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羊皮卷

龍兵麵色一黑,接著他猛然扭過身子,大步朝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悟空,你和這幾個兄弟把昨天白天到現在的監控看個底兒朝天,搜索兩個人物,一個是可能是陳玄武的那個保安員,另一個就是突然消失的第二個沈異。”

“沈異,晚上你要再次和我一起去看鬼藏家困在冰棺裏的那個可能是戰斧的人。在這之前,老爺子的故事你已經沒機會聽他自己說了。悟空會給你看他錄好的錄像,七十年前發生的那些事,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全部知悉。”

幾分鍾後,我被悟空安排在一台挨著角落的電腦前,戴上了耳機。屏幕裏,龍老先生再一次出現,隻是此時的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在屏幕中依然微笑著,讓本來與他並不熟悉的我,感覺到莫名的心酸。我想,這可能是我父親曾經跟他共同經曆過生死患難的緣故,我對他始終有一種親近的欲望。悟空移動鼠標,將進度條往前拉,很快,就移到了龍老先生說到拍那張合影時的部分。

攝像師拍完合影就走了,我們幾個卻還留在會議室裏,一個個心事重重。童教授擺弄著放映機,將蘇如柳與阮曉燕拿回來的那十幾張相片中的一張放了上去。

“先看看這些資料。”蘇如柳朝我們說道。

戰斧拍了拍玄武的肩膀,衝玄武擠出一絲笑來:“行了,不要和那些野蠻未開化的毛子一般見識,我們中國出了孔孟的時候,他們還在樹上築巢呢。”

戰斧的豁達似乎感染到了眾人,玄武也擠出一絲笑來,坐到了戰斧身邊。

曉燕卻還是氣鼓鼓的,噘著嘴道:“其實沒什麽好看的,那個叫什麽特的家夥,從牛皮袋裏拿出這疊資料時,還專門抽走了幾張,估計是最關鍵的幾張,現在給我們的十有八九是沒什麽看頭的。”

放映機啟動了,啪的一聲,第一張相片被投影到牆壁上,背景應該就是之前我們待過的那個軍營,那個被他們稱呼為“Yeti——夜帝”的大家夥,看起來有點狼狽地癱坐在鐵籠裏,幾個美軍軍官背對著我們,應該是在觀察它。而相片中的夜帝,腦袋軟綿綿地垂著,除了全身的長毛,壓根兒就看不出其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童教授嘀咕了一句:“下一張應該就是怪物清晰的麵部照片了吧。”

第二張照片很快被投影出來,依然是被麻醉了趴伏著的夜帝,我們能看到的,依然隻有他那灰色的濃密毛發。

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第六張……十幾張相片全部看完,畫麵中的夜帝都隻是被關在籠子裏,或趴著或背對著我們,我們甚至無法在相片中找到其他參照物來估摸出夜帝身高體形的數據。

“這些狡猾的美國人。”蘇如柳忍不住罵了一句。

戰斧的那半支雪茄又點上了,他將椅子往後靠了靠,朝窗外望了一眼:“天快黑了,我們的中國菜廚子一會兒就要給我們送好吃的了。”他微笑著望向阮曉燕:“我聽說飛賊到了晚上眼睛可以發光,穿梭於鬧市長街,跟咱們在自己家裏瞎轉一樣熟悉,是真的嗎?在船上又會是什麽樣呢?”

曉燕一愣,接著似乎明白了戰斧的意思,微笑起來:“確實是真的,如果戰斧大哥不信的話,小女子阮曉燕今晚就溜出去轉轉,讓你見識見識。”

“轉轉沒用,關鍵是還要能夠拿回點什麽東西。”蘇如柳也笑了,“不過好妹子,你可要小心點。”

阮曉燕衝她點了點頭,童教授像突然變成了聾啞人一般,什麽表示也沒有,隻是低著頭繼續翻著那疊相片,嘴裏嘀咕道:“這——這也實在沒什麽可看的。”大夥都笑了,或多或少帶著些失望。

