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死神的詛咒

狐縣警方開始接手空屋死亡案的基本調查,十幾個警員將整片區域圍了起來。黎京和胡酪得到了想要的現場資料,先從現場撤了出來。

胡酪接到了邱局的電話,嗯了幾聲之後,抬起頭來對黎京說:“頭兒叫我們到派出所查查,看王家和是不是在這裏?”

黎京迷惑地看著胡酪,他對2000年的案情不是很熟,對王家和的印象也很模糊。

“去看看,王威廉這次是來探望他的奶奶李春,如果王家和當年從南非回來了,他應該也和李春住在一起。”胡酪拍了拍黎京的肩。

兩個人很容易就在村裏找到了李春的住所。

那是一間非常破舊的自建房,牆上的白灰早就脫落,地上遍布塵土,家裏幾乎什麽都沒有,僅有的生活用品——一個電飯鍋、幾個碗擺在地上,幾件衣服放在屋裏唯一的一張**。很難想象在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今天,還有人生活得如此艱難。

李春滿臉皺紋,皮膚黝黑,呆呆地坐在她唯一的一張**。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頭發一綹一綹的,衣服半幹半濕,粘滿了爛泥和枯枝敗葉,好像在什麽地方摔了一跤。

在她的對麵掛著王家強和孫麗麗的遺像。

遺像前麵放著幾個蘋果,點著香。

胡酪忍不住同情眼前這位老人,她的大兒子死於非命,二兒子不知去向,唯一的孫子才回來一天就被人謀殺,換了是他自己的話,根本不知道怎麽接受現實。

派出所介紹過李春的情況,她不是狐縣本地人,聽說年輕時讀過書,但不知道為什麽患上了精神分裂,被拐賣到狐縣,嫁給了本地村民王飛。後來王飛在地裏幹活的時候遭遇歹徒,腦袋被砸出一個大洞,沒幾天就死了,留下李春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

李春靠撿拾垃圾養活了王家強和王家和。

後來王家強死了,王家和不見了,她本來就不太清楚的腦子就更加糊塗了,幾乎連撿垃圾都不會了。

幸好村裏有人接濟她,時不時有人會給她一點兒錢,買一點兒水果或大米什麽的,派出所也時不時過去關照,她才勉強活到現在。

王威廉昨天回來認親的時候,李春家裏根本沒地方住,他才到村口路邊那個空屋裏去住,誰知道第二天一早,王威廉就死了。

胡酪和黎京在李春家裏轉了幾圈,那屋子髒亂得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藏人,王家和肯定不在這裏。告別了李春,胡酪給邱局回了個電話,表示王家和不在狐縣。

派出所的戶籍登記也顯示王家和自從和王家強一樣偷渡出境,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人沿著狐縣鎮上的道路往村口走,路過一家水果店,黎京想買瓶水喝,鑽進了店裏。胡酪喊了一聲他要喝奶茶,黎京卻遲遲沒有回答。

“怎麽了?”胡酪跟著鑽進店裏。

黎京指著水果店裏一個攤位上的蘋果:“李春家裏的蘋果是不是這種?”

胡酪看了看,顏色和形狀都挺像的:“好像是,怎麽了?”

“好貴啊!”黎京感慨了一聲,“一斤十一塊錢呢,現在蘋果都這麽貴了?”

胡酪愣了一下,水果店裏賣的蘋果並不止這一種,也有價格比較便宜的,他想了想:“我覺得我們應該回李春家一趟。”

黎京也覺得有些什麽東西不對:“她家裏的蘋果一定不是她自己買的。”

“村裏有人一直在接濟她的生活。”胡酪大腦裏紛亂的線索漸漸地和什麽東西聯係到了一起,“即使是出於一時同情,能堅持這麽多年我們也應該找到他,問一問情況。何況接濟別人還給送這麽好的水果,這好像不是一般的接濟。”

“是誰在接濟她?”黎京疑問。

“對!是誰在接濟她……”胡酪喃喃地說,“我覺得我們抓住了一個關鍵。”

但他們永遠沒有機會詢問李春接濟她的人是誰了。

當他們折回李春住所的時候,隻見李春的後腦勺被砸開了一個大洞,撲倒在王家強和孫麗麗的遺像邊,渾身是血,看起來已經死了。

黎京駭然地看著地上的屍體,胡酪本能地抬起頭看向周圍的牆壁——沒有字!

