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入夜,霍正來到了三江口東麵的一片城中村。

他在文物旅行箱中裝的跟蹤定位器是黑市上的非法用品,精確度當然比不上公安的專業裝備,所以隻能定位到一片大概區域,無法精確定位。根據跟蹤器顯示,劉備就躲藏在這片城中村裏。

這是一片幾個月前就已騰空待拆遷的雜亂建築群,劉備是逃犯,又偷了他們的編鍾,自然不敢住賓館,躲在這裏倒也不足為奇。此處周邊都沒人,待會兒弄死他也方便。

霍正耐著性子,謹慎地從這片城中村外圍開始查起,挨家挨戶一間間屋子搜索過去。

與此同時,城中村內一戶上了鎖的民宅房間裏,劉備獨自坐在空曠的床頭,他麵前是一隻打開的行李箱,他雙手從箱子裏捧出一隻高約二十公分、古樸沉重的青銅編鍾,仔細端詳著,內心波濤洶湧。

偷朱亦飛的東西,這原本不是他的本意。

三江口最出名的文物販子就他一個,一開始,周榮的親信張德兵通過道上的朋友找到他,問他有沒有辦法弄到一套編鍾。編鍾是青銅器,都是國寶,像上了曆史教科書的曾侯乙編鍾,這類文物花多少錢都買不到。即便是偶爾會在拍賣會上出現的貨,一套下來動輒幾千萬、上億。劉備哪有本事弄到這級別的文物?不過他知道朱亦飛手裏有。

朱亦飛去年入了一套編鍾,是走私的出土文物,從沒登記在案。像這類見不得光的貨,隻有大買家才出得起錢,可大買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往往不想觸碰法律紅線,所以他手裏這套編鍾遲遲沒能出手。於是劉備聯係了朱亦飛,介紹這單生意,朱亦飛承諾事成後給他三十萬的中介費,所以他也參與了這次買賣。

誰知他剛來三江口打探情況,入住鄭勇兵家沒幾天就差點被警察抓了。他自當年殺害警察後花錢整形,改頭換麵,幾年來都平安無事,如今再次被警察撞破,身份暴露,意味著又要開始亡命天涯。

不過亡命天涯是要錢的,三十萬可不夠,於是劉備左思右想後,準備最後一票冒個險。

他知道朱亦飛手裏的編鍾一套九隻,每個尺寸、紋理各異,價值非凡,若是少了一隻變成八隻,就不是一套了,價值自然大打折扣。他打的主意是趁幫朱亦飛運送編鍾之際,帶走一隻,然後再和周榮取得聯係,將他手裏的這隻以五百萬的價格賣給周榮。周榮跟朱亦飛買時,因為不是完整一套,價格砍下一千萬都不在話下。當然,如果周榮不想省這筆錢,劉備到時再以這單隻編鍾勒索朱亦飛,讓他花五百萬買回去。

劉備知道朱亦飛勢力很深,但這是三江口,強龍難壓地頭蛇,朱亦飛在這裏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劉備端詳了一會兒編鍾,掏出手機,取下原來的手機卡,塞入一張新卡,然後重新開機,撥打了張德兵的電話,卻傳出手機已關機的提示。原來周榮早就囑咐過張德兵,找個臨時的手機卡跟劉備聯係,聯係上朱亦飛後便把手機卡扔了,他不想跟劉備這逃犯有任何來往,以免將來留下把柄。劉備無奈,隻能搜索出榮成集團的公司電話打過去,前台已經下班,接通電話後隻有機器提示請留言。劉備試了各種方法,都聯係不上周榮,隻能將編鍾暫且放回箱子,在這破房子裏先住上一夜。

突然這時,窗戶口黑影一閃,劉備趕緊趴到窗戶底下,他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周圍靜謐一片。這時,他發現對麵床邊的手機信號燈亮著,顯然,外麵的人肯定也發現了手機。他大氣都不敢出,等了一會兒,聽到窗外傳出腳步逐漸遠去的聲音。過了幾分鍾,劉備才鬆了口氣,慢慢挺直身體向窗戶口張望,突然,他看到霍正的腦袋就貼在窗戶邊,兩人四目相對。

