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瑪爾王子和白都倫公主

古代有一位國王叫沙魯曼,統率著龐大的軍隊,宮中將相眾多,婢仆成群,威名赫赫,不可一世。可美中不足的是,眼看得國王年邁體衰,膝下還無子嗣。國王整日悶悶不樂,滿麵憂愁。有一天,他把宰相召來,對他訴說心中的愁苦:

“我怕有一天我的江山會毀於一旦,因為我至今還沒有子嗣繼承大統,你看如何是好?”

“陛下不用擔心,”宰相答道,“也許這個問題安拉會做出安排。請您依靠安拉,每日沐浴、禮拜,也許您會實現您的願望。”

國王按宰相的話去做,不久王後果然生下一個男孩,如夜晚皎潔的月亮般美麗可愛,國王便給他取名卡瑪爾·宰曼,意思是“時代的月亮”。自王後產下王子後,國王歡喜無比,命令城中張燈結彩,歌舞演奏七日,以示慶祝。這期間,各方人士雲集京城,前來祝賀,還帶來有經驗的乳娘,把她們獻給國王,以撫養卡瑪爾·宰曼。

卡瑪爾長在宮中,養尊處優,一晃已經十五歲了。他體格健壯,麵容秀美,知書識禮,成為超群出眾的人物。國王十分喜歡他,讓他整日整夜陪伴在自己身旁。一天,國王對宰相說:“我視王子如心頭之肉。我越是愛他,就越是為他擔心,怕他將來遭遇不測。因此我想為他娶親成婚,你看如何?”

宰相回答說:“陛下,婚姻乃人生必經之大事。在王子繼位之前,陛下替他完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於是國王命人將王子召來。卡瑪爾王子來到父王跟前,出於對父王的尊重,他低垂著頭,兩眼望著地麵,默默站立一旁。國王對他說:“兒啊,你已經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

不想卡瑪爾王子答道:“父王啊,我不想結婚。因為我聽到的、在書上看到的關於婦女的陰謀詭計、狡詐欺騙行為實在是太多了。正如詩人所說:

你若問到婦女的情況,

我對她們是了如指掌。

一旦你錢少或是年邁,

再別想得到她的情愛。

因此,父王啊,我是無論如何決不結婚的。”

國王聽了兒子這一番言論後,頓時氣得臉色發白。他為兒子敢於違抗他而怒不可遏。不過由於他對王子過分喜歡和溺愛,便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反而走過去撫慰他,對他表示出強烈的父子之愛,而且從此再不提起此事。這樣,卡瑪爾王子茁壯成長,身心發育愈加健康,不僅出落得標致可愛,而且性情溫和,口齒伶俐,人人見了都誇讚不已。不覺過了一年,國王眼見王子已成為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的人物,便把他叫到跟前,對他說:“兒啊,你聽父王的話嗎?”

卡瑪爾垂手站立在父王麵前,順從地說:“父王,我怎能不聽您的話呀?安拉要我服從您,不得對您有絲毫違抗。”

“兒啊,我想給你娶親完婚,在我死後,把王位傳給你,以繼承大統。”

卡瑪爾聽完父親的話,先是低頭不語,繼而抬起頭說道:“父王啊,兒是寧願死也不願結婚的。我知道,服從父命是安拉給我安排的天命。但向安拉起誓,您不要拿結婚來苛求我,也不要以為我今生還會結婚,因為我從古人和今人的書籍中了解到古往今來因婦人的陰謀詭計和狡詐欺騙而招致橫禍、身敗名裂的人真是不計其數啊!”國王聽了兒子卡瑪爾的話,由於過分喜歡和溺愛他,不僅沒有責備他,反而聽從他、安慰他。父子倆的談話也就到此中斷。過後,國王召見宰相,對他說:“愛卿,關於王子在繼承王位前給他娶親完婚的事,我曾征詢你的意見,你表示同意,你還說可以直接向他提娶親的事,可我向他提起時,他總是違抗我的旨意,不願意結婚。你看這事該怎麽辦才好呢?”

