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產姐妹

新年第六天一大早,李沐晨收到了從英國寄過來的快遞,是一隻奢侈品皮包,寄件人寫的是MR.GOODMAN。

李沐晨迅速拆包,背著新皮包先是到客廳裏的鏡子前照了照,然後又站在茶幾前,微微仰頭對著電視上方的鹿頭裝飾笑嘻嘻地說:“謝啦。”

付潔出去買早點,李沐晨一個人在家,於是她大大方方地掀開客廳角落一塊翹起的地板,從下麵取出一張小小的手機卡,安裝到雙卡手機上。很快,李沐晨的手機接到了沒法顯示號碼的來電。這張不記名的手機卡,又是這樣的來電,除了她的新任雇主沒別人。

“喂,早上好,”李沐晨的聲音中透著甜蜜的喜悅,“你的禮物收到了,我很喜歡,這算是通過第二次考核的獎勵?”

“是的,”低音炮男聲從電話中傳過來,“獎勵你能夠跟她成為真正的朋友。她最近怎麽樣?”

李沐晨走到陽台低頭去看樓下小區裏停車位上的一輛黑色大眾:“別提了,最近走黴運,被警察給盯上了。警察居然在我家樓下盯梢。你還記得萬聖節前夜打我的那個‘死神’嗎?她死了,警察居然懷疑到我頭上來。”

“我是問她最近怎麽樣。”男人毫無感情地重複。

“你不是也看見了,小潔一切都好啊,還是每天跟我念叨她男友多麽優秀,跟我暢想他們兩個人美好的未來。我呢,就一個勁兒地誇她那個研究生男朋友,我越誇,我倆感情越好。”李沐晨邀功似的說。

男人的聲音柔和下來,調侃說:“你倒是有點小聰明。我最近有些忙,大概一周之後能回國,如果那時候警察不跟蹤監視你了,我們就見麵談。”

李沐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一想到一周之後能再次見到他,她竟然有種春心萌動的陌生感。她記得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在高一,隔壁班校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

“對了,雖然我沒有問過小潔,但是我聽警察說,小潔的父親是警察。”李沐晨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你是警察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這幾秒讓李沐晨後悔又緊張,生怕一個多餘的問題害得她再沒了機會見他,月薪5萬元的好差事也就此告吹。

“我不是警察,你說的警察是小潔的養父,多年前就殉職了。隻不過她以為那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存在,在我覺得適當的時候,我需要你慢慢滲透,讓這個叛逆的孩子慢慢接受我。”男人說這些的時候,難得的溫情脈脈。

李沐晨似乎感受到了男人從電話那邊跨洋流淌而來的父愛濃情,對付潔羨慕不已。能被這麽一個優秀的人默默關愛著,這個人又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至親,付潔真的很幸福。她突然覺得自己在從事的是一份雖然秘而不宣卻十分有意義的好工作。

“但是關於這些事,她不提,你千萬不要主動問……”

“我知道。”李沐晨打斷男人,“以小潔的脾氣,問了就會友盡嘛。你放心,之前在公安局,警察提到她父親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小潔臉色很不好看,我還特意幫她轉移警察的注意力,免得話題繼續令小潔抵觸反感。她跟她的警察父親到底有什麽心結,我相信等她足夠信任我的時候會主動跟我講的,在那之前,我絕不問。”

“很好,那麽一周後見吧。”男人準備掛電話,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對了,你說之前在酒吧欺負你的那個‘死神’死了,警方在懷疑你?”

“是啊。不過你放心,他們沒證據,不能把我怎麽樣,小潔就是我的不在場證人。案發的時候,我跟小潔在一起呢。”李沐晨一邊啃蘋果一邊無所謂似的說,又走回客廳抬眼衝電視上方的鹿頭揮手,“這一點你也能為我證明,不是嗎?”

男人哽了一下:“你沒有跟警察提過我和你客廳裏的攝像頭吧?”