下一秒,劉備心知不好,豁然跳出去,撿起一把留在房間裏的破椅子,還沒等他準備好,“砰”一聲,房門直接被踢破,霍正衝進屋,劉備抓著椅子便去砸他,霍正左手擋開椅子,被椅子“砰”地砸在手臂上,隻感到小臂劇痛鑽心,他無暇顧及便猛撲上去,一把抓住劉備的頭發,同時另一隻手掏出匕首直接朝他脖子動脈劃去。

“呲”一聲,氣管連頸動脈一同被割破,一股鮮血噴湧而出,劉備雙手捂著脖子後退,驚恐地瞪著對方,沒退幾步便坐倒在牆角,動脈的血依然在“嗞嗞”湧出。

霍正走到床邊打開箱子,看到編鍾安然無恙,鬆了口氣,轉身關上門,冷聲問:“為什麽偷我們的貨?”

劉備想要求饒,卻發現自己喉嚨被割破,幹張著嘴巴發不出聲音,掙紮了幾下便徹底死了。

霍正鼻子冷哼一聲,掏出一隻小手電照明,將屋子檢查了一遍,並無其他同夥的痕跡。他看到劉備的手機,打開後翻開通話記錄,發現劉備剛剛和一個固定電話的號碼通話了一分多鍾,霍正將號碼輸進百度搜索,發現是“榮成集團”,他不由得皺起了眉。

莫非周榮指示劉備偷編鍾?劉備是三江口人,一開始這生意也正是周榮找上劉備,劉備再聯係到他們的,難道這是個局?

此事重大,霍正需要跟朱亦飛匯報。

他馬上撥打朱亦飛電話:“飛哥,處理完了。”

“東西呢?”

“在。”

“人呢?”

“死了。”

“處理幹淨,不留痕跡。”

“好。飛哥,劉備之前給周榮打過電話。”

電話一頭停頓了幾秒,緩緩問:“你懷疑劉備拿東西,是周老板指使的?”

“我不知道,不過劉備是三江口人,這事本來就是周老板和劉備先牽頭的。”

“沒理由吧?”

“少一隻鍾,價格差的不是一隻的錢,整個買賣周老板都很爽快,要麽他要貨急,要麽他另有所圖。”

電話那頭又沉默片刻:“不至於,我看周老板不是這種人,八成是劉備偷我東西想私下賣給他,你先把東西帶回來再說。”

“好。”

掛了電話,霍正戴上一副手套,將劉備的屍體拖到旁邊一角,到屋外找到一些黃沙,將黃沙都倒在地上的血泊裏,仔細攪拌了一番,將混著血的沙子掃到外麵的雜物堆裏,這樣過上幾天沙子幹了後便沒人看得出來是血了。

處理完血跡後,他再將箱子裏的那些假文物騰空,隻留下那隻小號編鍾,他忍著左手被劉備用椅子砸後的劇痛,費力將屍體也塞進了箱子,用力蓋嚴實。

霍正又檢查了一番,將身上沾了血跡的衣服翻了個麵穿,拖起裝了屍體的沉重箱子,離開城中村,準備先去找個地方把屍體處理掉。

他走到了外麵馬路上,正好一輛出租車駛來。霍正揮揮手,示意車停下。

出租車停在他麵前,他打開後車門,正要把箱子搬上車,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他的動作,好心地說了句:“先生,要幫忙嗎?”

霍正冷淡地回道:“不用。”

“這麽大的箱子不好拿,要不您放後備廂吧。”

霍正冷聲道:“我的東西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什麽東西這麽貴重啊?”

霍正沒有理他,忍住左手疼痛,鼓足一口氣將這重達一百多斤的箱子一把抬上後車座位,他再用力把箱子往裏推,卻使了兩下勁都推不過去。

司機回頭看了眼後麵,說:“輪子卡椅子上了,您坐另一邊吧。”

霍正隻好關上門,準備繞過車尾走去另一側,他剛走到車尾,突然,出租車司機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直接一腳油門踩到底轟然加速,霍正本能地抓向後備廂蓋,司機左右兩下方向一甩便將霍正拖摔在地。

“我去你的!”霍正摔倒在馬路上,雙手是血,眼睜睜看著出租車飛馳而去,從他的視野消失。

出租車飛快地行駛,司機小毛嘴裏哼著歌,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看後排位子上的大箱子,心情快樂極了。

