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陷害

還是黃立楷的家中,我跟黃立楷幾乎是同時蘇醒,他是從睡夢中蘇醒,而我相當於進入了睡夢中。

今天是周一,工作日,黃立楷清晨6點起床,不再像昨天那樣邋遢,訓練有素的整理好自己出門上班。

路上的種種被我快進,我跟著黃立楷,在早上8點準時趕到了他就職的遊戲公司。一進入公司的範圍,我便被血腥暴力的氛圍包圍,公司的裝修風格陰鬱壓抑,牆麵上到處都是比黃立楷家中的海報還要恐怖,令人不適的圖畫,還擺著不少更加立體的模型,看來這家遊戲公司主打的遊戲都是這種變態風格的。我真的搞不懂,怎麽會有人願意玩這種遊戲。尋求感官刺激我可以理解,這就像是人們看恐怖片一樣,想要感受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心跳,但是如果每天都看,無疑對心理是一種不良刺激。遊戲不同於電影,玩同款遊戲的頻率可比看恐怖片的頻率高,要是每天或者是每幾天都要玩這種暴力血腥的變態遊戲,那這人還能正常生活,保持積極健康的心態嗎?

黃立楷坐到座位上投入工作,我看了一會兒,有些看不懂,也不願意多看,便在黃立楷周圍的範圍遊**,順便看了他們公司的手冊。

黃立楷負責的這款遊戲“刑房”是他們公司目前最受歡迎的主打遊戲,遊戲背景是不同的廢棄建築,玩家可以自己把本就陰森恐怖的廢棄建築改造成專屬的罪惡城堡,設計各種酷刑的刑房,然後等待那些探險的小情侶,公路旅行路過此處借宿的大學同學等等不同人物進入刑房。玩家要施展智慧和體力誘騙他們進入不同的刑房,對他們施展不同的殘忍刑罰。這款遊戲的靈感竟然就是曆史上,尤其是奴隸製封建製社會曾經有過又被廢除的可怕酷刑。

看完“刑房”的宣傳手冊,我不寒而栗,那些花樣繁雜的刑具、折磨方法和人體怪異的姿勢等等讓我的胃部翻湧。善良限製了我的想象力,而這裏的這些遊戲設計師們,他們在這方麵的想象力是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我不禁對這群人,甚至還有一兩個女性,對這些設計師們刮目相看。我承認,我看他們戴上了有色眼鏡,再加上他們麵對遊戲畫麵的或癡迷、或緊張或過癮訕笑的種種神態,他們已經被我妖魔化,我覺得這些人每天麵對這種工作內容,真的離變態不遠了。

我開始擔心黃立楷在現實中也會對某個人,例如小季老師,使用這些花樣繁雜的酷刑。有些人沉迷於遊戲之中太久,真的會想要在現實中實踐一把。

“大楷,你是怎麽回事?”一個痞氣的聲音傳來,聲線刺耳,好像是幾十年的老煙槍一樣,喉嚨都被尼古丁腐蝕一般,“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碾刑的補丁,補丁!”

黃立楷先是恍然大悟,而後馬上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側頭躲過麵前的電腦顯示器,對著對麵衝他叫囂的同事叫道:“行了,知道啦,少廢話!”

沒過幾分鍾,公司裏僅有的兩個女性員工之一,一個穿著眉環的朋克風女人走到黃立楷身邊,一隻手搭在黃立楷肩頭,嚼著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說:“大楷,刑房2的關卡策劃修改意見給我看下,上周開會我又開小差了,聽說主要意見都是你提的,老總讓我找你要。”

黃立楷白了眉環朋克女一眼,打開電腦裏的一個文件夾,令朋克女和黃立楷自己都意外的是,文件夾是空的。黃立楷隻愣了半秒,馬上又打開另一個文件夾,這個文件夾裏文件大概有十幾個,但是黃立楷花費了5秒鍾確認,這才發現修改意見也不在這裏。

眉環女冷笑一聲,剛想出言挖苦,黃立楷突然氣憤地猛敲鍵盤,他突如其來的暴怒讓眉環女閉了嘴。

隨即,黃立楷打開了第三個文件夾,終於找到了要找的文件。

“行了,發過去了,快滾,別在我這礙眼。”黃立楷沒好氣地說

眉環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尖利地大叫:“你有病吧?吃槍藥啦?穿上褲子就不認人,跪著求我上床的時候你忘啦?”

