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其實你被愛包圍著
薑成帶她去了小時候帶她去過的那家牛肉丸店。
記憶中的店麵沒怎麽變過，空氣中還是淡淡的牛肉味，店裏也依舊那麽熱鬧，一個個食客挽著袖子吃飯，臉上是心滿意足的表情。
桌椅的樣式還是那樣，圓桌木椅，桌前擺著個很大的消毒櫃，桌上放著一包紙巾。
薑樂樂一時間晃了神，上次來這裏好像還是小學的時候了，那會她還覺得這椅子有點高，現在倒是沒多大感覺了。
以前的薑成，還蠻瘦的，現在倒是有了啤酒肚。
薑樂樂突然有點難受，嗓子裏像是被什麽哽住一般。
“還是煮的吧？”薑成拿著筆，“我吃煮的。”
“嗯。”薑樂樂低聲應道，垂眸看著桌麵。
以前薑成會帶她偷偷溜出來覓食，但是陳漫漫知道後都會責怪她，她管這叫浪費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怎麽會不必要呢？直到現在，她都會偶爾想起坐旋轉木馬時，薑成在下麵笑著看他的樣子。
還有兩人吃牛肉丸粿時，那種被香味和喜悅感包圍時的愜意。
大概是陳漫漫真的是厭惡極了薑成這種悠哉悠哉的生活方式，連帶著他的所有行為都討厭上了。
等薑樂樂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的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熟悉的香味撲入了鼻中，這是這家店招牌菜的味道，也是她小時候最愛的味道。
她舀起一顆牛肉丸，咬進嘴裏，丸子Q彈的口感與獨特的香味立馬混合在一起，熟悉的愜意感湧了起來。
“在新學校還好吧？”薑成夾起丸子在麵前裝滿沙茶醬的碟子裏滾了滾，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薑樂樂喝了一口湯，胃暖暖的：“挺好的。”
薑成將沙茶醬放到她麵前：“最近睡的好嗎？”
“嗯，睡的著了。”她夾起粿條，想了想，又問道：“你......過得好嗎？”
“很好。”薑成笑了笑。
薑樂樂也覺得他過得很好，現在的他有著幸福肥，麵色紅潤，邱阿姨真的把他照顧得很好。
心裏突然鬆了一口氣。
後來其實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薑成喜歡慢節奏的生活，而陳漫漫喜歡快節奏的生活，兩個人都不肯妥協，或許早就注定了走不長遠。
她本來就不應該抱著兩人會複合的希望，陳漫漫喜歡打壓他，婚後也沒有了當初心動時看他的那種濾鏡，漫無止境的冷暴力早就預示了這個結果。
“爸爸，祝福你。”薑樂樂攪著碗裏的湯，揚起頭來對他扯了扯嘴角。
這是發自內心的祝福，即便他真的與陳漫漫為了她，妥協著過日子，爭吵，冷暴力也不會缺席。
以前的她總是自私地認為，如果兩個人都肯妥協一點點，她就還有一個家，但是現在她突然發現，這對兩個人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就像薑成走的那天，和她說的那句話一樣，這是兩人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
薑成也鬆了口氣，笑道：“你能理解太好了。”
他又說道：“邱琳一直想見見你，她希望把你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對於他這句話，薑樂樂不知道可以相信的成分有多少，如果真的想接她過去的話，也不會過了這麽久。
最大的可能是，薑成一直在和邱阿姨商量著這件事。
所以，其實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自己，帶她來C城的是他，帶她去看心理醫生的是他，現在努力照顧她情緒的人也是他。
“我現在和外婆一起住得挺好的。”薑樂樂覺得鼻子有點酸，戳了戳碗裏的牛肉丸。
薑成看著她的短發，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會薑樂樂還小，也是頂著個男生頭，邁著小短腿，跟在自己後邊軟軟糯糯地喊著“爸爸”。
那時候的陳漫漫也還沒有對工作那麽執著，兩人都還有時間陪孩子。
但是後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他覺得順從孩子天性，讓她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夠了，但是她認為這是對孩子的未來不負責任，再後來，不隻是關於孩子的教育問題，兩人對待許多事情再也沒有了戀愛時的默契，也越來越沒有了共同話題。
“樂樂。”他喊道，“我希望你一直記得一件事情，你永遠是我的女兒。”
“即便有時候我可能不在你身邊，但是我一直都有在擔心著你。”他頓了頓，“對不起啊，爸爸沒能讓你開開心心地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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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樂樂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家店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蹲在一棵大樹下了。
口袋裏還放著一張銀行卡，是薑成給的，在他缺席的這段日子裏，他一直在努力掙著錢。
他說：“如果她最後還是不肯認同你的夢想，你也不要想太多，我現在掙的錢比以前多了，以後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供得起。”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突然啪地一下打開了淚腺開關似的，像個傻子似地帶著帽子，蹲在大樹底下一個勁地流淚。
她覺得自己確實是個傻子，想東想西，直接把自己想成一個沒人的疼的可憐蟲。