“當然沒有,雖然我和小潔一起在客廳裏麵的視頻能夠為我做證,但我根本不需要,反正我是無辜的。你放心,我不會多嘴的。而且之前警察說要搜查我家,也被我和小潔一起拒絕了,他們根本沒那個權限。看在小潔的麵子上他們也不敢強行搜查。”李沐晨的潛台詞是,她絕對不會跟警察提起任何有關付潔親生父親雇用她跟付潔交朋友的事,因為一旦把自己的雇主卷進來,也就意味著付潔會知道此事,友盡等於被炒魷魚。

“那就好,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跟錢過不去。”男人似乎鬆了一口氣,“適當的時候,你可以因為避免攝像頭被警方發現而提前拆下那東西。絕不能讓小潔知道我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這是前提,你懂嗎?”

“放心,我會顧全大局,以你跟小潔的父女關係為重的。”李沐晨信誓旦旦地說,同時調皮地衝著鹿頭眨了眨左眼。

“總之希望命案什麽的盡快過去,免得你們總是跟警察打交道。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給小潔招惹這種麻煩。”男人說完,也不等李沐晨再說什麽,直接掛斷電話。

李沐晨失神地看著黑屏的手機,竟然也沒了興趣再去關注她從前最愛的名牌包。平生第一次,她有了一種失戀的感覺。她從來不在意別人的責備,可這個男人最後一句話讓她既委屈又傷心。她也不想招惹這樣的麻煩啊。都怪那個唐馨,那個麻煩的女人,一定是她自己惹上了什麽麻煩,結果卻波及她李沐晨。

“砰”的一聲,房門被用力關上,門口站著一個失魂落魄的付潔。在李沐晨回頭的同時,付潔手中的早餐包子掉落到地上。

“小潔,怎麽了?”李沐晨忙上前,一麵緊張地上下打量像丟魂一樣的付潔,一麵把她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出什麽事了?你不是出去買包子了嗎?樓下的警察為難你了?”

付潔空洞的雙眼漸漸聚焦,看清了麵前滿臉關切的李沐晨之後,她“哇”的一聲哭出來,雙手抓住李沐晨的雙肩用力搖晃,歇斯底裏地大叫:“他不要我了,他要跟我分手!”

“分手?趙良實,那個研究生?”李沐晨當然知道這個消息對於對愛情盲目崇拜、一根筋,且無比執拗的付潔來說,無異於世界末日般的噩耗,“為什麽啊?你先別急,慢慢說。”

付潔哭得厲害,抽噎到說不出話來,直接把手機掏出來遞給李沐晨。

李沐晨打開微信,一麵起身走到電視前,一麵調高手機音量,重新聽了一遍付潔早起外出買包子的途中跟男友趙良實的對話。

趙良實平靜地說:“付潔,我們分手吧,我仔細考慮過,我們倆不合適。”

付潔有些尷尬地說:“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你別鬧了。”

趙良實苦口婆心:“我是認真的,付潔,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不合適,我們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是錯誤早晚都要結束的。”

付潔有些急了:“什麽兩個世界?你果然還是嫌棄我沒學曆、沒前途,是不是?可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攢錢,等你畢業之後我們就買房結婚,不是嗎?你別忘了,你這學期的學費也有我的一半!”

趙良實冷笑:“哼,是你自願幫我交學費的,我又沒有逼你。而且你別忘了,這學費也有我的一半。咱們還是好聚好散吧,再糾纏下去,對我們誰也沒有好處。”

付潔帶著哭腔,固執又強硬:“不可能,我不可能跟你分手,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就算死,我也不跟你分手!”

趙良實陰狠地說:“你愛死不死。”

付潔歇斯底裏地大叫:“趙良實,我對你一片真心,付出了所有,你竟然這麽絕情。我不會一個人去死的,我會跟你同歸於盡!”

