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妻關係是家庭的核心

每一次分手都是心靈的修複

每個人至少要經曆兩次“誕生”。

第一次是從媽媽的子宮裏出生。子宮是嬰兒完美的居所,離開這個居所,是一個痛苦的分離過程。但這個痛苦卻換來了一個新生命。

第二次是戀愛。我們一生中會與許許多多人建立許許多多種關係,但戀愛是我們生命中能自主建立的最親密的關係。隻論親密度,親子關係一點不比戀愛關係遜色。但是,親子關係是天賜的,好父母也罷壞父母也罷,我們沒的選擇,隻能接受,而戀愛關係卻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正是因為可以選擇,我們自己的人生才有了意義。”谘詢師榮偉玲說,“戀愛是一種特殊的選擇。其實,我們無意識中都將戀愛當作了治療,目的是為了修正我們童年的錯誤,其表現就是,戀人多數時候都是我們選中的理想父母。現實父母或多或少讓我們不滿意,我們心中都藏著一個理想父母的模型,它是我們選擇戀人的基石。”

如果治療獲得成功,不僅童年的錯誤得以修複,我們還會真正成為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這是人格成長的最重要的一步,也是與家分離的最後一步。然而,不幸的是,很多戀愛治療沒有獲得成功,反而留下了更深的疤痕。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是我們沒有處理好愛與分離這一對矛盾。

“戀愛,其主要意義不是讓我們找到一個能黏一輩子的伴侶,而是讓我們真正明白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伴侶是另外一個和自己一樣獨立、一樣重要的人。並且,我們還深深地懂得,這兩個相互獨立的人,又能無比親密地相處。”

“戀愛是親子關係的複製。”榮偉玲說,“如果童年幸福,我們更可能複製幸福,如果童年痛苦,我們更可能複製痛苦。”

當然,戀愛不是對親子關係的簡單複製。實際上,我們不會簡單地按照現實父母的原型去尋找戀人,我們其實是按照理想父母的原型去尋找戀人。

理想父母都有一個特點:能給予我們無條件的愛。我們自己需要這種無條件的愛,我們也知道戀人需要這種無條件的愛。所以,在戀愛前期,我們會積極地給予對方無條件的愛,或者用直白的方法,或者用狡猾的方法,總之都會讓對方感覺到: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我的愛是沒有條件的。

獲得了足夠的無條件的愛之後,我們會變成孩子,戀人也會變成孩子,我們一起退行到童年。這時,我們互為對方的理想父母,又互為對方的孩子。這是戀愛的關鍵期,這個階段決定了我們是重複童年的錯誤,還是修正童年的錯誤。

戀愛不隻是兩人現在的舞蹈,也是兩個家庭過去的舞蹈,因為我們的舞步是在童年學會的。

案例(一):重複童年的錯誤

嶽東1是某省電視台有名的花花公子,已34歲的他換了不知多少個女朋友。在2012年的最後一天,他陷入了崩潰狀態。他想起了初戀女友阿靜,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觸動了他,他關上門、拔掉電話、關上手機,從早上一直哭到晚上。

這一天對他有很重要的意義,阿靜正是十年前的這一天離開他的。從19歲開始談戀愛,他們兩人一直相愛了五年,最後阿靜因為受不了嶽東的挑剔而離開了他。此後,英俊的嶽東開始了他的風流史,到現在已記不清有過多少女友了。“誰都比阿靜漂亮,誰都比她學曆高、能幹、掙錢多。”嶽東常對朋友們說,“你們別誤會,我常提到她並不是在乎她,我要感謝她主動離開我,讓我現在過得這麽精彩。”

不僅這麽說,嶽東自己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因為阿靜與他後來的女友們相比,的確算不上優秀。隻是在2012年12月31日那個晚上,他忽然夢到了和阿靜相處的日子。等淩晨從夢裏醒來時,嶽東發現自己已泣不成聲。

