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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信子送走了丈夫。

女傭說有信子的電話。

“是哪位?”

“說是叫花井。”

“花井?”

她不記得這個名字。女傭見信子頗為困惑,說:

“是位先生。”

不過,信子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

信子站起身,接過話筒。

“我是鹽川。”

“你好,我是淺野。”

信子吃了一驚。她想起了昨晚的電話,那肯定不是淺野。對方聽到信子的聲音後默默掛斷了電話,應該是某個女人要找丈夫。

“抱歉,我用了假名。”

淺野向她道歉。

“如果說是淺野,恐怕會給你添麻煩……喂,喂,能聽見嗎?”

“能聽見。”

“請務必跟我見一麵。”

淺野的聲音似乎有些激動。

“這樣不太好,老師。”信子說,“我已經告訴過您,不能再見麵了。”

“我知道……鹽川,你知道我去了甲府的湯村溫泉吧。”

“……知道。”

“後來我一直在信州,追尋著你的腳步。”

“……”

“我懷著一線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在旅途中遇見你。回到東京後,我就給你打電話,女傭說你還沒回來,這是我第一次在電話裏聽到你的聲音。”

“老師!”信子阻止淺野再說下去,“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隻是您的一個學生。”

“我知道,我的情緒還沒有整理好。”

“……”

“對不起,你能再跟我見一次麵嗎?我想讓你了解我的心意。”

淺野的聲音十分急迫。

信子眼前浮現出追尋著自己的足跡,從湯村走向信州的淺野的身影。對他的深情,她並不是毫無感覺。

但是,不能在東京見麵。同情他的感情,答應跟他見麵,反而會害了他。

“真是對不起。”她清晰地拒絕了他,“希望您不要再提這種要求。”

淺野沉默了。數秒的沉默,似乎讓信子看到了他的表情。實際上,話筒裏,甚至能聽到他痛苦的呼吸聲。

“是嗎。”

他似乎很沮喪。

“沒辦法。這次就算了……失禮了。”

淺野說,然後,他又趕緊加上一句:

“不過,能聽到你的聲音,已經很高興了,再見。”

淺野先掛斷了電話。

信子當場呆立了良久。淺野說“這次就算了”,也就是說,他對信子還沒有死心。

信子對有學者風範的淺野忠夫很有好感。淺野身上有著丈夫弘治欠缺的某些東西……但是這隻是好感,淺野那邊卻不止如此。是自己的錯嗎?是自己讓這位認真的助教發狂的嗎?

信子撥了K尼龍公司的電話,她現在渴望聽到川田美代沉著的聲音。

淺野忠夫掛斷了電話,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似乎一顆心終於定了下來。

屋外很熱,空氣都快燃燒起來了。在刺眼的太陽光中,風仍然送來了秋天的氣息。

信子最終還是沒有答應見麵,她似乎準備永遠和他保持距離。

淺野心中湧起了一陣悔恨和痛苦,他後悔自己早早吐出了愛的宣言,信子才會因此害怕他。但是,他內心的躁動讓他無法控製自己向她表白。在湯村溫泉等她的時候、在信州信步漫遊的時候,也是這樣。剛才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在電話裏聽見信子的聲音時,沒有理由地很開心,感到心中的空白也被填滿了。

但是,信子在逃避他,以後可能也會一直拒絕他,但淺野忠夫並不準備就此放棄,他相信以後還會和信子再次見麵。不,是一定能再見。

從信州回來他還沒見過草間泰子。泰子打過電話來,也來看過他。不過,現在淺野很怕看到泰子,想到自己傷害了泰子,他就厭惡起自己來。泰子兩次來看他,他兩次都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躲著沒有出來跟她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