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才能不濟

程偉業寶貝兒子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有開機,估計那張手機卡已經被笑臉殺手丟棄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覃智勳和杭天這邊的調查暫時陷入僵局,但好在專案組其他調查方向分支的隊伍經過這些天的排查帶回了幾條有用的線索。

首先,調查杜寬仁的背景,查到了他與前妻離婚的內幕,他等於是被淨身出戶的,雖然婚前個人財產仁知英語學校歸他所有,但是家裏的貸款和債務也都由他一個人來背。而導致杜寬仁淪為喪家之犬的罪魁禍首就是李沐晨,在杜寬仁前妻胡曉璐任職酒店留下應聘資料的李沐晨。

其次,深入調查尹清華的背景,他的一個朋友因為吸食毒品被拘留,供述了一段跟尹清華的往事。尹清華曾經跟這個朋友和其餘兩個狐朋狗友在KTV的包房裏吸大麻,當時尹清華跟其中一個“麻友”吹噓自己很快就要發財,到時候還請他們多多關照生意。

最後,負責跟進金妍失蹤案的警員走訪金妍的朋友同事得知,金妍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有幾次跟團出行的時候因為嗜睡出錯,被領導批評的時候她稱是因為吃了減肥藥。可問題是金妍一點兒都不胖,甚至有些消瘦。金妍還有一個神秘的前男友,雖然分手了但一直保持聯係。同事們總是聽到金妍罵這個前男友不是人,害了她一輩子,但還是與其保持聯係。這個前男友的身份還在繼續調查中。

在案情分析會上,覃智勳一麵聽一麵思考,把最新得到的這三條線索與之前的各種細節一一對應,他驚喜地發現,已經可以合成一整套推理,並且有一個嫌疑人浮出了水麵。

年初持續了半個月之久的笑臉殺手連環案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會議主持人,也就是專案組的組長,市局主管刑偵的張副局長宣布案情分析會結束。

覃智勳清了清喉嚨,出聲阻止大家離席:“等一下,各位,會議還得繼續。我對案情有一些想法,準確來說,我有一個推理和一個嫌疑人。”

“有嫌疑人了?”張副局雙眼放光,馬上招手讓離席的人坐回原位。

覃智勳大方回答:“是的,我認為案件最新的這三條線索同時指向了一個人。”

杭天忙追問:“這三個線索明明是有關三個人的,怎麽指向一個人了啊?是誰啊?”

“首先,杜寬仁很可能已經得知了自己被前妻和李沐晨利用,對李沐晨懷有仇恨和殺人動機,而正巧最近這段時間,被杜寬仁看中的員工羅一偽裝成有錢人接近李沐晨,並且成功獲取對方信任。跟蹤監視的同事反饋的信息是,這兩人儼然一對情侶,這兩天李沐晨不是在酒店陪付潔,就是去羅一那裏,一直兩點一線地來回跑。”覃智勳表麵平靜,內心卻在自責,居然這會兒才開始懷疑羅一。

杭天插嘴:“智勳,你是懷疑杜寬仁雇凶殺人,而且雇的就是他手下的員工?可他幹嗎要找個老師去做這種事啊?”

“這個問題可以用第二條新線索來解釋。尹清華在跟狐朋狗友一起吸大麻的時候說找到了發財之路,還請朋友以後多關照。很明顯,他口中的致富之路就是販毒。再聯想之前仁知英語的王主任曾經說過,在她告知要退學的尹清華學費不退的時候,尹清華說過,那點錢根本不算什麽,他雖然隻在學校待了不到一周,可他學到的是受用一生的本事。販毒應該不算什麽能夠受用一生的本事,這個本事,我想應該是指更具專業技術性的——製毒。”覃智勳望向張副局解釋。

張副局果然馬上明白了覃智勳的深意:“你是說,尹清華是在仁知英語裏遇到了一位掌握製毒技術的‘老師’,而且這個‘老師’肯收他這個學生。這麽說,這個仁知英語還真是不簡單,一個英語學校,居然還能藏著這麽一個罪惡人才。”

“智勳,這個人難道是羅一?”杭天著急地問,躍躍欲試地想衝出去逮捕羅一,生怕晚一分鍾他就會溜走。

覃智勳衝杭天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是的,我懷疑羅一曾經是個毒師,或者說現在也是。杜寬仁知道這一點,以此作為把柄要挾羅一,替他殺李沐晨複仇。”

“得,還以為是海歸人才,鬧了半天是去國外進修製毒技術,回國禍害同胞來啦,”杭天氣得攥拳砸了一下桌麵,“張局,我這就去把這個姓羅的給抓回來。”

張副局並沒有阻止,隻是囑咐他:“沒有證據,你先以協助調查的名義請他過來問話,不要打草驚蛇。”

杭天走後,張副局馬上指派手下去調取羅一的詳細資料,趁等資料的空當又問覃智勳:“覃顧問啊,你說第三條新線索也能指向這個羅一,是因為金妍的表現疑似吸毒?”

