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北朝對攻

1／劉宋、蕭齊帝國的君主

鬧哄哄的五胡亂華終於結束，北中國由北魏統一，北朝進入跑道；南方的東晉帝國被劉裕終結，南朝進入跑道，不過南朝要比北朝早十九年進入跑道。公元417年，劉裕從長安撤回建康（今江蘇南京）後，憑借十幾年來積攢的蓋世聲威廢掉白癡皇帝司馬德宗，立他的弟弟司馬德文（晉恭帝）為帝，公元420年，劉裕再廢掉司馬德文，自己稱帝，建立劉宋帝國。

東晉帝國在半死不活了一百零三年後終於死透，在中國兩千餘年的帝製史上，東晉帝國是個奇異的帝國，它的國體是皇帝與世家大族共治，而權力都在世家大族手中，這也導致它的政體是“虛君實臣”。東晉帝國的皇帝全是傀儡，始終如一。世家大族又喜歡滿嘴跑火車，對實際政治事務不理睬，無知無行，導致東晉帝國像個肺癆鬼，半死不活。

所以，它的滅亡是注定的。沒有注定的是，滅亡它的不是世家大族，而是寒門出身的劉裕。劉裕從底層摸爬滾打而崛起，深知創業的艱辛，他珍惜權力，汲取了東晉帝國不能振作的教訓，罷黜全部世家大族，隻給他們名譽官職，重用寒門出身的人，如此又走向另一個價值觀的極端，那就是，南朝（宋、齊、梁、陳）的領導班子在沒有世家大族的參與下政治素養普遍不高，昏君、暴君層出不窮，帝國難以持久。

劉裕是位肯為人民服務的君主，他發誓在任期間要讓黃金和糞土同一個價格，他也在向這個方向努力，然而老天沒有給他時間，做皇帝三年後，劉裕一病而死，他所建立的帝國在其不肖子孫手中“出軌”了。

劉裕死後，兒子劉義符即位，隻在位兩年，就昏聵狂亂。他對朝政漠不關心，喜歡做商人，親自到首都建康中央街擺地攤，過往路人必須購買，否則就殺其全家。輔政大臣徐羨之被其所為驚得目瞪口呆，毫不客氣地將其廢掉，眾功臣推舉劉裕的第三子劉義隆繼位，劉義隆站穩腳跟的第一件事就是幹掉徐羨之和一批他老爹留下的大臣，從此，劉裕子孫可以肆意妄為，再也沒有如徐羨之那樣負責的大臣站出來為其家族置換新鮮血液了。

劉義隆在劉裕的子孫中還算靠譜，做皇帝三十年，和北中國政權進行了一係列搏殺，雖然他沒有惡行，但劉宋帝國的疆域在他手裏大麵積萎縮。公元453年，劉義隆的太子劉劭突然闖進皇宮，對劉義隆說：“你這個老不死的，做了三十年皇帝，自我懂事起，沒見過做皇帝這麽久的。”於是，將老爹殺掉，稱帝。然而，劉劭的屁股還沒有把龍椅坐熱，他弟弟劉駿就起兵攻陷南京，把老哥全家處決。

劉駿好殺人，一天不殺人就悶悶不樂，而且最喜歡殺自家人。他幹掉大哥劉劭後，又把二哥劉浚和其三個兒子幹掉，再把自己的四個弟弟殺掉。殺得興起時，甚至要把弟弟劉誕鎮守的廣陵（今揚州境內）城中身高五尺以上的男子全部斬首，因為劉誕很得這些人的心。除了殺人，劉駿還喜歡如畜生一樣地**。他和叔叔劉義宣的女兒亂搞，被劉義宣發覺，劉駿下手快如閃電，將叔叔誅殺。

劉裕家族到劉駿時代，已經過去三十餘年，從前劉裕那種艱苦樸素的作風**然無存，劉裕在位時為了讓後代不忘初心、珍惜權力，特意建了個“劉裕艱苦奮鬥博物館”，裏麵擺放了他曾經謀生的各種工具——收割用的刀子、打魚用的網、編製草鞋用的麻繩。

劉駿參觀時，捏著鼻子表現出厭惡之情，最後在眾大臣對劉裕的歌功頌德中，才勉強說出了一句：一個鄉下老頭能有這些，已經不錯了。

這是典型的忘記初心，劉裕一代英傑，生了這麽一群畜生後代，真是造物弄人。

劉駿在龍椅上美滋滋地過了十一年，一病而死，太子劉子業繼位。劉駿生前對劉子業的管教很嚴厲，劉子業稍有差錯，劉駿立即棍棒相加。劉駿每次很爽地揍完劉子業後就抱著他痛哭，說：“我是為你好啊。”劉子業在老爹懷中哭得撕心裂肺，發誓有朝一日必須十倍奉還。公元465年，他跳上龍椅的第一天，就發布了第一道皇帝聖旨：挖了老爹劉駿的墳。有人立即勸阻他，挖老爹墳對兒子不吉利。劉子業退而求其次，命人每天向老爹的墳墓澆灌糞便。

