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笑臉深意

仁知英語培訓學校發生命案,死的還是校長,學校不得不暫時停課。除了領導需要留下來配合警方辦案,其餘老師全部放假。

覃智勳和杭天回到學校找羅一撲了個空,王主任告訴他們羅一也住在對麵的住宅樓,杜校長給他也租了一間員工宿舍。

在得到具體地址出發之前,覃智勳特意要王主任配合,調閱羅一的人事資料,對他有個簡單了解。

羅一,39歲,單身,沒有婚史,戶籍在鄰省的某縣城,18歲赴英國留學,讀的是一所沒什麽名氣的大學,專業是金融,畢業後一直留在英國一家證券公司上班。直到去年才因為父母過世而回國,隨即來到金海市謀生,因為一口流利地道的英式英語,被杜寬仁以高薪聘用。因為羅一屬於難得的人才,杜寬仁為他租的員工宿舍不同於其他員工,是個單間。而且據學校裏其他老師的說法,杜校長極為看重這位羅老師,稱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兩人私下也算是朋友。

按下門鈴後沒多久,單身公寓的門打開,站在覃智勳和杭天麵前的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男人。他穿著居家服,頭發蓬鬆隨意,戴金絲邊的眼鏡,手裏還端著一杯咖啡,一臉漠然,一開口卻是動聽的男低音:“你們是……”

杭天出示證件:“我們是警察,有關杜寬仁的案子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羅一有些茫然,但還是側身讓他們進屋了。他端著咖啡杯坐在床沿,伸手示意覃智勳和杭天坐在簡易沙發上:“早上上班的時候,我聽說了杜校長的事,同事們說凶手是那個笑臉殺手,因為現場留下了紅色記號筆畫的笑臉。”

覃智勳聽得出羅一的潛台詞,意思是他可不知道有關笑臉殺手的事情,為什麽要來找他問話?

“你認識李沐晨嗎?”覃智勳開門見山。

羅一嘴角微微上揚,笑意一閃而過,是那種略帶甜蜜溫暖的笑,他大方回答:“認識。”

“你和她是什麽關係?”杭天有些心急,想趕快確認李沐晨是否有不在場證明。

羅一斟酌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我們的關係比較複雜,可以說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係,也可以說是欺騙者與被欺騙者的關係。”

杭天不耐煩地說:“說簡單點。”

“簡單來說,就是我這個膚淺的老窮光蛋看上了她那副年輕貌美的皮囊,又深知她一向隻與有錢人為伍,便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英籍華人富豪接近她,為了她破費不少。等到感覺她對我動了些許真情的時候,我再對她吐露實情。我承認,我這麽做挺渾蛋的,但對方也不是什麽高貴清白的聖女,我們倒還算相配。”羅一有些自嘲,但非常坦**。

“所以你昨天就把她帶回你的這間公寓了?”覃智勳不同於杭天,倒是對羅一和李沐晨的關係挺好奇。

“是,其實也是因為我手裏的錢隻夠一晚五星酒店的費用,我不得不把她帶回來,說這裏是我家的老房子。我想這樣也好,幹脆在這房間裏留下蛛絲馬跡,讓她自己起疑,自己確認。因為我實在是沒有勇氣主動坦白。”羅一說到最後一臉落寞。

杭天還是很心急:“昨晚你們一直在一起?李沐晨中途沒有離開過嗎?”

羅一有些不滿地問:“怎麽?你們懷疑沐晨?到我這兒來是確認她的不在場證明?”

