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夠我回憶好久
吃過飯後，陸回留在病房照顧林書遲。
薑樂樂和顧一則回畫室上課。
從人民醫院出來就是公交站，醫院離畫室也不算遠，搭上公交車坐個二十分鍾就到了。
兩人出來的時候，運氣不錯，他們要搭的那輛公車正好開了過來。
公車上人不多，薑樂樂往後邊走去，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顧一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老謝有沒有找你？”
老謝每年都會挑幾個學生一起去做公益性的事，有時候是給路人畫肖像，有時候是去敬老院給老人畫畫扇子。
最近他們都在畫頭像，他琢磨著老謝會挑這個時候去給路人畫畫肖像。
薑樂樂應道：“嗯，是不是也找你了？”
聽陳歡說，老謝會挑的學生都是他比較看好的，顧一雖然有時候皮了點，但是畫畫還是不錯的，也算是他的得意學生了。
顧一“嗯”了一聲，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薑樂樂覺得奇怪，他平常話最多了，今天怎麽這麽反常：“你有心事？”
能讓一個話多的人變得這麽安靜，多半是心裏有事。
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開導一下身旁這個少年的，畢竟昨晚林書遲不也問了她關於學法的事情嗎？
現在想想，自己說的那句“重點是你想不想，而不是你能不能”還真有那麽幾分心靈導師的感覺。
想到這裏，她又補充道：“有話別憋在心裏頭啊，說吧。”
顧一怔了怔。
他低頭抻平衣服的下擺，笑道：“有件事我還挺在意的。”
在意到失眠，在意到一整晚都在想著它。
“說來聽聽，爸爸幫你分析一下。”薑樂樂將書包放在腿上，“不是關於籃球的吧？還是你最近瓶頸期了？”
這是她能想到的所有可能了，顧一最愛的大概就是籃球了，每天放學是必定要去球場上打一打的，除了籃球，能讓他比較在意的事，也有可能是畫畫。
每個美術生一定會經曆的時期就是瓶頸期了，在這個時期裏，還挺容易崩潰的，這突然地，你就達不到之前的水平了，有時候還會生出一種“我是什麽菜雞”的糟糕心情出來，畫啥啥煩心。
薑樂樂琢磨著這瓶頸期還會引起失眠，確實挺讓人在意的，她開口建議道：“顧一同誌，你先冷靜下來，失眠的話，可以試試蓮子湯的。”
顧一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我失眠了？”
薑樂樂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害，誰還沒經曆過這個時期呢，我懂的.......”
真的懂嗎？
顧一微微張大了眼睛。
有風從窗戶吹進來，吹起了身旁少女的發絲，差一點點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淡淡的薰衣草味撲入鼻中，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一緊，脫口而出道：“你懂嗎？”
懂我的心情嗎？
薑樂樂從口袋裏摸出幾顆水果糖，遞了過去：“嗯，誰沒經曆過瓶頸期呀，吃顆糖冷靜一下吧。”
顧一失笑，明明是在預料之中的情況，但是心裏還是忍不住難受了一下。
他捏著糖，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想知道......”
想知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們聊了什麽......
真的讓我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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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突然一個急刹車，罵道：“我去，現在的年輕人還學飆車？”
薑樂樂握緊座位前邊的杆子：“你剛剛說什麽？”
顧一撓了撓頭，說道：“我想知道，昨晚林書遲和你說了什麽。”
一直憋在心裏頭的話總算說出了口，他鬆了口氣。
薑樂樂拆開糖果的外包裝，將糖果丟進嘴裏：“他迷茫了。”
顧一愣了愣，問道：“什麽？”
迷茫什麽？心意嗎？
薑樂樂覺得林書遲這人，也是很奇怪，明明他的好兄弟就在他身邊，竟然都不透露一下自己的迷茫？
和別人透露迷茫確實是沒多大用，畢竟怎麽走出來都是自己的事情。
但是她還是有點驚訝，畢竟在她的理解中，好朋友不一定能幫忙解決你的迷茫，但是好歹說出來，心裏也會好受一點點吧。
想到這，她問道：“林書遲以後想讀什麽專業？”
顧一對她這個問題感到奇怪，但還是回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他沒和我們說過。”
這種話都說不得嗎？什麽鬼？
薑樂樂皺了皺眉：“你們不是他兄弟嗎？”
“我們關係是挺好的，但是他不是很愛說話的那種人。”顧一思考著，“陸回比我更了解他一點吧，我是高一才認識林書遲的，他初中就認識了。”
“不過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吧，他都沒和我們談過人生和理想，像我，我以後想當婚紗設計師。”
薑樂樂扯了扯嘴角：“為什麽是婚紗設計師？”
顧一喉結動了動，笑道：“你想想，以後我心愛的女孩身上穿著我設計的婚紗，是一件多浪漫的事情啊。”
還真是有一顆少男心。
薑樂樂沒打擊他：“加油。”
這是鼓勵嗎？那是不是......