那天討債人找上門後,他和剛哥商量得盡快弄到幾萬塊錢把債還了,可他們沒本錢沒本事去哪弄幾萬塊錢?幸好他們院子裏還有一輛報廢的出租車。於是兩人把出租車搗鼓一番後,便開車上路了。他們隻在晚上出動,專門搭載有行李的乘客,很多提行李箱的乘客都會把箱子放進後備廂,待乘客下車拿箱子關門的一刹那,小毛就一腳油門溜走。一番折騰下來,他們弄來了幾個箱子,可惜收獲有限,隻有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千多塊現金,其餘的都是賣不了錢的衣物用品。

這趟不一樣,剛才那乘客沒上車就說了句“我的東西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小毛斷定那裏麵肯定有錢。

出租車行駛了一段路,不遠處的路邊出現了剛哥,小毛將車子開到他麵前停下,搖落窗戶開口匯報:“剛哥,弄了個大買賣。”

剛哥透過後車窗看到了那隻碩大的行李箱,趕緊開門坐上車,拎了一下,居然拎不動,不禁好奇:“這麽重,啥東西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剛才那蠢蛋的樣子,八成很值錢!”

一聽“很值錢”,剛哥連忙讓他趕緊開車,別讓人追上來。

車子重新開動,剛哥雙手用力將箱子拖到位子中間,神色莊重。開別人行李箱的感覺就像摸彩票,他搓著雙手,心裏滿懷期待。

“就讓我來瞧一瞧親愛的你為什麽這麽重!”剛哥拍拍箱子,隨後慢慢拉開整圈的拉鏈,然後用力一把翻開蓋子。

“哦哦哦——”開箱後一秒鍾,剛哥直接站起身,腦袋撞到了車頂上,卻渾然感覺不到痛,睜著兩隻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箱子。

“啥東西整得你這麽激動,該不是一箱黃金吧?”小毛瞥了眼後視鏡,看到剛哥的表情。

沒有得到回答,剛哥目瞪口呆。

小毛微微覺察到不對勁,一手繼續握著方向盤開車,身子探過來查看情況,這一看差點沒把他當場嚇死,劉備那具蜷縮在箱子裏變了形的屍體,眼睛正瞪得大大的跟他四目相對。

恰在此時,前方一排車燈照過來,響起了急促的喇叭聲,剛哥抬頭一望,瞬時大叫:“快刹車!”

小毛本能地踩下刹車,回頭瞅見迎麵一輛黑色汽車朝他們撞來,他立刻扭頭轉動方向盤躲避過去。幾秒鍾後,車子踩停,他們看了看,自己這輛車倒是安然無恙,但旁邊有一輛黑色奔馳車撞在了路旁的一棵大樹上,樹被直接撞斷,車頭冒出一股黑煙。

黑色奔馳車裏,4S店的銷售員杜聰推開安全氣囊走下了車,雖然他腦袋被安全氣囊彈得七葷八素,但見到撞斷的大樹和車頭的黑煙,他知道這下闖禍了。

他原本隻是幫婚慶公司的老同學借輛車,來回不到二十公裏給他兩千,於是他把周榮停在店裏維修的奔馳S600借出去開一趟,誰知回來路上出事了。

杜聰來不及細想如何善後,揉著腦袋衝到出租車前,使勁拍著車窗,狂吼:“你給我下來,你會不會開車,這麽寬的路你一個勁朝我車道撞來幹嗎!你是瞎了還是聾了啊!”

小毛搖下窗戶,怯生生地瞧著他:“大哥,你人沒事吧?”

“人沒事?”杜聰指著撞得冒煙的大奔,怒罵,“車撞成這樣了,咋說?你打算咋處理!”

“我……”小毛不知所措,回頭去看剛哥。

剛哥看了眼箱子裏的屍體,慢慢合上箱蓋,一手捂著嘴巴,佯裝咳嗽的樣子,用極小的聲音說:“走,趕緊走。”

小毛回過頭,朝窗外的杜聰解釋:“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覺得要賠多少錢?”小毛態度誠懇地說著,同時右手摸向了擋位杆。

“多少錢我現在怎麽知道,你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再——我去!”