“國王陛下,最好您能再忍耐一年。”宰相答道,“一年之後,您若是再跟他談婚姻問題,不要背地裏跟他一個人談,而要選擇一個上朝的日子,那時文武大臣、王侯公卿、軍隊將領以及國家的其他重要官員齊聚朝堂,這時您再把卡瑪爾王子召到跟前,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麵,和他談娶親完婚的事,也許他在朝臣麵前感到害羞,不敢違抗您的意旨。”

國王聽了宰相的話,認為他的建議正確可行,心中十分高興,對他重加賞賜,並耐心地等待。卡瑪爾王子在宮中健康成長。這時他已臨近二十歲,風華正茂,英姿勃勃,一表人才。

國王沙魯曼耐心地等待了一年。直到慶祝豐收的日子到來,文武百官都來到宮廷,與國王同慶這歡樂的日子。這時國王命人將卡瑪爾王子召來。王子來到父王禦前,向地麵叩吻三次,然後在父王麵前垂手站立。國王對他說:“兒啊,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文武百官齊聚。我召你來不是為了別的,而是要跟你說一件事,希望你不要違抗我。那就是你的婚姻大事。我多麽希望在我去世之前,看到你娶一位國王的公主為妻,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卡瑪爾王子聽了父親的話,先是低下頭,兩眼望著地麵,默默不語,繼而抬起頭,望著父親。這時,他因年輕氣盛,一時衝動,便毫無顧忌地衝著父親高聲說道:“父王,孩兒是寧願去死也不願結婚的。您年歲雖長,可見識短淺。關於婚姻的事,在此之前您已向我提起過兩次,孩兒都沒有順從您,今天也萬難從命。”卡瑪爾一麵說,一麵在父親麵前甩胳膊、卷袖子,顯得煩躁不安、異常激動。

國王沙魯曼見兒子卡瑪爾當著滿朝文武大臣如此出言不遜冒犯他,感到丟了麵子,喪失了國王的尊嚴,勃然大怒,厲聲訓斥他。卡瑪爾懾於父親的威勢,不敢還口。之後,國王命令衛兵把卡瑪爾抓住並捆綁起來。卡瑪爾被縛,驚惶得垂下了頭,額間滲出涔涔汗珠,同時感到無限懊惱和羞愧。國王對他大聲嗬斥道:“你這沒教養的家夥!敢在我的朝臣百官和軍事將領麵前用這樣的言語跟我講話。要知道,如果普通百姓這樣做,可是罪在不赦的。你長這麽大,還沒人教訓過你哩!”說罷,便命令衛兵把卡瑪爾押到一座炮樓裏監禁起來。

衛兵們遵命來到炮樓,把地麵打掃幹淨,架好床,鋪上床墊,放上枕頭,又拿來一盞大油燈和一支蠟燭,因為炮樓裏麵白天也是一片漆黑,需要照明。衛兵們把一切收拾好之後,便把卡瑪爾押了進來。他們讓他待在屋中,在門口派了一個士兵把守。卡瑪爾躺在**,傷心歎氣,滿腹憂愁。他既責備自己魯莽,又懊悔違拗了父王之命。可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自語道:“讓安拉詛咒婚姻,詛咒那些邪惡的女人吧!我應該聽從父王之命,讓他給我娶親完婚。那樣總比被囚禁在這兒好呀!”

國王沙魯曼命人把卡瑪爾關押進炮樓後,一直默默地坐在王位上,直到太陽落山。這時他把宰相找來,對他說:“愛卿,我聽從了你的建議,才引起了我們父子之間的不愉快,因此這件事情的起因還在你呀!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麽辦呢?”

“陛下,”宰相答道,“讓王子在炮樓禁閉十五天吧。那時再把他召到您跟前,讓他結婚,他就絕不會違抗您的命令了。”

國王接受了宰相的建議。當晚,國王輾轉反側、難以安眠。他太愛卡瑪爾了,因為他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過去,他每晚都要把手臂搭在兒子的脖頸上才能入睡。這晚,他翻來覆去,思緒萬千,始終惦念著兒子,心中猶如炭火煎熬,通宵達旦地淚水長流。

卡瑪爾在炮樓中。天黑了,守衛給他點燃燈盞和蠟燭,又給他端來一些食品。卡瑪爾用過餐後,想起白天發生的事,不禁又責備自己不該頂撞父王,冒犯父王的尊嚴。他自言自語道:“人啊,千萬要小心自己的舌頭。人的舌頭是會給他帶來災禍的!”他邊責備自己,邊傷心地流下了淚水,對自己的出言不遜懊悔萬分。他洗過手,做完小淨,做了昏禮,然後坐在**誦讀《古蘭經》,並祈禱安拉的庇護。誦讀完畢,卡瑪爾躺在鴕鳥羽絨製成的床墊上準備入睡。他脫下外衣,隻穿一件薄綢衫,頭上戴一頂藍套帽,身蓋一床絲絨錦被。侍衛將燈盞放在他腳下,將蠟燭放在他頭前。在燈光的映照下,卡瑪爾的麵龐顯得格外動人,好像滿月那麽美麗可愛。

