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不甘心的,是你已經花掉的三年時間吧?”

展爍沒有回答,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石室內東南麵一道明顯是青銅鑄成的大門上:“就是那兒!”

大門上雕滿了花紋,門前左右各有一根兩人抱粗的盤龍文飾青銅柱,柱子的上方並沒有接頂,而是托著兩個金黃色的大盤子。這時那隻被放進去的老鼠已經意識到正在接近的危險,它往東跑了兩步又往西跑了兩步,然而已無處可逃。

柳餘樂血的味道已經在那石室裏起了強烈的化學反應:一條金黃色的小蛇,慢慢地從盤坐變為直線,朝目標小心翼翼地遊動著;兩條和那蛇差不多長度的藍色蜈蚣在小跑著;一隻巴掌大的彩色蜘蛛從天花板上順著絲滑下來,豔麗得簡直就像一朵盛開的微型煙花;還有四五隻和老鼠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巨蠍,高翹著尾針……它們都在逼近那隻老鼠——顯然它們都是食肉的。

五毒在會師,它們當然不是為了分享而走到一起的。

兩隻蜈蚣是最早到達的,一隻撲向老鼠,另一隻則去擋住第二個抵達的毒蛇,隻見那蜈蚣左右搖擺著身體,金黃蛇好像吃過這蜈蚣的虧,立刻滑開了,進攻的蜈蚣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過它,而是跳到了蛇身上,用它的節肢們死死抱住蛇的軀幹,有毒的齶牙則鉤入了蛇身,金黃蛇痛得立刻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個圈,試圖用蛇頭把蜈蚣拔起來,蜈蚣的嘴咬入的部位,剛好是蛇的大腸部,蛇痛苦地連翻了幾個滾,卻沒能把蜈蚣掙脫掉。與此同時,蠍子們朝另一隻蜈蚣發起了進攻,紛紛將尾針刺入蜈蚣的身體,蜘蛛試圖趁火打劫,吐出一堆絲將早已嚇得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老鼠包裹了起來,但是所有毒物中貌似最憨厚老實的大蟾蜍卻忽然撲了過來,一口便把漂亮的蜘蛛吞掉了,接著它又張開大口試圖把老鼠也吃掉,那邊混戰的一群立時警覺,一隻蠍子反應最快,直接跳入了大蟾蜍的嘴裏……

柳餘樂從脖子上解下係著的微型香水瓶,她的手忍不住在發抖,她將裏麵的香水灑在剛抽過血的針眼附近,以掩蓋住血腥味,但這並沒有給她增添多少安全感,她拉下帽簷遮住額頭,又拉上立領遮住下巴和鼻子,隻留出一雙眼睛,她甚至把香水抹到了眉毛上,在香水瓶子裏還剩下三分之一的內容時,她把它們灑了部分到她的臨時搭檔身上。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展爍對此並不特別擔心:“有勝於無。”

“是時候了!”柳餘樂說。於是兩個人拉開門往裏衝,混戰的家夥們對這對不速之客有一刹那的猶豫,而這一刹那的猶豫使得一隻蠍子被蜈蚣狠咬了一口。展爍繞了一個圈跑,故意用繩子將死老鼠拖到了離青銅大門較遠的一個地方,糾纏在一起的毒物們脫不開身,而尚屬自由的家夥們則樂顛顛地衝向新的方位。一隻始終在旁觀的大蟾蜍像瘋狗一樣撲向展爍,他連忙拔槍連續射擊,將後者打成了一團漿液,但噴濺而出的毒液讓他的金屬衣都發出了哧的一聲異響。

等他奔到了青銅大門處時,柳餘樂已經把早就準備好的蟲菊酯和雄黃粉圍著大門撒了半個圈——雖然她並不確定這些東西是否能夠阻擋住這些早已變異的毒霸王。

大門上沒有鎖,可是也沒有把手,甚至沒有任何看上去像是開關的東西,柳餘樂終於看清了那些文飾——它們其實是某種古怪的文字。她一個都不認識。

“媽的!”展爍忽然對著青銅門連連開槍,擊落了幾隻差點爬上他身體的綠色壁虎——它們幾乎和銅鏽綠是一個顏色,起碼有上百隻!子彈被青銅門彈射回來,其中一顆跳彈擦著展爍的右側大腿飛了出去——帶著鮮血。這下展爍站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柳餘樂沒有去扶他,而是從背包裏拿出了殺蟲劑,對著青銅門上的壁虎們一陣猛噴,壁虎們受了刺激,但並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落下來之後便瘋狂地向柳餘樂聚集。柳餘樂劃燃火柴扔到了它們的身上,壁虎們痛苦而瘋狂地在烈火中扭動著。柳餘樂一麵用殺蟲劑噴射一麵用打火機點燃噴射的**,青銅門瞬間成了火門。柳餘樂把手裏的噴霧瓶及時砸了出去,然後抱著頭蹲下,它立刻炸成了碎片,火焰很快熄滅了,上百條綠壁虎悉數葬身火海,焦臭味讓人聞之作嘔。