顧一眸裏的光亮了亮，開口道：“你沒有覺得我在異想天開嗎？”
薑樂樂說道：“不啊，你學美術的，以後吃設計師這碗飯不是挺正常的嗎？”
顧一有點失落地歎了口氣，還以為她get到自己的意思了，果然沒有。
說到以後想做的職業，薑樂樂問道：“陸回不會是想當作家吧？”
看他整天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的。
顧一笑出聲來：“嗯，你等一下。”
他拿出手機來按了幾下後遞給她看：“他在網上連載的小說。”
手機界麵上是一張網頁，上邊是一本網絡小說，名字叫《楚楚沒人愛》。
文案是：雨天時，楚楚留下一滴黑色的眼淚，晴天時，楚楚留下一滴紅橙黃綠青藍紫的眼淚。可惜的是，你們都隻看到他那迷人的眼淚，卻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屎。
薑樂樂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難怪沒人愛。”
往下翻竟然還有評論：
一位愛吃瓜的熱心網友：這世間竟有如此清新脫俗的一坨屎。
撒拉嘿呦小可愛：歐巴，看好你哦！加油哦！
看到這裏她就看不下去了：“還真有人喜歡啊？”
顧一笑道：“熱心網友是林書遲，小可愛是我。”
薑樂樂：“......”
敢情這是披著馬甲去給自己的好朋友加油？
林書遲也不容易，還要憋出這麽一條評論。
薑樂樂比了個大拇指。
“一水畫室的準備下車了啊。”
快開到一水畫室那邊的時候，司機吼了一聲。
兩人背起書包，一起下了車。
下了車才發現今天的太陽還挺大，薑樂樂微眯了眼，往小區門口走去。
顧一見她走這麽快，喊道：“樂樂！”
少女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來。
顧一走了上去，抓住她的書包：“等一下。”
很快就好。
他將手裏的帽子輕輕往上一放，扣在了她的頭上。
風吹起她的頭發，輕輕柔柔地打在自己的手上。
少女垂著眼時，看起來格外乖巧。
顧一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比那天跑三千米時還要快，明明隔著帽子，他卻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每一縷發絲。
跳動的心，在觸到她頭頂的那一刻更加瘋狂起來。
他失笑：“好了。”
薑樂樂發現自己腦袋上多了一頂帽子，說道：“你還帶了帽子？”
顧一撓撓頭：“我一直放在書包裏。”
其實書包裏放著一把折骨傘，但是他就是莫名地，想要借著戴帽子的名義，摸摸她的頭。
門口的保安見兩人走得慢，喊道：“同學，走快一點啊，快上課了。”
薑樂樂看了一眼時間，轉身對顧一說道：“趕緊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跑了起來。
顧一笑了笑，跟上她的腳步。
今天的她沒有紮頭發，一頭長發就這麽隨風飄動起來。
總覺得，陽光下的她好耀眼。
有點抓不住的感覺。
顧一歎了口氣，視線落在她拉長的影子上，他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影子。
她跑得越來越快，身後的影子也跟著她跑得越來越快。
顧一收回手，也跑了起來。
小時候的薑樂樂也是這個樣子，跑得飛快，比男孩子還快。
人們提起二班，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個比男孩子還野的薑樂樂。
論跑步，班上的男孩子都跑不過她，論成績，年級第一的位置比誰都穩。
長大了也是這樣，不肯認輸，比誰都要強。
顧一正想著以前的事情，薑樂樂突然回過頭來，喊道：“你跑快一點，老謝的課......”
老謝嚴格的很，就算是得意學生，遲到也是要罰的。
薑樂樂可不想被罰去掃廁所。
顧一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光照在她的身上，像是打了一層光圈一樣。
見他還有點發愣，薑樂樂停下腳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狂奔起來。
顧一愣了愣，隨後揚起嘴角，跟著她一起跑著。
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球鞋一同踏過階梯，在地麵上摩擦著。
像蝴蝶一樣飛動的頭發、空氣中好聞的薰衣草味、手上傳來的少女的溫度還有耳上燒燒的感覺、胸腔裏瘋狂跳動著的心。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青春裏難忘的瞬間，在往後漫長的歲月裏，夠他回憶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