覃智勳不情願地說:“是啊,金妍是付潔和趙良實去泰國旅遊的導遊,在笑臉殺手第一次犯案後失蹤,又疑似吸毒,這不得不讓我懷疑這三個人在泰國的秘密跟毒品有關,跟這個海歸毒師有關。而且金妍很可能是在前男友的影響下接觸了毒品,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她之所以憎恨前男友還跟前男友保持聯係,恐怕是因為前男友就是她的毒品來源,或者說,她在靠為前男友辦事來賺取毒資或毒品。”

“你的意思,羅一就是笑臉殺手?”張副局追問,他的關注點好像刻意躲過了金妍、泰國和毒品。

“是,我懷疑羅一就是笑臉殺手。除了毒品這個關聯,趙良實的案子中的一些細節也讓我覺得他就是笑臉殺手。”覃智勳先把他對於泰國和毒品的推理暫時推後,對專案組的成員們解釋,“趙良實案發那晚,杜寬仁用不記名的手機卡給趙良實打電話,還在趙良實家附近等人,在那之前他還去了附近的樹林裏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具挖了埋屍的坑。一開始,我以為這個坑是杜寬仁和趙良實為付潔準備的,而實際上,趙良實根本沒有想殺害付潔,反倒是杜寬仁對李沐晨有殺人動機。也就是說,這個埋屍的坑極有可能是杜寬仁為李沐晨準備的,他跟他的殺手約定好那晚在那裏會麵,殺手會帶著李沐晨的屍體出現,二人一起去埋屍,或讓杜寬仁一人去埋屍。”

薛嬙興奮地叫道:“我懂了,羅一把趙良實的號碼給了杜寬仁,謊稱為了避免被警方懷疑,暫時偷了一個什麽號碼作為兩人專用的號碼。而羅一並不擔心趙良實會接聽杜寬仁這個陌生人的電話,因為在約定時間之前,羅一已經把趙良實給打暈,並將他的手機關機。這樣一來,羅一就巧妙地把杜寬仁跟趙良實牽扯在了一起,而實際上,這兩個人根本不認識。”

“是的,事後羅一會跟杜寬仁說那晚的計劃有變,沒能按照原計劃進行的原因就是警方跟蹤監視李沐晨,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動手。而實際上,羅一根本沒有真的想殺害李沐晨,他當時忙於約見那個一廂情願想當他得意門生的人——尹清華。尹清華和杜寬仁都是知曉羅一秘密的人,所以這兩個人必須死。”覃智勳雖然嘴上極為自信篤定,但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在笑臉殺手的連環案上,他犯錯不止一次,他是真的怕又一次掉入凶手設定的陷阱。

張副局頻頻點頭:“要真是你說的這樣,這個羅一可真是不簡單啊,為了掩飾自己的殺人動機,竟然硬把杜寬仁和趙良實這兩個不相幹的人牽扯到一塊,讓我們以為杜寬仁跟趙良實相識,兩人之間存在某種關聯,因此才都會成為受害者。”

覃智勳了然微笑,感慨地說:“是啊,可誰能想到,羅一對杜寬仁的殺人動機其實是源於杜寬仁對他的威脅,還有對他喜歡的女人李沐晨的威脅,不鏟除杜寬仁這個不定時炸彈,羅一和李沐晨就沒法安生。他對尹清華的動機也很好理解,他並不想收這麽個徒弟,可尹清華卻以曝光他毒師的身份要挾他。”

薛嬙不解地問:“可是覃顧問,杜寬仁墜樓的時候,DV可是真切地拍到了對麵大樓的羅一和李沐晨,羅一有不在場證明啊。該不會他又用了什麽機關,能夠從對麵大樓遙控,讓杜寬仁自己從窗戶墜落?”

覃智勳在會議上邊聽邊分析的時候也想到了這點,解釋說:“我暫時還想不到能有什麽物理或者化學性質的機關,我倒認為與其設計什麽複雜的機關,不如利用現成的幫手,也就是之前已經跟他成為同盟的程偉業。不過也可以說羅一設置了一個機關,一個人性機關,這個人性機關使用的道具就是杜寬仁和程偉業本身。”

“對呀,杜寬仁案發的那一天,正好就是程偉業離開警局的那天,程偉業絕對有時間犯案。我就說嘛,杜寬仁的案子程偉業怎麽沒動用什麽無人機航拍?怎麽不去報道?原來是做賊心虛,他不敢大肆報道他犯下的案子,怕被人看出破綻。”薛嬙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她早就有過這個疑慮,卻任憑這疑慮在腦中一閃而過,沒去深究。