“是。”杭天回答得幹脆利落,“雖然你喜歡李沐晨,你為她做證的可信度不高,但我們還是想來這裏確認一番。”

羅一毫不掩飾他對覃智勳和杭天的不滿:“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保證,昨晚一整晚,沐晨都跟我待在這裏,她不可能是凶手。”

接下來,羅一在覃智勳的提問下給出了與李沐晨相同的答案,他們倆於晚間零點過後到淩晨2點左右一直在一起看電影,兩點半的時候李沐晨又沉沉睡去,羅一沒有睡覺,而是批閱試卷一直到淩晨4點。所以他可以證明,至少到淩晨4點,李沐晨都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杭天在聽說羅一喜歡李沐晨之後就料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得到答案的他用眼神示意覃智勳不要再跟這個羅一浪費時間。

覃智勳跟著杭天起身離開,在出門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你是怎麽認識李沐晨的?據我所知,李沐晨在一年多以前頻繁出入仁知英語,她當時還是杜寬仁的情婦,而你在一年前入職,你應該是跟她錯開了才對啊。”

“我看過她的照片,在杜校長的手機裏看過他們倆的合影。當時杜校長跟我說,這就是當初害他妻離子散的小妖精。我對她也算是通過照片一見鍾情。”羅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

“好吧,謝謝你的配合。”覃智勳誠懇地說。

回到車裏,杭天才發問:“智勳,你覺得這個羅一的話可信嗎?”

“我覺得還是可信的,至少他的講述沒什麽漏洞,而且你們不是也查過這棟高層住宅樓單元門口的監控和寫字樓的監控了嗎?沒看到李沐晨晚上出來,也沒看到她進入寫字樓。”覃智勳回想以往的案件,李沐晨也算是都有不在場證明。

杭天一拍方向盤,發泄氣憤的情緒:“難道凶手真不是李沐晨?這個該死的笑臉殺手到底是誰啊?他跟這幾名死者到底有什麽關係?”

杭天發動車子的時候覃智勳的手機接到薛嬙的來電:“覃顧問,你們在哪裏?趕快回來,有重大發現!”

“我們正在往回趕,有什麽重大發現?”覃智勳緊張地問。

“指紋,我們發現了指紋,凶手的指紋!”

覃智勳掛上電話,把薛嬙的話轉述給杭天。杭天興奮之餘小聲嘀咕:“這個小薛越來越過分了啊,又無視我這個領導,跟你匯報。”

回到市局,兩人直奔技術隊,薛嬙的電腦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趕忙湊過去。杭天心急地問:“到底是什麽重大發現?”

薛嬙在電腦上打開一張杜寬仁案發現場的照片,照片上是淩亂散落一地的紅色記號筆,有二十幾支:“這些記號筆本來是一整盒的,被凶手散落在地上,我數了一下,正好一盒,這一次凶手還是沒有從現場帶走什麽,但是留下了他的印記——指紋。”

杭天喜出望外:“你是說,凶手用其中之一的紅色記號筆在牆上畫上了笑臉,然後沒有擦去自己的指紋,也沒有帶走他使用的那一支筆?”

覃智勳潑了杭天一盆冷水:“上一次凶手也在尹清華的臉上留下了指紋,但凶手沒有案底,指紋跟係統內沒有匹配。凶手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才無所謂自己是否留下指紋,不是嗎?否則以凶手的謹慎風格,才不會馬虎到不擦去記號筆上的指紋。”

薛嬙鄭重點頭,雙眼炯炯發光,高調地說:“沒錯,從前係統內的確沒有凶手的指紋,可是現在有了。凶手並沒有算到在命案發生後,警方會去錄取她的指紋!”

覃智勳一怔,薛嬙的話再明顯不過,她的意思是就在上午,她親自錄取了凶手的指紋!

“果然,凶手就是李沐晨啊!”杭天躍躍欲試,“走,跟我抓人去。”

薛嬙起身攔住杭天:“杭隊,指紋不是李沐晨的,而是——付潔的!”