她發誓要化解他心中的傷痛

他清晰地記得剛認識阿靜的那段日子。當時,19歲的他剛上大一,在一所綜合性大學讀中文係,是係裏有名的“帥哥+才子”,一次在與另外一個學校搞聯誼活動時認識了阿靜。阿靜不算漂亮,但很耐看,人很文靜,而且善解人意,嶽東很喜歡去她的學校和她聊天。聊天的內容主要是半開玩笑的倒苦水。嶽東6歲時爸爸患病去世,16歲時媽媽出車禍去世。他不留戀爸爸,因為爸爸在他心目中是一個“無能的暴君,自己沒本事,就愛拿我出氣”。他也不懷念媽媽,因為自爸爸去世後,她一直不斷地換男朋友,而且每一個男朋友似乎都比兒子更重要,她出車禍時也是在去見男朋友的路上。“誰都不愛我,所以我隻能靠自己。”他經常這樣對阿靜說。嶽東不僅才華橫溢,也頗有生意頭腦,早在高中時就南下廣東倒騰過幾次電器,掙了幾筆小錢,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阿靜愛上了嶽東。1997年12月31日中午,她帶著麵皮、餃子餡和自己親手做的幾個菜去了嶽東簡陋的家,和他一起包餃子過了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晚上,“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的嶽東懇求阿靜做他的女朋友,阿靜幸福地流著眼淚答應了,她發誓要好好照顧嶽東,化解他心中的傷痛。

阿靜也是這樣做的,在長達五年的戀愛中,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嶽東。她很傳統,但當知道嶽東晚上常做噩夢後,她主動要求和嶽東住到一起。此後,嶽東很快胖起來,半年後,身高一米八的他,體重從原來的60公斤增加到了75公斤。細心的阿靜還把他的家收拾得幹淨溫馨,他冰冷的家終於有了生氣,嶽東常對阿靜開玩笑說:“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麽是蓬蓽生輝了,你讓我這個破家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了光。”

“你媽媽欠你,但我不欠你”

但是,相處近一年後,嶽東對阿靜變得越來越挑剔,而他自己也變得越來越邋遢。原來他經常和阿靜一起做家務,但現在這成了阿靜一個人的事情。相處近兩年後,他對阿靜的挑剔變成了嘲諷。三年後,嘲諷變成了惡言惡語的攻擊,他將自己在文學上的才華用來侮辱阿靜,嘲笑她笨、難看、土……總之,他能敏銳地捕捉到阿靜的每一個缺點,然後加以無情的嘲諷。他對阿靜與其他男性的交往也非常敏感,經常跟蹤阿靜,那些與阿靜交往比較多的男同學,無一例外都遭到了他的仇視。

一開始,阿靜一直忍耐。到了最後兩年,她實在受不了了,幾次提出分手,但經不住嶽東的懇求,又和他複合。直到2002年12月31日,阿靜準備好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餃子和菜,沉默不語地和嶽東吃完“年夜飯”後,最後一次說了分手。嶽東懂得她這一次的堅決,沒有糾纏,讓她離開了。

此後,他們再沒有聯係過,嶽東隻是從朋友口裏知道,阿靜結婚了,生了個女兒,老公是一名碩士,長得普通,能力一般,但很愛阿靜。而嶽東則開始了自己的風流史,他每三四個月換一次女朋友,而上過床的女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她們哪一個都比阿靜強,都比她漂亮。”嶽東說。但是,他對女人卻越來越討厭,他說女人無一例外都是勢利眼,“女人都是靠男人養活,都不知廉恥,你見過有像男人一樣工作賣力又講義氣的女人嗎?”

但是,嶽東內心深處知道,起碼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阿靜。在長達十年的日子裏,他幾乎從來沒有夢見過阿靜,但就在那天晚上,他夢見阿靜第一次挎著一個籃子帶著那一堆熱氣騰騰的飯盒來到他家時的情景,隻是阿靜走的時候卻變成了2002年12月31日和他決絕分手時的樣子,她平靜地對他說:

“你媽媽欠你太多,但我什麽都不欠你的。我喜歡你,仍然愛你。我知道你想找一個理想的媽媽,我也試著去扮演這個角色。我盡力了,但是抱歉,我做不到。”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夢中的情形和當時一模一樣。但轉身之後,阿靜的背影看起來那麽像他的媽媽,他在夢裏仿佛又聽到汽車刺耳的聲音——那是媽媽出車禍後經常折磨他的聲音。然後,他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的枕頭已被淚水浸透。

