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熱血少年

宮鶴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高中二年級,在蘭裘市三中讀書。蘭裘三中是一所著名的體育學校,對文化課要求不高,所以還是大白天上課的時間,宮鶴就翻牆出來和小女朋友約會了。

他新交的小女朋友是蘭裘女中初三年級的班花應璀,長得非常清純可愛,宮鶴對此非常得意。

應璀今天放考試假,兩個小孩約在一處無人居住的小院子裏吃午飯,他們已經在那裏約會過好幾次了。那個小院子屬於英華園別墅區的一棟獨棟別墅,這個別墅區的入住率很低,很多別墅都無人居住,附近的小孩經常在這裏玩耍。

宮鶴在十點準時到了英華園,應璀家離這裏更近,她應該更早到,但宮鶴沒看見她的人影。

小院子的門開著,一地白色鈴鐺形狀的小花開得正好,宮鶴叫了幾聲,沒有人回答,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人,就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等著。

正午的太陽緩緩升到最高,陽光灼熱,曬得少年全身是汗。他給應璀打了好幾個電話,卻是無人接聽。

花叢裏有幾條肥胖的大蟲子在爬,陽光將院子裏的石頭照得慘白,宮鶴踩死了好幾條蟲子,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應璀不可能失約,他們正在熱戀。

她是來過,還是徹底沒有來過?沒有來是要和他分手的預兆嗎?宮鶴的大腦裏胡思亂想,他從石頭上跳下來,開始找應璀來過的證據——仿佛隻要她來過,就能證明她沒有變心。

哢啦一聲脆響,他在花叢中踩到了什麽東西。宮鶴蹲下來撥開草叢,一塊被踩碎的餅幹顯露了出來。宮鶴在餅幹周圍瘋狂地亂找,終於在別墅的後花園找到了另一塊掰碎的餅幹,這兩塊餅幹還很酥脆,肯定是今天的!他斷定應璀一定來過!

但她到哪裏去了?

宮鶴突然趴在地上,對著花園地上一處井蓋的空隙看了下去。

然後他大叫了一聲。

“我就要下到井裏去了,剛才我好像從那個縫裏看到了一隻眼睛,不知道是什麽,但是我感覺到應璀在下麵。”

“可能會有什麽危險……我還不知道,下麵非常黑,已經看不到那隻眼睛了。”

“下麵有很多水……”

李土芝皺著眉頭聽這三段音頻。

兩天前在蘭裘市發生了一起離奇命案,案件很快到了他的手上。蘭裘三中的一名學生和女友約會,不久後被人發現死在英華園某棟別墅的井蓋通道裏。女孩是被人掐死的,男孩身上有二十二處傷口,顯然他和凶手進行了激烈的搏鬥。

李土芝聽到的就是男孩宮鶴在下井蓋之前給朋友發出的微信。

在說完“下麵有很多水”之後,宮鶴沒再發出信息,可能在那以後他就遭遇了襲擊。

這個案件馬上並入了李土芝正在調查的“0527失蹤案”裏,因為那位被害的女孩被換上了一身粉綠色的長袖連衣裙,喇叭袖上點綴著一些圓形斑點,就像蝴蝶的翅膀。在井底汙泥中找到了一台相機,相機裏新拍了一張照片——少女穿著粉綠色的裙子半沉在汙水中,露出晶瑩粉嫩的脖子和手臂,就像一隻跌入泥潭的粉蝶。那潔淨與汙穢的對比如此強烈,讓人看了非常難過。

相機裏隻有兩張照片,之前的一張是一個穿著條紋睡衣的外國女孩,和李土芝拿到的那本日記本相片中的最後一張是同一個女孩。

不同於日記本裏強烈的美化感,這一次出現在麵前的是血淋淋的屍體,李土芝的心情非常灰暗,這會是怎樣的一個凶手?誰能如此殘忍、陰暗、準確而不留痕跡?而“他”對蝴蝶為什麽有這樣強烈的執念,要將每一個受害者都視為蝴蝶的化身呢?