中國曆史上的混賬皇帝很多，劉子業絕對是“集大成者”。他對老爹如此，可想而知對他人是什麽樣。在位兩個月後的某天晚上，他突然從夢中驚醒，回想夢境，他看到自己的幾個叔叔正對他冷笑。劉子業大怒，第二天就殺掉了幾個叔叔，然後把剩餘三個運氣很好的叔叔劉休仁、劉休佑、劉彧囚禁在竹籠中，每天隨意毆打淩辱。他封心寬體胖的劉彧為“豬王”，封劉休仁為“殺王”，封劉休佑為“賊王”。不知什麽原因，他對劉彧最厭惡，每次吃飯時都讓劉彧脫光衣服，趴在地上學豬用嘴拱著吃。

和他老爹劉駿不同，劉駿隻喜歡殺自家人，劉子業則是人就殺。而且你根本無法預料他什麽時候殺，至於為什麽殺，沒有人知道。在他的殺戮下，宮中的宮女、太監甚至是他的小老婆，常常人數不足。

劉子業以為自己能永遠這樣胡鬧下去，直到世界末日。可在位僅一年，太監壽寂之可能是擔心自己會突然被殺，又或者是和劉子業的叔叔們暗地裏達成合作，某天趁給劉子業換衣服時，他突然抽出藏在身上的砍刀，把劉子業剁成肉醬。

劉子業死後，“豬王”劉彧被劉氏皇族推舉為新皇帝，正當劉氏皇族認為死亡魔咒已解除時，劉彧突然翻臉無情，先把哥哥劉駿的兒子全部殺掉，再把和他共患難過的兄弟劉休仁等人殺掉，劉氏皇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選出來的人是個惡魔。

這個惡魔和前幾任皇帝一樣，就是喜歡殺自家人。在殺了八年後，劉裕一脈除了劉彧，全部滅絕。劉彧臨死前，把接班人、兒子劉昱叫到麵前說：“劉昱啊，我劉彧這八年總結了一條人生定律，那就是別相信親人。”

這是個魔幻的場景，因為“劉彧”和“劉昱”同音，和他們的祖宗劉裕的名字也同音，你可以想見，這個底層泥腿子建立的帝國真是荒誕可笑，連給後代起名字這種事都做不好。

劉昱上台後很是失落，因為劉氏皇族成員被殺得差不多了，他已無人可殺。他隻能獨辟蹊徑，想把親娘殺掉，可有人提醒他，親娘死後要守孝，劉昱覺得這是賠本買賣，才對老母放下殺心。但劉家血脈裏就有殺人的基因，劉昱不殺人，就證明他不是劉家人。所以他跑到街上殺老百姓，手段殘忍，經常指著一條街，做出個砍的手勢，跟隨的士兵立即屠街。

後來，劉昱覺得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沒有挑戰性，於是開始對軍人動手。在殺了一大批軍界大佬後，他跑到劉宋帝國軍隊總司令蕭道成家中，蕭道成是個大胖子，肚子尤其大，他就讓蕭道成站在三十米開外，用箭射蕭道成的肚子。

身邊的人告訴他：“這個箭垛子的確很好，可用完一次就沒有啦。”

劉昱琢磨了一會兒，就把箭頭去掉，纏上布包。這樣射起來，“箭垛子”蕭道成永遠都在。每次射中，劉昱都瘋狂亂叫道：“好玩好玩！”

蕭道成隻能苦笑，每到晚上，必須用中藥熱敷腫痛的肚臍。他覺得這不是辦法，因為中藥開始還有效，後來就無效了，以至於他的肚臍高出肚皮，讓他看上去像個異形。蕭道成絕不想當異形，在布局多日後，終於找到不再做異形的機會：公元477年七月初七，劉昱出宮去偷狗肉吃。“箭垛子”蕭道成發動軍事政變，先把他的狗肉火鍋掀翻到他臉上，然後將其殺掉。

蕭道成效仿劉裕，先立劉彧的第三子劉準為帝，兩年後的公元479年，蕭道成準備完成，他下令要劉準禪讓，劉準在宮中得到消息，嚇得藏在床底，被蕭道成的士兵揪出後，他驚恐地問：“是要殺我嗎？”

蕭道成的士兵回答：“不殺你，請你去完成讓位給我家皇帝（蕭道成）的大禮。”劉準哆嗦著說出了一句悲傷絕望透頂的話：“願生生世世不生在帝王家。”

蕭道成的士兵欺騙了劉準，很快，他和其族人就被蕭道成全部屠殺。

劉裕經過千辛萬苦建立的劉宋帝國，至此滅亡，存在五十九年。劉裕七個兒子，四十個孫子，七十多個曾孫，在五十九年中互相殘殺，同歸於盡。接下來，則是蕭道成的蕭齊帝國開始表演。

