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終考試結束後等待出成績的這段日子是最舒心的,不用每晚熬夜。可以暫時把老師規定的必讀書籍扔在一旁,聽自己喜歡的歌,看自己喜歡的小說,坐在書桌前也好,賴在被窩裏也好,趴在沙發上也好,都會被允許。

這天早上,我一覺睡到10點,從被窩裏鑽出來上了個廁所,覺得冷颼颼的,馬上又躺了回去,糾結著肚子餓了要不要去冰箱裏找點兒吃的,可是又萬分不情願離開暖烘烘的被窩。就在這時,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

直覺告訴我,是清清。剛想抱怨幾句,有什麽要緊事非得一大早打電話來,可是瞥了眼掛鍾,一看10點都過了,這話說出來不合適,就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小貝,我看到許博了!”

清清在電話那頭激動地說,她看見許博在七浦路市場賣毛絨玩具。

“你確信?”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哦,是被凍的,客廳裏沒開空調。

“雖然我是近視眼,但你的許博哥哥,我又不是第一次見。”清清篤定地說,“而且我今天戴眼鏡了,我保證沒認錯人。”

“那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我匆忙洗漱,頭發隨便用黑皮筋一綁,拿了桌上的一個肉鬆麵包就出門了,因為吃得太急,又沒喝熱水,我見到清清的時候,不停打嗝。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清清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嘲笑我,“眼屎都沒擦幹淨呢。”

她邊說邊幫我把眼屎摳下來,還送到我眼皮下給我看,惡心。不過看在她在寒風中苦等了我這麽久的分兒上,我也就忍了。

這裏是百聞不如一見的七浦路,清清平日裏最喜歡兜的一條路,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路線錯綜複雜,商鋪一家接一家緊挨著,貨品目不暇接,清清總能用低價淘到好東西,這是她一向引以為豪的地方。可是此刻,我站在這裏,隻想用三個字來形容它,那就是:亂、亂、亂。許博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清清要是跟我說,他在公園門口賣唱,可信度還更高一點兒。

“來這裏想要淘到最便宜的好東西,沒有像我這樣的火眼金睛和三寸不爛之舌是不行的。”清清不無得意地說。

“廢話少說,快帶我去見許博。”

“好啦,看你著急的樣子。”清清挽著我的胳膊,在人群中穿來走去,來到一家小吃店旁邊,那家小吃店門麵很小,生意卻好得不得了,排隊的人轉了好幾圈。小吃店旁邊的石階上,擺著一些毛絨玩具,有維尼熊靠墊、米菲兔紙巾盒,還有十二生肖掛件。許博蹲在石階上,抽著一支煙,頭發淩亂,牛仔衣敞開著,風呼呼地吹過,他打了一個寒戰。

我鼻子一酸,扭頭不去看他,盡管我多麽想上前拉住他,問他最近過得好不好,可是我不能,我不確定這個時候他是否願意和我相逢。

我把清清拽到一旁,躲在小吃店後門牆角處,然後從背包裏掏出錢包,打開,把裏麵的500元錢都拿了出來:“清清,你去把許博的東西買下,500元全部用完,別還價。對了,你把帽子、圍巾、口罩都戴上,別讓他認出你。”

“知道啦,我們現在是要上演諜戰劇對不對?”清清接過錢,擠了下眼睛,“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

她把自己全副武裝好,蓄勢待發,可還沒走到許博身旁,就聽有人大喊一聲:“城管來了,大家快跑!”

如晴天響雷,猛劈之下,那些無證攤販像沒頭蒼蠅一下四處逃竄,慌不擇路。剛才還發著呆等著生意上門的許博趕忙扔了煙頭,把石階上的毛絨玩具一股腦兒地抓進大麻袋裏,拔腿就跑。清清和我避讓在一旁,免得因人流對衝而被撞倒。

喧鬧過後,地上一片狼藉,那些來不及被帶走的發飾、包袋、玩偶散落一地。許博遺漏的那個Hello Kitty(凱蒂貓)的粉紅錢包滾到了牆角的溝裏,我走過去,把它裝進了我的隨身包裏。

“乖乖,我還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麵呢,夠迅猛、夠混亂。”清清取下口罩和圍巾,狠狠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說,“沒想到,你的許博哥哥不光歌唱得好,跑起來也夠快,簡直就是夏南附身。”

見我不說話,清清把手搭在我肩上:“好啦,小貝,別鬱悶了,明天我再陪你來唄,守株待兔嘛,總能等到他的。”

第二天、第三天……我和清清每天都去七浦路一日遊,可是都沒有見到許博。因為城管的執法力度夠大,不光許博,連其他一些無證攤販也消失了。

“可能,他們到其他地方去擺攤了,城市那麽大,總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小貝,你別太擔心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嗎,許博好好的,等哪天他東山再起,也許就回來找你了。”

我們累了,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店吃麻辣燙,小小的店堂裏人聲鼎沸,清清說得很大聲,大到我都信了。東山再起,是啊,想起許博開玩笑說過的那本書《七十歲我還依然年輕》,他才19歲,來日方長,依然年輕,依然有很多機會,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