黃立楷一怔,厭惡地別過頭,用惡狠狠的目光掃過那些看熱鬧的同事們,“看什麽看?眼珠子不想要啦?”

同事們對黃立楷回以更加惡毒的詛咒謾罵,但很快,隨著老總出來巡視,辦公室安靜下來。

我在這裏真的一秒鍾都不想多呆,視覺上的刺激讓我反胃也就算了,聽覺上也備受折磨,各種汙言穢語配合上滿眼遍布的血腥畫麵,真讓我有種置身地獄的錯覺。我正琢磨著想要開個小差,到外麵透透氣,腰部的震動感傳來。我跟剛剛的黃立楷一樣,有一秒鍾的愣神,而後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我的手機在震動。在這裏,我真的可以接到電話!

在這裏,給我打電話的人自然隻有靳楠。

“喂?”我去到寫字樓的樓梯間,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接通電話,“靳律師,怎麽樣,是不是找馮依依的事有進展了?”

“佳敏,”靳楠故意吊我胃口,“怎麽,我找你就不能是有別的事情嗎?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飯?”

我哪裏有心情跟靳楠約會,但也不能耿直地拒絕,我可不能得罪了這個異時空的幫手,盡管等到晚上我很可能已經回到了另一個空間,根本無法赴約,“好啊,晚上再約具體時間。那個,我拜托你的事情,有進展了嗎?”

靳楠聽說晚上的約會有戲,語氣裏都帶著笑意,頗為得意地說:“沒有進展哪有顏麵來約你?我已經查到了,未來市有一個土生土長的馮依依,符合你說的條件,我這就把照片發給你,你確認一下。”

手機震動,我馬上點開靳楠發來的照片,隻一眼,我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女人,正是那個在法庭上不敢直視我的馮依依,所謂的卓實的外遇對象。

“沒錯,就是她,我去哪裏能找到她?”我無法控製激動的情緒,音量陡然提高。

靳楠被我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安撫我,“別急,我已經查到了她的工作地點,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她?”

貿然去公共場合找馮依依對質?我覺得不太妥當。我問:“馮依依在哪裏工作?”

“星海大廈,”靳楠回答,“她在星海集團旗下的一間分公司工作,是助理工程師。隻不過星海大廈的門禁非常嚴格,咱們如果想去找她,得事先跟她約好才能獲得通行資格。”

“事先約好?那不可能的,她一定不會願意見我。”

“那這樣吧,晚上下班前我去接你,咱們一起去她公司外等,一定能等到她出來。”靳楠的這個提議正合我意。

自從接到了靳楠的電話我就開始心不在焉,雖然置身於黃立楷的遊戲公司,眼睛一直盯著黃立楷,可是心思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馬上就要見到馮依依了,對於卓實的事,她會怎麽說?她會直接承認她在撒謊嗎?我有預感,馮依依會給出一個足以顛覆我過去認知的答案。

下午四點鍾,靳楠打來電話,他已經到了遊戲公司寫字樓樓下,這是我跟他約好的地方,這一次我撒謊說我在這家寫字樓裏的一家廣告公司工作。

我正打算拋下本職工作拋下黃立楷下樓奔赴靳楠,卻見黃立楷也起身,而且是背上了背包打算提前下班。

黃立楷前腳剛出門,剛剛那個眉環女便跟身邊另一個女同事小聲說:“看吧,他又可以明目張膽地早退,老總不但不管還默許,肯定是給他安排了私活。”

黃立楷已經出了公司的玻璃門,我也跟著走到了門口。剛剛跟黃立楷鬥嘴的男人大聲說:“我剛剛路過他身後看見了,他跟老總網聊,說是要出去找靈感。”

“呸,還找靈感,他以為他是藝術家?不要臉。”眉環女不屑地啐了一口。

找靈感,難道是為變態遊戲找靈感?在現實中犯罪找靈感?我忙加快腳步追出去。黃立楷該不會是去找小季老師了吧,該不會打算對她動手,把她擄走囚禁起來,然後施以各種花樣的折磨?

