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

高思明覺得自己要完蛋了。

他是眾星集團老員工,兢兢業業的程序員,他一個月有三萬的收入,但也是拿命在換,996。最近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明明才三十來歲,就有禿的跡象了。

八個月前,他交了女朋友。兩人是在馬路上認識的:一個圓臉女人追尾了他新買的凱迪拉克,本來窩著一肚子火下車質問,卻被那女人不斷鞠躬道歉的乖巧樣給吸引了,二人就追尾一事你來我往,不久就在一起了。

圓臉女人便是蘇揚。高思明對她的名字很感興趣:“你名字怎麽跟個男人名一樣?”

蘇揚登時拉下臉來:“我媽起的,你以為我不想改?”

高思明不敢說話,看來蘇揚對她媽怨念頗深。

高思明和蘇揚的關係也沒維持多久。高思明是一個IT理工男,對蘇揚喜怒無常的脾氣接受無能,更不知道怎樣去討女孩子歡心,雙方經常冷戰,於一個月前徹底分手——來自高思明的單方麵描述。

分手一個月後,在公司裏寫代碼的高思明被警察當場帶走。

審訊室裏刺目的燈光讓高思明非常難受和緊張。聽說蘇揚死了,他一蒙,不禁悲從心生,當場就要掉淚。現在又聽說她死在自己前往她家的那天,他又害怕了,覺得自己像犯罪嫌疑人。他坐在審訊椅上難受極了,屁股下像墊了若幹個圖釘,往這邊靠也不是,往那邊靠也不行。

“三天前,晚上8:00到9:00,你人在哪兒?”

“在……在她家。”

“誰家,說清楚!”小海一拍桌子,氣勢十足。她對這種殺害女性的人渣異常憤怒,一時沒控製好情緒,惹得在外麵看著審訊屏幕的師父顧楓拿過話筒提醒:“小海,注意控製情緒。”她這才反應過來,悶悶坐下。高思明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向後靠去,他語無倫次地說:“那個,蘇……蘇揚家。”

“為什麽要去那裏?”

“她……她邀請。”

“你剛說你們分手了,你還去幹什麽?”

“我……我……她說她過生日,求我好歹過去一次,我一時心軟。早知道就不去了。”

“為什麽要帶編織繩,還是在你們公司樓下五金店買的?”

“她說這段時間要搬家,想將一些東西打包,讓我帶幾根繩子過去。她說她會離開,從此不再打擾我。”

“你帶去的那兩瓶紅酒呢?”

“這個,我每次見她,都會給她帶酒。她喜歡的。”

“你對她做了什麽?”

“……沒……沒什麽。”

“她身體裏有你的精液,你說沒什麽?”

“……”高思明漲紅了臉,低頭不再說話,臉紅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咕噥,“我什麽都沒幹,人不是我殺的。”

顧楓右手摸著下巴,盯著審訊屏幕沉思,他目光如鷹隼般緊盯著高思明。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高思明雖嫌疑大,但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凶手。他眼神畏縮,像受驚了的綿羊,跟能狠下殺手的歹徒相去甚遠,再者,他沒殺人動機。

小海審訊完了,一臉怒色衝出來:“撒謊!那姓高的家夥一定在撒謊!人渣!”

“怎麽說?”

“師父!你知道這事有多搞笑嗎?”小海氣極反笑,她手指關節在透明的桌麵上“砰砰”敲著,“我們那天在監控裏看得明明白白,高思明進去死者家時提著兩瓶紅酒。周法醫也說得明明白白,死者遭受過性侵,下身受傷,是酒瓶頸插入後導致的。而姓高的這家夥解釋說自己的確那麽做了,但沒用太大力氣,不可能給死者造成傷害。他說他那麽幹的原因是滿足死者特殊癖好。你說這借口幼稚不?酒瓶上全都是他的指紋!”

“聽起來可信度不高。”

“極有可能是那家夥一邊做那事一邊給死者臉上潑硫酸。”

“多大仇啊,這是……”刑警隊的人竊竊私語。

顧楓沒答話,依然緊盯著屏幕中高思明的眼睛。高思明很頹,目光渙散,整個人在審訊椅上癱成了一堆爛泥,怎麽看怎麽像一個普通男人,還有點懦弱,和“變態”二字相去甚遠。

激動的小海劈頭怒斥:“怎麽,變態會將這兩個字寫在臉上啊?”

“死者生前服用過迷幻藥,那迷幻藥瓶在哪裏?高思明如果曾經購買或者從其他渠道得到過迷幻藥,我們應該能查到交易記錄。去查吧。死者鄰居葉琳說,死者那天拿過一個生日蛋糕。可那天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高思明的。更重要的是,死者房屋裏沒有任何吃蛋糕的跡象,如果真有過蛋糕的話,蛋糕盒在哪裏?監控沒有顯示出蛋糕盒被高思明帶走或扔掉。更重要的是,凶手他為什麽要藏起蛋糕盒和蛋糕殘渣?”

小海被顧楓這一連串的話給說愣了,她直勾勾盯了他兩三秒:“師父……怎麽您看出這麽多疑點了呀?”

“疑罪從無,不要先入為主。”

“顧隊,我們按照您先前的要求調查了死者的人際關係,發現她的關係網非常單純,大多是作者朋友或者合作編輯,她特別努力,作品很多。但有一點反常……”前來匯報的技術部人員任輝頓了頓,“她未免太富有了。”

“死者是有點名氣的懸疑作家,有點錢很正常。”

任輝抬起頭來:“她名下房產、股份還有存款,保守估計,得上億。這不是有點錢。”

顧楓呆住,這的確反常,蘇揚出售的版權加起來肯定到不了這個數。

“這些錢隻有小部分被投資在房產和股市中,其他都是存款。而且……去年年初,死者賬麵上有項很不尋常的資金變動。”

“怎麽說?”

“去年1月23日,死者從銀行共分10次提了8000萬元現金。去年7月5日,她來到咱們吉末區定居。一年後她遭人毒手,那8000萬元也不知所終。”

“難不成,是她的錢來路不明,遭人勒索,為避難才來到這裏,然後一年後被勒索她的人找到殺害?謀財?”

“有可能。”

顧楓揉了揉太陽穴:“技術部,和銀行聯係,查查她的資金來源,她背後可能有人。查到了立刻報告。”

“對了。”顧楓突然想起來,“死者的事網上應該已經傳遍了,怎麽她的親屬沒一個過來認領屍體?”

“這太反常了。她就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無牽無掛。”小海苦著臉,“也沒人關心她,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