從理想父母到現實父母

戀愛到深處,我們會變成孩子。

這就仿佛是在做心理治療的時候,一旦心理醫生給足病人無條件的積極關注,病人的心態就會退行到孩童時代。許多心理問題都是在孩童時代造成的,這些源頭就仿佛是一個膿包,我們把那個傷痕包起來,眼不見心不煩。要治療這個問題,就必須去碰觸這個膿包。但是,我們知道,有人會出於惡意去碰我們的膿包,目的是為了讓我們疼。隻有特別信任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才會讓他去碰觸這個膿包。隻有心理醫生給予病人無條件的積極關注,病人才會相信心理醫生,不去製造任何障礙,讓他去碰觸它。

生理上的膿包很容易碰觸,但心理上的膿包卻很難。心理醫生要想搞明白膿包的位置和狀況,病人就必須退行到受傷害時的狀態。如果是童年受的傷,就必須退行到孩子時的樣子。

戀愛是同樣的道理。“無意識中,我們都將戀愛當成了治療,希望戀人能扮演理想父母的角色,將我們治好。”榮偉玲說。我們將這個願望投射到戀人的身上,如果戀人很在乎我們,他就會主動去滿足我們這個來自無意識的願望,去扮演理想父母的角色。一旦我們覺得戀人的確符合自己理想父母的形象了,我們就會變成孩子。

但問題是,有好孩子,也有壞孩子,而且必然是,健康家庭會養出好孩子,糟糕的家庭會養出壞孩子。

我們重複錯誤是因為想治療

嶽東和阿靜的戀愛過程正是如此。

阿靜在一個相對健康的家庭長大,她的父母都很愛她,她小時候和所有的孩子一樣將父親當作偶像來崇拜,但長大了一些之後,她發現父親其實非常平凡,他相貌普通,能力一般,並不很受人尊重,而且也缺乏一些精彩。這些發現讓阿靜感到失望,她心中逐漸產生了一個“理想父親”的原型:他才華橫溢、英俊瀟灑。而嶽東正好符合這個原型,所以她第一次見到嶽東就愛上了他。

阿靜正好也符合嶽東“理想媽媽”的原型。嶽東對媽媽非常失望,她雖然漂亮、能幹、富有才華,但過於風流,而且他覺得她一點都不關心自己,他的“理想媽媽”應能給他溫暖、安全和無條件的愛。

阿靜也正是這樣做的,她非常愛嶽東,所以一開始就扮演起了嶽東理想媽媽的角色,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無論他怎樣對她,她仍一如既往地愛他。等她給足了嶽東無條件的愛之後,嶽東很快退行到了孩童時代,變成了一個“小孩子”。

但問題是,對於阿靜來說,這個小孩子實在太糟糕。“現實媽媽”欠他太多,他現在要“理想媽媽”來還債;“現實媽媽”非常花心,他現在也懷疑“理想媽媽”會一樣風流;他對“現實媽媽”懷有很多憤怒的情緒,現在他將它們發泄到了“理想媽媽”身上……

在心理治療中,這種現象被稱為“移情”2,即病人將親子關係的模式轉移到他和醫生的關係上來。移情是心理治療的契機,有經驗的心理醫生會利用這個契機將病人拉出無意識的陰影,將他帶入光明。如果阿靜是一名心理醫生,她就會知道,嶽東將自己的膿包呈現在了她麵前,她可以對這個膿包下手術刀了。但是,隻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才懂得這一點,才知道怎樣下手術刀,而阿靜不是。最後,她隻好退卻。

“我們之所以會在戀愛中重複童年的錯誤,是因為我們無意識中想得到治療,”榮偉玲說,“隻是,如果病得又重又缺乏改變的動機,我們就不是好的病人,再優秀的心理醫生對此也無能為力。”

案例(二):修正童年的錯誤

嶽東的童年太過悲慘,他病得太重。但更成問題的是,他缺乏改變的動機。阿靜是他最理想的戀人了,他以後那些數不清的戀人沒有一個能像阿靜這樣愛他,沒有一個肯去扮演他理想中的媽媽。本來,在這麽好的條件下,如果他也試著去反省自己的人生,去主動改變他的行為模式,那麽這會是他最重要的被拯救的機會。但是,他不想改變,他認為父母應該對他的人生負責任,而他沒有責任,他常說:“我的人生太不幸了,我成為這個樣子不是我的錯。”