出了寫字樓,我麵臨兩難的抉擇,要麽跟在黃立楷身後,去證實他到底殺害了什麽人,要麽跟靳楠去找馮依依。如果我跟著黃立楷,那麽就隻能下一次再去找馮依依;如果我去找馮依依,我將錯過黃立楷接下來的記憶,對於他這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麽不得而知。一個選擇是可以挽回的,一個選擇是不可挽回的,無疑我該選擇第一種。但卓實之死的謎題對我來說高於一切,我實在等不及了,猶豫了幾秒鍾,我決絕地跑向了路邊正靠在車門上對我招手的靳楠。

我上了車,車子向黃立楷離去的相反方向駛離。

路上,我用手機上網做功課,查詢未來市赫赫有名的星海集團的信息。星海集團可以說是未來市的命脈企業,他壟斷了未來市所有電子科技行業,就連我手裏的這部手機都是星海科技旗下的手機公司開發生產的。大到氣象預測儀器,小到運動手環,企業和家庭個人生活工作涉及的所有電子設備歸根溯源都是星海科技旗下的產品。星海科技的軟件技術也毫不遜色,雖然沒有硬件的壟斷地位,但也算是首屈一指。

氣象預測儀器!我的目光緊緊鎖在這個詞上。難道郭翔所說的卓實是集團下派來軟件維護的工程師,他所說的集團就是指星海集團?卓實是星海集團的人?如果真是這樣,按照鬱丞星的說法卓實是罪案規劃局的人,那麽也就是說,這個罪案規劃局,我所在的地下神秘公司也是隸屬於星海集團的?也對,如果沒有相當的財力和人力,怎麽可能創建這樣尖端的科研項目?如果沒有一定的人脈關係,怎麽可能跟警方合作,得到案件相關人員的大腦?怎麽可能把我這個死刑犯從監獄中帶走?

就在我為自己的推測訝然愣神的時候,手中手機的屏幕上突然出現了鬱丞星的影像。

“許謐,你那邊怎麽樣?”鬱丞星問我。

我忙側過身,避免讓一邊駕駛座的靳楠看到,壓低聲音說:“一切順利,我正在跟蹤黃立楷。”

鬱丞星微微眯眼,用質疑的口吻反問:“真的一切正常?實驗數據很不穩定,最好馬上結束實驗。”

“不,不可以!”我不自覺提高音量,“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放心吧,我這邊一切正常。”

鬱丞星又審視了我幾秒鍾,“好吧,有問題可以隨時呼叫我。”

我徹底鬆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一轉頭,靳楠正盯著我,一臉疑問。

“他就是我的前男友,一直想要找我複合。”我隨口敷衍。

靳楠皺眉,帶著幾分怒意,“要不要我出麵,阻止他繼續糾纏你?”

“不用,我能處理好的,你千萬不要摻和進來,我不想因為他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故意把話說得曖昧一些,讓靳楠看到一些希望,給他點甜頭,轉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靳楠很吃這一套,憨厚地笑。

靳楠把車子停在星海大廈的路對麵,我們倆決定分頭行事,一個人守在大廈前門的停車場出口,一個人守在大廈側麵的停車場出口,一旦誰先發現目標就馬上電話聯係對方過去。

我守在側麵的出口等待馮依依,但我並不打算在見到馮依依後聯係靳楠,因為有些事情我必須單獨跟馮依依聊。

5點一過,地下停車場的出口陸續有車開出來,這些車子在出停車場出口的時候都需要減速轉彎,而我的位置正好可以近距離看到駕駛座,況且我的視力一向不錯,不可能錯過令我印象深刻的重要人物馮依依。

5點15分,一輛黑色商務車駛出出口,在他減速轉彎的刹那,另一個熟悉的麵孔進入視野,駕駛座上不是別人,正是我曾經的鄰居,卓實出事後報警的樊英傑。

我並沒有太過吃驚,我早就懷疑他跟卓實的死有關,懷疑他跟馮依依一樣,都是陰謀的一份子。那麽既然馮依依是星海集團的人,樊英傑也很有可能跟她一樣。

我想也沒想,不顧危險直接幾步跨到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直到我站到車子正對麵,才看到原來副駕駛上還坐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此行要找的馮依依!這兩人居然是一對兒!