他話沒說完,便見小毛呼一聲踩下油門,汽車轟然躍出。

杜聰急得伸手抓住小毛的衣領口袋,小毛不管不顧,雙手緊抓方向盤,拚命踩油門,杜聰雙腳跟著汽車跑,但人哪跑得過汽車,跑出幾十米後,杜聰扯掉了小毛的衣領口袋,狠狠摔在地上,擦破一身皮。

他戰栗地站起身,回頭看向那輛奔馳車,感覺頭頂的整個天空都向他壓了過來。

另一邊,方超和劉直在周榮的別墅外已經苦苦埋伏了好多天,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別墅三麵是六米多的高牆,攀爬進出根本不現實。另一麵是一條河加樹木隔離帶,河不是問題,河水不深,以他們倆的身高大不了小馬過河,為了不弄濕方超還特意買了個獨木舟藏在草叢裏。不過隔離帶後還有個保安室,裏麵一直有幾個保安值班,這是他們突不破的防線。

跟別墅外這兩人的焦慮相反,今晚別墅裏的周榮就開心了。

“小茜,你別叫我周總了,叫我榮哥吧。”周榮自降輩分,深情款款地盯著餐桌前的李茜。

桌上擺著精致的小碟菜肴,是專業私廚精心製備的西餐,旁邊是整排紅酒,頭頂是華麗的水晶吊燈,音響裏播著旖旎的曲調,氛圍比KTV還KTV。

這場晚餐讓李茜度日如年,她沒有應付這種男人的經驗,又一心想著早點進書房查探,不免顯得緊張又尷尬。好在周榮頗為健談,見她這副樣子,覺得她是未經社會的少女,更是心花怒放。

晚餐吃完,李茜趁周榮不備,從包裏偷偷拿出了一些粉狀物,倒入自己杯中,舉著高腳杯搖晃兩下,站起身走向周榮,感謝他今天的熱情款待,要敬他喝一杯。美女敬酒當然不會拒絕,周榮接過她的杯,故意把杯口挪到李茜唇印的位置,一口喝完,這酒入口略有苦澀,不過他也沒太注意,隨後把酒杯還給李茜,故意輕觸了一下她的手,李茜嬌笑一聲抽回。

酒足飯飽之後,周榮歸根結底還是想跟李茜睡覺,不過這又不是賣**嫖娼,光談錢就行,他追求的是女人被他的魅力所打動,便帶著李茜到別墅四處逛,故作低調內斂地炫耀他的財富,好讓女生對他更為崇拜。

李茜表麵上應付著,趁這機會查探周榮家中環境。

在這大別墅逛了一圈後,周榮唯獨沒帶她去書房,她不禁故作好奇地指著一間關著門的房間感慨:“你家好大呀,哎,對了,這間是做什麽的,我能進去參觀一下嗎?”

“這是保姆房,不用參觀吧。”

“呃……那這間呢?”李茜指向隔壁一間。

“也是保姆房啊。”

“哦哦,”李茜流著冷汗四顧著,突然發現對麵一間屋也關著門,心想這間總不能還是保姆房吧,便問,“那間是做什麽的?”

“書房。”周榮渾然沒察覺到李茜聽到這個回答後眼中亮起的光芒。

“能帶我參觀一下嗎?”

“哦……”周榮猶豫一秒,馬上說,“好啊。”

周榮帶李茜走到房門前,那扇門與其他房間不同,門上裝了一把指紋密碼鎖。周榮將手指按在指紋器上,門鎖自動打開,他站門口示意了一圈,說:“我的書房很簡單,沒什麽東西。”

他正準備合上門,李茜徑直走進屋,看著書架便驚呼:“哇,你書真多啊!”

書架上擺滿了大部頭的書籍,《資本論》《馬列主義》《毛澤東選集》《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些書從頭新到腳,一看就從沒翻過。可李茜卻盯著這些書津津有味地欣賞起來。

周榮瞧著她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便道:“書房也沒什麽好看的,我們到樓上去,那裏還有個風景很好的大陽台。”

這時,周榮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一看是胡建仁打來的,便跟李茜說了聲抱歉,留她一人在書房裏,他走到外麵接起電話。

“什麽事?”

“榮哥,你的車被人偷開出去撞了,撞得很厲害。”

周榮一臉茫然:“什麽車?”

