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貝,你說夏南老盯著跑道看什麽呢?”很快,連清清都發現了,她忍不住問。

“我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獲獎作文,是一個初三女生寫的,名字叫《距離》,說她格外關注學校籃球隊的一個男生,她每天中午都會在教室走廊上看著樓下的籃球場,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男生。她從沒想過下樓去和那個男生打招呼,因為她覺得,從三樓的走廊到一樓的籃球場,這是他們之間最佳的距離。”我從記憶庫裏搜尋到這樣一篇曾感動過我的文章。

清清聽完,吸了下鼻子:“嗯,寫得挺美。小貝,那你說,夏南是不是為了接近某個女生才到我們學校來借讀的?那個女生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在長長的跑道上?”

清清的聯想能力很強。為了驗證她的想法,有一天,我們趁著夏南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的當口,來到走廊的盡頭,站在相同的位置,以相同的姿勢朝遠處那長長的跑道望去。

“一個女生都沒有。”我大失所望,“連男生都很少,你說夏南到底在看什麽呢?”

“還好還好。”清清拍了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清清說,她沒法接受夏南在意本校的任何女生,就因為他側麵和阿信的那一丁點兒相似,在她心裏,早已把夏南和阿信畫上了等號。

“你這樣的粉絲也太霸道了吧。”我笑她。

“小貝,等你的許博哥哥有了喜歡的女生,你大概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清清拍拍我的肩,一副過來人的架勢。

說到許博,已經有段時間沒見著他了,他發了短信給我,說周五接我放學,為了兌現之前的承諾,請我品嚐第三食堂大廚的手藝。

“我們樂隊最近報名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電視選拔大賽,最終勝出的一支樂隊將和全球知名音樂公司簽約。小貝,這對我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許博一接到我就透露了這個重磅消息。

至今還會記得那時的許博,躊躇滿誌、滿麵春風,似乎未來已經在他眼前展開了一幅美麗、燦爛的畫卷。他的眼裏都閃著光,甚至,他整個人都在一個光圈裏,光芒向四處散去。我不禁受了感染,似乎眼前站著一個未來的巨星,他的樂隊將登上全國最大的舞台,他們在每座城市巡演,他們灌錄的唱片一售而空,他們所到之處都是高分貝的尖叫……

那真是一個絢麗的夢嗬……

因為要準備比賽,許博說他接下來會很忙,陪我在食堂吃完晚飯後,我就要乖乖地回家寫作業,不許玩電腦,不許看連續劇。初三的時間很寶貴,浪費是可恥的。

“許博,你不覺得很像臨終囑托?”我聽著覺得好笑,“你平時沒那麽多廢話的。”

“不要觸我黴頭,我這還沒出名呢。”許博幫我把縮在脖子裏麵的衣領翻了出來,“你媽媽最近出國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你也是啊,別一排練就忘了吃飯。你隨身還帶著胃藥,我都看見了。”我說。

“我沒事,粗糙著呢。”許博不以為然地說。

“許博,你……”我想問問他在廣西的生活,可看他的樣子,一直在悶頭想著創作,就把話又咽了回去,夾了一塊回鍋肉給他,“多吃點兒,比賽耗體力。”

“喲,小丫頭也會照顧人了。”許博抬起頭,笑了,“小時候在你家吃飯,我多吃一塊紅燒肉你都會拿眼瞪我。”

“喂,男生這麽小心眼真的好嗎?你能不能記著點兒我的好?下回見著許叔叔,我可得讓他評評理,我哪有你說的那麽霸道、小氣。”我有點兒生氣。

他收起了笑,尤其是在我提到“許叔叔”三個字的時候,他有片刻的愣神。

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發現,盡管我還像小時候那樣直呼他許博或是邋遢大王,仗著和他熟,什麽玩笑都敢開,但是又隱隱地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有點兒陌生。可我又沒法說清,這陌生從何而來。

在許博送我到車站的路上,我們並肩走著,我聞到了他衣服上的氣味。

“許博,你的衣服記得放到太陽下曝曬,我媽媽說,如果放在走廊裏陰幹,會有一股發黴的味道。”

“哦?”他低下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小丫頭提醒的是,男生就是這麽不講究。”

“你們宿舍陽台是朝南的嗎?我發現大學的宿舍樓造得不科學,跟筒子樓一樣,東南西北各個朝向都有,隻有朝南才能曬到陽光。”我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設計師。

許博愣了一下,轉而說:“我們陽台朝西,能曬到一會兒下午的陽光。小貝,你們家的臥室和客廳一定都朝南,陽光從清晨一直曬到下午,曬得地板都發燙,是不是?”

我驚了,許博沒去過我們家,他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別用這樣崇拜的眼光看著我,我沒有千裏眼。”許博笑了,“我猜的,因為你身上有陽光的味道。”

陽光的味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說我,聽起來讓人身心愉悅。

回到家,我發現家裏井然有序、潔淨明亮。要知道媽媽離開不過一個星期,家裏都快被我和爸爸整成狗窩了。

“張阿姨?張阿姨,是你回來了嗎?”我大叫,樓上樓下跑了一通,沒人應我。要是張阿姨回來,我一開門她就知道,她的耳朵可靈了。難道是爸爸?可爸爸的家務能力幾乎為零。

就在這時,爸爸的電話打進來了,他說單位裏有個項目要忙,會晚點兒回家,讓我自己一個人吃飯,冰箱裏有紅燒魚和老鴨湯。沒等我問呢,他主動交代,單位裏的一個同事介紹了一個新的鍾點工,今天讓她上門幹了兩個小時,問我滿不滿意效果。

“當然滿意,爸爸的眼光嘛。”如果他在我麵前,我一定會把大拇指豎到他鼻子跟前。

當時想把各種溢美之詞送給這個新來的鍾點工,很久以後回想起來,真像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