我再也顧不得淑女風範,像個潑婦一樣任由滿心的怨恨,被愚弄設計的暴怒所支配,不管不顧地雙手按在引擎蓋上,扯著嗓子大叫:“騙子!根本沒有什麽外遇對象,你們都是一夥的!都是一丘之貉!”

樊英傑和馮依依看我就像是見了鬼一般,一時間竟然毫無動作,變成了兩座驚恐的雕塑。

“卓實到底是怎麽死的?”我大聲質問麵前隔著風擋玻璃的兩個人,“為什麽陷害我?”

樊英傑總算先反應過來,馬上啟動車子打算繞開我,像躲避瘟疫一樣想要逃離。

我哪裏肯讓他們這樣離去,他們今天必須留下一個答案。反正也不是在現實中,我就算被他們碾壓過去又怎樣?我幹脆豁出去,用自己的身體一再擋住他們的去路。

馮依依被我逼急了,居然衝我叫道:“陷害你的不是我們,不是任何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卓實!我們不過是幫同事的忙,你纏著我們做什麽?”

卓實陷害我?這怎麽可能?我和卓實明明是相戀十年,結婚才一年的恩愛夫妻,他怎麽可能,又有什麽理由去陷害我,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趁我愣神的片刻,樊英傑的車子向後倒,甚至撞上了圍牆也不顧,瞬間提速,繞過我飛速駛離。

我仍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淚痕。我為什麽哭?為什麽不是憤怒他們欺騙我,玷汙了我和卓實之間的感情,汙蔑我最愛的男人?答案我最清楚,因為我已經動搖,我在懷疑他們說的是真的,懷疑卓實,懷疑我所身處的陷阱是卓實親手為我打造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空間對我已經沒有概念,我隻記得意識恢複之後,我眼前的人是鬱丞星,我躺在實驗**。

“你不要緊吧?”鬱丞星關切地望著我,想要伸手扶我起來,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碰我。

我張開嘴巴,但是卻發不出聲音,看鬱丞星的眼神充滿了怨憤。

鬱丞星卻不顧我對他的不滿,仍舊體貼地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剛剛的實驗數據顯示你的情況很糟糕,我隻能終止這次實驗。到底出了什麽事?你都經曆了什麽?”

我側頭去看實驗室裏整麵牆的單麵鏡,知道那鏡麵後麵還有很多人在關注我,我必須撒謊,必須掩飾情緒,掩飾自己已經對這一切產生懷疑的事實。

“是黃立楷,他的工作內容讓我感到不適,那些血腥殘忍的圖片,”我大口喘氣,假裝受驚,“我真的不該太過專注於那些東西,抱歉,下次不會了。”

鬱丞星鬆了口氣,“沒關係,實驗總會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相信接下來你會越來越適應的。今天先這樣,你先休息一下,然後再做實驗報告。”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雖然一直在盡力壓製自己的滿腔憤怒和疑問,但卻沒能像從前一樣理智冷靜,我呼吸劇烈,好幾次想要衝出房間揪住鬱丞星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有什麽陰謀。

就在我壓抑不住自己要爆發的時候,鬱丞星推門進來,鄭重其事地問:“許謐,到底出了什麽事?剛剛在實驗室我沒有直接問,你不是去跟蹤黃立楷了嗎?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的情緒已經到達頂點,憤怒變成了旺盛的火,燃燒著我滿腦子的無數個問題,我真的再也演不下去了,我今天,現在,立刻就要知道全部真相,哪怕魚死網破。

“鬱丞星,你告訴我,卓實到底是怎麽死的?你們為什麽要聯合起來設計我?為的就是這該死的實驗嗎?為什麽一定要找我當實驗品?卓實到底是死了,還是仍然活著?”

