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遷都許昌

同樣是在這一年,即興平二年(公元195年),長安方麵朝廷內部發生動亂,天子東遷洛陽,在曹陽為叛軍所敗,渡過黃河來到安邑。

轉年,即建安一年(公元196年)正月,我親統大軍兵臨武平城下,袁術任命的陳相袁嗣不戰而降。此時,天子降詔,宣我入朝,輔佐王室。

有人對此不以為然,多為武將,我即刻召集諸將謀士商議此事,荀彧率先進言:“昔日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服從;漢高祖為義帝發喪,而天下歸心。今天子蒙塵,主公誠因此時首倡義兵,奉天子以從眾望,不世之略也。”

程昱接著說:“此為天將降大任於主公也,漢室之安危全係於主公一人之身。主公不接詔,必有人接,是以此詔不可不接,不接的話今後處處受製於人,接了從此可挾天子以令諸侯!”

話音未落,隻聽“啪”的一聲,麵前幾案竟被我一掌拍成兩半:“我有言道:‘我得荀彧,必得江山。’今再有言:‘我得程昱,江山必得。’——二位之言,頗獲我心!相信諸將,茅塞頓開,不複疑慮。此事就這麽決定了,再說接下的詔書,豈有退還之理?豈不拿天子當兒戲?曹洪聽令,你率你部一路西去迎接天子,不得有誤!”

“諾!”曹洪應聲領命。

但是,曹洪此去並不順利,很快派人回報:衛將軍董承與袁術部將萇奴踞險而阻擊,令其無法前行。

汝南、潁川一帶的黃巾軍劉辟、何曼等,各自聚眾數萬人,最初響應袁術,後又依附孫堅。二月,我親統大軍前去討伐而大破之,天子拜我為建德將軍。六月,又升遷為鎮東將軍,封為費亭侯。七月,楊奉、韓暹將天子送還洛陽,楊奉另行駐紮於梁城,我在此時來到洛陽,行保衛京都之事。安營紮寨畢,入城見天子,拜於王宮大殿台階之下。帝賜平身,稱讚我說:“曹將軍真乃社稷之重臣也!”

我恭敬回話道:“臣世代向蒙國恩,刻思圖報。今傕、汜二賊,禍國殃民,惡貫滿盈;臣現有精兵二十餘萬,以順討逆,戰無不克,隨時聽令,效命於陛下。陛下善保龍體,以社稷為重。”

龍顏大悅,當即宣詔,加封我為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

我始行保衛京都之事,屯兵於梁城的楊奉望風而逃。今日重回故地,我頗多感慨,回首往事,意氣風發,但在巡視中發現,洛陽已殘破不堪,天殺的董卓放的那把大火已經燒掉了它昔日的繁華,再也不是我記憶中那一朵嬌豔的牡丹了!心有感懷,賦詩一首:

薤露行

唯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真是一詩道盡了一座城的命運和辛酸!

恰在此時,董昭上奏天子勸其將國都遷往許昌。天子問我意見,我暫時沒有表態,便將眾謀士召集來密議遷都之事。

我開口道:“我在朝中聽聞,中太史令王立私下裏對宗正劉艾說他仰觀天文:‘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鬥牛,過天津,熒惑又逆行,與太白會於天關,金火交會,必有新天子出。’他說他‘觀大漢氣數將盡,魏晉之地,必有興者’,這個傻蛋不光對別人這樣說,還密奏天子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代漢而有天下者,當在魏。’天子將我召去,讓我看了這份奏折,不知何意。我已經私下派人給王立捎去一信:‘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朝中複雜,幸勿多言。’加之董昭上奏天子勸其遷都於許昌,今日召集諸位,想聽聽爾等看法如何?”