柳餘樂回過頭來看展爍,後者已經爬到了青銅門的另一端,扶著旁邊的盤龍文飾青銅柱子站了起來,他正在數門上的一個個突起的小圓球:1,2,3……

“小心!”柳餘樂驚恐地把展爍拽到了一邊,一條巨大的金黃蛇正沿著青銅柱慢慢地下滑,倒垂的巨大蛇頭幾乎抵得上整個展爍,再一看青銅柱頂——兩隻金黃色的大盤子都已經不見了——另一條金黃蛇正沿著另一根柱子下滑,朝兩人逼近。

實力懸殊到根本不必猶豫。

“走啊!”柳餘樂把根本無法自己站立起來的展爍往門外拖,“我可不想陪你死在這兒!”

轟隆!

忽然,兩人西邊的牆塌了一大片,七八個男人跟著嗆人的硝煙與灰塵衝了進來,還沒站定便朝著柳餘樂開了一槍。柳餘樂倒在了地上,血從她的右肩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展爍急忙撲到柳餘樂的身上,抱著她在連續不斷的射擊中滾動。倒下的目標不好瞄準,子彈紛紛貼著兩人的背部、頭部、腳邊擦過,但這射擊沒持續多久就轉移了方向——因為被柳餘樂的血吸引過來的毒物們開始襲擊攔路者,一隻蠍子爬上了其中一個人的小腿,舉起尾針狠狠刺下,後者哀鳴著試圖把蠍子拔出,結果手背上不幸又挨了一下,整隻手在幾秒鍾內便發了黑。一個離他最近的同伴從腰間拔出一把砍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手臂砍了下來,接著又砍斷了他的傷腿——如果在正常環境下這的確可以救後者的命,但是前者忘記了他們身處的地方——五六隻碩大的癩蛤蟆從暗處蜂擁而上,在主人的慘呼聲中立刻將殘肢吞噬殆盡。子彈不斷射向越來越多的瘋狂毒物。兩條小黑蛇直起身子做出攻擊狀朝柳、展二人撲來,兩人連滾帶爬地後退,展爍的手裏閃出了兩道銀光,其中一條黑蛇被一根長釘穿透頸部,釘在了地上。

柳餘樂望著那長針愣了愣,這種針她是見過的,在醫院,在她被那變異怪蠍襲擊的時候。在分神的瞬間,另一條黑蛇已經撲到了她的麵前,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蛇頭探了下來,一口將黑蛇從半空截走,兩條巨蟒同時發出了像牛一樣的叫聲,本來還在肆虐的毒物們瞬間作鳥獸散,隻剩下一眾驚魂未定或是苟延殘喘的襲擊者。其中一條巨蟒堵住了他們進來時的入口,並且盤起了身子。在被眾毒物襲擊之後,可以站立的襲擊者隻剩下兩個,其中一個已經崩潰了,他大叫著朝被炸塌了的牆體奔了出去。

展爍卻跑回到他之前站立過的地方,摸著青銅門上的小圓球們開數:1,2,3……

“你在做什麽?”

“……6,7!”在說到“7”這個數字的時候,展爍轉過身,對著滿臉驚懼和疑惑的柳餘樂說了聲:“對不起。”

柳餘樂驚覺展爍的神情有了一種她所害怕的變化,而他那聲“對不起”的含義遠比她能聽到的要深刻,展爍使勁摁下一個圓球——圓球往裏沉了半個拇指深。石室裏響起了刺耳的哮鳴音,柳餘樂捂著耳朵,隻覺得頭痛欲裂,再一看那兩條蟒蛇,此時都筆直地橫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哮鳴聲很快結束了,而塌了的牆體處又衝進來一群人。

“你們他媽的怎麽不等老子死了再來?!”展爍對著來人罵。

“老子也在拚命,我們被埋伏了!你以為他們人少啊!”來的人也爆粗,“他媽的老子死了五個人啦!呀!小子行啊!你對它們做什麽啦?”