趙良實又緩和下來,溫和地說:“小潔,你冷靜一下,這樣吧,分手這麽重要的事情咱們還是麵談吧,我下午3點下課,你來我學校找我吧,咱們老地方見。”

付潔可憐兮兮地說:“良良,你也再考慮一下,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還愛你,你知道的,我們兩個早就打了死結,是分不開的。”

李沐晨回頭看了一眼埋頭哭泣的付潔,背過身從口袋裏掏出振動了一下的手機,微信中“MR.GOODMAN”發來了三個字:“陪她去。”

李沐晨正擔心付潔不讓她陪同,身後的付潔就哽咽著說:“沐沐,你一定要幫我,幫我想想辦法,怎麽才能讓良良回心轉意,我真的不能沒有他。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李沐晨忙上前攬住付潔的肩膀,讓付潔靠在自己肩頭,堅定地說:“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待會兒我陪你一起過去,親自跟這個趙良實聊一聊,我倒要看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傻到放棄這麽專情的好女孩。”

吳昱剛曾經送給李沐晨一輛紅色寶馬轎車,還不到中午,李沐晨就駕車帶著付潔前往郊區的大學城。即使選擇路線最短的自駕,從城區到郊區的大學城也要花費將近兩小時。本來李沐晨想晚點出發,但付潔似乎一分鍾都等不了了,說什麽也要提前趕到。

一點半趕到趙良實就讀的科技大學,李沐晨和付潔把車停在校門口,假裝大學生混進了校園。但是去哪裏找趙良實成了問題。幸好李沐晨利用自己的美貌勾搭了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片,看起來就是個書呆子的矮個子男生,用男生的賬號登錄了科大的官網,根據趙良實的學號查到了他的課程表。

一點半,趙良實下午的公共課還沒開始呢。但這樣更好,付潔提議直接到公共課的教室,假裝學生混進去上課,最好坐在趙良實的附近。

兩個人找到了即將要上課的公共課教室,因為心虛,不敢大大方方地直接走進去,而是在門口徘徊。

“沐沐,我剛剛往裏看了,良良還沒到。”付潔在門口來回晃了好幾次往裏麵打探,然後走到李沐晨身邊,“怎麽了?你在看什麽?”

李沐晨一直伸著脖子去看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40多歲,微微發福,戴著副眼鏡,雖然衣著低調,但李沐晨一眼就看出了男人大衣的品牌是奢侈品牌。這個人當然不是大學老師,所以他才會跟她們倆一樣在門口徘徊,四處觀望。李沐晨在網上見過這個男人,知道他叫程偉業,是個網絡大V,專門跟進各種具有話題性的刑事案件。

“他怎麽會在這裏?”李沐晨嘀咕。她記得之前被叫去公安局審訊的時候跟這個程偉業在審訊室外擦肩而過。難道程偉業在跟進唐馨的案子?難道程偉業也把她當作了嫌疑人,所以跟蹤她?

“誰呀?”付潔顯然沒有認出程偉業。

“沒什麽,不用管他,咱們還是專心等……”李沐晨的話沒說完,她的眼神已經定格在不遠處手拉手走過來的一對俊男靚女身上。男的她當然認得,付潔的手機壁紙就是他,相冊裏全都是兩人的合照,他就是趙良實。女生是個清爽可人的文靜女孩,書卷氣很濃,穿著素雅保守,卻都不是便宜貨,一看就是家庭條件優渥的乖乖女。最重要的是,這兩人手拉手,有說有笑,就在李沐晨望向他們的時候,趙良實還用手指親昵地刮了一下女生的鼻頭。

真夠狗血的,不過李沐晨早就猜到了,趙良實絕對有了新歡,所以才提出分手。沒想到她們這次提前趕到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獲。

還沒來得及安撫身邊的付潔,李沐晨就感覺自己身邊一陣疾風“嗖”地刮過,一眨眼的工夫,付潔小豹子一般竟然已經撲向麵前的趙良實和那個乖乖女。

“趙良實!”付潔整個人像燃燒起來一樣,衝到那對情侶麵前,眼睛裏像要射出刀子,滿腔委屈憤恨地問,“她是誰?”

趙良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怎麽也沒想到一向聽話的付潔這一次居然提早趕來,還在這裏蹲點等他。他馬上擋在已經花容失色的乖乖女前麵,絕情地說:“付潔,你冷靜些,這裏是學校!有什麽話咱們以後再說,你先離開!”