卡瑪爾安安靜靜地入睡,約莫到了二更時分。這時,他根本沒有想到未來會發生什麽,在以後的日子裏他的命運會發生什麽變化。原來這座炮樓年代久遠,荒蕪多年。炮樓下麵有一口深井,裏麵住著一位仙女,她是著名神王迪姆裏亞圖的女兒,名叫梅姆娜。當卡瑪爾睡到二更時分時,這位仙女從井中出來,飛到天空中。當她飛出炮樓時,發現有一抹亮光從裏麵照射出來,與往日的情況大不相同。這位仙女在這裏不知住了多少年,還從未見過此種景象。她自言自語道:“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呢?”她感到詫異,心想其中必有緣故。於是她飛近炮樓,發現那亮光是從炮樓的樓閣中發出來的。她飛近樓閣,見一個侍衛在門邊酣睡。她走近樓閣,看見裏麵擺著一張床,**好像躺著一個人,床頭燃著燭,床尾點著燈。梅姆娜對這些光亮感到十分奇怪,便一步步走近床前。她把自己的羽翼收了起來,在床頭站了一會兒。然後她揭開錦被,仔細觀察躺在**的人。看著看著,她不禁為卡瑪爾秀麗俊俏的麵容驚呆了。在燭光的照射下,他臉上煥發出燦爛的光彩,睫毛修長,雙眉如弓,微紅的兩頰映襯出他青春的活力。梅姆娜不禁讚歎道:“讚美安拉,你真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創造者。”

她一直仔細地端詳著卡瑪爾的麵容,一麵對他的美麗動人讚賞不已,一麵感歎安拉的偉大創造力。她暗自說道:“對這樣漂亮可愛的人,我是決不會傷害他的,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如果他遭遇不測,我還要全力保護他。可是他的家人為什麽如此疏忽,把他關押在這荒蕪的地方?要是碰上魔鬼,他不是會受到傷害嗎?”梅姆娜俯下身去,親吻卡瑪爾的麵頰,隨後拉過錦被給他蓋好。她張開雙翅,飛出炮樓,一直飛向高空。

正當她在空中飛翔之時,忽然聽見羽翼扇動的聲音。她向那有聲音的地方飛去,當飛近目標時,發現那是一個名叫達赫那什的魔鬼,於是她像鷂鷹般朝達赫那什猛撲過去。達赫那什遭到攻擊,發現來者是神王的女兒梅姆娜,不禁驚惶萬分,渾身發抖。他向梅姆娜求饒:“以安拉的大名和刻在所羅門戒指上的符文起誓,你不要傷害我,饒恕我吧!”

梅姆娜聽了達赫那什的話,對他產生了同情,說:“你以安拉的大名發了誓,但我還是不能釋放你,除非你告訴我你從哪兒來。”

達赫那什說道:“我的女主人,要知道,我是從遙遠的中國來。今晚我在那裏看見了一樁奇怪的事情,我講出來之後,如果你認為有道理,就請你釋放我,並且親手給我寫一張證明,說明是你釋放了我,以後無論是天空、陸地,還是海裏的鬼神都不得危害我。”

“今晚你究竟看見了什麽,”梅姆娜說道,“你要老實告訴我,不許撒謊。如果你想用撒謊來欺騙我,作為脫身之計,以所羅門戒指上的符文起誓,我要撕破你的羽翼,剝下你的皮,砸碎你的骨頭。”

“我的女主人,如果我撒謊,你怎麽處置我都行。今晚我從中國的一個島嶼飛來。那裏的島嶼和四周的大海全是一個名叫烏尤爾的國王的國土,他還是七座宮殿的主人。這個國王有一個女兒,世間沒有誰比她長得更漂亮。她天生麗質,窈窕婀娜,真是一位絕代佳人。對她的美麗,我這張笨嘴是無法形容的。她的父親是一位聲名赫赫的國王,統率著龐大的軍隊,控製著遼闊的國土。他日夜征戰,驍勇無比,威名遠播,天下無敵。他對女兒寵愛極了,為她修建了七座宮殿。每座宮殿都由不同材料建成。第一座宮殿是水晶的,第二座是大理石的,第三座是純鐵的,第四座是寶石的,第五座是白銀的,第六座是黃金的,第七座是珠玉的。宮殿內裝飾豪華,擺設著金銀器皿及一切為帝王享用的物品。國王讓他的女兒在每個宮殿內居住一年,然後再轉移到另一座宮殿居住。國王的女兒名叫白都倫。白都倫公主的美麗天下聞名,各國的國王都派人前來提親。烏尤爾國王就婚姻之事與女兒商量。白都倫公主十分厭惡地對國王說:‘父親,我是永遠不會結婚的。我貴為公主,隻能統治別人,而不會讓一個男人來統治我。’公主越是拒絕婚姻,來提親說媒的人就越多。中國境內的所有國王都派人前來向她父親饋贈禮物和珍寶,不斷寄來書信,爭著向公主求婚。國王三番五次與白都倫公主商量婚姻之事,都遭到了她的反對和拒絕。最後她生氣地對國王說:‘父親,如果你再向我提起結婚之事,我就將寶劍支在地上,用劍尖頂著肚腹,把身子壓下去,讓寶劍刺穿我的脊背,自殺了事。’

