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三丸藥

司徒岸辦事雷厲風行,戴果子和柳竹雪跟在其後,見他沒有避諱,當著他們的麵安排了諸多事項。手底下的人對他十分信服,隻有聽從與執行,絕對沒有絲毫疑問。

“邵應帶回來的那條狗已經死了。”司徒岸忽然轉頭說道,“關在籠子裏,半個時辰之前,吐血不止,看守的人想救都來不及。雖然沒有直接送到太後麵前,但它也是死在宮裏,這種情況不要說是一條狗,便是一個嬪妃都不能久留的。”

柳竹雪沒有聽明白,戴果子卻聽懂了,那條狗估計已經直接燒成灰,再深埋在土裏了,以防有任何傳染源。那條狗雖然沒有發狂到見人就咬,但看著情況也不是很好,他當時也是在場的,對這些舉措表示認同:“那麽懷孕的那條母狗呢?”

“目前情況還算穩定,至少看不出會暴斃的樣子。”司徒岸臨時改變了主意,“我本來說要去太後那邊的,但如今顧公子查出不少線索,他們已經從一處密室出來,你們要不要跟隨我一起過去看看?回頭再一起見太後也不遲。”

柳竹雪本來就沒想和太後相見,心裏頭放下是一回事,見到罪魁禍首是另一回事。沒有太後給她指婚,就沒有後來這麽多糟心的曲折。當時太後明明知道九皇子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卻還要按著生辰八字給小兒子找冥婚對象。雖然她福大命大,卻都應在了父親身上。盡管父親對她有些不妥,卻罪不至死。

“要不我們就先去和顧大哥會合再說?”柳竹雪看向戴果子,等待他的決定。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聽你的。”戴果子這會兒一點兒都不置氣了。柳竹雪眼裏滿是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從頭到尾都畏懼太後,隻是不肯承認而已。他心口微微一疼,為什麽要讓自己喜歡的人提心吊膽,在宮裏如履薄冰?這種事情本來交給顧長明才最合適。

姓顧的雖然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卻因為從小耳濡目染,精通與權貴相處之道,什麽是不可觸犯的底線,最清楚不過。說起來沒有顧長明兩次從中周旋的話,柳竹雪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司徒岸看起來很讚成他們的決定:“事不宜遲,我們要抓緊時間,免得夜長夢多。”

“我們又不要賞賜,做事都是白搭力氣,有什麽好怕的。”戴果子閑閑地將手臂往胸前一抱,嘴角輕輕一挑,露出一絲笑容,“司徒大人這話,說得不太中聽。”

司徒岸先前還覺得戴果子是最容易溝通的,怎麽他關鍵時候又要掉鏈子?一迭聲地回應:“對對對,戴小哥說得都對,不是你們夜長夢多,是我自己膽小怕事,要是不能及時完成太後交辦的任務,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人也隻有我一個。”

戴果子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認(上屍下從)了,本來還想用話語激他幾句的,看樣子是用不著了。

“馬車就在宮門外,原地未動,兩位請。”司徒岸恨不得趕緊把兩人給送走,剛才有消息傳過來,太後聽說抓來的大型犬突然暴斃,非常不滿,已經放下話來,十二個時辰內不能查出九皇子的真正死因,所有人一並重責。

這“所有人”裏麵,司徒岸肯定是為首之人。十二個時辰不過是一天的時間,雖然時間緊迫得不像話,但是司徒岸相信到時交不了差太後的確會重責。

沒有把九皇子保護周全,這一口惡氣,太後因為九皇子後來殺生太多,始終憋在心裏,隻等著合適的機會,盡數吐出來。誰也不願意當承受太後怒氣的那個倒黴鬼。

柳竹雪還沒有坐穩,馬車已經飛一樣滾動了。她的身體左右搖擺不停,用手勾著車窗的一角,才勉強坐好:“果子,我以前覺得司徒岸非常犀利無情,怎麽今天他連你都說不過了?”

戴果子不以為然地一笑,用手指指頭上:“一山還有一山高,他怕的又不是你我。”

“那是太後?”柳竹雪有些莫名地解氣,“太後要是不喜歡他,他的官職就會保不住的。”

“你爹沒有教過你嗎?一個司徒岸不足為懼,隻要太後皇上在,隨時隨地可以提拔別人上來,到時候又是上官岸、皇甫岸、尉遲岸,並沒有多大的區別。”戴果子不好說,司徒岸已經算不錯的了,至少這人的私心不重,更不會欺上瞞下,而且司徒岸多半對他還留著點兒舊情。

“他是不是說你長得像他的一個故人?”這點滴的舊情,連柳竹雪都察覺到了,“你不是曲陽縣的孫大人撫養長大的嗎?難道說這個司徒岸還認識孫大人?”