鬱丞星意外地退後了一步,顯然是被我的氣勢震懾到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我。我一直以來都是冷靜理智的,哪怕是麵對莫須有的殺人罪名的指控,我也沒有如此瘋狂。

“許謐,你聽說了什麽?難道是莫執跟你說了什麽?”鬱丞星試探我,“不對,她不會有機會跟你說什麽啊。”

我決定以此分裂鬱丞星和張莫執的關係,索性默認,“我都已經知道了,卓實根本就沒有在氣象公司工作,他隻是集團派過去維護軟件的工程師,之所以約我那兩次去公司跟他一起下班,就是為了對我隱瞞他的工作,氣象公司樓下咖啡廳老板根本不是馮依依,而是一對兒中年夫妻;馮依依和我的鄰居樊英傑才是一對而情侶,他們都在星海集團工作;而我所在的這個罪案規劃局其實也隸屬星海集團,我想,我們現在就身處於星海大廈的地下吧。”

鬱丞星眯眼,又退後幾步,冷著聲音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莫執不可能告訴你這些。”

我大跨步邁到鬱丞星跟前,咄咄逼人地說:“哼,可事實是她真的告訴我了!你之前說什麽有專門的小組在調查卓實的案子都是騙人的,卓實的死根本就是你們一手導演的!你跟卓實是同事,跟樊英傑和馮依依也都是同事,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一起栽贓給我殺人的罪名,為的就是讓我成為實驗品。我不明白,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大費周章就隻是為了讓我成為你們的實驗品,就因為你們想要找個偵探做實驗?因為卓實認為我最合適嗎?這到底是為什麽?”

鬱丞星一再後退,幹脆走出我的房間去到客廳。看得出,他想要逃離我,他根本沒法回答我的問題。

我追上去,伸手一把抓住鬱丞星,以免他幹脆離開這個房間,出去找幫手製服我,或者幹脆給我打一針鎮定劑讓我沉睡。我抓鬱丞星的力道不小,我清楚地看到了他被我捏得表情扭曲。

“許謐,你冷靜一點,容我慢慢講。”鬱丞星沒法掙脫我的桎梏,隻能溫言軟語地勸誡。

我受夠了他這一套,“慢慢講?給你時間讓你再編出一套謊言敷衍我嗎?我今天就要知道所有真相,如果你不給我真相,我,我會殺了你!”

“殺我?”鬱丞星回頭逼視我,“你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念頭的?你殺了我,你自己也逃不過一死的命運。”

“沒關係,大不了同歸於盡!”我壓低聲音,陰狠地說。

鬱丞星也豁出去似的,直接跟我翻臉,“沒錯,我們是設計了你,但我們隻是幫手,主謀是卓實,你深愛的卓實。是卓實認為你最合適成為他這項實驗的實驗品,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他在哪裏?”我加大力道,死死攥住鬱丞星的小臂。

鬱丞星很快給出回答:“他在墓地,長眠於地下,卓實已經死了!他早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們能夠替他繼續他的實驗,他知道你不會甘心成為一個實驗品,隻有他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用他的死為你留下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題,你才會為了解謎加入這個實驗,為我們所用!是他設計了這一切,讓你變成一個殺人犯,讓我們成為你的救命恩人,把你帶到這裏,讓你別無選擇地成為公司的實驗品!”

我不是沒有猜想過這種可能,但每次想到這個方向我就像是被針刺一樣本能地轉彎,改變思路。如今鬱丞星真的給出了這個答案,讓我一時間怎麽接受?

“哼,就像是給動物的前麵掛上一塊它永遠不可能吃到,無論它怎麽追逐都懸在眼前的誘餌?我就是那個被愚弄的動物,卓實自己甘願當那塊誘餌?”我哭笑不得,淚水已然決堤,恨不得把自己體內的五髒六腑都融化成**噴薄而出。

“沒錯,你不是要真相嗎?這就是真相!”鬱丞星直視我的眼,眼神裏全是坦然,“所以我說過,卓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愛你,他愛的隻有他的工作,他用盡畢生心血,哪怕是死後都要我替他繼續的實驗!”

“怎麽可能?十一年啊,我們相戀十年,結婚1年,我跟卓實在一起整整十一年,我怎麽可能看不出他對我是虛情假意?我憑什麽信你,而不信跟我在一起十一年的愛人?你還是在騙我對不對?你們這群混蛋,到底要騙我到什麽時候?”我不住地搖頭,短暫地接受之後,我回過味來,用盡全力去抵觸這樣的“真相”。

鬱丞星語重心長,苦口婆心,“你要真相,我已經給你了,是你自己沒法接受這樣的真相而已。許謐,你對你們的感情太自信了,其實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你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根本不懂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情!”