“就是前幾天開到咱4S店,後來被李茜刮到的奔馳啊。車剛在店裏做完漆,今天就被店裏一個銷售偷開出去給人做婚車賺外快,結果車撞樹上了,整個車頭都變形了。”

“我——”周榮大怒,又一想今晚約會的女主角還在書房裏,此時他也不便大聲罵髒話,強自壓低聲音斥道,“膽子太大了,我自家的4S店啊,員工把我的車都敢私下開出去,平時客戶的車呢?這店怎麽管的!以後誰敢到我店裏做生意?”

“是啊,這事性質太嚴重,我不敢自己拿主意,榮哥你看怎麽辦?”

“那銷售怎麽樣?”

“他人一點事都沒有,就是車毀了。”

周榮深吸一口氣,怒道:“嚴肅處理,這是店裏的管理問題。我給你安排幾個小弟過去收拾那渾蛋,再讓那小子賠個傾家**產,讓所有人記住這教訓!”

掛了電話,周榮怒氣衝衝走到門口,叫來當天的值班保安隊長,讓他馬上多帶些人去4S店找胡建仁。

劉直躺在車裏朝周榮的別墅呆呆望著,方超躺在後車廂已然打起了呼嚕。

一連多日等待時機下手,卻一直等不到,兩人身心俱疲,商量著再輪流盯幾天,如果實在沒機會,也隻能掉頭再去找方庸下手,將他家裏的文物古玩搬個空,到時再想辦法變賣吧。

這時,劉直看到有汽車從周榮的別墅駛出,一輛、二輛、三輛,車子駛出後掉了個方向,徑直朝他們這邊駛來。

劉直趕緊拍醒方超,兩人正當全力戒備,卻見這三輛汽車從旁邊徑直開了過去,隨後鬆了口氣。方超正埋怨劉直沒事別吵他睡覺,突然透過河對岸的綠樹隔離帶看到別墅後麵的保安室燈關了,他立刻打起精神,掏出望遠鏡仔細確認一番。

周榮囑咐完胡建仁去處理4S店的事後,收斂了一下怒火,深吸一口氣,重新換上笑容,回到書房,看到李茜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站在書房裏四顧看著。

“不好意思,剛才公司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周榮笑著說,突然他目光瞥見牆上的一個圓圈狀物體,眉頭微微一皺,一絲警惕浮上心頭,轉頭看了看一臉天真模樣的李茜,心中的戒心又鬆懈下來,試探著問,“剛才你一個人在幹嗎呢?”

“沒幹嗎啊,隻能無聊地原地等你咯,你家東西看起來都這麽貴重,我都不敢亂動。”李茜故作撒嬌地應付他。

“哈哈,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啊。”周榮走到她麵前,深情地盯著她,慢慢說,“晚上留下來吧。”

“呃……”李茜不知如何回答。

“可以嗎?”

“我……”李茜急思著拖延時間,“榮哥,我口渴,能給我倒杯水嗎?”

“好啊。”周榮笑了笑,剛要轉身,突然,他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巨響,他尷尬地看著李茜,接著又是咕嚕一聲巨響。

關鍵時刻要拉大便了,這可如何是好?周榮考慮要不要忍耐一會兒,但誰想這股便意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忍的機會,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控製不住的大屁釋放出來後,他感到**後麵一陣熱意,他說了句抱歉,夾緊雙腿便跑出了書房。

待他走後,李茜終於鬆了口氣,瀉藥發作了。

李茜接到周榮邀約後,就考慮怎麽應付,最後被她想到了一個奇招——用瀉藥,大劑量的足以讓人拉虛脫的特效瀉藥一放,周榮即便到時想對她行為不軌,自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趁周榮跑去廁所,李茜趕緊跑回牆邊的圓形物前,手伸上去轉動起來。她看出這是一隻嵌入牆壁的保險箱,圓形物便是轉動的密碼盤,隻是這密碼盤如何轉開是個問題。

她轉了幾遍,又把耳朵緊貼牆壁上細細辨別聲音,什麽也聽不出,她又想強行打開,可保險箱縫隙極小,針頭都塞不進去。試了很多次,還是沒有辦法,正不知所措間,她聽到屋外再次傳來腳步聲,她趕緊跑到書架前,繼續佯裝若無其事地打量。