“在心理治療中,隻有當病人有強烈的改變動機後,心理醫生才可能發揮作用,”榮偉玲說,“在戀愛中也一樣。”

24歲的張莉在廣州一家外資公司工作,她愛上了大她三歲的同事王江,因為王江符合她理想中的男人形象。

張莉在廣州長大,3歲時,她爸爸跟另外一個女人離家出走,直到她16歲時才回家重新與媽媽複合。因此,張莉恨爸爸,她發誓一定要找一個和爸爸完全不同的人,“不能再讓孩子重複我童年的災難”。王江正是這樣一個人。張莉的爸爸風流倜儻、能言善辯,而王江則穩重誠實,不善言辭,但很聰明能幹。

王江在農村長大,雖然過去的日子艱苦,但爸爸媽媽愛他,他也愛爸爸媽媽,一家人也其樂融融。

戀愛第一年,兩人相處很好,張莉將王江的生活照顧得井井有條,對王江的父母也很尊敬。王江對張莉也非常在乎,雖然在農村長大,但他非常浪漫,每一個節日他都會給張莉製造意想不到的驚喜,無論去哪裏出差,都記得給她帶回她喜歡的禮物。

“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爸爸一樣”

但到了第二年後,兩人有了一些麻煩。張莉經常為一些小事情和王江吵架,也慢慢地對王江越來越不放心,開始查王江的電話和電子郵件,甚至他的行蹤。王江一開始比較寬容,但這些事情多了以後,他也逐漸地失去了耐心。去年年底,兩人終於在家裏狠狠地吵了一架。吵到最後,張莉坐在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那樣。

就在這一刻,王江仿佛明白了什麽,他問張莉:“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爸爸一樣,所以才跟蹤我,不相信我?”

這一句話擊中張莉的傷心處,她抱住王江,號啕大哭起來,仿佛要將童年的那些傷心都哭出來一樣。王江明白了什麽,他一句話不說,隻是緊緊地抱著張莉。

等張莉平靜下之來後,王江和她談了很久。最後,張莉明白,不僅她跟蹤王江是在重複童年的錯誤,經常為一些小事和王江吵架也是在重複童年的錯誤。原來,張莉媽媽的工作非常繁忙,她經常早起晚歸,把小張莉一個人丟在家裏,而且回家後也常忙自己的工作而忘記了張莉。這時候,張莉隻有用吵架的方式贏取媽媽的注意,並且,一旦她生起氣來,媽媽就會過來關心她。這樣一來,吵架就成了張莉贏取親人注意力的方式。現在,她之所以老和王江吵架,也是因為在潛意識中,張莉以為,她可以用吵架的方式贏得王江的關注。

但是,經過這一次深談,張莉終於明白,王江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她媽媽。他是她最親的親人,但是,他是一個全新的親人,與她以往的親人都不同,她不需要用對待爸爸媽媽的那些方式來對待他。

等明白這一點之後,張莉不再查王江的行蹤,也盡量控製自己不和王江吵架。另一方麵,王江也懂得了張莉這些“不合理行為”的意義,對張莉更多了一些寬容。

“符合”不是“等於”

戀愛的蜜月期,戀人會扮演彼此的理想父母,因為我們潛意識中都會知道對方需要什麽。

但是,等蜜月期過後,兩個人的距離近到不能再近時,我們就會將戀人當作現實父母,以前對現實父母的那些不滿,現在會轉嫁到戀人的頭上。而且,在轉嫁時,我們就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戀人越愛我們,我們越不講道理。

這是考驗一場戀愛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我們很容易產生不耐煩的情緒,從而不願意繼續給予戀人無條件的愛。要想超越這個艱難時期,最好的情形是,一方麵,我們明白自己的很多不良情緒不是因為現在的戀人才產生的,而是過去所造成的。另一方麵,戀人繼續給予我們無條件的愛。