杭天的腳步僵在空中,難以置信地扭過頭:“小潔?怎麽可能?她可是……”

杭天的話哽在喉嚨,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曾經的同事、殉職烈士的獨生女兒會是臭名昭著的笑臉殺手。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弄錯了?是不是把小潔和李沐晨的指紋給弄混了?小潔她還那麽年輕……”杭天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年輕跟凶手並不矛盾,在他的從警生涯中,還逮捕過更年輕的罪犯。

薛嬙又坐回電腦前操作:“不會弄錯,指紋是付潔的,尹清華右臉上的血指紋是付潔的左手中指,這也符合兩人麵對麵用手撫摸的正常情況,而記號筆上的指紋是她的右手食指,也符合一般右撇子的用筆習慣。而且凶手不可能是李沐晨,案發的時候她有不在場證明,她的不在場證明就在跟杜寬仁一起墜落的DV裏。我們從杜寬仁墜落現場附近搜集回來的DV碎片中找到了數據存儲區,還原了大部分案發前拍攝的錄像,錄像裏麵正巧錄到了對麵的李沐晨和羅一,就出現在視頻的最後幾十秒。這也足夠證明DV墜落前的片刻,李沐晨和羅一都在對麵的大樓中。”

覃智勳湊到薛嬙旁邊:“給我看看當時錄到的情景。”

薛嬙操作電腦播放了那段僅有幾十秒的視頻片段。畫麵中是一扇亮著燈的窗子,窗前站著一個穿著睡袍的女人,很快,女人身後走來一個男人,兩人在窗前擁抱,緊接著畫麵劇烈晃動,黑暗中閃過一個男人齜牙咧嘴的大臉,同時還聽到了摩擦聲和一個男人突如其來的驚呼聲,隨後視頻結束。顯然,DV錄下了杜寬仁墜樓的刹那。

“能夠肯定最後閃過的那張臉是杜寬仁的?”覃智勳雖然目不轉睛,但還是看不清那張一閃而過的臉。

薛嬙點開一張圖片:“你們看,這是畫麵截圖經過加工後的效果,雖然因為驚恐而麵部扭曲,表情誇張,但我將這張圖片跟杜寬仁的其他照片通過專業軟件做了麵部比對,就是他本人沒錯。”

杭天急切地擺手示意薛嬙把畫麵調回前麵:“前麵錄到的那兩個人真的是李沐晨和羅一嗎?”

“我通過技術還原,已經能夠看清畫麵中的兩個人。”薛嬙又調出一張清晰化之後的截圖,“你們看,這兩個人是不是李沐晨和羅一?”

用不著太過仔細辨認,覃智勳和杭天都可以肯定,畫麵上的人就是他們剛剛見過的李沐晨和羅一。除了羅一這個人證,李沐晨又有了物證證明她案發時不在案發現場。

“也很有可能攝像機的時間被更改過啊,其實這兩人出現的時間並不是在……”杭天看了看視頻下方的時間顯示,“並不是在零點30秒。”

覃智勳瞥了杭天一眼,微微蹙眉。杭天的心情可以理解,他萬分不願意把付潔當作嫌疑人,巴不得李沐晨是凶手。可他身為刑警,真的不該把私人感情與案情摻雜在一起。

薛嬙歎了口氣,解釋說:“很遺憾,時間是正確的,這一點從之前錄到的畫麵可以得到確認。”

薛嬙又調出了晚間11點的視頻文件,畫麵中是另一扇沒有拉窗簾、開著燈的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房間內有兩個穿著睡衣的女人,一個在用吹風機吹頭發,另一個在電腦前上網。

“這兩個女孩就是仁知英語的女老師。”薛嬙介紹,“我也想過相機的時間是否被更改的問題,於是通過學校的王主任聯係了這兩個女老師,從她們那裏確認了,昨晚她們倆的確在23點的時候吹頭發和上網,上網的那個女老師記得準確的時間,因為她跟異地的男友約好網聊視頻的時間正好就是23點。所以時間不會錯。我想,杜寬仁本來是想偷窺和偷拍這兩個女孩的,但23點45分的時候,兩人熄燈睡覺。可杜寬仁沒有結束拍攝,仍置身小倉庫中。零點的時候,他可能是注意到隔壁窗子亮了燈,就掉轉鏡頭去拍,正好拍到了李沐晨和羅一,也就是在這時,他被凶手推了下去。”