周榮這一次在廁所簡直拉得天昏地暗,自打他記事起至今幾十年,拉肚子間或有之,但如此劇烈的拉肚子還是頭一遭,甚至他剛吃的晚飯都在排泄物中一清二楚地出現。他拉了一陣剛提起褲子,緊接著下一波再度襲來。整整在廁所待了十多分鍾,渾身拉得酸軟,臉色慘白,肚子裏再也沒多餘水分了才站起身,但隱約間依舊感覺肚子有股衝動。他強撐著衝洗一番,換了身家居服,讓保姆給拿了些止瀉藥服下,也不敢多喝水,隻小抿一口。心想照今晚這形勢也無福消受李茜這人間尤物了,便去書房跟她解釋,讓保安送她離開,改天再約了。

他回到書房後,跟她解釋大概今天吃壞了肚子,李茜也表示人之常情非常理解。正交談間,周榮兀然注意到了保險箱的密碼轉盤,頓時臉色一冷,對李茜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質問:“你是誰?”

“我……我是李茜啊。”

周榮走到她麵前,抓過她手臂,一把將她往保險箱前一推:“你為什麽要轉這東西?”

“我沒轉過啊。”李茜驚慌地辯解。

“沒轉過?我兩次進來都看到密碼盤的刻度變了,第一次我當你是好奇隨手**,這一次呢?”

“你……你別過來!”李茜知道被周榮識破,沒法解釋,隻得後退,右手悄悄摸向牛仔褲的後口袋,那裏隱藏了一把折疊小刀,這是她來赴約前準備的防身利器,若是最後瀉藥和防身利器兩樣都失敗了,她也隻能拋出她的警察身份讓周榮放她出去了。

見她這副模樣,也坐實了周榮的判斷,此時他也不急,淡定從容地走到保險箱前,笑道:“說吧,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打我的主意?你如果不說實話,今天是不可能平安離開這裏的,別墅外麵都是我的保鏢,你出不去。”

“我……”李茜驚慌失措,不知該說什麽。

周榮摸著密碼盤,笑道:“這麽算起來,你差不多轉了二十分鍾密碼盤了吧,怎麽,還是轉不開啊?哈哈,你轉不開是應該的,哪怕是天底下最好的神偷,也轉不開我的密碼盤。因為——”周榮捏住密碼盤,用力一拔,整個密碼盤居然被他拔了出來。

“因為這東西就是個裝飾物,給像你這樣的白癡轉著玩的,它本質是個聲控保險箱,沒有我的聲音密碼,誰都開不了,強製打開就會自動銷毀裏麵的所有東西。”

“這麽高級啊!”突然門口一個男聲傳進來。

“當然高級,大幾十萬進口的——誰!”周榮突然驚醒,轉頭朝門口望去,看到兩個頭戴麵具的男子走了進來,為首那人手裏握著一把槍,筆直地對向他。

“別喊人喲,不然我隻能開槍同歸於盡了。”麵具中的方超冷笑起來。

他持槍威脅著周榮,劉直關上書房門便朝李茜走來,李茜剛想著怎麽反抗就被劉直一手掌切在脖子後,她渾身一軟趕緊倒地裝作昏倒,馬上被劉直用繩索結實地綁了起來。

“你們……你們是誰?”周榮見一人持槍,另一人一掌就拍暈了李茜,看得出這兩個不是一般的小毛賊了。

“不要緊張,周老板,我們隻想跟你借點錢。”方超淡淡地說。

“錢?好說、好說。”周榮強自咽了口唾沫。

劉直走到保險箱邊,研究了一番,從沒見過這種高級保險箱,鎖在哪兒都看不出,不由得讚歎:“聲音控製密碼的保險箱,真是高級!我來試試看,”他咳嗽一聲,吐字清晰,“芝麻開門!”

保險箱當然毫無反應。

“白癡,這麽高級的設備還能用這密碼?”方超斥一聲,直接把槍頂上周榮的太陽穴,威脅道,“說密碼,馬上!數到三就開槍。一——二——”

“門開麻芝!”周榮脫口而出。

“砰”一聲響,一扇門彈出牆壁,保險箱應聲而開。

“果然高級!”劉直朝周榮立起大拇指,馬上湊近看了一番,保險箱不大,裏麵隻有滿滿的各種合同和上麵的一塊小U盤。

劉直搜尋一番,回稟方超:“裏麵沒錢啊。”

“沒錢?”方超用手槍繼續指著周榮,探出頭朝保險箱裏看了眼,吃驚道,“這麽個高級保險箱,裏麵居然不裝錢?”