覃智勳讚同地說:“沒錯,程偉業做賊心虛,不敢報道杜寬仁的案子,又擔心自己落後於其他同行,所以在杜寬仁死後他才另辟蹊徑,轉移網友們的注意力,同時保持自己的熱度,那就是搞出了一個什麽穿越時空殺手的謬論。”

張副局招手吸引覃智勳的注意:“覃顧問,你所說的羅一設置的人性機關,道具是杜寬仁和程偉業,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覃智勳低頭組織了一下語言,總結說:“被利用成為機關的除了被羅一抓住把柄隻能聽從於他指示的程偉業,還有眾所周知好色成性的杜寬仁,其實還有一個人——李沐晨,她也是被利用的道具之一。準確來說,是羅一一直在利用杜寬仁對李沐晨的殺意。案發那晚,羅一很可能告訴杜寬仁,他終於找到了適合動手的時機,時間是午夜12點,地點是學校寫字樓對麵的羅一的出租屋。羅一之所以選定這麽一個時間地點,為的就是吸引杜寬仁目睹甚至記錄這對他來說大快人心的一刻。杜寬仁自然欣然讚同這個計劃,因為提出錄下羅一殺人過程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往後的日子,他心有不甘的時候,就可以重溫這段殺人錄像來發泄心中鬱悶。同時,他也能掌握羅一殺人的證據,這兩人相互牽製,彼此狼狽為奸,互不告發,達成一個安全的平衡。”

薛嬙嘲諷地冷哼一聲:“隻可惜,杜寬仁又一次上了當,他按照約定帶著望遠鏡和長鏡頭DV來到能夠窺視對麵大樓的儲藏室,本以為能夠目睹和攝錄下李沐晨的死,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羅一為他安排的陷阱。那個時候程偉業早就用羅一偷配的鑰匙先進入了儲藏室,藏在那些桌椅板凳後方,隻等午夜時分的到來,按照羅一的指示在那個時間把窗前的杜寬仁推下樓。”

“是的,羅一知道好色成性的杜寬仁以前會在那個儲藏室利用望遠鏡偷窺對麵自己學校的年輕女員工,搞不好還會用高倍鏡頭攝錄下女員工的暴露照片,以此要挾女員工被他占便宜,所以他便利用了這一點。諷刺的是,杜寬仁當晚也的確沒有辜負自己的名聲,真的提前守在那裏,在等待目睹仇人李沐晨被殺之前,他還順便偷看和偷錄了隔壁的女員工。”覃智勳毫不掩飾他對杜寬仁這個死者的鄙視。

與會的專案組成員都在認真地聽覃智勳和薛嬙兩人配合描述的、畫麵感很強的推理,設想著當時儲藏室裏的場麵。

張副局長長噓出一口氣,說出了此時會議室裏所有人的感歎和疑問:“這個羅一可真是了不得啊。可紅色記號筆上付潔的指紋又是怎麽回事?還有之前尹清華臉上的血指紋,羅一是想把罪名嫁禍給付潔嗎?”

覃智勳不置可否,其實他對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留下付潔的指紋通常意義上來講,就是想把殺人罪行嫁禍給付潔,隻要他想,他也有機會通過李沐晨獲得付潔的指紋,但是這麽一個高智商罪犯,想嫁禍卻用了這麽單一的方法,又有些說不通。

“張局,張局,”被分派調閱羅一戶籍資料的警員慌張地進門,叫嚷著一句明顯的病句,“羅一的資料顯示羅一根本不是這個羅一啊!”

很快,警員把羅一的資料顯示在投影儀上。羅一,39歲,初中文化,戶籍地在鄰省某縣城,最關鍵的是羅一的照片就是個普普通通、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做體力活的,黝黑健壯,根本不是他們見過的那個能夠講一口英倫風味的流利英語,高大俊朗的文化人、英語老師。

大家心照不宣,羅一在仁知英語的履曆資料都是假的,杜寬仁很可能在這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順水推舟或者是主動幫羅一作假騙過學校的人事主任。他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把這個英語不錯的毒師留在自己身邊,為他所用。然而這個秘密沒有維持在這兩人之間,無意中讓學生尹清華偷聽到,尹清華很可能跟杜寬仁一樣,以此作為要挾,讓羅一不得不把製毒的技術傳授給他。

“這個羅一,不,這個無名氏到底是誰?馬上給我查!”張副局顯然動怒。

覃智勳理解張副局發怒的原因,其實覃智勳自己也生自己的氣,居然任憑羅一這號人物在自己眼皮底下來去自如,隻在他作為李沐晨不在場證人的那一次注意到了這個人的存在,並且跟他有過短暫交流;他也沒有深挖這個羅一的背景,通過學校的人事主任看了一些偽造的履曆就被糊弄過去。其餘時候,羅一就是他們的盲點。

“從付勇經手的案子給我查這個人!”張副局補充。

“從付勇經手的案子查?”覃智勳聽出了張副局的弦外之音,“這個人會跟殉職的付勇有關?”

