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村

顧楓和小海兩人開了兩小時的車趕到蘇揚老家——鳳凰村。那裏很隱蔽,還是他們上報給公安部要求調取全國數據庫進行比對,才得到了蘇揚的個人信息和老家住址。

鳳凰村偏遠落後,村莊臨水而建,路也沒修好,坑坑窪窪的。聽說蘇揚的媽媽一個人生活在那裏,叫丁媛。

小海對村裏顛顛簸簸的小路很不滿,在連續兩次差點將車開到河裏後,顧楓實在是忍不住了,勾勾手跟她換了個座,讓她綁好安全帶坐在副駕駛座上。

“師父,這路也太差勁了吧。要致富,先修路啊!”

顧楓瞟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過,這村莊雖然偏僻,但每家的房屋都還蓋得不錯,最差的也是三間四層。這就有點奇怪,難不成,光靠賣農產品,鳳凰村村民就有這樣的收入?顧楓略感詫異。

負責接待顧楓一行的是當地村委會的主任,有個通俗好記的名字——張偉。

張偉很客氣,一見麵就熱情地遞茶遞煙:“久仰,領導。”

顧楓還沒說明來意,張偉就開口了,明顯是做足了功課:“情況我知道,上麵領導跟我打過招呼。聽說你們轄區出了命案,想來打聽下我們村丁媛和蘇揚的情況。”

顧楓搓著手:“對對對。”

他略略遲疑:“那……丁媛人呢?”

“這會兒該是去廟裏了吧。有日子沒見著了。”

“廟?”

“你們來的路上沒看到?喏,出了這裏,往東走,開上兩三公裏,就能看見個很大的廟,叫保平寺,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我們村裏信佛的人多,這新廟一起,可有個拜佛的好去處了。”

“這樣啊。”顧楓眼珠轉了轉,“丁媛這個人怎麽樣?”

張偉嘿嘿笑:“長得好。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美女。心氣高。”

“家庭情況怎麽樣?人緣呢?”

張偉狠嘬了幾口煙屁股:“她這人怎麽說呢,和其他人不一樣,想得多,心氣高。當時是1983年,你知道的,剛改革開放不久。那年丁媛17歲,一心想出去打工。畢竟長得好嘛!看不上村裏男人,但念書不行,很早就輟學了。家裏給她定了門親,她不滿意,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是好多年,也沒個音信。8年後,她25歲,突然抱著個女娃娃回來了,說是她女兒。我估計是在外頭給人生了娃,男人不要她,沒法過就回來了,挺狼狽的。她老娘8年前就給她氣死了,畢竟逃婚讓家裏人丟盡了臉。

“但她爸還是收留了她。沒多久,小丁因為長得好,被村裏一個家境殷實的男人看上了,那人叫蘇文強。小丁細皮嫩肉,又不想下地幹活,就帶著女兒嫁了過去。沒想到啊,10年後,她那女兒叫蘇揚的,跟她一個德行,小小年紀就不學好,跟不知哪來的男人處對象,寒冬臘月生了個孩子。那兔崽子沒長大,生下沒一個月就死了,是個女娃娃。娃兒死得奇怪,看過的醫生說整張臉都是青的,那時村裏有流言說是當姥姥的小丁嫌丟人,狠下心將娃兒掐死了,背地裏都說她是殺人犯。小丁再沒臉住村裏了,帶著蘇揚跑了,兩年前才回來。

“小丁和她女兒不知道在外麵幹了什麽,穿金戴銀的,一回來就捐錢蓋了保平寺,說是給蘇揚贖罪。小丁還給鄉親們挨家挨戶發錢,說是感謝啊、葉落歸根、回饋鄉裏。現在鄉親們都住上了樓房,也是小丁的功德。不過,鄉親們雖然麵上待她好,背地裏其實挺看不起她的,覺得她那錢都是賣**賣來的。”張偉吐了口煙圈,不懷好意地嘿嘿笑。

顧楓皺皺眉頭,回頭看小海,發現她的臉都已經憋紅了,於是從口袋裏扔出車鑰匙:“你去車裏找找我的酒,拿過來。”

“哦。”

小海走遠後,顧楓開口:“蘇揚女兒的爸是誰?”

“喲——那小不點的嘴緊得很,當時小丁都要把她給打死了,她愣是沒說一個字。也不知道被村裏哪個小毛頭搞的,蘇揚都快沒命了,他愣是沒站出來認。這種事嘛,是個男人就要敢作敢當是不是?躲著算什麽?”

“丁媛打她?她才13歲,她那麽小,她懂什麽?”

“是啊,打得狠哪!大冬天的,罰她跪在雪地裏。那孩子凍得整個人都青了,在**躺了三個月才能勉強下地。”

“那丁媛丈夫呢?就看著她打孩子,什麽也沒說?”

“跟個沒事人一樣。”

“後來她們跑了,他也沒找?”

“沒。”

“這……”顧楓撓撓頭,“現在那男人呢?”

“嗨!早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

“胃癌。”

顧楓有些沮喪,長噓了一口氣。

“不過說來也巧,他死的那年,都已經跑了五六年的蘇揚突然回來——真不知道為啥,都不是親生的,還能有什麽感情?不過他倒挺開心的。不久後,他胃癌發作,送到縣裏的那個仁愛醫院,結果病情突然加重,住了兩天就一命嗚呼了。怎麽說呢,倒是死得有點不明不白的。不過……”張偉歎了口氣,“也好,人都得癌症了,早死晚死都是一個死,免得活受罪。”

顧楓的眉頭狠狠地擰成了一個“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