覃智勳吐出一口氣:“李沐晨和羅一的說法也跟這錄像一致,兩人都說他們在零點左右睡醒,因為睡不著而開始看電影,他們這個時候站在窗前也是合理的。如果是這樣,的確可以排除李沐晨和羅一的嫌疑,再加上指紋,我看咱們有必要把付潔帶回來好好聊聊了。說不定付潔和趙良實以及杜寬仁真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杜寬仁和付潔相互存在殺人動機。”

僅半小時之後,杭天和小孟就把付潔帶回市局,帶進了審訊室。

付潔不依不饒,大喊大叫著“警察欺負人”,審訊室門外的李沐晨倒是很冷靜理智,一再詢問警方到底為什麽突然把付潔當作嫌疑人審訊。

覃智勳審視李沐晨的眼睛,沉吟片刻後講了實話:“在杜寬仁的案發現場,我們找到了一支紅色記號筆,上麵有付潔的指紋。再加上之前尹清華的屍體上也留有付潔的指紋,她昨晚又沒有不在場的證據,我們絕對有理由懷疑她。”

李沐晨先是難以置信,確認覃智勳並沒有說笑之後是疑惑和茫然。

覃智勳看得出,李沐晨是真的驚愕。其實不光李沐晨,他和杭天又何嚐不是呢?付潔是一個看起來毫無心機的任性單純的女孩,真的不像心思縝密、運籌帷幄、接連殘忍殺害4個人的笑臉殺手。

“可是、可是就算昨晚小潔沒有不在場證明,唐馨死的那晚,還有趙良實死的那個晚上,小潔真的跟我在一起啊,我可以為她做證,她不會是什麽笑臉殺手!”李沐晨沉默片刻後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急著為付潔辯解。

覃智勳無奈地微笑:“你應該也在網上看到了一種說法吧,笑臉殺手也許有兩個人,如果其中之一是付潔呢?你再仔細想想,趙良實案發的那晚,付潔有沒有短暫離開過你家,尹清華的案發現場可是離你家很近的。”

李沐晨茫然地問:“短暫是指多久?那晚我們的確一直在一起,可我總得上廁所吧,我中途去過幾次洗手間,有一次比較久,有15分鍾左右……”

覃智勳在李沐晨的眼中看到了迷惑和懷疑,看得出,她也動搖了。

“可15分鍾應該不夠她從我家趕到紅燈區的窄巷殺人,又折返回來吧?再說了,警察不是一直在我家樓下守著嗎?付潔出門他們怎麽會看不到?”李沐晨的動搖僅僅持續了幾秒,很快她又恢複堅定。

“不好說,我們現在也隻是基於指紋的證據對付潔有些懷疑,還沒有下定論。李沐晨,你好好想想,假設,我是說假設付潔是凶手之一,最有可能跟她合作的另一個凶手會是誰?或者,她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裏,有沒有跟什麽人密切接觸或聯係過?”覃智勳之前的所有解釋,其實都是在為這個問題做鋪墊。李沐晨是最近一段時間跟付潔走得最近的人,這個問題隻能問她。

李沐晨苦笑:“真是可笑,按照你的說法,那我就是另一個凶手啦!因為這段時間裏跟小潔走得最近的人就是我,除了我沒別人。”

覃智勳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向審訊室。

審訊室中,杭天已經開始了對付潔的審訊。因為付潔是殉職前輩的遺孤,杭天對她還是很客氣的。

付潔卻一萬個不客氣:“你們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凶手,我什麽也不知道,一定是你們搞錯了,要麽就是嫁禍!除了良良,其餘死的那幾個人我根本不認識!我更加不可能殺害我的良良,我愛他!”