“烏尤爾國王聽了女兒白都倫公主的這番話,頓時氣得臉色發白,胸中燃起怒火。但他害怕公主一時想不開,自尋短見,便強壓下怒氣,不再說什麽。可是他對如何處置女兒、如何應付諸國王們的求婚,卻束手無策,彷徨不知所措。他沉思了一會兒,對女兒說:‘如果你確實不願結婚,那麽從今以後你就不要自由出入、隨意走動。’隨即,國王便下令把她囚禁在一所房屋內,派了十個老宮女看管她,不讓她再走進那七座宮殿的大門。國王以此表示他對公主的惱怒。與此同時,國王致函諸國國王,稱公主精神失常,現在已被管製,恢複期為一年。”

魔鬼達赫那什繼續對仙女梅姆娜說道:“我的女主人,現在我每晚要飛到白都倫公主那兒去看看她,欣賞她美麗的麵容。我決不會傷害她。她的美貌是那麽動人,人人見了都會忌妒。我的女主人,你是否跟我一起去看看她的容貌和身材?在此之後,你是責備我還是囚禁我,怎麽做都行。”魔鬼達赫那什說完後,低著頭,垂下羽翼,等候梅姆娜的回答。

梅姆娜聽完達赫那什的話後,哈哈大笑,說道:“你說的那個女郎算得了什麽呢?我當你有什麽了不得的稀奇古怪的見聞,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指安拉起誓,要是你看見了我所喜歡的一個人,不知你會怎樣興奮呢。我今晚看見的那個人,你如果看上他一眼,即使你在睡夢中,也會為他神魂顛倒哩!”

“你所看見的那個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魔鬼達赫那什問道。

“要知道,達赫那什,這個青年與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女郎的遭遇十分相似。他的父王屢次要給他提親完婚,他都加以拒絕。他父王一怒之下把他囚禁在我所居住的那座炮樓裏。今晚我飛出炮樓時,發現他睡在那裏。”

“我的女主人,帶我去看看他吧,讓我瞧瞧他是否比我喜歡的白都倫公主更漂亮。因為我認為現在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你這該詛咒的妖魔,你在撒謊!我肯定人世間再沒有比我喜歡的那個人更漂亮的了。難道你神經錯亂,敢用你喜歡的人跟我喜歡的人相比嗎?”

“指安拉起誓,我的女主人,”魔鬼達赫那什說道,“你這就跟我去看看我所喜歡的白都倫公主,然後我們再返回來看看你所喜歡的那個人。”

“非這樣做不可,因為你是個詭計多端的魔鬼。不過我不會跟你去,你也不用跟我來,除非我們打個賭,定出輸贏。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比我喜歡的那個人漂亮,我就輸給你;如果情形相反,就是你輸我贏。”

“我的女主人,我接受你的條件。現在就讓我們飛向那島國去。”

“且慢。我喜歡的那個人比你喜歡的那個人近,他就在我們下麵。我們不能舍近求遠,還是讓我們先下去看看我說的那個人,然後再去看你說的那個人。”

“聽明白了,遵命就是!”

梅姆娜和達赫那什從高空降落地麵,然後走進炮樓。梅姆娜讓達赫那什坐在床邊,她用手揭開錦被,卡瑪爾那美麗的麵龐顯露了出來。她對達赫那什說:“瞧瞧吧!”