付潔的牙齒咯咯作響,一字一頓地問:“她——是——誰?”

李沐晨剛要上前勸阻付潔,餘光卻瞄見已經有三個圍觀的女生掏出手機開始錄像了。

“喂,你們幹什麽?不許拍!”李沐晨凶巴巴地對那三個女生大叫。成功威嚇三個女生收起手機之後,她又看到了不遠處那個程偉業,對方正舉著專業的單反,鏡頭直指付潔和趙良實。

李沐晨想去阻止程偉業,卻聽到身後的付潔已經號啕大哭。

付潔徹底變身,成了一個撒潑耍賴的瘋婦,竟然想去扯乖乖女的頭發,想用指甲去抓撓乖乖女的臉。乖乖女也哭了,但人家就算哭也是那麽優雅溫柔,楚楚動人。而付潔就像發狂的獅子,打不到乖乖女,她就把憤恨的拳頭砸在趙良實身上。最後,騷亂引來了老師,引來了保安,李沐晨和付潔被趕出校園,這場鬧劇總算落幕了。

天色漸暗,李沐晨和付潔坐在車裏。李沐晨把她那份漢堡消滅得一口不剩,付潔的漢堡卻一口未動。付潔就那樣雙手捧著漢堡在嘴邊,眼神呆滯,半晌沒動。

李沐晨借口出去丟漢堡包裝,到車外給她的雇主發了微信:“趙劈腿,小潔崩潰。”

很快,對方回複:“帶她回家。”

李沐晨回複:“遵命。”

付潔說什麽都不肯走,非要去趙良實在校外的出租屋找他理論。不得已李沐晨隻好騙她:“小潔,你不是要我幫忙挽回趙良實嗎?這方麵我有經驗,對付男人就得欲擒故縱,這種時候你越是糾纏不放,他越不把你放在眼裏。聽我的,你晾他幾天,保準他主動來找你。到時候他如果不來找你,我把他綁過來。”

“不,不行,我得去出租屋等他,那是我們的小屋,我們的雙人床,我不允許那個女的玷汙!”付潔說著,眼淚又湧了出來。

一個多月的相處,幾乎是朝夕相對,李沐晨對付潔的執拗早就佩服到五體投地,也難怪她的雇主要雇用她來打頭陣、做鋪墊。這樣的女孩,那位如果突然站出來要相認,搞不好會挨付潔的巴掌。李沐晨以往都讓著她,但現在她怒其不爭,也來了脾氣,掏出隨身的小鏡子舉到付潔麵前,厲聲嗬斥:“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鬼樣子,你以現在這副模樣過去發瘋趙良實就會回心轉意了?你隻會反襯那個女孩的美好!聽我的,你現在得以退為進。”

“可是……”付潔還想說什麽。

李沐晨不給付潔反抗的機會,丟下小鏡子便發動車子,不容置疑地說:“沒有可是,你現在要是再糾纏下去,你們倆就真的徹底完了。聽我的,我有辦法,咱們回去從長計議,你有我這個軍師,那個女孩可沒有。這場仗你穩贏。”

付潔靠在李沐晨的懷裏不住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的,已經哭到全身無力,麵前茶幾上一整包紙巾被揉成了無數團,隨處丟棄。

李沐晨問付潔:“小潔,你會不會寧願從未認識過趙良實?”

付潔狠狠抹了把眼淚,想都沒想地說:“不會,沐沐,我跟良良是真愛,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從小我就沒有父親,媽媽工作又忙,她加班的時候就把我丟在姑姑家裏,姑姑、姑父,還有我那個人見人愛、像天使一樣的表妹都把我當成累贅,我的存在隻會反襯表妹的優秀。後來我媽也死了,沒人給我姑姑我的生活費,姑姑一家就更不待見我。你能想象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如果不是良良的出現,如果不是因為他懂我、愛我,有跟他的未來作為動力,我恐怕早就自殺了!”