“你愛他,這就是殺人動機,你無法接受他移情別戀,甚至想對你下殺手,隻因為你會阻礙他跟新女友的戀情,阻礙他入贅有錢人家的大好前程。”覃智勳沒有杭天的好態度,單刀直入。

“你說什麽?”付潔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憤地叫道,“胡說,良良怎麽可能想殺我?”

“不然你以為趙良實為什麽要在你大鬧學校之後的那個晚上急匆匆地買回大號旅行箱和尼龍繩?旅行箱能用來裝屍體,繩子用來把箱子固定在他的摩托車上,從而拋屍。”覃智勳循循善誘,“而且他跟同夥約好,他的同夥甚至已經幫他找好了拋屍的地點。如果不是趙良實出了意外,恐怕你此刻就被埋在近郊樹林的地下。”

付潔滿眼的淚,頓時抑製不住如泉湧,哭泣正代表她信了,至少非常懷疑這種說法,但還是要嘴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良良不會那麽狠心的,我們是真愛!”

覃智勳覺得付潔不像演戲,她是真的很傷心,但她是不是現在才知道趙良實對她的殺意,還是不得而知。也許她早就察覺了,所以先下手為強,也算是對負心漢的懲罰。

杭天等到付潔稍稍平靜後把杜寬仁的照片推到她麵前,仍然溫和地問:“小潔,你認識這個人嗎?”

付潔狠狠擦了把眼淚,隻瞄了一眼,脫口而出:“杜寬仁嘛,沐沐給我看過他的照片,也問我是不是認識他,可我根本沒見過這個人!”

“趙良實有沒有可能認識他,或者說認識一個英語培訓機構的校長?”杭天繼續問。

付潔這次是真的沉下心來思考,想了半分鍾,她又激動地雙手揪扯頭發:“良良從沒跟我提過什麽英語啊,校長啊,我真的不知道!”

覃智勳輕咳一聲,話鋒一轉:“好吧,就算你不知道杜寬仁,那麽你總該知道金妍吧,你跟趙良實兩次去泰國旅遊的導遊。”

付潔抿了抿嘴,氣勢弱下來:“那個導遊啊,我記得她,記得她姓金,是個30多歲的女人。第一次我跟良良到了曼穀後,我就因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瀉,隻能在酒店裏休息,也是她幫我買的藥。你們怎麽會提起她?她跟這案子有什麽關係?”

“她失蹤了。”覃智勳緊盯著付潔的臉,捕捉她每一絲細小的表情變化,“幾乎在笑臉殺手出現的同一時間。你不覺得這太過湊巧了嗎?”

“你的意思是她就是笑臉殺手?”付潔抬頭,眼神對上覃智勳之後又閃躲開。

“她如果不是笑臉殺手,那麽很可能是笑臉殺手的下一個獵物,也可能,她早就死了,隻是屍體還沒有被發現。付潔,我再問你一遍,你跟趙良實為什麽要在短時間內兩次參團去泰國旅遊?為什麽兩次都是參金妍的團?你們在泰國到底做了什麽?”

付潔不耐煩地回答:“我不是說過嗎?因為第一次我身體不舒服,害得我跟良良一直待在酒店裏,根本沒跟大家一起遊玩,回來後一直覺得可惜,良良才提議再去一次的,報名參團的事情都是他負責的。至於我們做了什麽,參團旅遊還能做什麽?就是到處走,到處玩,到處拍照唄。”

“真的沒發生什麽別的事情?”覃智勳看得出付潔在說謊,他有八成的把握,這對小情侶和導遊金妍在泰國一定發生了什麽事,而這件事情絕對跟眼下的連環案脫不開幹係。

“沒有沒有!”付潔暴躁地拍著桌子,像隻發怒的小豹子。

說話間,薛嬙敲門後推門進入,把一個封皮五顏六色的本子和一個作文本放到杭天麵前,神色凝重地說:“這是從付潔姑姑家裏找到的。據她姑姑說,這是付潔小時候的東西,杭隊,你看看吧。”