“王海濤,你最好離它們遠一點。它們隻是被聲波震暈了,隨時會醒。”

“到底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柳餘樂冷冷地問。展爍沒有回答,兩個人扶著他走到了青銅門前,他拿著一把榔頭在青銅門上敲打著。不是胡亂敲打,而是有節律的,酷似某種聲音密碼。在他敲擊結束之後,青銅大門的正中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大,兩道門扇朝兩邊不斷移動,一個冰磚砌成的大廳赫然出現在一幹人的眼前,寒氣如寒潮一般席卷而出,被它觸及的生物都不由得一陣哆嗦。

大廳裏並沒有出現任何棺槨或是藏寶箱。兩三百平方米的大廳正中隻有一個直徑起碼超過10米的冰球,八隻青銅饕餮銅獸分別位於冰球外周的八個方位上。

又有人衝了進來。王海濤的兩個屬下在槍聲中倒下。王海濤一麵怒吼一麵拔槍向來者反擊:“姓展的,你還不趕緊做事!”

展爍急忙按逆時針方向扭動銅鑄饕餮的頭部,讓其頭由朝外轉為朝著冰球,東,東南,南,西南,西,西北……最後一個饕餮被扭轉之後,展爍立刻趴在了地上,冰球轟然炸開,碎片四溢。在原來冰球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與冰球同等大小的白色蛹繭,全由白色的絲狀物層層裹擁而成。柳餘樂發現這球體蛹的外殼不時這裏凸起一塊,那裏凸起一塊,裏麵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活物正在掙紮著。之前暈過去的兩條巨蟒突然活動了起來,撲向了巨繭,張大了嘴,作勢要將其一口吞下。

“不能讓它吃了!”王海濤連連對巨蟒開了三槍,但子彈根本無法穿透蟒蛇那比鋼盔鐵甲還要堅硬的鱗片,盡數被反彈了回來。

展爍一麵躲著流彈一麵大罵:“亂來要害死人的!”

“完了!完了!被它吃了!”王海濤絕望地看著巨蟒將巨繭吞下了肚子,沒有吃到巨繭的另一條蟒蛇則一口咬住了對方的尾巴。如此,兩條巨蟒便連成了一條,肉眼可見那巨繭正在蛇體裏順暢地下行,它不斷地把蛇體一段一段撐大……

“哈哈,好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人算不如天算!”

山風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王海濤氣急敗壞地給了對方一槍,子彈沒有打中前者,槍聲四起,混戰繼續。王海濤拖著柳餘樂躲到了青銅柱後麵躲避。

柳餘樂現在已經完全搞不清狀況,看起來像是守護著那巨繭的蟒蛇現在又變成了前者的天敵!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巨大的繭從第一條蟒蛇的蛇尾及第二條蟒蛇的蛇口處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繭絲似乎已經不見了,隱約可見的是一個半透明的黏液球狀物,第二條蛇將其咽下,它極快地在蛇體裏滾動著,並從蛇尾部強行鑽了出來,同時轟的一聲炸開,一條身長五六米的巨型水蛭形白色生物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魑騏!”柳餘樂聽見展爍在叫,“魑騏!我們成功了!它活了!”

王海濤也露出了笑容:“媽的!原來要通過這種方式才能破繭!”

山風笑不出來了,他將一枚手榴彈扔向了被展爍稱為魑騏的怪物,那怪物正在專心地吞吃地上的蟒蛇——它們在前者破出的時候就化成了一攤肉醬。一陣巨響之後,怪物轟然倒塌,粉身碎骨。

“我還以為多難搞,還不是不堪一擊……”山風連犯了兩個錯誤,一是笑得太早,二是話說得太滿——話音未落,他便驚叫起來:隻見怪物的碎片全部蠕動了起來——成百上千的微型版白色怪物,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離它們最近的人類撲去!