張莉和王江正是這樣做的。在那一場激烈的爭吵中,王江突然領悟到,張莉不是在查他的行蹤,也不是在生他的氣,而是在查她父親的行蹤,在生她媽媽的氣。並且,他將這個頓悟告訴給張莉後,張莉也立即就明白了這一點,並由此產生了改變的動力。同時,王江一如既往地給予張莉無條件的愛,而不是將這個發現當作攻擊張莉的武器。這些因素綜合到一起,張莉童年時的錯誤最後終於得到了修正。

不要將戀人當作愛的工具

“符合”不是“等於”,熱戀中的人必須要明白這一點。你對戀人有一種期待,戀人對你也有一種期待。很可能,你既符合她的期待,她也符合你的期待。但是,這種相互的符合隻是一種運氣,你們彼此並不真正懂得對方的期待。戀人不管多像你的理想父母,那也隻是你的投射、你的看法,來自於你童年的期待。但實際上,你的戀人有另外一種生命體驗,他是另外一個人。如果你隻覺得戀人是你的理想父母,那就等於你隻是將戀人當作了一個愛的工具或對象,而沒有將戀人當作一個獨立的人來看待、來理解、來尊重。

婚姻之所以容易成為愛情的墳墓,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婚姻隻是我們過去家庭模式的複製。戀愛過程沒有完成前,我們彼此將對方當作自己理想中的父母,我們也彼此努力去扮演對方理想父母的形象。但結婚儀式完成後,理想父母回歸到了現實,我們不再扮演彼此理想父母的形象,不願意再給予無條件的積極關注。

我們總是在循環,但隻要你去努力,就有機會打破這個循環。前麵提到的嶽東,如果他停止對父母的抱怨,開始努力,不隻是索取,也去給予,那麽阿靜不會離開他,就算離開,他也會找到他生命中的其他拯救者。其實,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阿靜已是他很重要的拯救者。如果沒有阿靜,嶽東可能早已經產生了其他更嚴重的問題,譬如精神分裂症、自殺,等等。

戀愛:與家的最後一步分離

少數時候,一場戀愛會自動拯救一個人,這是愛情為什麽被奉為偉大的深層原因。但是,如果特別想得救,我們就必須自己去努力。

榮偉玲說:“好的父母是天賜的運氣,可以讓我們有一個好的心理基礎。但是,生命之所以有價值,就在於我們能作選擇。而戀愛,是我們可以選擇的機會。如果我們不把自己全交給潛意識去指揮,努力去救自己救戀人,那麽我們每一次戀愛都可以成為一個好的治療機會。”

要想達到這一點,除了要學習無條件的愛,也要學習分離。戀愛是與家庭分離的最後一步。並且,因為是對親子關係的深刻複製,所以,戀愛關係也尤其難以“分離”,戀人分手帶來的痛不亞於童年時父母與我們的分離。

分手一開始注定是痛苦的,因為我們有很多分離的痛苦記憶。小時候,媽媽或爸爸經常會狠心離開我們,部分是合理的,如工作、學習;部分是不合理的,如父母離婚,或他們根本就不愛我們,等等。不管合理還是不合理,我們都會受傷,因為嬰兒期的我們一開始不會懂得這些。

戀愛的分離一樣具備殺傷力。雖然我們現在懂得了合理與不合理,但是,因為戀愛首先是對親子關係的複製,我們在情感上和童年一樣不想理會合理與不合理,我們隻看到了一點:“他不要我了,像爸爸一樣”或者“她不要我了,像媽媽一樣”。

關係是不可預測的

童年,我們渴望穩定,渴望父母時時刻刻都守在自己身邊。現在,我們一樣渴望穩定,渴望戀人時時刻刻守在自己身邊。但是,如果爸爸媽媽不與我們分離,那麽,我們就不能成長。如果戀人不與我們分離,我們也一樣不能繼續成長。兩人總是黏在一起,這並不是生命的自然狀態和健康狀態。

建立一個好的關係是非常不容易的,因為你永遠無法完全左右另一個人。

既然親密關係如此難建立,一些人,尤其是男性,幹脆就放棄親密關係,隻沉浸在某個特殊領域裏,並最終成為這個領域的泰鬥,譬如牛頓、康德和梵高等人。

康德仿佛很享受他的孤獨,但對梵高來說,孤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一生都渴望擁有一個親密的異性關係,隻是一直都沒有學會怎樣去建立。