達赫那什仔細觀察卡瑪爾,然後搖搖頭說:“指安拉起誓,我的女主人,你是有道理的。不過事情並非完全如此,因為女人的情況和男人的情況不盡相同。確實,你所喜歡的人和我所喜歡的人在美貌方麵十分相似,他倆好像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

梅姆娜聽達赫那什說出這番話,頓時氣得兩眼冒火,一翅膀打在達赫那什的頭上。由於用力過猛,差點結果了他的性命。她對他說道:“以這年輕人的美貌發誓,現在你趕快去把你喜歡的那個人馱到這兒來,好讓我們把他倆放在一起,在他倆熟睡時進行比較,看他倆誰更漂亮。如果你不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就用火燒死你,用對你的懲罰來警戒後人。”

“我的女主人,我遵命就是。不過我還是認為我所喜歡的人更漂亮。”

說畢,達赫那什當即就飛離地麵。梅姆娜也跟著他飛行,以便一路監視他。飛了一陣,他們雙雙落在烏尤爾王宮中。他倆趁白都倫公主熟睡之際,把她抱起,向空中飛去。白都倫公主身穿繡金桃花綢睡衣,愈發顯得體態輕盈,嬌柔可愛。梅姆娜和達赫那什馱著公主,飛回炮樓,把她放在卡瑪爾王子身旁。兩人躺在一起,就像一對雙胞胎,彼此十分相似。梅姆娜和達赫那什對他倆端詳了半天,這時達赫那什開口說:“還是我所喜歡的人更漂亮。”梅姆娜也不甘示弱,說:“是我所喜歡的人更漂亮。你這該死的,難道你瞎了眼,看不見他美麗的容貌和標致的身材嗎?”

仙女梅姆娜和魔鬼達赫那什雙方爭論不休,相持不下。梅姆娜動了怒,高聲喊叫要撲打達赫那什。達赫那什趕緊收斂自己,輕聲細語對梅姆娜說道:“要想證明你的話是否正確並不困難。我們都說自己喜歡的人最好看,都反對對方的觀點。現在讓我們都拋棄自己的看法,去找一個公正的裁判,由他來確定這青年和姑娘誰最美麗。”

“好,我同意這麽辦。”

梅姆娜說畢,便用腳在地麵上一跺。頓時,從地裏鑽出一個獨眼駝背的魔鬼。這魔鬼雙眼凸出,頭上長著七隻角,四綹長發拖到地麵,手如獅爪,腳似象腿,還長著驢一般的蹄子,麵目可怖,形象猙獰。當這魔鬼鑽出地麵,看見梅姆娜時,便叩吻地麵,畏畏縮縮地問道:“神王的女兒,我的女主人,你有什麽吩咐?”

“古什古什,我要你在我和這該死的達赫那什之間進行裁判。”隨後,梅姆娜便把她和達赫那什之間的爭執從頭到尾向古什古什敘述了一遍。

古什古什聽完梅姆娜的敘述,便轉眼查看那年輕人和女郎,發現兩人生得一樣美麗、一樣可愛。古什古什對他倆的美貌感到驚詫不已。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他對梅姆娜和達赫那什說:“指安拉起誓,依我看,在美貌方麵,這青年和那姑娘誰也不比誰差,他倆都是一樣的可愛、完美,隻不過在男女方麵有所區別。我有另外一種評判方法。我們把其中的一個人弄醒,讓另外一個人熟睡,誰要是醒來後對對方產生愛慕之情,誰就不如對方美貌可愛。”

“對,你說得對,我同意這建議。”梅姆娜說道。

“我也同意。”達赫那什說道。

於是達赫那什變成一隻跳蚤,在卡瑪爾的脖子上使勁咬了一口。卡瑪爾用手去抓撓被咬的地方。由於被咬的地方疼癢難忍,卡瑪爾來回翻轉身體。突然,他發現身旁好像躺著一樣什麽東西。他感到奇怪,便坐起身來,仔細觀察躺在他身旁的那個人。他發現,原來這是一個美貌無比的絕色女郎,於是他從內心愛上了她。他使勁搖晃她,想把她搖醒,邊搖邊說:“你醒醒吧,看看我是誰。我是卡瑪爾呀!”可是白都倫公主仍然沉睡不醒,因為魔鬼達赫那什對她施了魔法。卡瑪爾見女郎不醒,便尋思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女郎一定是父王給我尋找的配偶。已經過去三年了,我一直拒絕這樁婚姻。願安拉保佑,明天一早我就對父王說,把這姑娘許配給我。”

卡瑪爾想:“父王把我囚禁在這兒,又把這姑娘安排在我身旁,以此來考驗我。想必是父王囑咐她,無論我怎麽喚她,她都不要醒來。我絕不能魯莽行動,以免父王窺探到我的秘密。現在我再看她一眼,但我要從她身上取下一件東西作為我和她之間的信物。”卡瑪爾尋思罷,便抬起女郎的手,從小拇指上取下一枚貴重的寶石戒指,並把它戴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然後把臉轉過去,倒下身子繼續睡覺。

梅姆娜看著這一切,心中高興,對達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說:“瞧,你們看見卡瑪爾的舉止了嗎?他對這姑娘是多麽有禮貌,這是他良好品行的表現。”