張副局痛苦地閉上眼:“唉,付勇生前是市緝毒大隊的副隊長啊。”

覃智勳隻感覺脊背發涼,原來這紛亂線團中間包裹著的竟是毒品!毒品,把付潔、付勇、趙良實、金妍、尹清華和羅一全都串聯在了一起。而程偉業和杜寬仁則是遊離在毒品之外的,程偉業是因為寫了那篇報道間接害了季紅梅,被利用後又成了一顆棄子;杜寬仁則是因為要挾羅一,還威脅到了李沐晨的安全,因此兩人才被卷入笑臉殺手的連環案中。

覃智勳剛剛就猜到付潔的秘密是人體運毒,他看得出張副局在不著痕跡地躲閃這個問題。覃智勳知道,這個問題不光他和張副局在逃避,這間會議室裏有多少付勇的同僚都在懷疑,都在矛盾,都在逃避。覃智勳跟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無法接受一個殉職緝毒警的女兒會參與運毒。

杭天那邊很快傳來消息,羅一不見了,李沐晨也在滿世界找人。杭天本來想直接破門而入搜羅一的住處,但張副局不批,因為之前的種種都是他們的推論,並沒有證據,他們無權搜家,而且就算搜了也搜不到什麽。就算搜到了,那也是羅一希望警方搜到的東西。這個羅一絕對是個布局籌謀的高手。張副局的意思是,以不變應萬變,在羅一家樓下守株待兔,分派兩個人跟蹤滿世界找羅一的李沐晨,最好李沐晨能夠幫警方引出羅一。

晚上9點,張副局召集剩下的人手開會,還特意把在外麵的杭天也叫回來,公布羅一的真實身份。

從付勇生前經手的案件查起,很快就查到了這個羅一,他的本名為穀德寧。

晚間11點多,跟蹤李沐晨的警員傳回消息,稱李沐晨匆忙跑去了街角的一家24小時茶餐廳,他們要找的羅一,不,應該說穀德寧,就在茶餐廳之中。

張副局親自趕往茶餐廳門外,在車上給屬下下達指令,他的意思是先不要馬上抓捕穀德寧,以免這個冷血的複仇者以李沐晨為人質,或者危及餐廳裏其他服務員和顧客,現在不能肯定他身上是否攜帶武器,畢竟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高智商罪犯。張副局主張先找兩個生麵孔的便衣也進去茶餐廳假裝顧客,先去監聽穀德寧和李沐晨的談話內容,然後視情況再做打算。

張副局欽點一男一女兩名警員偽裝成情侶進去先掌握情況,偷聽二人談話。這對偽情侶就坐在李沐晨和穀德寧卡座的後方,能夠把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倆幹脆打開小型監聽設備,讓門外車裏的同事們也直接聽到他們二人的談話。

覃智勳聽到穀德寧坦白姓名,聽到兩人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穀德寧說話的口吻讓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他覺得穀德寧對李沐晨不是虛情假意,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女人。難道他真的放棄複仇了?會嗎?已經殺死了那麽多人,唯獨放棄他最該恨的付勇的女兒?愛情真的有這種力量,能夠讓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連環殺手放下屠刀,變成一個勤懇工作養活愛人的居家好男人?

“張局,什麽時候抓捕?”杭天沒有心思聽這些男女之間的甜言蜜語,心急地問。

張副局畢竟是經驗豐富的局長,他早就指派手下的人包圍了整個餐廳,餐廳後巷那裏安排了四個身手最好的,就是擔心穀德寧會從後門逃跑。

“我聽著這兩人的對話也快結束了,待會兒他們出門的時候,你們在門口左右夾擊突襲,分別控製李沐晨和穀德寧,一定要避免穀德寧狗急跳牆以李沐晨為人質。記住,你們麵對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連環殺手,是一個滿懷仇恨的變態殺手,是一個心思細膩縝密的高智商罪犯!他身上很可能藏有殺傷性的武器,切不可掉以輕心。”張副局示意杭天馬上帶人到門口待命。

終於,耳機裏傳出穀德寧的聲音,他提出要帶李沐晨回家,但要先去一趟洗手間。

張副局馬上讓裏麵的便衣詢問服務人員洗手間是否有窗戶,通向哪裏。得到的答複是洗手間有一扇隻能打開一道窄縫的小氣窗,通向後巷,張副局便用對講機聯係守在後巷的四個便衣,一定要提高警惕做好準備,以防穀德寧已經看出警方的布控,從後巷逃走。