“兄弟,我……我家裏沒放錢。”周榮支吾著解釋。

“我去你的!”劉直一腳踹在周榮身上,將他踢翻,跟著狠踢幾腳,掏出繩子將他五花大綁。

周榮滿嘴求饒,方超質問:“我再問你一遍,你家裏錢藏哪兒了?”

“我家裏真沒放錢。”周榮說的是實話,他雖然有錢,但都在銀行賬戶上,沒事誰把錢放家裏啊。

方超咬牙問:“你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是實話,”周榮雖是大老板,但大老板也是血肉之軀,被亡命之徒威脅著,所有氣場都沒了,連聲應著,“我家裏沒錢,桌子裏可能有幾千塊,你們嫌少,我這直接可以銀行轉賬。”

劉直怒道:“你當我們傻,會收轉賬的錢?”

劉直想到他們倆辛苦蹲點多日,今天終於找到機會進大別墅了,結果居然一無所獲,更是怒火中燒,抬腳就把他往死裏踢,周榮痛得嗷嗷直叫。肚子一緊張,又是咕嚕一聲。

方超盯著他地板看了幾秒,他這輩子打人雖多,卻也是第一次見到人被打出??,周榮說的自然是真話了,想到此處,他不禁悲從中來:“你可把我們騙慘了,你說你家裏都是錢,結果,結果!”

劉直更是氣急:“弄死他算了,我受夠了!”

周榮無暇顧及什麽時候騙過他們倆說家裏都是錢,此刻一心求生,聽到對方要弄死自己,突然想到朱亦飛的箱子留在他家,裏麵裝了他準備給朱亦飛的一百萬美金,連忙說:“有錢,有錢,我想到了,旁邊那箱子裏有錢。”

劉直停下毆打,順著周榮指示,從牆角拉開一隻碩大的旅行箱,打開後全是衣物,翻找一圈隻找出三張麵額一萬的水療中心儲值卡,舉著卡問:“這就是你說的錢啊!”

周榮趕緊解釋箱子裏麵有個紐扣是開關,按下去有暗格,裏麵藏了一百萬美金。

劉直打開後,果然找到了一百萬美金,方超檢查一遍,確認無疑。一百萬美金折合六百多萬人民幣,這可是一大筆錢了。兩人又各種恐嚇威脅周榮,周榮再也拿不出錢了。

他們見此,也知道周榮沒說謊,隻能作罷。

還是不滿足的方超來到保險箱處,找了一番,裏麵都是合同,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毫無用處,唯獨那個U盤孤零零放在一側,頗為奇怪。

方超拿出U盤,問他:“這裏麵裝了什麽?”

周榮一見這U盤,頓時慌了,道:“就是一些工作的文件,沒什麽東西。”

方超盯著他眼睛看了幾秒,心知異常,拿著U盤來到電腦前,開機後插入U盤,打開U盤後找出了幾個文件,點開其中一張表格,裏麵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數字和時間地點。方超思考了幾秒,便明白過來,看向周榮:“這是你送錢給人的行賄賬冊吧?”

倒在地上頭暈眼花的李茜聽到這話,強自集中了精神,悄悄朝他們打量。

周榮低頭,不敢與方超對視,顫巍巍地說:“這……這個東西對你們沒用,你們把錢拿走就好。”

“這箱子的錢嘛,當然要拿。”方超拔下U盤,“不過這U盤我也帶上了,如果周老板醒來想報警,這U盤就歸警察了。”

“什麽醒來?”周榮不解。

劉直冷笑一聲,一掌劈在他脖子後麵。

“哎喲、哎喲。”周榮痛得大叫,卻並沒有被劈昏倒,張口急道,“你們記下我電話,明天我用錢贖回U盤。”

方超記下他電話,示意一眼劉直。劉直再來一掌劈在周榮脖子後,周榮再次痛得大叫,劉直微微皺眉,趕緊再劈,連番試了好幾次,總算位置和力道都對了,才把周榮劈昏倒地。

方超把槍往腰上一別,覺得這行李箱暗格的設計頗為不錯,便叫劉直拿了整個行李箱走人。

這整個過程,都被倒在一旁裝昏倒的李茜聽在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