“他的良好品行我們都看見了。”達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說。

這時梅姆娜變成一隻跳蚤,鑽進白都倫的衣服,在她的肚腹上使勁咬了一口。白都倫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她發現身旁睡著一個美貌非凡的青年,不禁從心中產生了愛慕之情。但她轉念一想:“這是一樁醜聞呀!一個陌生的青年怎麽會在我身邊呢?”繼而她又仔細端詳他,發現他確實容貌俊秀、楚楚動人。她想:“這青年麵如滿月,身材標致。要是我知道向我父親求婚的是這個青年,我會毫不遲疑地嫁給他。”

白都倫公主邊凝視卡瑪爾,邊搖動他,口中喚道:“快醒醒吧,像我看你一樣,你也看看我的美貌。”仙女梅姆娜用翅膀罩著卡瑪爾的頭,使他一直陷入沉睡中。見卡瑪爾仍然一言不發地沉睡著,白都倫又說道:“難道是人們吩咐你不要理睬我嗎?還是我那晦氣的老父親禁止你今晚與我說話?”

這時,卡瑪爾微微睜了睜眼睛,白都倫一見,愈加拚命地搖動他。在搖動中,她發現他的小拇指上戴著她的寶石戒指。她暗自想道:“你裝睡,不理睬我。我睡熟了,你卻把我的戒指取下來,戴在你手上。我也要取下你的戒指把它戴到我手上。”隨即,白都倫抬起卡瑪爾的手,從他手指上取下戒指,並把它戴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後呼呼睡去。

仙女梅姆娜看見此種情景,心中十分高興,對魔鬼達赫那什說:“瞧見了嗎?這年輕人要比那姑娘更懂禮貌。不過我可以原諒你,給你寫一張釋放你的證明。”然後她轉身向古什古什喝道:“你快協助達赫那什把這姑娘馱回她原來的地方,因為黑夜就要過去,而我的事情已經做完。”

達赫那什和古什古什走到白都倫跟前,將她放在身上,馱著她離開炮樓,飛向高空。飛了一陣子,便來到烏尤爾王國。他倆把白都倫公主放到**後,便離去了。

仙女梅姆娜守在熟睡的卡瑪爾身旁。這時天馬上就要亮了,梅姆娜看了卡瑪爾一眼,便離開他飛走了。

天亮了,卡瑪爾從夢中醒來,他左顧右盼,不見身邊的姑娘。他想:“這是怎麽回事?”他吆喝睡在門口的仆人,讓他起來。仆人睡眼惺忪地站起身,給他端來洗臉水。卡瑪爾洗漱祈禱完畢,便問仆人道:“賽瓦布,是誰在我熟睡時把那姑娘帶走了?”

“哪個姑娘?主人。”

“就是昨晚在我身旁的那個姑娘。”

仆人賽瓦布對主人的話感到不解,說:“哪兒有什麽姑娘?門是鎖著的,我又睡在旁邊,哪兒有什麽姑娘進來?指安拉起誓,既沒有姑娘進這炮樓,也沒有青年進來。”

“你這該死的奴仆,你敢欺騙我,不告訴我是誰把姑娘帶走的嗎?”

“我的主人,我確實一個女子都沒有看見哩!”

卡瑪爾十分氣惱,嗬斥道:“是不是人們教會了你撒謊?你這該死的!”他讓仆人過來,然後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摔倒在地上,繼而拳打腳踢,又捏住他的脖子,仆人頓時窒息得渾然不省人事。卡瑪爾又用井繩把他捆綁起來,將他放到井水裏。這時正是嚴冬季節,天氣十分寒冷,仆人在水中凍得直打噴嚏。卡瑪爾把他提起來又放下去,仆人在井中大聲呼喊求救。卡瑪爾說道:“你如果不告訴我那姑娘的下落,不告訴我是誰在我熟睡時帶走了姑娘,我就不放你出來。”

“主人,你快把我從井裏放出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卡瑪爾把仆人從井裏拉了上來。仆人由於遭受嚴寒襲擊,又被井水浸泡,差點不省人事,渾身像暴風中的蘆葦般瑟瑟發抖,牙齒上下打戰,全身衣服也濕成一片。仆人上到井麵,對卡瑪爾說道:“主人,你瞧我的衣服已經濕透,讓我把它脫下來擰幹,曬到太陽下麵,再另換一套穿上,然後很快回到這兒,向你報告那姑娘的真實情況。”

“你這該死的,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老實的。快去快回,向我報告那姑娘的真實情況。”