“建立關係很難,因為另一個人不可控製;發展理論很容易,因為這完全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知道,隻要付出了,就會有結果。你對未來可以預測,但關係卻是不可預測的。”榮偉玲說。

再親密的人也是另外一個人

“生命是一個過程,戀愛也尤其是一個過程。”榮偉玲說,“如果隻將戀愛視為一個結果,我就是要占有我的愛人,那麽一定會遭遇挫傷。”

更重要的是,戀愛不僅是一種治療,也是一種嚐試。我們在嚐試尋找符合自己理想父母形象的對象,我們也在嚐試是否與戀人真的合適。不分青紅皂白地非要黏在一起,隻會增加生命的痛苦,隻會讓我們不斷重複童年的錯誤。

對於很多人來說,過去的生命中充滿錯誤,而戀愛是一個修正的機會。以前有一個不愛自己的爸爸,那麽,好的,我一定要找到一個和爸爸類似的男人,讓他愛上我;以前有一個愛自己的媽媽,那麽,好的,我一定要找一個和媽媽類似的女人,她會好好愛我……我們心裏都埋藏著一個夢想:重複童年的幸福,修正童年的不幸。但問題是,無論我們選中的是怎樣一個理想父母,那隻是我們的投射。或許,對方真的非常符合自己理想中的父母形象。但是,對方有過完全不同的生活經曆,他也有一套屬於他自己的理想父母形象,而你卻未必符合。

即便一開始以為彼此符合,我們也必定會發現,對方不是我們想象中的人,而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這是生命中最大的教訓之一,它告訴我們:你再親密的人也是另外一個人,是和我們一樣重要、一樣獨立的人。如果學到這一點,我們就會真正明白,整個世界都是由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獨立的人組成的,每個人都同等重要。

緣分=娶回“媽媽”,嫁給“爸爸”?

林黛玉初進榮國府,賈寶玉便說:“這個妹妹我見過。”

眾人笑他的癡語,賈寶玉就又接了一句:“林妹妹的神情,我好像熟悉得很。”

這是典型的一見鍾情,也是戀愛中人最喜歡說的緣分。

一見鍾情是什麽?緣分是什麽?“前世的孽緣”“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這是我們用來解釋“緣分”的常用說法。

對於緣分,心理學也有獨特的解釋:緣分的確是在過去修下的,但過去不是前世,而是我們的童年,主要是在與父母的關係中修下的。

弗洛伊德認為,一個人的人格在五歲前就已基本塑造成型。不止人格,我們的情感基礎也常是童年形成的。如果爸爸媽媽給了我們足夠的愛與安全感,我們就會在潛意識中將爸爸媽媽當作愛情的原型,並按照這個原型去尋找戀人;如果爸爸媽媽給我們的愛很少,我們一樣也容易按照這個原型去尋找戀人,隻是情形更加複雜。然而,戀人和父母的原型是不同的,這就引出了許多幻滅的愛情。

案例(一):阿蓮愛上“好爸爸”

阿蓮決定與劉凱結婚的時候,她身邊的朋友們非常吃驚。

阿蓮性格外向,漂亮迷人,追她的男人至少有一個排,有高幹子弟,年輕有為的IT公司副總……每個男人看上去都比劉凱的條件要好。阿蓮在戀愛中的手腕也堪稱高明,她將追求者們玩得團團轉,自己卻很少動情。

劉凱則看上去木訥老實,工作努力,在公司裏是好員工;待人誠懇,在朋友們眼裏是個好人。隻是,劉凱屬於不解風情的那種男人,也少一點生活情趣,和阿蓮談戀愛的過程中,幾乎從不獻花,也很少甜言蜜語,很少表達情感。

當時31歲的劉凱自己也不明白,阿蓮為什麽喜歡他。他雖然名校畢業,收入也不菲,但以前從來沒有吸引過漂亮女孩。所以,當阿蓮主動追求他時,他一開始都不敢相信,還以為狡黠的阿蓮是在開他這個老實人的玩笑呢。

當時26歲的阿蓮也是名校畢業,她喜歡他的踏實、他的木訥。在和別的男人談戀愛時,她很在乎對方浪不浪漫,有沒有生活情趣。但很奇怪,對劉凱,她從不提這些要求,她覺得兩個人單單在一起就已經很讓她滿足了。