因為有了要對夜帝的真相探個究竟的心態,我們心照不宣地醞釀著小小的“陰謀”。我們安靜地吃完飯,各自回到房間裏靜靜地待著,等待阮曉燕半夜時分對我們發出暗號。然後,我們都會摸黑鑽到會議室裏,看看被斯科特抽出去的那幾張相片中,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時間過得異常緩慢,行駛在大洋上的巨輪如同一個搖籃,讓人無法抵擋睡意的侵襲。漸漸地,我的眼簾變得沉重,我強迫自己站起,將房間門打開,把鎖舌固定,讓它不至於自動鎖上,最後將美國人發給我的那一袋衣褲抵在門後。這樣,戰斧他們可以隨時推開門將我喚醒,而不需要敲門以致弄出動靜。

我轉過身摸黑朝**走去,就在這時,房門嘎吱響了一聲。我一愣,以為是海風吹過,可……緊接著,我清晰地聽到,房門的鎖舌“哢嚓”一聲合攏了。

我第一反應就是向旁邊戰斧的房間大聲呼救,一雙熟悉的、冰涼卻柔軟的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蘇如柳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別作聲,是我。”

我連忙止住已經到了嗓子眼的呼喊,用力點了點頭。蘇如柳緩緩鬆開了手。

隔間並不大,隻有六七平方米的空間,轉過身我就發現,蘇如柳離我很近,她身上那種帶著女性氣息的芳香讓我禁不住喉頭有點發幹。

我咽了口唾沫,黑暗中的她應該看不到我這細小的動作,我強作平靜道:“蘇小姐,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

蘇如柳點了點頭,接著,一支袖珍手電被她擰亮了。她身上穿著一套在我看來有些單薄的睡衣,坐到我的**,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塊布一樣的東西,說道:“龍騎,你過來。”

我依言走了過去,站在她身旁,她的頸子潔白如雪,優雅如天鵝,黑色的發絲披散著,錯亂的黑白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撥弄。

蘇如柳繼續道:“其實我早就想找你單獨談談了,之前在營地裏不方便,上船後又一直遇到風暴,大家身體狀況都不好。”她一邊說著,一邊照亮了她鋪在**的那塊布一樣的東西:“其實我們的人早就已經從美國人手裏弄到那張羊皮卷中的一片,可惜的是,一直沒有機會帶回國。這一次我與童教授來到美國,我們的人通過各種努力,總算把這一片羊皮卷交到了我手上。之前我們看到的拓印文字,據說與這個羊皮卷上的文字是同一種,至於上麵說的是什麽,兩者是不是有什麽關聯,目前還完全沒有頭緒。”

我的目光越過了她粉嫩的脖子,落到平鋪的羊皮碎片上,這是一塊隻有一根手指大小的細長布片,如果不是蘇如柳說,還真無法分辨出它的質地是羊皮。那暗黃的顏色映襯著有著長長下擺的黑色文字,在手電燈光的照耀下,逐漸清晰。

“是蒙古文。”我很肯定地說,我彎下腰,雙手盡量把羊皮卷上的褶皺抹平,借著蘇如柳手電的光,看清楚了上麵的那一行文字。

我的心微微顫抖起來,語速變得異常緩慢,用最能讓蘇如柳明白的話語翻譯出那些蒙古字:“脫脫將軍暨三千精銳蒙古鐵騎,入異域後,須臾暴斃,屍體瞬間被風幹……”

我抬起頭:“還有嗎?”

蘇如柳搖了搖頭:“美國人本來得到了這塊完整的羊皮卷,可惜的是,他們為了防止出現意外,將羊皮卷當場撕開了分別保存,連一張完整的相片都沒有保留下來。不過也應該慶幸,因為之後這些長條羊皮卷被帶回美國時,日本特高課的特務們盜取了其中的一部分。結果,雙方都無法獲得羊皮卷上完整的信息,而且由於羊皮卷條被撕開後,就立刻被打亂了順序,所以,各自手頭拿著的碎片如何翻譯成連貫的信息,都讓他們頭疼不已。”

