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在李商隱那裏，李賀的死亡有一個更為傳奇的版本：李賀垂死時看到一個仙人拿著自己不懂的文字來召喚自己。李賀趕緊起身叩頭，說母親老病，求求仙人放過自己，讓自己再多陪母親幾年。仙人微笑但冷漠地說：“天上建成白玉樓，缺一篇優質文案，你這一去，就是享受生活的，不用受人間的痛苦了！”

俗人飯後閑談，都羨慕李賀登仙，但要二十七歲的年輕人棄世而去，他還沒有習慣割斷這瑰麗奇幻的萬丈紅塵，更不忍心拋下老母一人煢煢孑立。仙境鬼域太冷，臨別時，唯有人間最溫存。

杜牧聽完沈述師的敘說，思索片刻，還是提筆為序。盡管他也拿不準，到底怎樣描述這個年輕人才準確。在他的腦海裏，李賀一拿起筆，世界都變得雲譎波詭、流光溢彩：

賀，唐皇諸孫，字長吉。元和中，韓吏部亦頗道其歌詩。雲煙綿聯，不足為其態也；水之迢迢，不足為其情也；春之盎盎，不足為其和也；秋之明潔，不足為其格也；風檣陣馬，不足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為其古也；時花美女，不足為其色也；荒國陊殿，梗莽丘壟，不足為其怨恨悲愁也；鯨呿鼇擲，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蓋《騷》之苗裔，理雖不及，辭或過之。《騷》有感怨刺懟，言及君臣理亂，時有以激發人意。乃賀所為，得無有是？賀能探尋前事，所以深歎恨古今未嚐經道者，如《金銅仙人辭漢歌》、補梁庾肩吾《宮體謠》。求取情狀，離絕遠去筆墨畦徑間，亦殊不能知之。賀生二十七年死矣！世皆曰：“使賀且未死，少加以理，奴仆命《騷》可也。”賀死後凡十有五年，京兆杜牧為其敘。(3)

(1)出自唐李商隱《李賀小傳》。

(2)有的版本詩名作《上之回》。

(3)出自唐杜牧《李賀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