仆人賽瓦布真不敢相信自己騙過了卡瑪爾,得以解脫,便飛快地跑到國王沙魯曼禦前。隻見宰相坐在國王身旁,兩人正議論著卡瑪爾。國王對宰相說:“由於擔心兒子,昨晚我一夜未眠,我怕他被囚禁在那座古老的炮樓裏會發生什麽不測,把他監管起來不會有什麽好處。”宰相說:“陛下,您不必擔心,指安拉起誓,您的兒子是不會受到傷害的。把他囚禁在那裏一個月,他的心就會變軟的。”正當兩人談話時,仆人賽瓦布突然狼狽不堪地跑了進來,高聲叫道:“國王陛下,您的兒子已經精神失常,發瘋了,他虐待我,毒打我,把我折磨成這個樣子。他對我說,昨晚有一個姑娘跟他在一起,後來被人悄悄帶走了,他讓我告訴他這姑娘的消息,可我昨晚壓根就沒見過什麽姑娘。”

國王沙魯曼聽了仆人所說的關於他兒子卡瑪爾的話,不禁失聲喊道:“啊,我的兒子啊!”他大發雷霆,遷怒於宰相,因為這一切都是因宰相而引起的。他對宰相說:“快到我兒卡瑪爾那兒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宰相懾於國王的威嚴,即刻起身前往,和仆人一路跌跌撞撞來到炮樓,這時太陽已經升起。宰相走進炮樓,見卡瑪爾正坐在**閱讀《古蘭經》。他向王子道過安後,便坐在他身旁,對他說:“少主人,這該死的奴才向我們報告了一些壞消息,我們十分不安,國王聽了大發雷霆。”卡瑪爾問道:“他給你們報告了什麽壞消息,使父王心中不安?實際上心中不安的應該是我。”宰相說道:“這奴才驚慌失措地跑來,說了一些有關你的不該說的話,他欺騙了國王陛下。像你這樣年輕英俊、頭腦聰慧、言談清晰的人,是不應該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的。”

“這奴才究竟說了些什麽呢?”

“他說你腦子失常、神經錯亂,說你對他說昨晚有個姑娘跟你在一起。你對仆人說過這些話嗎?”

卡瑪爾聽完宰相的話,心中怒火上衝,說:“看來是你們教這狗奴才這麽做的,是你們阻止他告訴我那姑娘的下落。宰相,你比那奴才聰明懂事,你快告訴我,那個姑娘到哪兒去了?你們把她派來,可天明之後,卻不見她的蹤影。她究竟到哪兒去了?”

“我的少主人,以安拉之名起誓,昨晚我們沒有派任何人到這兒來。你是一個人睡在這兒的。昨晚門鎖著,仆人就睡在門口,沒有任何姑娘進到這兒來。少主人,你還是放清醒些,不要胡思亂想吧!”

卡瑪爾聽了宰相的話,心中惱怒,說:“宰相,我分明記得,她生得美麗非凡,黑眼睛,紅麵頰。”

宰相對卡瑪爾的話越發驚奇,便問他:“昨晚你親眼看見這姑娘了嗎?是醒時所見,還是夢中所見?”

“你這昏老頭,你以為我是用耳朵看見她的嗎?告訴你,我是在醒著時親眼看見她的。隻不過你們不讓她跟我說話,隻讓她睡在我的身旁。”

“少主人,也許你隻是在睡夢中看見那姑娘。由於你睡前吃了雜食,或者是由於魔鬼作祟,你做了噩夢,產生了幻覺。”

“昏老頭,你也敢取笑我,說我是做噩夢嗎?要知道,這仆人也承認了那姑娘的存在,他說他這就向我報告那姑娘的情況。”

說著,卡瑪爾走上前去,抓住宰相的長胡須,一把把他拉下床,摔在地上,同時用雙手狠狠地捶打他的脊背。宰相疼痛難當,心想:“那奴仆用謊言騙過了這瘋子,解救了自己。我也應當這麽做,不然就會被他活活折磨死。看來他確實是瘋了。”

“少主人,”宰相說,“你別責備我,是你父王囑咐我不告訴你關於那姑娘的事情的。現在我也無能為力,我年事已高,經不起毒打。你先消消氣,待會兒我就告訴你關於這姑娘的事。”

卡瑪爾停下手,說:“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非要等挨了打以後再說?快起來,告訴我。”

“你問的是那個國色天姿的美貌姑娘嗎?”