李沐晨心疼地摟住付潔:“我懂,趙良實是個在對的時間出現的錯的人。”

付潔一把推開李沐晨,叫道:“你不懂,良良不是錯的人,他隻不過是跟其他人一樣,被那種乖乖女的外表騙了。我必須讓他回心轉意,我這輩子跟定他了!”

“是是是,他是對的人,我一定會幫你挽回他的。”李沐晨像哄孩子一樣地安撫著,又假裝不經意地試探,“你說你從小沒有父親,他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

付潔完全沉浸在失戀的悲痛中,反而跟以往不同,屬於不設防的狀態,這才肯多說幾句:“他在我1歲那年就死了,哼,殉職了。我對他沒有任何記憶,當然,也沒有任何感情。半年前有幾個人去我姑姑家,說是什麽慈善基金會的,要給殉職警察家屬捐錢,有二三十萬吧。可我那個姑姑居然把那筆錢,那筆本該屬於我的錢全都拿去給出國留學的乖乖女表妹當生活費啦!我父親用生命換回來的僅有的這點錢,就被我那個表妹用在國外開派對啦!諷刺不?也是因為這樣,我徹底跟他們鬧翻了,搬出來租房住。”

“你姑姑簡直不要臉,太過分了!對了,殉職的警察不是英雄嗎?你怎麽總是一副不以為榮、反以為恥的樣子呢?”李沐晨好奇地問,“你為什麽總是避而不談?”

“英雄?”付潔突然提高音量,鄙夷地說,“我本來可以有幸福的家庭,可就因為他要當英雄,我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恨他!”

李沐晨感慨著說:“你還有愛你的媽媽,不是嗎?她是急診科醫生,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有這樣的媽媽多自豪啊,我可真羨慕你。”

付潔訕笑兩聲:“我媽媽,我媽媽也算是一個極品,她就是個工作狂,對那些病患傷員比對我好一萬倍。可最後她的工作回饋給她什麽了?她的工作要了她的命啊!於是隻剩下我這個孤兒在這世界上,良良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是我一生的依靠。”

果然,付潔的心理是不健康的,甚至可以說到了畸形的地步。她怨天怨地,認為自己的不幸都是別人造成的。不過也算情有可原,境遇如此,環境使然。李沐晨想,但願付潔的親生父親能夠治愈這個女孩,給她遲來的父愛和幸福的未來。

付潔哭著哭著便疲憊地斜躺在沙發上,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她臨睡前嘴裏還在嘀咕:“我爸媽死得太不值了,太屈辱了,好人沒有好下場,善惡有報都是騙人的,當好人有什麽用?反而壞人活得快活。”

付潔話說了一半,李沐晨更加好奇,但她很快打消了這份好奇心,因為好奇心這東西換不回酬勞,反而可能害她破費。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警察和偵探才會因為好奇心而賺錢,她李沐晨又不是什麽警察和偵探,為好奇心買單的事她隻做過看電影,花點錢買張票,換取精彩故事的結局。

李沐晨打定主意,她絕對不能因為好奇就這個問題對付潔刨根問底,這樣的舉動很可能會引起付潔的反感,友盡的後果就是丟掉這麽一份輕鬆賺錢的好差事。很顯然,付潔對她有太多秘密。僅僅相處一個多月,付潔對她不能完全信任這很正常。她也不稀罕這個雇主女兒的信任和真正的友誼,她在意的隻有這份好差事。

清晨7點,敲門聲把在沙發上昏睡的李沐晨吵醒。她渾渾噩噩地去開門,開門的一瞬間她立馬清醒,門外站著的居然是之前審過她的警察,還有那個帥氣的顧問。

“呦,這不是杭警官和覃顧問嗎?這麽早,又來找我做什麽?還在懷疑我啊?”李沐晨靠在門框上,陰陽怪氣地反問。

杭天苦笑:“不是懷疑,隻是想找你和付潔了解一下情況。付潔在嗎?”