顧長明沒有多加理會周啟飛的要求:“你們既然早有準備地趕過來,那麽隨行有沒有帶著大夫?”

“大夫肯定是有的,還是宮裏頭的太醫。”周啟飛眼前一花,顧長明已經朝著他們過來的方向走去,手中還拉著個年輕的女子,周啟飛連忙揚聲道,“施太醫,施太醫在不在?”

小葫蘆想要跟著兩人一起過去,卻被周啟飛單手抓住肩胛骨,想掙脫卻是怎麽都做不到。周啟飛笑嘻嘻道:“你也需要排查,不能因為你說沒有吃藥就放過你,萬一你撒謊呢。”

小葫蘆被他抓得生疼,再一想到自己這邊的兩個,大概早把他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氣得直喘粗氣:“你放開我,我不會跑的。”

周啟飛在心裏衡量了一下,這麽個三寸釘能有多大的本事?然而他剛把手放開,小葫蘆仿佛已經化身成一支箭,快速朝著顧長明直射而去。周啟飛再想要把人撈回來,卻差了一口氣的工夫,小葫蘆已經快和顧長明肩並肩了。他壓根兒沒有可能當著顧長明的麵抓人,這次換周啟飛氣得頭頂冒煙了。

顧長明見著個中年青衣人,聽到周啟飛的呼聲後,閑庭信步地走出來。顧長明問道:“施太醫?”

施太醫的氣度極好,雙眼從顧長明身上直接劃過去,停留在小鳳凰的手臂上:“這毒素已經進入五髒六腑之中了。”

顧長明一驚道:“我剛才替她做過處理,沒有黑血流出,後麵流的都是紅色的血,怎麽會進入五髒六腑?”

“你再過來看看。”施太醫將覆蓋在小鳳凰手臂處的衣料揭開,剛才已經略微好轉的胳膊,卻顏色沉澱得更深,“這會兒是不是都不疼了?”

小鳳凰見施太醫用手指掐著傷口附近,然而自己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知道自己的情況的確更加糟糕了。小葫蘆趕上來,直接張嘴道:“是不是要把她的手臂剁下來,才能夠保命?”

施太醫重重瞪了小葫蘆一眼:“好好的年輕姑娘,怎麽能夠剁下手臂,下半輩子她還怎麽過?我是沒有根治這種毒素的本事,不過我給你三粒藥丸,每兩天服食一粒可以撐住六天,讓毒素留在目前的位置,不會迅速擴散開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過了六天,你要是還沒有找到解藥,怕是會直接毒素攻心,回天無術了。你願意嚐試嗎?”

小鳳凰斟酌了下,六天時間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那就請施太醫賜藥吧。”

顧長明一手攔在前麵:“如果不服藥的話,她還能撐多久?”

“像這個小兄弟說的,把她的手臂剁了可以堅持大半個月,不剁手的話,七八天以後還是會更加嚴重的。”施太醫說著話,手上一點兒不耽擱,在小鳳凰的手臂上紮入金針,很快烏黑色的血液沿著針尖一條條流了下來,“吃藥有個好處,這六天她和尋常人無異,那麽趕路也能方便些。”

“不能再多一丸藥嗎?”顧長明知道多一丸就是多兩天的生存機會。

“藥是很珍貴稀缺的,宮中雖不止這三粒,然而一個人的極限就是三粒,藥性太猛,若是吃到第四粒,我可以保證不管解藥在哪裏,她都等不到了。”施太醫把一個小玉瓶拋過來,“你怎麽和你老子一樣,做什麽事情都要問這麽多?醫術方麵你們姓顧的遠遠不如我,必須聽我的。”

“施太醫認得我?”顧長明對這人沒有半分印象,要知道他的記性很好,特別是近十年發生的事情,連蛛絲馬跡都曆曆在目的,可為何就沒有施太醫的影子在其中?

“你照照鏡子,看看那眼睛、鼻子、嘴巴,哪一處不像顧武鐸?我哪需要見過你?見過你父親就知道你是誰了。”施太醫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別指望著第四粒藥丸,這不是解藥,不過是在透支她的性命。”

“領教了。”顧長明很客氣地給施太醫行了個禮,既然是認識父親的,肯定是宮中的老人了。不知什麽原因,施太醫今天會被司徒岸從宮中請了出來,帶到這裏。

“不客氣,我也希望這個小姑娘能夠痊愈,到時候一定讓她回來,讓我見見她,再給她紮出點兒血來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高明的手法可以治這樣難治的傷。”施太醫突然又盯著小葫蘆看了幾眼,“我這裏有個藥方,你要是堅持喝三年的話,沒準兒會長些個子,你願不願意試試看?”

小葫蘆對著施太醫咧嘴一笑道:“老子就喜歡長這麽高,老子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