她還一直像隻刺蝟似的，不肯讓人靠近，也不肯主動靠近別人，她都不敢想象，如果顧一他們沒有主動朝自己靠近，她這會是不是已經成了個內心陰暗的人。
老天爺似乎也在嘲笑她傻似的，打了幾個雷後開始下雨。
薑樂樂睜著發酸的眼睛往四周看了一下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在C城碰到不良少女的地方，曆史竟然驚人地相似，同一個地點，她都注定要成為落湯雞。
雨水順著她的衛衣帽子滴答滴答地流下來，這會算是眼淚雨水混在一起了。
薑樂樂哭累了，腿也蹲得麻麻的，但是她不太想現在回去，想著幹脆等雨停了順便曬一會太陽再回去。
感冒是有可能感冒的，但是她就是突然想任性一下。
林書遲撐著傘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麽一幕，薑樂樂蓋著個衛衣帽子，背著身蹲在一棵大樹下，衛衣上滿是水漬，遠遠看過去像是一顆抹茶色的小蘿卜。
薑樂樂正揉著自己發酸的小腿，突然感覺頭頂被人輕輕按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見了一雙黑色的帆布鞋。
再往上看，看到了雙被軍綠色運動褲裹住的大長腿。
是林書遲。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襯衫，裏邊搭了件幹淨的白T，手裏握著的那把透明雨傘正垂在自己頭頂。
薑樂樂被傘擋住了視線，沒看清他的臉，但是她莫名地覺得周圍的空氣冷了起來。
不用想也能知道自己的眼睛大概是不好見人，她覺得有點尷尬，又有一點點難為情。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她本來有著很好的爸爸形象，結果今天被兒子發現自家爸爸在大樹下莫名其妙哭成了狗？
這讓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麵對他了。
林書遲走近了一點，將傘撐在兩人頭頂。
少年的臉放大在自己麵前，眸子清冷，嘴巴微抿著，眉毛好像皺了一下，快得讓她覺得這是錯覺。
或許是他膚色比較白，身上這身衣服襯得他少了那麽幾分煙火氣息，瞧著竟有幾分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仙人一般。
薑樂樂腦子一熱：“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林書遲看清她揚起來的臉時，愣了愣。
原本看到她蹲在這淋雨的不悅感在這一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少女蓋著帽子，臉上沒有被淋到多少雨水，但是一雙大眼睛哭得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也不知道蹲這哭了多久了。
頭發也亂亂的，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眼睛還亮了一下，就像是，她一直在這裏等他來一樣。
眼眶裏的淚珠也默契地落了下來。
林書遲覺得心裏莫名地煩躁起來，他伸出手來，接住了那滴承載著少女悲傷的淚珠。
薑樂樂突然感覺到他溫熱的指腹輕輕地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珠。
“不哭。”
少年沙啞的聲音傳來。
下一秒，他收回了手，將一個涼涼的東西抵在自己手腕上。
薑樂樂低頭一看，是一碗炒冰，碎冰花上淋著西瓜汁，上邊還撒了一圈甜紅豆，小塊的龜苓膏上還蓋著幾塊酸芒果，看起來很誘人。
她驚訝道：“現在就有這個了嗎？”
林書遲“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她的衣服，說道：“我送你回家。”
薑樂樂看了一眼周圍：“雨好像小了，一會停了我再把衣服曬幹......”
“......”
她這話還沒說完，脖子那的衣料就被他抓住：“不行。”
“我自己走。”薑樂樂護住炒冰，“一會都融了，我先吃完再回去行嗎？”
“不行。”
“我吃的很快的......”
林書遲沒理她，還半拎著她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剛走幾步，他突然停下腳步，將自己的襯衫外套脫了下來，塞給她，耳尖上泛著紅：“你去廁所換上。”
末了，他又補充道：“換完就可以吃。”
薑樂樂正感動著，耳邊又傳來少年的聲音：“別滴到，不好洗。”
“......”
最後她還是去了附近的公共廁所換上了他的襯衫外套，原本這個短發配襯衫外套肯定是絕美的，但是衣服有點大。
她對著鏡子轉了個圈，有點沮喪地發現，自己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點也不酷。
鏡子裏的自己眼睛和鼻子還泛著紅，但是勉強能見人了，路上要是碰著熟人，她就解釋說眼睛進沙子了就好。
洗了把臉後，她跑了出去。
林書遲看著她跑出來，微微愣了愣。
薑樂樂拿起他手上的炒冰，向他伸出手來：“勺子。”
林書遲這才回過神來，從袋子裏拿出勺子給她。
“你怎麽會來這邊？”她挖了一大口冰。
炒冰融了一半，但是味道還是好的，最多吃起來沒那麽爽。
林書遲從口袋裏找了張紙巾遞給她：“言心想吃冰。”
薑樂樂咬著勺子，看了一眼他癟了的袋子：“一會陪你再買？”
“不用。”林書遲拒絕道，“本來也不是很想讓她吃。”
對上她驚訝的眼神，他又說道：“她今天把keep這個單詞翻譯成貓。”
“你就是對她太嚴格了。”薑樂樂吃了一口冰，心情好了不少。
林書遲腳步一頓：“她說它長的像貓。”
薑樂樂想象了一下言心一本正經地和自己哥哥解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少女嘴裏叼著把勺子，鼻尖還紅紅的，笑得眼睛也眯了起來。
林書遲知道她這是真的覺得開心了，忍不住也跟著揚了揚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