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說,每經過一次考試,都覺得被扒了一層皮。我說,那等到中考考完,不就一絲不掛了嗎?清清伸手撓我癢,說我說話太粗放。我奮力抵抗,說還不是她挑起的話題嗎?

“我媽說了,我這次考得好,她就帶我去看五月天正式的演唱會,根據成績來決定是買內場票還是看台票。小貝,保佑我考神附體,會的全對,蒙的沒錯!”清清緊緊抱住我,仿佛我就是那個考神。

上次在M廣場的五月天歌迷見麵會,一直讓清清耿耿於懷。因為暖場樂隊的演出時間超長,五月天出現的時間太短,沒聽夠,所以這次五月天在體育館的大型演唱會,她是非去不可的。

說完五月天,話題自然又繞到了黑皮版阿信——夏南的身上。

“看他的臉色,好像不太妙,這次期中考試班級墊底是沒跑了,會不會年級也墊底?孫顏走了,來了夏南,成績一個天、一個地,你說班主任該多鬱悶?”

“噓,別說了。”我示意清清小點兒聲,夏南就在我們後麵坐著呢。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托著腮發著呆,目光遊離。唉,考試真是能摧毀一個人的意誌。

中午,我去圖書館把安房直子的童話書還掉,想借一本汪曾祺的散文集。沒想到,在借閱部遇到了夏南,我掃了一眼他手裏的書——《奇妙的數學世界》,看來,他得了考試後遺症。

“鄭小貝,我想,我是學不好數學了。”夏南經過我身旁時,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

“一次考試沒考好,不用這麽灰心喪氣。而且,如果和數學沒緣分,也不用和它死磕,可以多勻些時間在語文和英語上。”我把班主任安慰其他同學的話搬出來。

他用力擠出一絲笑:“也許吧,我試試看。”

他把《奇妙的數學世界》放回書架,我則把汪曾祺的《人間草木》借了出來。

“鄭小貝,有空嗎?去操場走走透透氣。”我剛走出圖書館,他追了出來。

我看了下手表,離下午第一節課還有點兒時間。於是,我們拐了一個彎,去了操場。他的腿很長,一步邁出去頂得上我的兩步,所以我幾乎是小跑著才跟上他的節奏。走過綜合大樓,我們站在了長長的紅色跑道上,這裏空無一人,很安靜,隻聽見結隊而過的鳥群的叫聲以及風吹過梧桐樹的沙沙聲。

他揚起頭,閉上眼,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轉頭看向我:“我從小學開始就被選入田徑隊。我幻想過自己站在世界田徑錦標賽、奧運會田徑比賽的最高領獎台上,我甚至醞釀好了當記者采訪我時,我將如何發表一番有個性的言論,讓全世界都記住我夏南。”

“後來呢?”我問。

“沒有後來了,一切都結束了。”夏南苦笑著。

我的劉海兒被風吹得淩亂,像個瘋子,我不停地用手去梳理。而夏南的板寸頭倒是在風中紋絲不動,正如他看向跑道的目光,炙熱、堅定。

原來,他曾是運動員,才可以拿到體育免修資格,而不是清清說的心髒病及免疫力低下。隻是為何半途而廢呢?來自家人的阻力?或是在某次選拔中被淘汰了?不得而知。

他說想在操場上走走,我就先回了教學樓。

當我走到三樓,來到走廊盡頭,望向紅色跑道時,那個黑色的人影還在跑道上。我以為他會迎著風跑起來,但沒有,他在慢慢踱著步。

“小貝,快來。”

清清的聲音在走廊裏響起,她半個身子探出了教室,衝我拚命招手。哦,她莫不是看到我和夏南在操場上聊天,要對我嚴刑拷問一番?我頭皮一緊,一路小跑回到教室。

坐下以後才發現,我想多了。

“小貝,你看,我發現了一個什麽好東西。”清清把一張皺巴巴的報紙遞給我。

“不就是一張破破爛爛的舊報紙嗎?”我捂著鼻子,有些嫌棄,“積滿了灰,還有你用來墊飯盒的油漬,髒死了,還不快扔進垃圾桶?”

清清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她不解釋,而是不緊不慢地把報紙展開、壓平,指給我看頭版的新聞報道:“你看,照片裏的人是誰?”

她這麽興奮,難道是她上新聞了?沒可能啊,她一沒得獎,二沒救落水小孩,記者吃飽了撐的會來采訪她。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報紙上沾了油漬,照片上的人雖然有點兒模糊,但我還是看清了,是夏南。他的胸前掛著一塊獎牌,一隻手放在獎牌上,另一隻手舉得高高的向觀眾示意,而新聞的標題是《追風少年夏南在全國中學生運動會上再創佳績》。

天!我驚叫一聲,見同學們都在複習功課,又趕忙捂緊自己的嘴。

“我看了一下時間,這是暑假的報道。所以,這幾個月,夏南到底經曆了什麽?”清清咬著筆帽,若有所思……

“他經曆了什麽和你有關嗎?”我提醒她,“有這點兒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麽提分呢。”

清清搖搖頭,一臉嫌棄地看著我,還說我說話的口吻和她媽媽越來越像,腦子裏除了學習沒別的了,沒勁透了。

“好啦,好啦,讓我猜,會不會是服用興奮劑被禁賽了?”我說。

“自毀前途的蠢事,他不會幹吧?”清清搖搖頭。

“比賽回來的途中遭遇車禍,被截肢了。”我繼續猜,“我們現在看到的他裝的是義肢。”

“不不不,這個太慘了,應該不是。”清清把頭搖得我都快看暈了。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呢?清清燃起了鬥誌,雙手抱胸,下巴上揚:“請叫我福爾摩斯·清。而你,嗬,小貝,就當我的助手華生·貝。相信我們雙劍合璧,一定能查出真相。”

口氣這麽大,清清能想出什麽好點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