覃智勳和杭天一起先把目光鎖定在那本顏色鮮豔的本子上,看得出,這是一本年代久遠的圖畫本,封麵圖案是可愛的卡通形象,下麵還寫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光華小學三年級(3)班,付潔。這是付潔小學時候的圖畫本。

杭天狐疑地翻開第一頁,隻看一眼他就愣住了,不是因為幼稚的畫,而是因為右下角的一個圖案,那是一個笑臉,三條弧線組成的笑臉。

覃智勳在杭天驚異的同時迅速翻動,一本有二十幾幅畫,每一幅畫的右下角都有這麽一個圖案,而且看得出不是後加上去的,是跟圖畫一起完成的。

付潔像想起什麽似的,狐疑地問:“這不是我小時候的東西嗎?把這種東西拿來做什麽?”

杭天把圖畫本推到付潔麵前,指著右下角的笑臉標記,嚴肅地問:“小潔,這個是你畫的吧?”

付潔的臉色瞬間像蒙上了厚重的陰雲,她急於解釋:“是我畫的,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根本不記得啊。我小時候是愛畫畫,當時想模仿畫家,我和好幾個同學都有在畫下麵留下符號簽名的習慣。這跟那個什麽該死的笑臉殺手沒關係!”

杭天揉亂頭發,像對自家孩子般苦口婆心地說:“小潔,兩起命案現場有你的指紋,這兩起命案你又沒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你還有殺害趙良實的殺人動機,現在又有這些畫上的笑臉簽名,我們不得不把你作為重點調查對象,把你作為嫌疑人,懷疑你就是笑臉殺手的其中之一。”

“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殺人!你們、你們這樣做,對得起、對得起我殉職的父親嗎?”付潔突然號啕大哭。

覃智勳又去看作文本,封皮上寫著初二(6)班,這是付潔初中時候的作文本,其中有一頁被折角,估計是薛嬙特意提醒他們直接看折角的那一頁。覃智勳翻開一看,那是一篇名為《我的理想》的作文。

印象中,大部分人的小學、初中應該都寫過這個題材的作文,當時大家的豪言壯誌都是當科學家,當老師醫生之類的。現在的孩子們的理想可能更符合時代特征,有一些說真話的孩子會說想當明星、當網紅之類的。可付潔的這篇作文讓覃智勳大跌眼鏡,他覺得以付潔的脾氣秉性,理想是當明星嫁入豪門之類的就夠離譜了吧,可人家明確寫著,理想是有一個性感又可愛的酒窩。

付潔在作文中寫道,她的母親就有一個酒窩,可她沒能遺傳母親的酒窩,這一點讓她覺得很是倒黴。她曾經對身為醫生的母親提出要做一個人工酒窩,也就是去做個微整形,但是被母親拒絕了,理由是付潔年齡太小,等到20歲之後,母親才會同意。作文的最後,付潔信誓旦旦地寫道——她一定要擁有一個漂亮的酒窩,這就是她的理想。

這篇作文的得分和評語可想而知。

覃智勳把作文本推到付潔麵前,付潔看了幾秒後臉色急劇變化,繳械投降般喪氣,有氣無力地說:“沒錯,這是我寫的,可是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媽過世後我早就把什麽酒窩的事情忘到腦後了。你們總不會僅憑我小時候的畫和作文就認定我是那個笑臉殺手吧?什麽笑臉簽名,什麽酒窩,那都是巧合!”