“一隊,受害的男孩和凶手有直接接觸,我從他身上采集了微量痕跡,但痕跡受到汙水的汙染,暫時沒有什麽發現。”陳淡淡從門外進來,“凶手帶走了凶器,根據男孩傷口的情況,凶器不大,但非常鋒利,形成的都是圓形的刺穿傷,致命傷是其中一下刺穿了男孩的心髒。”

“圓形的刺穿傷?”李土芝皺眉,“凶器是什麽?”

陳淡淡搖了搖頭:“目前還不清楚。”

“測量那件綠色連衣裙了嗎?”李土芝問。

“按照一隊的要求量過了,那件衣服果然不是給應璀準備的。”陳淡淡說,“那件裙子是170cm、88A的尺碼,應璀隻有155cm,可見凶手本來另有目標,殺害應璀和宮鶴隻是偶然。”

“應該是‘他’在英華園那棟別墅裏做什麽的時候被應璀撞見了。”李土芝疲憊地說,“可惜我們把別墅檢查了好幾遍也沒有什麽發現。”

陳淡淡見他沒有什麽精神,有些奇怪,他這個隊長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和元氣寶寶,一般大家都倒下好幾輪了他還活蹦亂跳呢,今天居然看起來有些累了?“一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土芝搖了搖頭:“沒查出他原本的目標是誰,根本睡不著,我有點害怕……”

陳淡淡震驚於從李土芝嘴裏聽到“害怕”兩個字,隻聽他繼續說:“我害怕那日記本裏的屍體全都是真的。淡淡,如果全是真的……”

如果全是真的,至少有九人遇害,加上應璀和宮鶴,十一人被害的連環殺人案件,即使是李土芝也很少遇見。

“不會的。”陳淡淡安慰他,“我聽王偉說變態殺人狂都有個心理進化的過程,不可能一開始就這麽瘋狂變態的,最開始的照片應該不是真的。”

“我有種直覺。”李土芝捂著兩邊臉頰,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說,“全部都是。”

“一隊,為什麽我覺得你有心事?”陳淡淡疑惑地看著他,“有什麽事對我們不能說,你打個電話給朋友說下也好啊,走病嬌路線不適合你,真的!”

“滾!”李土芝笑罵,“連領導你也敢調戲?快滾出去。”

陳淡淡吐了吐舌頭,“滾”了出去。

她出去之後,李土芝又沒了笑容,他翻出了手機,點開了微信。像他這樣活潑開朗的年輕人,微信裏居然沒有幾個聯係人。李土芝找到了其中一個沒有頭像的微信號,對著它說:“你知道嗎?我覺得那個人又回來了。”

那個灰色的方框回複:“那個人已經死了。”

李土芝看著那個沒有頭像的空白:“那個……捉蝴蝶的人。”

那個灰色的方框又回複:“那個人已經死了。”

李土芝說:“我知道。”

那個灰色的方框還是回複:“那個人已經死了。”

李土芝看著那個微信號,慢慢歎了口氣。

他回想著宮鶴身上的傷口,那些傷口大部分又圓又淺,直徑不過一厘米左右,那會是什麽樣的凶器?提著圓珠筆在桌上輕輕地敲擊,李土芝突然凝視著自己的筆尖——難道是那種東西?

辦公室的門猛然開了,胡酪衝了進來:“一隊!第一張照片有了重大發現!我們找到了第一張照片裏的豪宅,在浦市鳳尾山,距離季春被發現的地方不遠!我有一種想法……”

李土芝猛地站了起來,脫口而出:“難道季春就是去了那個別墅,受到了刺激才精神錯亂?快開車,我們去現場看一看。”

“我也是這麽想!”胡酪非常亢奮,“季春從廣東回來的那天,可能遇上了什麽人把他帶到了別墅裏,他在裏麵發現了什麽受到了巨大刺激,所以就精神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