牆上並沒有血書,沒有密碼!

一摸李春的脖子,皮膚還是溫熱的,襲擊她的人應該剛剛離開,胡酪立刻打電話呼叫救護車,同時向邱局和狐縣警方報告。黎京衝出門外,四下尋找可疑目標,但四周房屋密集,小巷四通八達,根本無法分辨凶手究竟往哪個方向逃竄。

究竟是誰要殺這名年老體弱、神誌不清的老婦?她活著會妨礙誰?難道是某人害怕她說出什麽,即使在警察眼皮底下也要殺人滅口嗎?

刑偵總隊密碼組辦公室。

“……王家強和孫麗麗可能在南非工作的時候,意外發了橫財。王家和想從哥哥那裏分一杯羹,但王家強和孫麗麗不告訴他東西藏在哪裏。時間久了,兄弟之間積累了怨氣,王家和就指使或雇傭了兩個非洲人假裝入室搶劫,槍殺了王家強和孫麗麗……”

辦公室裏,趙一一正在整理大家討論出來的結果。

禿頭一直笑眯眯地聽著,突然手機響了,他了接起來:“哦!邱局,什麽事?”過了一會兒,禿頭的臉色變了變,“什麽?李春死了?”

韓旌站了起來。

他一字一字地說:“我要去一趟現場。”

三個小時以後,密碼組組員林丸和韓旌站在了李春死亡現場的警戒線前。

李春被殺的現場一目了然,有人用鈍器狠狠敲了她的後腦,傷及腦幹,李春很快就死了。地上鮮血橫流,傷害她的人身上必定有血,狐縣警方已經在狐縣全縣範圍內尋找身上沾有血跡的人。

韓旌的視線從李春房內的物品上一件一件掃視過去,她有一個電飯鍋、幾個小碗、幾雙筷子。在王家強和孫麗麗遺像前的幾個蘋果依然那麽新鮮。他指了指蘋果,簡單地說:“上麵也許有指紋。”

黎京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幾個蘋果收進物證盒子。

李春的屍體已經被法醫運走,韓旌站在她倒下的地方,眼前似乎可以看見不久前有某人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用某種重物狠狠擊打了她的後腦,然後立刻逃走,任憑她的屍體躺倒在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基本上像這樣的犯罪大多是臨時起意,也就是說凶器應該是凶手當時隨手就能拿到的東西,那會是什麽呢?

他看著李春傷口的照片,那是一個非常眼熟的傷口,最深處的傷口呈現一個尖銳的直角。

這和王威廉後腦的傷口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殺死李春的凶器很可能和殺死王威廉的凶器是同一個東西,而殺死他們的是同一個凶手!

會是失蹤多年的王家和嗎?

韓旌眉頭深皺,總感覺這其中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雖然他的初步推理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但就是有微妙的失真感,仿佛事情太過順理成章,而與事件相關的人卻死得太多。

也許他的思路在某種時候已經走岔,他需要聽一聽別人的意見。

韓旌轉身離開李春被害的現場,走到遠處吹了吹風,打了個電話。

李土芝快活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了過來:“幹嗎?你居然也會給我打電話,難道是追債……老子最近停職,不發補貼,隻有基本工資,快餓死了,沒錢……”

韓旌沒有表情的臉上似乎微微掠過一點笑意:“如果一個家庭,奶奶、兒子、兒媳婦、孫子都死了……你有什麽想法?”

李土芝懶洋洋地問:“請問他們家爺爺還在嗎?”

韓旌微微一怔:“不在了。”

李土芝又問:“自然死亡?”

韓旌簡單地回答:“不。”

李土芝說:“要麽這家人全家都有問題,要麽這家人被死神詛咒了。”

韓旌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謝謝。”他就這樣掛斷了電話,對李土芝在那頭的大呼小叫置之不理。

李土芝的野獸直覺給了他另外一種思路,他必須查閱更多的卷宗,從……王家第一個死於非命的人開始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