律法,豪門貴族家中侍仆若為主人隱瞞罪名,不予追究;但若告發主人,除非是謀反、大逆等罪,常被處以徒刑或流刑,嚴重的甚至處以絞刑。

王管事並無確切證據,一再指認朱繼飛是凶手,將他以仆告主收監,原無不妥。

大約景知晚已和左言希敘完舊,並未再在賀王府停留,也未再去別的藥鋪醫館篩查,徑回縣衙而去。

阿原沉吟許久,終於道:“景縣尉,左言希有嫌疑。”

她將那顆沾有鳳仙花痕的仿製靈鶴髓小心取出,放到景知晚跟前,“至於證據,相信景縣尉早已注意到了!”

當日在現場,阿原察覺有異,將其當作證物收起時,景知晚便曾要去查看;隨後他也曾留意朱家女眷指甲和傅蔓卿的妝台,必定也在搜尋線索,但一直未有所得。如今小玉前來引阿原等離去時,柔白五指清豔指甲甚是奪目,景知晚難道不曾發現?

景知晚聞得阿原的話,卻似有幾分慍惱,冷淡地掃過她,說道:“你想多了!他近日才回沁河,跟朱蝕八杆子打不著,沒動機也沒時間去預備什麽假藥害人!”

阿原笑道:“可鳳仙花痕是目前最要緊的線索,難道景縣尉便因你跟左言希的私情,不去查這條線了?”

景知晚不由側目而視,“我和左言希的私情?你把我當什麽了?”

阿原原是口誤,見他鄙夷,不由紅了臉,卻強辯道:“我不過說你跟他私人情意深厚而已……景縣尉如此在意,莫非還真的跟左言希有點什麽?”

她信口說著時,想起景知晚清弱秀逸,左言希優雅溫文,都是出身不凡,可到了適婚年齡卻都未娶親……

竟是越想越真,最後連看著景知晚的目光都古怪起來。

景知晚噎住,一時竟無法反駁,隻是本來蒼白的麵容愈顯出瓷器般的半透明的白,神情居然也是十分古怪。

他默默端起茶盞,預備先喝口茶水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