餐廳的後巷是幾家餐館的後門,對麵是堆積的雜物、垃圾和幾個泔水桶。四名便衣兩個守後門,兩個守小氣窗,隻要有人從這兩處出來,他們絕對能夠製服。

可並沒有人從後門出來,小氣窗也沒動靜。根據偽情侶的匯報,穀德寧去洗手間一直沒有出來,偽情侶中的男便衣請示是否進去查看。張副局擔心打草驚蛇,擔心穀德寧在洗手間設伏,一名警員單獨進去危險性太大,便回複先等一會兒。又過了兩分鍾,就在張副局準備下令讓其餘屬下支援,跟隨那個便衣一起去洗手間查看的時候,李沐晨先招呼了服務生進去。

服務生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口口聲聲地說死人了,男便衣馬上衝進去確認。的確死人了,穀德寧死了。

因為警方一直守在餐廳前後,所以第一時間前來確認現場和周遭。現場情況是男洗手間裏隻有穀德寧這個死者,凶手又一次消失無蹤。而且這一次他尤其厲害,男洗手間是比以往的唐馨家、趙良實出租屋都要嚴絲合縫的一個密室。男洗手間入口有兩名便衣一直盯著,除了穀德寧無人進出,男洗手間內隻有一扇小小的氣窗,隻能打開一條縫隙,就算破壞窗子全部打開,也沒法讓一個成年人出入。

周遭的情況也盡在掌握之中,張副局讓包圍餐廳的警員都原地不動,以防凶手潛藏在附近趁亂逃走。他又調派了更多的人在附近搜索,隻要是午夜時間出現在這附近的人,都要嚴加盤問,留下身份信息。

覃智勳站在男洗手間穀德寧所在隔間的正對麵,默默地注視著穀德寧,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他又錯了,又一次中了凶手的圈套,下午在會議上的種種推理恐怕又要全盤推翻。

一轉頭,對上了杭天複雜的目光,覃智勳在老友的目光中看到了幾分同情。自從接手笑臉殺手的案子,他這個顧問頻頻出錯,盡管也在頻頻糾正錯誤,但還是免不了讓專案組的人失望。

杭天剛想開口說什麽,洗手間門外有一句話從其他聲音中脫離出來,飄到洗手間裏麵,鑽進覃智勳和杭天的耳朵裏——鬧到最後,原來還是個沒能耐的富二代,用錢買來的顧問職位。

覃智勳苦笑,的確,他下午實在太過篤信自己的推理,如今被推翻,也難怪共事的人會這樣評論他。

杭天剛要開口對覃智勳說什麽,覃智勳就抬手阻止,無所謂地聳肩說:“杭天,我沒事,別把我想得那麽敏感脆弱。咱們還是專注於案情,一定還有別的解釋、別的可能,能夠符合所有條件,解答所有疑問。”

薛嬙拍照後,把掉在血泊中的半卷廁紙放入證物袋,一邊忙一邊像自言自語地嘀咕:“現場看起來並沒有發生激烈的打鬥,但是這卷廁紙被人從牆上的盒子裏扯了出來,而且完全被血浸透,還變了形,看來凶手就是用這廁紙蘸了死者的血在隔板上畫下血跡笑臉的。也對,洗手間這種環境,用廁紙當畫筆再合適不過了。”

馬法醫初步檢查屍體後拔出了凶器,拿在手裏打量:“這應該是餐廳裏的牛排刀,尖頭,有鋸齒,也正是這些鋸齒使得死者短時間內的出血量增加。唉,雖然利刃刺入心髒導致死亡的速度本來就很快,但相比較前麵的死者,他應該是死亡得最快的。所以這一次咱們到得這麽及時,還是沒能從死神手裏奪回這條命啊。”

杭天走到覃智勳身邊,苦大仇深地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凶手哪兒去了,咱們的人已經把這裏圍了個密不透風,別說人了,連蒼蠅都……”

覃智勳的目光移動到頭部高度的小氣窗,漫不經心似的潑冷水:“現在是冬天,哪有蒼蠅。凶手一定使用了什麽詭計,不亞於之前唐馨和趙良實現場的詭計,在咱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定有凶手來去的那條通道。”

杭天撇嘴:“我剛剛看了監控,探頭正對著洗手間門口,穀德寧進去之後不到10秒,有個客人身上幹幹淨淨地出來,那之後再沒人進出過男洗手間。那麽一個小氣窗,別說沒法全都打開,就算打開了也沒法通過一個成年人。難不成,凶手是小孩?小孩也不可能啊,氣窗外麵是後巷,後巷門口那裏還有咱們的四個人守著呢,要是有小孩從氣窗鑽出來,他們不可能看不見。”

杭天說得有道理,但覃智勳就是覺得一定還有別的可能。他轉身往外走:“先去問問李沐晨吧,她怎麽樣了?”