和劉裕一樣，蕭道成也出身低微，靠打仗時的有勇有謀而步步高升，“豬王”劉彧在位時，蕭道成進入中樞。蕭道成的良知還算光明，建立齊帝國後勵精圖治，可惜他隻在位四年，就翹了辮子。他那些不肖子孫開始禍害齊帝國。蕭道成臨死前，叮囑太子蕭賾說：“劉宋帝國之所以不長久，是因其濫殺自己人，你千萬不可骨肉相殘。”

蕭賾將老爹的遺囑銘記在心，在位十一年，未曾謀殺自家人，可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合格的皇帝。他欲望強烈，小老婆多達一萬個，根本用不完，卻還是嫌少。視金錢如糞土，不分青紅皂白地揮霍，荒**無度。

蕭賾死後，即位的是他的孫子蕭昭業。蕭昭業的老爹、皇太子蕭長懋英年早逝。蕭昭業年幼時就請女巫詛咒老爹蕭長懋，後來又詛咒爺爺蕭賾。蕭賾一病不起後，蕭昭業就跪在爺爺床前哭，把五髒六腑都要哭出來。蕭賾深受感動，對他說：“你如果想念爺爺的話，就好好做皇帝。”

蕭昭業點頭如搗蒜，可蕭賾一死，蕭昭業立即在瘋狂大笑中即位。他即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爺爺蕭賾的金庫打開，用腳踩著金錢說：“從前想你一個不得，現在你敢不讓我用你嗎？”

不到半年，本就不充盈的齊帝國國庫為之一空。蕭昭業的叔祖、尚書令蕭鸞多次勸諫他要勤儉節約，蕭昭業每次都大發雷霆，想要幹掉蕭鸞，可都被人勸阻。蕭鸞深知，蕭昭業放過自己一百次，隻要有一次不放過自己，就徹底完蛋。於是他先發製人，公元494年，蕭鸞發動政變，殺掉蕭昭業，先立蕭昭業的弟弟蕭昭文為帝，四個月後，蕭鸞再殺掉蕭昭文，這次他立自己為帝。

蕭鸞是蕭道成的侄子，蕭道成當時立下遺囑說蕭家不可自相殘殺，這顯然是夢囈。蕭鸞當然不以為然，由於他離皇族血統有些遠，帝位合法性受到質疑，所以他上位後每天都不閑著，學習劉裕家族，專殺自家人。蕭道成的十九個兒子，蕭賾的二十三個兒子，被蕭鸞全部幹掉。蕭鸞殺自家人的行為和劉裕家族的自相殘殺還不同，他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每次殺蕭道成子孫時，蕭鸞都先讓心腹誣告對方謀反，然後自己痛哭流涕，假裝死活不相信，拿出蕭道成“不可自相殘殺”的家族遺囑對眾人說：“我不能違背先皇的遺願啊。”可那些大臣認為江山穩固更重要，幾次三番要他殺掉謀反者。蕭鸞這才艱難地許可，眼淚鼻涕流遍全身。

表演藝術家蕭鸞在位五年後去世，臨死前他抓住兒子蕭寶卷的手，叮囑他：“我能有今天，全因蕭昭業的猶豫不決，否則我早死了。你不能犯這種愚蠢的錯誤，遇事不決，行動了再決。”

蕭鸞的遺言，可能就是變異的知行合一。

蕭寶卷人格分裂，有時沉默不語，呆若木雞；有時神出鬼沒，一個月見不著人。做皇帝後，這種情況尤其嚴重，沒人能摸透他到底在想什麽。他對老爹的遺言刻骨銘心，每次殺人前，毫無征兆。剛才還和對方有說有笑，突然臉色一沉，向永遠與他寸步不離的殺手一使眼色，對方立即人頭落地。

蕭寶卷還喜歡大興土木，建造奢華後宮，充入無數美女，整日**樂。他用金子製造蓮花，使小老婆潘妃行於蓮花上，稱為步步生金蓮。

他在欣賞潘妃步步生蓮時，鎮守襄陽的大將蕭衍起兵向建康進發，宣稱要幹掉這個畜生皇帝，蕭寶卷的大將在建康突然發動政變，幹掉蕭寶卷，迎蕭衍入城。蕭寶卷在位三年，已把齊帝國掏空。蕭衍先是立蕭寶卷的兄弟蕭寶融為帝，一年後，蕭衍殺掉蕭寶融，自立為帝，建立梁帝國，史稱蕭梁帝國。

蕭道成所建立的蕭齊帝國存在二十三年，七任皇帝，如你所知，除蕭道成外，沒有一個好鳥。

公元502年，蕭衍和他的梁帝國開始表演。在他和其帝國進行精彩表演之前，讓我們把目光先投向北中國的北朝，北魏帝國在拓跋燾的領導下搞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