山風及王海濤的手下紛紛把槍口調轉,對準地上的小怪物一陣亂射,亂槍中自然有中彈的小怪物被打碎,但是它們的碎片幾乎立刻就又形成了更多的怪物,它們跳上敵人的手臂、脖子、臉……在人們的慘叫聲中鑽進了皮膚,中招的及被嚇破膽的家夥都開始向洞外逃竄。

山風逃向整個大廳還算清淨的一小塊地方——以青銅柱為圓心直徑大約兩米左右的一個小圈,但這就意味著他不得不跟正位於圓心的幾個仇敵碰麵——王海濤、柳餘樂及展爍都在這個圈裏。大約是用力過猛,山風重心不穩地倒在了王海濤的身上,王海濤鬱悶不已,因為他的手槍偏偏在這個時候沒有了子彈,於是他拔出刀來招呼山風,山風連忙拽過一邊不能動彈的柳餘樂來當護心鏡,王海濤嚇得手一歪,山風把匕首比在柳餘樂的脖子上,他看出王海濤的顧忌,現在他要利用這顧忌。

“卑鄙!”展爍大罵,但是他也無計可施,因為他現在能動的就一雙手,這雙手此刻捏著長針,但卻因山風的挾持角度太刁鑽而無法出手。

“我卑鄙?!看看你們都幹了什麽?!你們知道放出魑騏的後果嗎?!”山風架著柳餘樂往一邊撤,他的子彈也打光了,此時不想離自己的敵人太近。

山風的一個手下從懷裏掏出一瓶酒,將酒澆在地上的怪物身上,一根火柴把地麵變成了火海,蟲體立刻被燒焦了。

“火攻!火攻有效!”魑騏們像是聽懂了自己的危機,退潮一般擠向洞口。

“不能讓它們跑了!用火燒,燒死它們!”山風對著他的耳麥大叫,但他很快就發現地上那些燒焦了的蟲體竟然又開始蠕動,他氣急敗壞地拖著柳餘樂往外退。

而緩過勁來的王海濤已經在與山風僅存的兩名屬下進行肉搏戰,展爍扔出的鋼釘幫了王海濤大忙,趁著那兩人捂著喉頭倒在地下的空隙,王海濤一拳砸到了山風的太陽穴上,山風痛得放開了柳餘樂,柳餘樂狠狠摔在地上,她感到眼前發黑,估計是失血過多導致的,她試圖爬起來,但失敗了。幾乎是同時,地麵搖晃起來,天花板上不斷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塊。

“要塌了!”展爍大叫,“要打出去再打!”

王海濤與山風對視一眼,果斷地停了手,前者背起了展爍,後者背起了柳餘樂,兩人朝著墓室門口狂奔。相比於使用蠻力的王海濤,明顯是練家子的山風自然極有優勢地跑在了頭裏,盡管背上負著一個人,但並沒有太影響這一位的速度,他嘴角浮出一絲冷笑,在跑出石室的前幾秒忽然轉身,將腳邊的一塊石子踢向專心逃命的王海濤,後者腳上中招,連同背上的展爍一起摔了個嘴啃泥,這致命的一摔摔掉了他們逃出密室的最後希望,一塊巨石落下來將出口嚴嚴實實地封住了。柳餘樂五味雜陳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家夥就那樣死了嗎?他費盡心機要去的地方終於埋葬了他。

山風背著柳餘樂跑出了幾百米,四周全是密林,勉強可以看清前路。

“小馬?大頭?”山風焦慮地大喊著,看來他安排的接頭人都不在指定地方,趴在他背上的柳餘樂聽到他的耳麥那邊傳來令人疑惑的沙沙聲。一團白霧倒像是受了召喚般從林子的西南方飄了過來,恍如一隻巨大而饑腸轆轆的幽靈,吞吃著它所能環抱的所有物體,它的體積也因此越來越大,沒有人會懷疑它有吃下世界的能力。

山風背著柳餘樂往山下跑。很快柳餘樂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景色——山風居然背著她來到了鷹潭村。上一次柳餘樂看見的村子還算有幾分人氣,現在這個地方簡直就是鬼氣森森,沒有人類居住的房子一麵迅速腐敗一麵又似成了精般地有了活力,荒草猙獰著膜拜它們,殘缺不堪的門窗似一隻隻向外窺視的眼睛,溝壑滿布的麵目散發出那種特有的妖孽氣息:臭烘烘的、變態的、不懷好意的、蠢蠢欲動的……

山風把柳餘樂扔在一張椅子上,像扔掉一個早就想要扔掉的包裹,並且他同時還哼了一聲,以證明他之前背著她絕非出自於任何憐香惜玉的心態。

“早該殺了你!”他惡狠狠地說。柳餘樂沒有因此而感到害怕,她知道山風暫時不會殺她,因為他還需要她作為人質,或許還有其他的利用價值。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她問那個憤怒而懊惱的家夥,山風正在和一卷繩子較勁——他把活結打成了死結,柳餘樂的問話讓他惱羞成怒地一腳踢翻了另一把椅子。