荀彧道:“漢以火德王,而主公乃土命也。許昌屬土,到彼必興。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興者,興者必為主公。”

程昱道:“主公興義兵除暴亂,入朝輔佐天子,乃春秋五霸之功也。但諸將與大臣各懷異心,未必服從,其中裙帶關係,盤根錯節,十分複雜,今若留此,恐有不便。唯移駕許昌為上策。然朝廷顛沛流亡,新還京師,遠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今複徙駕,不厭眾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願主公決計之!”

我道:“此吾之本誌也。但如何說服諸將與群臣?望明以教我。”

程昱道:“明告諸將與群臣,以京師無糧為由,欲車駕幸許昌,近魯陽,轉運糧食,十分方便。彼聞之,當欣從也。”

我笑道:“聽君之言,我意已決。”

次日早朝,我上奏曰:“皇上前日垂問臣遷都之事,令臣不思茶飯,思之再三,終有定見:東都荒廢久矣,重建不是不可以,然耗資巨大,而目前國庫空虛,恐怕拿不出這筆款子,加之轉運糧食十分困難,重建絕非上策。董昭所奏遷都許昌,以臣所見,實為明智之舉,許昌靠近魯陽,城郭宮室,錢糧財物,足可備用,轉運糧食,也很方便。皇上,如若遷都許昌,漢室必穩,大漢必興,長治而久安。請皇上明鑒!”

天子欣然道:“曹將軍乃社稷之重臣也!以社稷為重,頗合朕意,準奏,欽此。”

朝堂上如此之順利,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接下來所做的事情便是看皇曆擇日起駕。

九月某日,天氣晴好,豔陽高照,我親率大軍為天子護駕,百官皆從,整個隊伍浩浩****望不到頭,好不壯觀!騎在高頭大馬上,我暗自思忖道:軍隊還是那支軍隊,但以皇家的名義立刻就不一樣了,看來光講軍事不行,還要講政治,看來光有實力不行,還要有名分、職位、權力,有權才會有勢,有勢人才願意追隨;無論如何,挾天子以令諸侯實屬完全之策……若幹年之後,我在天上閑得慌,讀明代羅貫中所著之《三國演義》,讀到他對遷都之事的如下描述:“帝不敢不從,群臣皆懼操勢,亦莫敢有異議。”我不禁啞然失笑。照他所寫,好像他們多不情願似的!這個酸腐不堪的小文人,他不相信有“大勢所趨”這回事嗎?哦,他相信的,但他認為“大勢所趨”不可能發生在我曹操身上,不可能就不可能吧,但還有“政治智慧”這回事,也不可能存在於我曹操頭腦中嗎?事實上,我沒有強迫任何人,他們全都心甘情願甚至迫不及待地隨我去了許昌,在他們眼中許昌那邊有好日子在等待著他們去過。

事實上,也沒有人敢擋我的路,一路上平安無事,絕無戰端可言,徐晃是自己棄楊奉、韓暹來投奔我的,我觀其威風凜凜是個將才而厚待之。

於是迎鑾駕到許昌。在我的上奏下,並未大興土木,隻因地製宜將行宮改造成王宮,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衙門,修城郭府庫;賞功罰罪,天子盡聽我言。

封董承等一十三人為列侯。

封我為大將軍、武平侯。

荀彧為侍中、尚書令,荀攸為軍師,郭嘉為司馬祭酒,劉曄為司空倉曹掾,毛玠、任峻為典農中郎將,程昱為東平相,範成、董昭為洛陽令,滿寵為許昌令。

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皆為將軍,呂虔、李典、樂進、於禁、徐晃皆為校尉,許褚、典韋皆為都尉。

其餘將士,個個封官。

看著多年來隨我東征西戰的兄弟們一個個都成了朝廷命官、國之大將,我心中甚感欣慰:我總算對得起他們了!

至於說“自此大權皆歸於曹操:朝廷大務,先稟曹操,然後方奏天子”(見《三國演義》)也並非實情,當然還是先奏天子,才由天子交給我看。一個又懶惰又沒主意的天子,加上一個又勤勉又有主意的我,隻能給外界留下如此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