“不,騙人!你還在騙我,你不但騙我,還想要否認我的感情和我這個人!你們全都是陰謀家!”我再也顧不得放聲呐喊會引來其他人製服我,我已經肆無忌憚,徹底崩潰。我叫囂的同時雙臂用力,一把把眼前的鬱丞星推出去。

鬱丞星毫無準備地被我以最大的力道推出去,整個人撞向牆麵,他的頭偏巧不巧撞在了牆麵上的裝飾畫框上,尖利的畫框瞬間劃破了他的額頭,血液從他的頭頂順著臉頰從下巴滴落。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紅色嚇到恢複了些許理智,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他,即使他們用殺人不見血的方式集體傷害了我。

“你,你為什麽不還手?”我囁嚅著問。

鬱丞星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幹笑兩聲,站起身走向大門口,一邊用指紋和視網膜開門一邊說:“我從來不對女人動手。許謐,你先自己冷靜一下吧。”

鬱丞星離開後過了十分鍾,我終於從剛剛崩潰的情緒中回過味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可能為自己招來災禍。我害得鬱丞星受傷,公司一定會對我做出懲罰。會是什麽樣的處罰呢?我知道,我這個實驗品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我身上一定有別人不具備的特質,否則卓實不會以提前結束他命不久矣的生命作為代價,設計了一個大費周章的陰謀,隻為了讓我接受現實,甘心成為試驗品。既然我如此重要,那麽之前的什麽“銷毀”都不過是危言聳聽。卓實太了解我了,他知道隻以我一個人的生死安危來作為要挾讓我安心於實驗還不夠,他知道我這個人最不願意給別人造成麻煩,不願意連累別人,所以才會讓鬱丞星之前撒謊說什麽他跟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作為介紹人,如果實驗失敗他也會受到連累。卓實為了他這個實驗,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全力以赴地進行這個實驗,真的是煞費苦心!

冷靜下來之後,我對鬱丞星的話還是將信將疑,他說卓實病入膏肓,怎麽我這個枕邊人一丁點都沒有察覺到?我可是個偵探啊,不可能對別人都明察秋毫,對自己的枕邊人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卓實真的是那麽一個一心隻有工作的工作狂嗎?我跟他從少年時代便相戀,在一起十一年了,並不覺得啊,他再忙也總是會花時間跟我相處。莫非鬱丞星真的仍舊在說謊?

但卓實的確很有可能在從事這麽一項與犯罪有關的實驗。卓實十七歲那年父母遇害,屍體在郊外一個農場裏被發現,母親屍體上留下了血X的印記。殺人凶手和動機至今是個未知數。這件慘劇是卓實最大的心病和夙願,他曾無數次說過,自己這一生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查出殺害父母的凶手,為父母報仇。

事實上,這也是我成為偵探的原因。因為我對卓實深厚的感情,想要幫他完成夙願,所以才在高中的時候樹立了做偵探的理想,十八歲那年正式入行,接受了一個同學的委托,幫她找到了丟失的學費。

這樣想來,鬱丞星的話也是有一定可信度的。卓實的確有可能為了這個實驗而出賣我這個妻子,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我的分量根本比不上他的夙願。尤其是他如果真的身患絕症,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一定會在最後的日子做好安排。我想,也許在不久的以後,在我能夠保證實驗成功率的基礎上,也有一定的技術支持,他們便會想方設法讓我去調查卓實父母的案子吧,畢竟這是卓實的遺願。

想了許多,我最後的結論是傾向於相信鬱丞星的話。我不再篤信我自以為堅如磐石的愛情,而是相信我所經曆的現實所指向的最大可能性。我對卓實的感覺複雜,思念緬懷變成了輕飄飄的雲朵越飄越遠,越來越淡,抱怨和憎恨成了越燒越旺的火苗,讓我飽受焚身之痛。一邊痛,我一邊體會到了一個更加可怕的事實,那就是盡管卓實如此對不起我,我仍然深愛他!那種沉澱了十一年的愛已經深入骨髓,怎麽可能輕易抹去?

傍晚,我躺在自己的**,聽到鬱丞星進門的聲音。他回來之後徑直回到他的房間。我一直在等的對我的懲戒並沒有到來。一切如常,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