李沐晨翻了個白眼,側身把他們讓進來,指著餐廳的方向:“咱們去餐廳聊吧,小潔還在沙發上睡呢。這小妮子失戀哭了大半個晚上,快哭到虛脫了。沒什麽事兒就別吵醒她了。”

杭天為難地搓了搓手掌:“還真得吵醒她,因為這次來,我們主要是找她的。”

“找她做什麽?你們還在懷疑她給我做偽證?”李沐晨瞧了一眼睡在沙發上的付潔,不耐煩地反問。

杭天跟覃智勳對視一眼,歎了口氣說:“趙良實死了,案發時間是昨晚零點左右。我們來是想從付潔這裏了解一些趙良實的情況。據我們所知,昨天下午你和付潔去了科大,還引起了騷亂。”

“趙良實死了?天哪!他死了!”李沐晨驚愕地瞪大眼,馬上捂住嘴巴,朝付潔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說,“這次你們不會又認定小潔有殺人動機吧?沒錯,昨天下午小潔跟趙良實的確起了爭執,但5點多的時候我們就往回趕了。”

“是的,你的車,包括車裏的你和付潔都出現在沿途的好幾個監控之中,監控可以證明你們沒有折返回科大附近。這一次你們的不在場證明很紮實。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趙良實的情況,付潔是他的女友,應該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吧。”覃智勳解釋。

李沐晨半張著嘴巴,隨即陰陽怪氣地說:“不光是監控能為我們證明吧,從我家樓下一直跟到科大的那兩個警察也能證明我們的清白吧?”

覃智勳眯眼審視李沐晨,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警方的跟蹤監控居然被她發現了。

客廳裏的付潔還是被門口的聲音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莫名其妙地望著家裏突然出現的兩個警察。

半分鍾後,房間裏傳出一聲極端痛苦且爆發力十足的號啕哭聲。

讓付潔冷靜並且接受事實足足花費了10分鍾,但她的淚水和哽咽怎麽也停不下來。沒辦法,覃智勳和杭天隻能在這種情況下詢問。

“一定是那個女的,一定是她殺了良良!一定是良良想通了,還要跟我在一起,跟她提出分手,所以她就把良良給殺了!”付潔情急之下居然抓住杭天的雙手,“你們快去抓她啊!”

杭天有些尷尬,掙脫付潔之後說:“那個女孩我們當然也查過,可是人家一整晚都在學校宿舍,也有不在場證明。況且,我們懷疑殺害趙良實的凶手跟殺害唐馨的凶手是同一個人。所以才來問你,你知不知道趙良實和唐馨有什麽關聯。”

“同一個人?”李沐晨先坐不住了,“不會吧?你們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覃智勳從公文包裏掏出兩張照片:一張是唐馨家的窗子,一張是趙良實出租屋的牆壁,窗子和牆壁上都畫著紅色的、大大的笑臉,三條弧線中嘴巴那條弧線的左側還有一個圓點。

“你們從前見過類似的東西嗎?”覃智勳來回望著李沐晨和付潔,像要捕捉她們倆在看到這血跡笑臉時的各種微反應。

李沐晨和付潔一起搖頭,都是一臉茫然。李沐晨說:“從來沒見過,這應該是聊天的表情吧,笑臉的表情,這、這是凶手留下的?”

覃智勳不答,把照片收起來。

李沐晨倒吸一口冷氣,以往隻在電影、電視、小說裏出現的變態殘忍的連環殺手居然就在她身邊犯案,接連死的兩個人都是她認識的人。等一下,兩名死者都是她認識的人,她感覺自己已經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一場風波旋渦,難以抽身。看來這月薪5萬元真不是好賺的。這下糟糕了,她的雇主搞不好會更加遷怒於她,覺得是她李沐晨害得付潔卷入這些麻煩之中。

“付潔,趙良實跟唐馨有什麽關聯?他們倆認識嗎?”覃智勳在出神的付潔眼前晃了晃手。

付潔回過神,仍然滿臉哀傷,堅定地搖頭:“良良不會認識那個女人的,他從沒跟我提過。”

覃智勳點頭說:“的確,根據我們的初步調查,這兩人的確沒有什麽交集。如果非要說有什麽關聯,那麽這個關聯就是——你,李沐晨。”

李沐晨嚇得一個激靈,隨即明白覃智勳的話。的確,她跟唐馨有過節,她也算認識趙良實。可問題是她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

覃智勳轉而問付潔:“我們查到去年8月和‘十一’黃金周,你和趙良實有過兩次出境記錄,都是跟著旅行團出國旅遊,而且兩次都是泰國曼穀,為什麽?”