杭天嘴角下垂,微微搖頭:“很不好,我看她遭受的打擊不小啊,畢竟剛剛還跟穀德寧憧憬美好未來呢,她真的是用情挺深啊。”

“等一下,”身後的馬法醫突然叫道,“穀德寧的左臂靜脈處有幾個針眼。”

覃智勳馬上轉頭往回走:“針眼?難道……”

果然,穀德寧的手臂上有新舊程度差不多的4個針眼。因為之前推理出穀德寧毒師的身份,現在又有這麽4個針眼,洗手間裏的警察和覃智勳全都心照不宣,這極有可能是注射毒品的痕跡。穀德寧這個毒師也沒能抵抗住**啊。

“回去做個血檢,很快就能出結果。”馬法醫的意思自然是檢測穀德寧是否吸毒。

薛嬙一聽馬法醫的話,幹脆放下手裏的活,開始挨個隔間地翻垃圾桶。一個女技術員,在男洗手間裏挨個仔細翻垃圾桶的垃圾。她的舉動和敬業讓覃智勳刮目相看,同時也不忍再看。

“找到了,最裏麵的隔間垃圾桶裏有一個注射器!”薛嬙提著證物袋朝外麵的覃智勳說。

覃智勳起身離開洗手間,朝李沐晨走去。遠遠的,他就看到李沐晨呆滯地靠在椅子上,整個人像丟了魂,像油盡燈枯。覃智勳看到這樣的她,就像看到了兩個字——絕望。在以往的偵探工作中,覃智勳也麵對過不少受害者的家屬,有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失去愛人的男女,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眼前的李沐晨讓他對她的痛失所愛感同身受。也許是因為他剛剛還從耳機裏聽到李沐晨跟那個男人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吧,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李沐晨幾分鍾之前的甜蜜幸福,就在短短幾分鍾前,這個女人以為她找到了一生的依靠,以為她得到了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真愛和美滿的未來。

如果沒有之前的推理,直接聽李沐晨語無倫次的講述,覃智勳是絕對聽不懂的,但是結合他的推理,他很快就總結出了李沐晨的意思,對方也向他確認,他的推理有一部分是正確的。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原來最初穀德寧接近李沐晨編造了那麽一個名目,還讓李沐晨在家裏的客廳安裝了針孔攝像頭,監視這兩個女孩在家中的一舉一動。怪不得李沐晨會對付潔如此照顧,讓付潔免費住在她家。

覃智勳通過剛才監聽的李沐晨和穀德寧的對話得知,李沐晨已經知道了穀德寧的真實姓名,但對於穀德寧的背景李沐晨是否知情,這一點還不清楚,於是他問:“你知道羅一的真實身份嗎?”

“他真實的名字叫穀德寧,他說他的父親是被付潔的父親付勇在一場槍戰中擊斃的。”

覃智勳釋然地點頭:“看來他是真的全都向你坦白了。”

“你們查過他?這是事實,對嗎?這一次他沒有騙我,對嗎?”

“是的,我們查過,他的確沒有騙你,穀德寧的父親是個罪犯,死在了警察付勇的槍下,穀德寧的確具備殺害付潔的動機;因為你,他也具備殺害杜寬仁的動機,原本他是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覃智勳坦誠地說。

“現在你們還懷疑他嗎?他也被笑臉殺手殺死了!他明明都已經放棄複仇了,為什麽還要他死?為什麽?”

覃智勳捕捉到李沐晨話裏的深意,忙問:“你這是什麽意思?穀德寧的死跟他放棄複仇有什麽關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我隻知道,付潔認定了笑臉殺手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她自己,她要殺死所有知道她和趙良實還有金妍在泰國秘密的人,從而扭轉自己的未來,對了,還有那個程偉業,寫了那篇報道害死她母親的始作俑者。本來我是不信的,我真的不信!可我應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我早該想到德寧也身處危險之中。”

“所以現在你也信了?你也相信是未來的付潔穿越時空回來殺人?不但殺死了那些知道她秘密的人,還殺死了間接害死她母親的程偉業,以及想對她複仇的穀德寧?”

