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老父親的嘮叨
明信片被薑樂樂放到了書包裏，冷落了幾小時，一直到她回家的時候，才想起它的存在來。
她拉開椅子坐下後，伸手從書包裏拿出那盒明信片出來，目光落在封麵上的那行字上。
她撓撓頭，隨手抽了一張明信片出來，突然有點苦惱起來，不知道寫什麽好。
可能是心理作用，一看到背麵印的字，她就覺得有點別扭。
每張背麵都印著這麽一行小字：物是人非的風景裏最喜歡你。
薑樂樂要寫的，那可是正經的美好祝福，但這行字，讓她感覺不太好。
兩人那可是無比單純的同桌關係，這句話有點那啥了。
先不說她要在上邊寫什麽話，這真送出去，會不會讓同桌誤會她？
但是仔細一想，這明信片就是這個樣子，她也沒什麽辦法。
薑樂樂從筆筒裏拿了一支筆，摸著下巴思考著要寫什麽。
手機提示音突然響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林書遲發的短信：對答案嗎？
薑樂樂有點驚訝，她覺得沒有什麽好對的，明天老師就會把複印好的答案傳給他們看。
而且選擇題和填空她都挺有把握的，大題也覺得還行，她還真不是很想對答案。
這個念頭剛閃過，手機又響了一下，他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我在你家附近。
薑樂樂想著他大概是來這邊的超市買生活用品，想了想，拿起筆在明信片上寫下：希望你迎著光成為一個很厲害的大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林書遲今年過了生日就是十八歲了。
大人是一個充滿著期待和挑戰的詞，而她認為，最好的祝福就是祝他成長為很厲害的大人。
長大的路上肯定會遇到無奈和迷茫的時候，現在他應該是處於一個有點迷茫的時期。
不然也不會問自己覺得他學法怎麽樣，也不會最近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想成為一個律師，她也相信他可以排除這條路上的障礙物，最終成為一個厲害的律師，也就是一個厲害的大人。
寫完這句話後，她將明信片放進口袋裏，換了雙鞋就出門了。
夜晚的星空亮亮的，偶爾吹過的風還蠻舒服的。
她剛走出小區大門，就看到了林書遲的背影。
少年站在路燈下，寬闊的肩膀撐起一件幹淨的白色短袖，一雙大長腿藏在灰色運動褲裏，背挺得直直的，身旁停著他的自行車。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林書遲好像有點孤獨。
路燈立在地上，四周明明被照得明亮，但是她莫名覺得他就是有點孤單，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時間被烏雲擋住了光芒一般。
他像是有感應一般，突然轉過身來，清冷的氣息就這麽向自己撲了過來。
“晚上好。”
薑樂樂打了個招呼，扯了扯嘴角。
少女上身穿著件寬大的黑色短袖，下邊是件休閑短褲，從膝蓋到腳踝處的皮膚雪白一片。
林書遲微蹙眉心，下一秒，少女突然彎腰往小腿處撓了撓，指甲抓過的地方紅紅的，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薑樂樂一邊撓一邊說道：“這邊樹木多，蚊子也多。”
“......”
林書遲這才發現她手上空空的，問道：“試卷呢？”
“我沒帶。”薑樂樂說道。
少年手上拿著張疊的小小的試卷：“......”
“明天就有答案了，沒什麽好對的。”薑樂樂從口袋裏掏出明信片，“這個給你。”
林書遲視線落在她小小的手上，指頭上夾著張淺藍色的明信片，指間處有小小的繭。
他想起顧一說過，美術生有一標誌，那就是手上肯定有繭，每天畫畫磨出來的。
見他走神，薑樂樂晃了晃手上的明信片。
林書遲接過明信片：“是什麽？”
“美好祝福。”薑樂樂踢踢腳邊的石頭。
見他要拿起來看，她又補充道：“你回去再看吧。”
林書遲將明信片放進口袋裏，問道：“不對嗎？”
薑樂樂看了眼他手上的卷子：“吃夜宵嗎？”
林書遲沒想到她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愣了愣。
現在也就快十點，既然都出來了，好歹吃點什麽再回去才不虧。
薑樂樂也沒等他同意，走到他前邊：“走吧，去吃肉。”
林書遲將掛在車把上的書包拿下來，背在肩上，推著車追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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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整，專賣夜宵的店家開始忙碌起來，為饑腸轆轆的路人煮上一頓美味的宵夜。
想著節約時間，薑樂樂沒走遠，帶著他隨便進了家飯店。
店裏已經有幾個客人在，飯菜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食材專屬的味道和粿麵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特別的香氣。
