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前方有餘叔岩指引

被辜負,對任何女子而言,都是傷!

於小冬,亦是。她縱有一身傲骨,卻被擊得遍體鱗傷。據說,她曾絕食,曾病得一塌糊塗。

還好,她有她的驕傲。雖然在這場感情裏輸得徹底,但她始終有自己的盔甲。所以,當天津大報上有人化名連載影射她向某名伶敲詐數萬大洋的文章時,她知曉自己絕不可自我消沉,中了別人的詭計。

於是,天津《大公報》上,她連登三天一則《孟小冬緊要啟事》。500多字的啟事,字字句句皆是她的鏗鏘骨氣:

啟者:冬自幼習藝,謹守家規,雖未讀書,略聞禮教。**檢之行,素所不齒……旋經人介紹,與梅蘭芳結婚。冬當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於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雖經友人勸導,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冬自歎身世苦惱,複遭打擊,遂毅然與蘭芳脫離家庭關係。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抑冬更有重要聲明者:數年前,九條胡同有李某,威迫蘭芳,致生劇變。有人以為冬與李某頗有關係,當日舉動,疑係因冬而發。並有好事者,未經訪察,遽編說部,含沙射影,希圖敲詐,實屬侮辱太甚……自聲明後,如有故意毀壞本人名譽,妄造是非,混淆視聽者,冬惟有訴之法律之一途。勿謂冬為孤弱女子,遂自甘放棄人權也。特此聲明。

一句“是我負人?抑人負我?世間自有公論,不待冬之贅言”,可見她的不屈!

鏗鏘有力的字句裏,有她的憤恨,亦有她的傲骨。

是的,所托非良人,唯有自我強大。

情殤之後,是清醒。

她選擇在天津居士林皈依佛門,告別舞台,過了一段吃齋念佛的清淨日子。

沉寂了一段時日後,她又決定將所有心思交付給她最愛的京劇。

有幸,她得以拜在京劇頭號人物餘叔岩的門下。

餘叔岩,獨創的老生技法驚才絕豔,拜其為師是當年唱老生者的夙願。

於小冬,亦然。

那一年,她終成為餘叔岩門下唯一的女弟子。

對孟小冬,餘叔岩一直是認同的。曾經有很多人想拜他為師,他都一一拒絕,朋友問他:“當今之世,誰比較好呢?”他如是回答道:“目前內外行中,接近我的戲路,且堪造就的,隻有孟小冬一人!”

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的。比如,他們能成為師徒。

當時的餘叔岩,已是舊疾纏身,幸好有她在身邊殷勤侍奉,照顧周到,請問藝事,敬業執著。自然,餘叔岩也是傾囊相授,一招一式都親自為她示範。

她自好學,亦靈性斐然。眉眼、手勢皆要求完美,故而她將餘派精髓學到了骨子裏。從此,“冬皇”成虛名,她成了餘派真傳弟子。

對這樣的小冬,餘叔岩也是嗬護有加。

有人曾如是說:“(孟小冬)自拜叔岩,則每日必至餘家用功,寒暑無間。前後五年,學了數十出戲,是餘派唯一得到衣缽真傳的人。”

是的,學藝經年,她演出的餘派之戲皆豔絕無涯。尤其是一場《搜孤救孤》的戲,穿上戲服,她即全是英氣,不染胭脂水粉之氣,如陽春白雪,唱腔利落、洗練。

遂成絕唱,亦是盛況!

人說,青衣薄幸、戲子無情,於她非也。

師父溘然長逝,她雖已是“須生”第一,卻始終虔誠地隱在恩師的餘光之中。

這般有情有義,世間戲子或隻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