“是的,快告訴我,是誰把她帶到我這兒的,她現在何處。我非要親自去找她不可。父王這樣做,是考驗我對婚姻的態度,我現在已經願意同她結婚,改變了過去不結婚的想法。”

宰相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擺脫了卡瑪爾,解救了自己。他不敢怠慢,匆匆離開炮樓,跑回宮廷去見國王沙魯曼。

國王見宰相麵帶愁容匆匆而返,便問他:“愛卿,你何事驚慌失措,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來報告你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王子卡瑪爾果然神經錯亂發瘋了。”

國王一聽,頓時臉色發白,說:“快告訴我他是怎麽發瘋的!”

宰相把他所了解的關於卡瑪爾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國王做了報告。國王聽後說道:“作為你報告我兒子發瘋的消息的酬勞,我要擰斷你的脖子,撤了你的官職,你這奸臣佞相。都是因為聽了你的勸告,接受了你的意見,我兒子才變瘋的。指安拉起誓,假如他真的瘋了,有個三長兩短,我非把你釘在牆上,叫你嚐嚐苦頭不可。”說完,國王站起身,宰相跟在後麵,兩人匆匆向炮樓走去。

卡瑪爾見父王到來,立即起身下床,走上前去親吻父王的雙手,然後低頭垂手,站立在父王麵前。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望著父王,眼中流出淚水,吟詠道:

如果我先前曾做了錯事,

冒犯了你那神聖的威嚴;

如今我已表示認罪懺悔,

請求得到你的寬恕赦免。

這時,國王走上前緊緊地擁抱兒子卡瑪爾,親吻他的雙頰,把他拉到**坐下,緊緊地挨著自己。隨後他怒氣衝衝地對宰相說:“關於我兒子,你都說了些什麽!讓我好生為他擔心!”然後他轉向兒子,問他:“今天是星期幾,我的兒?”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後天是星期一……”卡瑪爾一直數到星期五。

“感謝安拉保你平安!這個月是幾月?”

“這個月是十一月,下個月是十二月,再下個月是一月……”卡瑪爾一直數到十月。

國王見兒子說得絲毫不錯,心中歡喜,繼而對宰相說:“你怎麽說我的兒子瘋了呢?我看瘋了的不是他,而是你。”

這時宰相搖搖頭,正想開口辯白,突然又一想:“我還是慢些回答吧,看看情況如何再說。”

國王問卡瑪爾:“兒啊,你對仆人和宰相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呢?你對他們說,昨晚當你熟睡時,有個漂亮的姑娘在你身旁。關於這姑娘,究竟是怎麽回事呀?”

卡瑪爾聽了父王的話,不覺失聲哭道:“父王,孩兒已沒有精力再開玩笑了。你們別再多做什麽和再多說什麽了。孩兒已經不住你們的奚落和玩弄了。要知道,父王,我已經同意結婚了,但條件是必須娶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姑娘。我認為是您老人家把她送到我這兒來,讓我愛上她,然後天亮前又把她帶走的。”

“願安拉的大名保佑你平安無事、頭腦清醒。”國王說,“關於你說的那姑娘的事,我可是壓根就不知道。以安拉之名起誓,昨晚你是否做了噩夢、產生了幻覺?因為你的腦子老是想著結婚的事,被結婚的事搞迷糊了,所以夢見一個美麗女子,你卻以為是在醒時看見的。所有這一切全是夢中的幻覺呀,我的兒!”

“還是不要說這種話的好,父王。以全能全知的安拉起誓,您真的不知道那姑娘的消息和下落嗎?”

“我起誓,對那姑娘的事我全然不知。那隻是你睡夢中的幻覺。”

“父王,”卡瑪爾說,“我給您打個比方來說明我所見的是真實情況而非夢境。假如一個人夢中和敵人劇烈地廝殺,醒來後卻發現他手中拿著一把沾滿血跡的寶劍,這能令人相信嗎?”

“不,指安拉起誓,這是不可能的,沒人會相信。”

“現在我就告訴您在我身上發生的情況。昨晚半夜我醒來,發現身邊有一位姑娘,我取下她手上的寶石戒指,戴在了我的手指上。後來我睡著了,她也取下我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清晨我從夢中醒來後,不見了那姑娘的蹤影,也不知她的下落。以後就發生了我和仆人、宰相之間的那些事。瞧,這就是她手上的那枚寶石戒指,真是價值連城啊!”說完,卡瑪爾把戒指遞給國王。國王拿在手上,反複仔細觀看,然後對兒子說:“這枚戒指的來曆想必十分複雜,很不簡單。孩子,我現在肯定,你神誌健全正常,沒有瘋。你的事情,隻有安拉才能解決。”

“父王,”卡瑪爾說,“指安拉起誓,你要幫我找到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