“那這張羊皮卷是從哪裏來的?”我繼續問道。

“最早是李鴻章大人訪問英國時,一位華裔商人自己找上門交給大人的。也就是說最初在李大人手裏時,羊皮卷是完整的。大人當時並沒有太過在意,等他訪問美國時聽到那位華裔商人被虐殺的消息後,他才意識到這張羊皮卷的重要性。據說當時他緊急召見了某位旅居美國的古漢語學者,兩人聊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那學者回家後,便開槍自殺,留下的遺書上寫著——‘不該知曉之事知曉過多,唯有離世,才能永守秘密’。”

“緊接著,在大人住所附近,出現了不少矮個子日裔美國人,大人意識到危險迫在眉睫,便找到當時與他關係要好的美國議員約翰遜,希望約翰遜能幫助自己保管好這塊羊皮卷。大人沒有想到的是——美國人的承諾與能夠讓他們心動的利益比較起來,脆弱得跟一個瓷瓶似的……羊皮卷,從此支離破碎,再也沒有回到我們中國人手裏。”

蘇如柳說完這些,歎了口氣:“至於這張羊皮卷完整時記述了一個什麽驚天動地的故事,我們都已經沒辦法知曉了。所以,美國人才會想要再一次進入南極內陸,想要去搜尋那份拓印的原址,在那上麵找到更多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這張羊皮卷來自南極?”我越發困惑。

蘇如柳點了點頭:“知道斯科特嗎?”

“聽說過,英國的一位探險家,在抵達極點後,死在回來的路上。”

“這張羊皮卷與那份拓印件,都是在他遺體上找到的。隻是——”蘇如柳皺起了眉頭,“隻是,斯科特的探險隊一共有四個人,可1913年人們隻發現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三具屍體。在他留下來的日記中寫道,第四位探險隊隊員在某次紮營後提出要出去走走,那個零下五十度到零下七十度的地方,說出去走走,實際上就是選擇死亡。所以,對於這位隊員的離開,人們解讀為他可能患上了什麽病症,不能再繼續征程,可他又不願意拖累探險隊其他成員,才選擇了一個人靜靜死去。但問題是——問題是他的屍體——他的屍體在之後三十年裏,都一直沒有被找到。也就是說,我們甚至可以大膽推測,他是憑空消失在南極內陸的冰川大地。”

“那——蘇小姐,上次我們看到的相片裏,那具被夜帝剖開的屍體,又是在什麽地方被發現的?我看到那屍體被凍結在冰塊裏,有沒有可能那屍體其實是在南極冰川大陸深處發現的?甚至可能就是斯科特探險隊的第四個隊員?”我發出一串疑問。

蘇如柳苦笑道:“很無奈,你提的這些問題我們無從知曉答案。我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美國人需要你,而且是極其迫切地需要你。需要你跟他們一起到那拓印出紙片的地方,第一時間解讀出上麵的文字。而我們——雷團長已經……”

蘇如柳提到“雷團長”這三個字時,眼神中閃過一絲熱烈的期盼。我意識到,我們自己的國家應該也有軍隊參加了這次行動,也許,他們將會是我們能夠挺起脊背的唯一後盾。意識到這一點,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

但蘇如柳說到這裏時,話語卻被走廊上突然響起的口哨聲打斷了,她立刻抓過那條羊皮卷碎片塞進睡衣口袋裏,說道:“應該是曉燕回來了。”

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我跟在她後麵,發現我隔壁的房門也開著,戰斧表情有點奇怪,站在門邊叼著雪茄,側頭看著快步走向會議室的蘇如柳。

接著,戰斧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看著隻穿著睡衣睡褲的我,他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你倆發展得挺快的。”

我愣了一下,意識到他說的是我與蘇如柳,連忙對他擺手:“沒有的事,你想多了。”

戰斧的笑這才自然起來,伸出手搭到我肩上:“我也沒別的意思。”說著,他搭著我往會議室走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會議室裏我們用過的放映機竟然不見了,阮曉燕站在角落裏,和蘇如柳小聲說著:“不會吧?難道我出去拿毛子的東西,毛子也派了人來拿走我們的東西?”

“童教授和玄武呢?”戰斧看向我道,“他倆怎麽還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