付潔一下子急了,叫囂著反問:“情侶不能一起出國旅遊嗎?良良跟我都沒出過國,正好是假期,他不用上課,我們想出去玩玩,見識一下,不行嗎?”

“為什麽時隔短短兩個月出國遊兩次,而且兩次都是泰國,兩次都是同一個旅行社,甚至同一個導遊?”覃智勳追問。

付潔怒視覃智勳,想也不想就說:“第一次去我因為水土不服幾乎一直在酒店裏休息,回來以後一直覺得遺憾,良良就說帶我再去玩一次,不可以嗎?至於旅行團和導遊,那都是良良選的,湊巧吧!”

“可據警方調查,趙良實家境貧困,而你也沒有收入,你們哪來的錢出境遊?”覃智勳咄咄逼人地問。

付潔咬了咬嘴唇,辯解說:“錢是一個慈善基金會捐的,放在我姑姑那裏,我從她那裏偷來了幾萬塊。”

覃智勳苦笑,跟杭天對視一眼。

李沐晨回想起昨晚,付潔不是說那筆捐款被她姑姑全部拿去給出國留學的表妹當生活費了嗎?昨晚付潔的話和現在她對警察說的話明顯相互矛盾,若其中之一是謊言,李沐晨敢肯定,現在麵對警察,付潔在撒謊。如果付潔真的能夠從姑姑家偷出錢來,就會直接給趙良實交學費,那麽趙良實的微信上也就不會說什麽學費也有他趙良實的一半。

“我說,你們問這些做什麽?這些跟良良的死沒有關係吧?有這個閑工夫追究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你們不如做點正事兒,快去查凶手啊!”付潔氣急敗壞地叫嚷,“凶手一定是個連環殺手!”

覃智勳瞥了付潔一眼,淡淡地說:“是不是無關緊要的事,不是由你來判定的。”

李沐晨眼看付潔就要跟對方吵起來,馬上轉移話題:“對了,我昨天下午在教室門口看到程偉業,就是那個網絡大V,他拿個相機在偷拍,很可疑!而且幾天前我在警局見過他,他也牽扯進唐馨的案子了吧?要說連環殺手,我看他最可疑!”

覃智勳不搭李沐晨的茬,還是向付潔提問:“昨天晚上趙良實去超市買了最大號的旅行箱和20米的尼龍繩,你知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付潔茫然搖頭,還是沒什麽好氣地說:“箱子的話,可能是為寒假回家準備的吧。繩子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晾衣服,也許是綁什麽東西吧。”

“距離放寒假還有一段日子,他為什麽一定要昨晚在超市馬上關門的時候去買?而且寒假回家也不用那麽大的箱子裝行李吧?我們在他的出租屋裏找到了他的小旅行箱。”覃智勳不留餘地地問。

付潔用力拍打沙發扶手,哭喊著:“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們不是警察嗎?自己去查啊!不要來煩我!”

李沐晨看得出付潔是真的被趙良實的死訊搞得心煩意亂,真的對箱子和繩子的出現沒有絲毫懷疑。李沐晨畢竟旁觀者清:為什麽偏偏是昨天?那是因為昨天付潔說了要和趙良實同歸於盡的話,還找上門鬧事,並且大有糾纏到底的架勢。最大號的箱子能裝什麽?能裝下一個身材還算瘦小的女人;繩子用來做什麽?付潔說過,趙良實有一輛摩托車,以前總會載著付潔去兜風,而箱子裝了人要想固定在摩托車後座,必須用繩子捆綁。總結一下,箱子和繩子可能都是運屍拋屍的工具。

麵對付潔的崩潰哭喊,覃智勳和杭天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等待付潔冷靜下來。

覃智勳趁這個空當打量狼藉的客廳,茶幾上是亂七八糟的零食袋子,無數團紙巾散落於茶幾和其附近的地麵上。他又抬眼去看正對麵牆上的50英寸電視,以及電視上方那隻與房間整體裝修風格十分不符的鹿頭。

“你們倆昨晚在做什麽?”覃智勳頓了一下,不經意似的問,“該不會又徹夜聊天了吧?”