他們認識了半年後就結婚了,在婚禮上,阿蓮動情地說,她對劉凱是一見鍾情。

但阿蓮的一些追求者在婚禮上發現了這個緣分的一絲端倪:劉凱和阿蓮的爸爸特別像。不僅長相,還有動作和性格,看上去非常合拍。

在劉凱麵前,她變回了小女孩

顯然,阿蓮在潛意識中將劉凱當成了爸爸。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男孩子有戀母情結,女孩子則有戀父情結。如果爸爸非常愛自己,女孩的童年過得非常幸福,那麽,等長大後,她就會希望找一個和爸爸比較像的男人,重複她童年時的快樂。我們常說,在戀愛中,男人女人都變成了小孩子。怎樣最容易變成小孩子呢?

對阿蓮來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新爸爸”,在他麵前,她輕易回到了孩童狀態。許多追求者條件更好,更浪漫,但在他們麵前,阿蓮不容易變回小孩子。隻有在劉凱麵前,她會自然地變回小孩子,重溫童年。她的童年是幸福的,所以和劉凱在一起,她的幸福感覺也很容易被喚起。

案例(二):嶽東迷上“壞媽媽”

如果說,阿蓮是找了一個“好爸爸”,那麽,前麵案例中提到的嶽東就是找到了一個“壞媽媽”。

幾年前嶽東在他所在的美資公司的一次宴會上,和來自澳大利亞的同事芭芭拉一見鍾情,認識一星期後兩人就決定結婚。當時,嶽東34歲,而芭芭拉36歲。

嶽東的朋友和同事們都對這次閃電婚姻驚訝不已。嶽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高大帥氣又不負責任的他不知有多少風流韻事了,公司高層一直對他“兔子常吃窩邊草”的行為不滿,但因為他的工作能力實在出色,所以一直沒有拿他開刀,但也因此很少提拔他。金發碧眼的芭芭拉年輕時很漂亮,但現在36歲的她已頗顯老相。並且,盡管已工作十幾年,她現在仍隻是公司一名普通職員,還有過三次失敗的婚姻。

過去,嶽東對女性出了名的挑剔。但這一次,他說“百分百地滿意”,因為他“百分百地愛她”,而真正的愛情裏,沒有挑剔。

他們的確非常“合適”。在結婚前的一個月裏,他們白天經常吵架,但一到了晚上又立即和好。嶽東對朋友們形容說“一天不吵架,渾身都沒力氣”,芭芭拉也是如此。但“君子動口不動手”,兩人無論吵得多麽激烈,也從不動手。

然而,結婚以後,形勢急劇惡化。嶽東後來說,他們兩人都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譬如,芭芭拉要求換一個沙發套,嶽東答應了但沒有按時換,芭芭拉就會“連說至少一百遍,‘你換不換,你什麽時候換,快點去換,你不換就是不愛我……’”

嶽東也迅速從“百分百地滿意”變成了“近乎百分百地不滿意”,他挑剔芭芭拉的一切,嘲笑她的發型、服飾、舉止等,最讓芭芭拉憤怒的是,他經常會說“你這個老女人”。她最在乎年齡,每次嶽東一說到這個話題,她就會立即失控。嶽東知道這一點,但控製不住自己,芭芭拉的年齡成了他最愛說的話題,有時會當著同事的麵譏諷她。

終於,結婚後的第五天,衝突全麵升級,芭芭拉打了嶽東一耳光,而嶽東則按著她的頭向牆上撞。芭芭拉跑出去報了警,並在警察的“保護”下乘夜取了她的所有東西。第二天,她飛回了澳大利亞。這場涉外婚姻就此“遊戲結束”。

嶽東恨媽媽,芭芭拉恨爸爸

他們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婚前百分百地滿意,在婚後變成了百分百地挑剔?

因為,他們都是在重複過去的模式。嶽東潛意識中將芭芭拉當作了媽媽,而芭芭拉將嶽東視為了爸爸。但是,嶽東與媽媽、芭芭拉與爸爸的關係都是一場災難。他們這場短暫的婚姻不過是在重複童年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