真的是巧合嗎?會有如此巧合嗎?覃智勳之前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麽凶手留下的血跡笑臉會在嘴邊多出那麽一個圓點,而在看過付潔小時候的圖畫和作文之後,似乎有了些頭緒。但有一件事就連付潔都清楚得很,那就是圖畫和作文並不能作為證據證明什麽。

覃智勳和杭天離開審訊室,留付潔一個人在審訊室裏調整情緒,等她平靜下來繼續審訊。

“唉,其實小潔說得沒錯,我們的確對不起老付,”杭天一出審訊室便一拳打在牆上,嘴角下垂,努力壓抑悲痛地說,“老付殉職的時候小潔才一周歲,孤兒寡母生活不易啊,幾年前嫂子也過世了,留下小潔這個孤兒。我們誰也沒想到去關注這孩子的心理,了解和幫助排解她的傷痛,做專業的創傷治療。她的家庭背景的確特殊,如果她真的是凶手,那我們,乃至這個社會都難辭其咎。”

覃智勳拍拍杭天的肩:“杭天,你先別急著自我批評,付潔到底是不是笑臉殺手其中之一現在還不好說,畢竟還有太多的疑團沒有解開。我看付潔這個狀態,你們根本沒法從她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如果她是笑臉殺手,那麽她就是深藏不露;如果她不是笑臉殺手,真是個不知情的受牽連者、被嫁禍者,更是無從招供。”

杭天苦大仇深地說:“沒錯,咱們眼下要做的除了繼續調查,還有這一次一定要封鎖好消息,絕對不能讓程偉業那幫人知道嫌疑人是殉職警察的女兒,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引起輿論風波,我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放心,程偉業也是剛剛放回去不久,自己身上的麻煩還沒解決呢,諒他也不敢再玩什麽竊聽,這一次不會走漏風聲的。”覃智勳說完,想到了李沐晨,他必須囑咐好李沐晨,以免消息從李沐晨那裏走漏。

19點,覃智勳不知道第幾次從審訊室出來,仍然一無所獲。就像他說的,要麽付潔早就有所準備,麵對審訊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是個心思縝密的變態殺手,要麽就是付潔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一抬頭,一直等在走廊裏的李沐晨迎上來,急切地問:“怎麽樣?小潔有沒有說什麽?”

覃智勳聳聳肩:“她隻說什麽也不知道。”

李沐晨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小潔怎麽可能是什麽笑臉殺手?她不過是個單純任性的孩子。”

覃智勳坦誠地說:“我也覺得這其中有問題,所以為了付潔的聲譽,在蓋棺論定前,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對外保密。你也知道,現在網上關於笑臉殺手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一旦讓網友們知道警方在懷疑誰,那麽這個人很可能會遭受網絡暴力。”

“那是當然,”李沐晨理所當然地說,“這種事我自然不會外傳。”

覃智勳讚許地點頭:“那就好,付潔能有你這麽個朋友是她的幸運。”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帶她回家?”李沐晨像一個關心妹妹的姐姐,真心為付潔的遭遇而憂慮,心疼這個暫時失去自由的女孩。

“抱歉,我們恐怕得扣留她48小時。你總不能睡在這裏,還是回去等消息吧,等到付潔可以離開,我會打電話通知你來接她。”覃智勳對李沐晨還算友好客氣。

“48小時?那豈不是我後天下午才能來接她?”李沐晨大吃一驚,“她不是警察家屬嗎?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別說她是警察家屬,烈士家屬,就算她是現役的警察,昨天剛剛救了人命的英雄,今天涉嫌命案,也得公事公辦。”覃智勳雖然語氣和緩,話卻說得堅定,不容置疑。

李沐晨冷哼了一聲,悻悻地轉身離去,邊往外走邊丟下一句話:“要是提前放人記得給我打電話。”

看著李沐晨的背影消失,覃智勳突然冒出一個疑問:為什麽李沐晨對付潔如此關切,僅憑兩人兩個多月的友情?她真的受得了付潔這個脾氣大、任性,又好吃懶做,在她家白吃白住的女孩?

“智勳,”杭天的聲音從辦公區傳來,“你快來看看吧,這個程偉業又在網上興風作浪啦,他這次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啊。這次搞得更離譜,竟然還有那麽多人追捧他異想天開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