李沐晨不客氣地說:“我們不是有不在場證明了嗎?怎麽還問?”

“我是想知道,你們倆是否一直待在一起,有沒有誰半夜睡著。”覃智勳強調。

“沒睡沒睡,小潔心情不好,哭了大半個晚上,到天亮才睡的。”李沐晨說的是實話,她和付潔昨晚真的幾乎一夜沒睡。她除了聽付潔的哭泣,就是聽她講述她和趙良實的往事。對她來說,昨晚真的很煎熬,所以期間她兩次說要方便去了洗手間,每次都在裏麵盡可能多待一陣子,為的就是避開付潔刺耳的哭聲和永無休止的牢騷埋怨。

覃智勳還想再問,卻被杭天的舉動打斷了。

杭天的手機振動,他掏出手機接聽電話,瞬間臉色就變了:“好的,我知道了,我們馬上趕到。”

眼看兩人要走,付潔突然一把抓住杭天:“我要見良良最後一麵!”

杭天剛剛的耐心友好一掃而光,一把甩開付潔,扭頭就走,丟下一句:“對不起,你不是死者家屬。”

房門關上的瞬間,付潔再次崩潰,撲到沙發上放聲大哭。

李沐晨看著崩潰的付潔,不住地歎氣。兜裏的手機振動,才讓她回過神,一定是雇主的微信。

果然,MR.GOODMAN發來一條消息:“現在隻有一個辦法能夠讓小潔振作,你們一起追查真凶。”

李沐晨恍然,對呀,這種時候一定得給付潔找點事情做,她急需一個心理寄托。而且這種時候,她絕對不能把自己剛剛的猜想——趙良實想殺害付潔這種事告訴她,就算說了付潔也絕對不會相信,而後就是友盡。所以李沐晨現在能做的就是裝作不知道,跟付潔一樣,隻把趙良實當作遇害的付潔男友。

緊接著又是一條消息:“如果你能先於警方找到真凶,還原真相,我會支付巨額獎金。”

巨額獎金!李沐晨原本因為徹夜未眠而昏沉、隱隱作痛的頭像被注入了一股清流,瞬間清醒而振奮。她被“巨額獎金”這四個字蒙蔽了雙眼和內心,忽略了一個本應該注意到的問題——父親怎麽可能讓女兒陷入危險之中,去跟一個潛藏的殺手周旋?

“小潔,別哭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趙良實報仇!”李沐晨坐到付潔身旁,一把把她拉起來,直視她的雙眼,慷慨激昂地說。

付潔的肩膀聳動,哀傷之色漸漸散去,變得堅毅甚至陰狠。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要報仇!”

李沐晨讚同地點頭:“沒錯,但是想報仇首先要知道凶手是誰。現在警方對於凶手的身份我看也是毫無頭緒,所以就得靠咱們自己。我想,由你親自找出凶手,趙良實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付潔雙眼放光,雙手抓住李沐晨:“沐沐,你會幫我的,對吧?幫我找出凶手!”

“放心,我一定幫你,咱們也當一回偵探。”李沐晨信誓旦旦之後幾次欲言又止。

李沐晨想說:小潔,你有很多事瞞著我,對吧?你要我幫忙,總得對我說實話,對我和盤托出才行吧?不然我就算幫忙,也是做無用功。

但最終李沐晨把這些話咽了下去,她不能冒著惹怒付潔的風險去探尋真相,尤其是在付潔遭受了失去摯愛的打擊之後,這個時候這個小姑娘就是一個一碰就會爆炸的火藥桶。她得等待付潔因為急於調查真相而主動坦白,絕對不能冒著惹怒她的風險去逼問,否則巨額獎金沒到手,月薪5萬元也得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