光是聞聞，薑樂樂的食欲都被勾了起來，兩人在空位上坐下。
“同學要吃點什麽？”老板娘笑得很和藹。
薑樂樂考慮到林書遲口味清淡，問道：“你們這有蒸粿嗎？”
“有的，蒸粿蒸麵都有，裏邊下了臘腸、雞蛋還有青菜，很好吃的。”老板娘將菜單放到她麵前，笑道。
“你要不要點蒸粿？”薑樂樂問道。
她個人還是蠻喜歡蒸粿的，粿條也算是這個城市的特色食物，吃起來有淡淡的米香味，在骨頭湯裏熬煮後更是有著獨特的香味，配上調料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可惜食堂沒有這道菜，在學校的時候，她為了省時間不會經常出來吃，因此這會她還挺想吃的。
“阿姨，我們要兩份蒸粿。”林書遲將她的微表情收入眼底，勾了勾嘴，說道。
“好的，稍等啊。”老板娘笑眯眯地在紙上記好，往廚房走去。
薑樂樂嗅嗅空氣中的味道，感慨道：“好香。”
林書遲覺得她皺鼻子的時候很可愛，小巧的鼻子就那麽一動一動的。
“你今天怎麽突然要對答案？又不是考試的卷子。”薑樂樂想起來，問道。
“突然想起來。”
林書遲臉不紅心不跳地從書包裏拿出那張試卷出來，在桌上展開來，又說道：“我想看看你的解法。”
薑樂樂也沒懷疑，有時候數學大題的解題思路不止一條，看看別人的解題思路，有助於開闊思路。
林書遲看著她的小腦袋輕輕往下一點，認真看起試卷來。
他的嘴角忍不住一揚，不知道為什麽，隻要看到她的時候，原本有些躁動的心都會平靜下來。
就好像是在深海裏的鯨找到了同伴一樣。
薑樂樂像是深海另一頭的小鯨魚，接收到了他發出的信號，朝他緩緩遊過來，然後告訴他：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和他一樣在默默努力。
她無畏海浪，肆無忌憚地奔向遠方的光。
林書遲喉結滾了滾，問道：“你以後想去哪個大學？”
薑樂樂還在看試卷，沒抬頭：“T大。”
心裏生出幾分緊張出來，他將麵前的沙茶醬拿開，又說道：“我......”
“蒸粿來啦！”老板娘將一盤蒸粿放在薑樂樂麵前。
蒸粿和煮粿有點不一樣，因為是蒸的，所以沒有湯水，但是有湯汁在盤底墊著，酥軟的雞蛋摻在爽口的粿條裏，臘腸被切成小塊，和鮮嫩的青菜一同灑在上邊，色香味俱全。
用筷子輕輕一夾，順滑的粿條就溜進了嘴裏，這個城市的美味之一就吃進了嘴裏裏。
熱騰騰的粿條從喉嚨處慢慢往下走著，從胸口再到胃，身上也變得暖暖的，心裏也是。
薑樂樂吃了好幾口才想起來對麵的少年剛剛好像要說什麽，她停下來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麽？”
林書遲看了一眼她嘴角沾到的湯汁，將紙巾推了過去：“沒有。”
“真沒有？”薑樂樂不大相信。
既然是朋友，她覺得自己還是要能做點什麽就做點什麽的。
這麽一想，她說道：“你台詞背熟了嗎？”
主角的台詞有點多。
林書遲還沒來得及看完。
薑樂樂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好心提醒道：“最遲明天要背完。”
課代表的意思是能排練幾遍就排練幾遍，所以脫稿得趕緊了。
看同桌的表情，多半是還沒背完。
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道：“真巧。”
林書遲揚眉，下一秒就聽到少女輕快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已經背好了。”
“......”
所以巧在哪裏......
薑樂樂很快解釋道：“我在你背好之前就脫稿了，太巧了。”
林書遲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去，說道：“那你很棒。”
語氣也太敷衍了吧。
薑樂樂略微不滿地抬腳踢了過去。
沒想到林書遲早有準備，將腿移開了。
她失望道：“你變了。”
曾經的少年反應哪有這麽快，現在竟然都能猜到她要幹嘛了。
林書遲被她的表情逗笑：“吃飯。”
薑樂樂見他笑，鬆了口氣。
她的心裏生出幾分欣慰出來，他比自己還會往心裏藏事情，這會笑笑也好，生活如果有點苦，那就笑一笑，沒準就有糖了呢。
這麽一想，她故意逗他笑這個行為都變得高大上了起來。
她正自我感動著，眼角瞥見林書遲已經站在廚房那邊，將手機遞給老板娘看：“阿姨，兩份蒸粿的錢給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回過頭來：“我請你。”
薑樂樂原本沉浸在自己是個好父親的感動中，現在直接從感動奔向震驚了。
好好的兒子這是要篡位嗎？哪有兒子花錢的道理。
她認真道：“林書遲，你最近有點飄啊。”
林書遲走過來提起書包，看了一眼她腿上被蚊子咬的包：“回去記得擦藥膏。”
薑樂樂覺得他身上洋溢著父愛的氣息，皺眉道：“你真的飄了。”
林書遲並不知道她一直認為兩人除了同桌關係還有父子關係，伸手將書包丟給她：“給你擋蚊子。”
這書包上也沒有噴花露水，薑樂樂覺得他真的飄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走出店門後，少年還補了一句：“短褲招蚊子。”
瞧瞧，老父親的嘮叨。
薑樂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