“那不然呢?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麽想?德寧之前還跟我說,想查清楚付潔的秘密,曝光她的秘密,他認定了那個秘密一定是罪惡的。雖然剛剛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可也許未來的付潔認為他始終是個危險因子,也許以後德寧真的會改變主意。”李沐晨雙手抱頭,額頭不住地磕在桌沿。

覃智勳想也沒想便及時伸手墊在桌沿上,讓李沐晨的額頭撞在他的手背上好幾下。李沐晨再抬頭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手背和對方的額頭都紅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下意識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不著痕跡地縮回手。

“別傻了,什麽穿越時空的殺手,那都是科幻電影、科幻小說裏才有的橋段,現實中根本不可能。”覃智勳平靜地說。

“不可能?那你告訴我,德寧是怎麽死的?他在洗手間不過待了5分鍾而已,洗手間裏沒有別人,這餐廳裏也沒幾個客人,還有監控,如果有誰在這5分鍾之內進過洗手間,你們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查到。不是嗎?不然嫌疑人呢?你們怎麽沒有抓到嫌疑人?”

覃智勳心虛地垂下眼簾,回頭又跟不遠處的杭天對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為難地開口:“穀德寧的左臂靜脈處有幾個針眼,你知道嗎?”

李沐晨茫然地抬起頭,好像剛剛從另一個縹緲的空間被拉回來:“什麽針眼?”

覃智勳無奈地苦笑:“李小姐,別裝了,你應該知道穀德寧真實的身份,或者真實的職業,既然如此,你會不知道針眼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李沐晨看樣子是真的很疑惑,緊接著是憤怒:“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真實的身份職業?我根本聽不懂。”

覃智勳怔了兩秒,隨即釋然,他想起了剛剛監聽到穀德寧對李沐晨說過以後有的是時間給她講他的事:“看來,穀德寧並沒有對你徹底坦白他的過去啊。”

李沐晨突然伸出雙手,隔著桌子抓住覃智勳的手腕,不容拒絕地叫:“告訴我,告訴我,德寧到底是誰!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我有權知道他的一切!”

穀德寧的真實背景資料覃智勳也是在幾小時之前才得知的,其中給覃智勳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穀德寧被捕之後的供詞。他仔細看過那份文字記錄的供詞,看後唏噓不已。他打算把穀德寧的供詞講給李沐晨,而不是簡單地從警方或旁觀者的角度去講述案情。

穀德寧,真實的年齡也是39歲,19年前,20歲的他在省工業大學讀大二,專業是化學。大三暑假他被父親叫回位於郊區的老房子,原本是給父親打下手的,可是回去後的第二天便趕上了緝毒大隊的圍剿行動。

穀德寧的父親穀坤是個製毒師,是金海市大毒梟發叔的左膀右臂,是其最信任和看中的技術人才。穀坤位於鄉下偏僻的老宅在一年前被打造成了製毒工廠之一,穀坤帶著一家老小和幾個“員工”在這裏“工作”。

穀德寧的穀坤是父親最得力的助手,也能獨當一麵,穀德寧的姐姐學習能力不佳,還染上了毒癮。姐姐的男友也是發叔看中的“人才”,被發叔指派到這裏做穀坤的學徒,穀坤卻不想把全部技藝都傳授給這個外姓學徒,他隻想自己的親兒子穀德寧繼承他的衣缽。

穀德寧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已經失去了抵抗的意識和能力。第一次高考報考大學誌願的時候他違逆父親的命令,偷偷報考了自己喜歡的英語專業,想將來出國留學,離開他厭惡的這個家庭,徹底脫離這種罪惡的勾當,卻被父親發現,被迫輟學回家。第二年重新高考,他最後還是報考了父親早就為他指定的化學專業。父親對他的期望是穀德寧能夠具備紮實的專業基礎,不像穀坤是半路出家。穀坤把未來推陳出新、改良創新的期望寄托於獨生兒子身上。

盡管不情願,卻沒有膽量與父親對抗,穀德寧暑假還是回到了鄉下的老房子,給父親打下手,順便“學藝”。

隻是一個學期沒見,再看到姐姐的時候,穀德寧震驚了,他沒想到姐姐會在未來姐夫的惡意誘騙下吸毒,並且懷上了未來姐夫的孩子6個月之久。姐姐的肚子鼓起來,可她一丁點兒也不像孕婦,而像一個身材畸形的吸血鬼。

穀德寧跟未來姐夫打了一架,算是替姐姐出了一口惡氣。他不敢與父親對抗,隻能責怪母親為什麽不早點帶姐姐去做人流,要讓胎兒長這麽大,姐姐的情況根本不能懷孕啊。母親的回答很簡單,姐姐的身體情況不能去醫院,否則會暴露他們一家的秘密。得知懷孕的時候胎兒已經有三個多月,藥流也晚了,隻能這麽懷著,等待孩子降生。穀德寧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他即將會有一個外甥,一個生來就帶著母親對他的詛咒的折翼天使。

穀德寧回到老房子的第二天,金海市緝毒大隊的三十幾名緝毒警悄悄包圍了這座生產罪惡的工廠。他們早就盯上穀坤一家,製訂了圍剿計劃,選在穀坤一家最為鬆懈的中午行動。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穀坤的武器裝備,線人並沒有告知他們,穀坤他們人手一把槍,至少有十幾把手槍,還有一把來複槍。