“媽的!”他罵。山風把柳餘樂五花大綁,並有意粗魯,柳餘樂被弄得很痛,但她咬著牙忍著。他是如此暴躁,柳餘樂隻好保持沉默,她是很想知道真相,但這家夥像個汽油桶,隨便什麽都可能讓他炸掉,她不想冒這個險。

是的,這是一個圈套,展爍利用她迫切想要救出趙一飛的心理把她騙進了那個密室:趙一飛根本就是被展爍和他背後那些人陷害的,可是他們為什麽不直接綁架自己呢?直接把她扔進那個五毒蠱陣。為什麽一定要把趙一飛牽扯進來呢?是為了讓她有個後顧之憂,為了保證她能夠平安地走到最後而不是選擇同歸於盡?很明顯,山風一派與展爍一派是對頭,如果殺死自己就可以避免今天所發生的事,他們為什麽不提前阻止?為什麽在有機會殺死自己的時候他們選擇了放棄?如果沒有山風這幫人的出現,而她又知道了她將要做的是放出災難——那她還會不會為了趙一飛義無反顧?不管怎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了,要怎樣才能讓趙一飛從冤案中脫身呢?警察們會相信嗎?她能從眼前這人的手裏成功逃走嗎?她應該逃走嗎,在惹出了這麽大的禍事之後?

柳餘樂閉著眼睛在混亂的思路上前進,但一個個雜亂無章的疑問就像一叢叢不在計劃中的野草般瘋狂長出,讓她看不清方向,總是走進岔路,而每一條路幾乎都是個死胡同。山風一直在試圖聯係他的同伴,但是那些人倒像是真的石沉大海了。他的安靜是比他的暴躁更令人不安的威脅,他隨時可能爆發,而她也隨時可能在這爆發中粉身碎骨。

柳餘樂嚐試著用可以勉強上下移動的手摸索著她坐著的那把椅子——她摸到了一顆冒出半截的釘子,但它卻像是一隻骨瘦如柴卻拚命咬住食物的老狼,她的指甲被掀掉了一塊。柳餘樂使勁咬著牙,除了不讓自己叫出聲外她還必須控製自己的呼吸。柳餘樂慶幸對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因為她沒辦法在這樣的劇痛下讓自己麵不改色,可山風卻像是長了一雙不屬於人類的耳朵,他轉過了身子。

“你在幹什麽?”山風狐疑地問,同時打開了一隻微型手電,將光直射到柳餘樂的臉上。

“我,難受。”柳餘樂急中生智,把受傷的拇指往手心裏藏,“我肚子痛!”

山風認定這是一個圈套,他嫌惡地把手電光移走了。

“少來這套。”

山風提醒了柳餘樂,她早該想到這個更聰明的辦法,恐懼降低了她的智商。

“是真的!我好難受!”部位是假的,但劇痛是真的,所以她的呻吟聽起來沒有水分。山風走近柳餘樂,一把掀開遮住後者臉的頭發,摸到了對方的一臉冷汗。

“你還真他媽會挑時候!痛死活該!”

雖然罵著,他卻從外套的內兜裏掏出了一小包藥片,從裏麵挑出一顆,塞進柳餘樂的嘴裏。

“自己用口水咽下去。”

柳餘樂扭頭就把藥片吐了出來。

“嘿!”山風氣結,“那是止痛藥!要殺你用不著浪費毒藥!”

“我必須得去醫院。”柳餘樂拿術語嚇唬對方,“在確診之前,不能吃止痛藥,會掩蓋病情,我懷疑是急性闌尾炎。”

“切——”山風冷笑,“要不要給你請個護士,再加個保姆,每天燕窩、魚翅地伺候著?你以為你他媽的在哪兒?”

柳餘樂忽然做出**的動作,用力一蹬腳,讓自己連人帶椅子一起仰倒在地板上。

“嘿!”山風連忙去扶。

“我的手!”柳餘樂趁機慘叫,“我的手!”

山風看見那個慘不忍睹的拇指了,他並沒有懷疑它不是這次跌倒的產物。

“得得!”他撓了撓頭,“老子怕了你,送你去醫院,但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不要亂說話,要不然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