槍戰開始的時候,穀坤在穀德寧的手中塞了一把手槍。穀德寧去年暑假就學過怎樣使用手槍,怎樣瞄準射擊,他在空曠的野地上用射擊瓶子作練習,當時的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用手槍去瞄準什麽人。

穀德寧躲在房間的桌子下,握著槍瑟瑟發抖,聽著槍聲、喊聲充斥他整個世界。

緊接著,他看到了跑到他房間的姐姐。姐姐一手抱著肚子,一手舉槍射擊。從窗外射進來的子彈打在了姐姐的肚子上。

穀德寧看著姐姐倒在自己麵前,隆起的肚子汩汩冒著鮮血,他哭了。他一麵哭一麵站起身,丟下槍,想從窗子跳出去。他當時舉起了雙手大叫:“不要殺我,我不想死,我投降!”

就在穀德寧走向對麵一名警察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是他的父親穀坤暴怒的吼叫:“兔崽子,畜生,不許投降!你想出賣你老子嗎?給我滾回去!”

穀德寧回頭望向還躲在遮蔽物後方伸出一條手臂開槍的父親,哭著大叫:“爸,投降吧,我不想死,不想讓你們死!姐已經死了,姐跟她的孩子已經……”

話沒說完,穀德寧親眼看到麵前的警察朝父親的方向舉槍,趁父親探出上半身來罵他的時候,警察扣動扳機,子彈穿透了父親的胸膛。

那個開槍的警察正是付潔的父親付勇,當時緝毒大隊的副隊長。就在付勇覺得穀坤必死無疑之後,他起身打算換一個遮蔽物繼續朝其餘同夥發起進攻,可他和穀德寧都沒有料到,穀坤並沒有馬上死亡,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扣動扳機,子彈射向完全沒有防備的付勇。

穀德寧在醫院醒來,醒來時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然而警察告知他,他們一家人隻剩下一個他,他的父親、母親和姐姐全都死於那場槍戰,可笑而諷刺的是,未來姐夫居然趁亂逃脫了。

在律師的勸誡下,穀德寧坦白了一切,替死去的親人認罪,並且為了爭取寬大處理,他還擔任汙點證人,指證並提供物證,讓當時金海市的大毒梟發叔被判死刑。因為穀德寧的指證,警方幾乎端掉了發叔的販毒組織,也是因為穀德寧本身並沒有參與太多的製毒作業,他被寬大處理,被判有期徒刑15年。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也有立功表現,減刑3年,32歲那年,穀德寧出獄。

李沐晨聽完覃智勳的講述,剛剛勉強平複的心情又一次掀起狂風巨浪。她咬破了嘴唇,抽泣著問:“你是說,德寧根本沒有留學經曆,根本沒去過什麽英國,這些年,他一直在監獄裏?”

“是的,因為他英語成績優異,口語不錯,監獄把他跟一個走私槍支的英國罪犯關押在一起,由他來充當翻譯。跟一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做室友將近10年,也難怪他的英語如此優秀,偽裝成高學曆海歸根本不成問題。”

“走私槍支,”李沐晨仰頭長歎一聲,“他跟我說他父親是走私槍支的。還有英國的獄友,這個獄友該不會叫丹尼爾吧?而且已經出獄回去倫敦,留著大胡子在大本鍾前拍照呢。”

覃智勳一愣,他的確在資料中看到了丹尼爾這個名字,穀德寧的獄友就叫丹尼爾。

“穀德寧目睹付勇殺死了他的父親穀坤,而且後來警方的資料顯示,從穀德寧姐姐肚子裏的胎兒體內取出的子彈也是付勇的槍發出的,也就是說,付勇殺死了穀德寧的父親和懷孕的姐姐,穀德寧對付勇懷有仇恨,但付勇和妻子季紅梅都已經死去,他的仇恨隻能轉嫁在付潔身上。”覃智勳不打算隱瞞,他想聽聽對於他的這個猜測李沐晨是否同意,“但是反過來說也成立,穀坤也用最後的力氣開槍擊中了付勇,被送到醫院的付勇搶救無效。如果付潔從她母親季紅梅那裏得知了這些,她對穀德寧也是可能懷有仇恨的。也就是說,這兩個人因為父輩的死憎恨著對方。”

李沐晨虛脫一樣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原本她跟穀德寧坐的位置,喃喃地說:“彼此憎恨,不,德寧已經不恨她了,他已經放棄複仇了,為什麽還會這樣?他明明已經放棄複仇,我們明天是要去找工作的,我們都要開啟嶄新的人生,要一起走完餘下的路,我們說好的……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