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交代
“呂隊，那現在......繼續看？還是我跟小宋先把監控拆了？萬一......”
董開平看了一眼電視屏幕，然後又看向呂振華。
“來來來，隨時隨地脈動回來！沒有我出謀劃策，卡殼了是吧？甭著急，剛才我在路上又開了一腦洞......”
龐偉提著一塑料袋飲料回來了，還沒進門就開始咋呼。
“嗨，胖子你回來的正好。”
董開平擠眉弄眼壞笑。
“幹嘛？別那麽猥瑣曖昧地看著我行不？怪瘮人的，嗬，沒憋好屁吧？一翹尾巴我就知道你往哪飛！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龐偉把飲料放到茶幾上，一臉嫌棄地朝董開平翻了個白眼。
董開平拿起一瓶脈動，嘿嘿一笑：“好事，鍛煉身體嘛，那啥，你跟小宋把那些監控拆了唄。”
“啥監控？這屋還有監控？”龐偉瞪眼楞了一下，習慣性扭頭看向雷昀。
雷昀搖頭笑笑：“有，客廳、臥室都有，而且......耿建點名要弄死你，因為你弄髒了他的手辦、日漫，所以，你悠著點吧。”
“啥？威脅我？要弄死我？呀，嚇死我了，啊，小心髒砰砰亂跳......”
龐偉捂著胸口裝出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那一臉銷魂的表情......
“真事，你以為開玩笑？”陳曦挑了下嘴角。
“真......事？”龐偉瞪眼懵住了。
這家夥，還以為雷昀他們在合夥捉弄他呢，壓根就不認為會有監控。
“幹活吧，還不知道按了幾處監控呢，搞不好得折騰半天，再完事早收工。”
小宋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暗中使眼色示意他麻利點。
“暈，還真有呀？我TMD......得，出苦力就出苦力吧，不過我這塊頭可不適合登高，也就能給你扶著凳子......”
龐偉這才信以為真，剛想來個跳腳大罵數落一下耿建的“卑鄙行徑”，可是一瞅到呂振華正陰沉著臉朝他瞪眼，急忙含著熱淚從了這份差事。
走過雷昀身邊的時候，他又小聲問了一句：“老大，耿建這孫子不會真......要弄死我？”
“應該不會吧，沒事，即便真有可能也沒關係，要不你可以考慮一下將計就計，對，勾引......勾搭，引誘他出現，然後我們就可以將他緝捕。”雷昀聳聳肩調侃笑道。
“拉倒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釣魚執法也別找我呀，我這二百斤的塊頭跑也跑不動，危險係數太高。”龐偉撇撇嘴。
“是他點名的。”雷昀壞笑道。
龐偉猛然一臉嚴肅，砸吧嘴說：“這孫子可能是HIV吧？靠，萬一埋伏在某角落裏給我紮一針......”
“老大，要不我搬到宿舍跟你同居？”他又一本正經地問道。
“滾一邊去，誰跟你......”
雷昀笑罵，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別胡咧咧鬧騰了。
龐偉還想絮叨幾句，一瞅到呂振華已經瀕臨炸毛，急忙一溜煙跑過去幫小宋扶凳子。
呂振華皺眉呼了口氣，拿起遙控器按下播放鍵。
幾秒鍾後，視頻切換到另一段。
由於考慮到可能仍會有監控在運行，觀看的時候沒人說話。
“這不是......”
龐偉剛想咋呼一嗓子，卻被陳曦一個眼神止住了。
視頻的BGM依舊是《極樂淨土》，無現場聲音，開始的畫麵是一片莊稼地，緊接著那輛捷達出現在畫麵中，鏡頭轉動，將捷達的各個角度、細節拍到。
玉米秸晃動，應該是往莊稼地深處走，期間，拍攝者頻繁伸手去撥拉玉米秸，左手，戴著手套，但可以看得出食指的確是有部分缺失跡象，很明顯，這人就是耿建。
半分鍾後，車主孟凡龍出現在畫麵裏。
他坐在地上，抽著煙，手微微有些哆嗦。周邊的玉米地被踩倒一小片，看起來像是《紅高粱》中那經典畫麵—隻不過《紅高粱》中那段是孕育生命的開始，而這，卻是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刻。
他抬起頭來，說著些什麽，看起來語速應該很慢，表情很平淡，但仍舊看得出有幾分苦澀，偶爾也微笑一下，明顯有些勉強。
一把匕首扔都他腳下。
他又點了支煙，把匕首撿起來，端詳了片刻，依舊嘴角掛著笑意。
他又抬起頭來，嘴巴蠕動了一下，像是僅說了一個字，而後凝視著，等待，點點頭，重新低下頭去端詳那把匕首。
噴雲吐霧，這支煙抽的很慢，可能是因為玉米地裏很熱，他額頭已經溢出汗跡，在眼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
煙終於燃盡了，燒到了他的手，哆嗦一下扔掉。
他搖頭苦笑一下，抬手將匕首朝脖頸劃去。
鮮血噴濺，飛躍玉米秸那舞動的葉梢。
部分鏡頭是用慢鏡拍的，能清晰地展現出血花在空中飛舞的絢爛。
畫麵戛然而止。
還沒等雷昀他們緩過神來，視頻已切換到下一幕。
對，中間沒再“插廣告”。
視頻是多個片段的合集。
福壽小區花壇的那小片半夏，像是移植完剛澆過水，半夏的葉子上還掛著水珠，下麵的土坑裏的水還沒滲完，而邊緣的土是幹的；這段的尾部，鏡頭一晃而過，拍到四隻腳--兩隻皮鞋，兩隻美津濃。
熊二的廢舊家電收售店，廣告牌上“配鑰匙開鎖”的字還在。
車庫，那輛捷達停在裏麵，而後是關掉卷簾門的畫麵。
鏡頭再次切換。
張澤明渾身是血趟在**，下半身被鋼絲索束縛著，像離開水的魚兒似的極力張嘴喘息，兩手用力撓著脖頸。
臉色白裏透紅，還稍微顯現出些紫青色，應該是失血過多外加呼吸不暢的緣故。
他眼神很惶恐，痛苦，哀求，進而是絕望，直至渙散。
像是在努力說些什麽，可惜他不可能說出話來，已經沒有開口的機會
期間，鏡頭幾次切換角度，詳盡地拍攝了幾處割肉的過程--不太流暢，但那應該是手法的緣故，那隻持著匕首的手一直未曾抖動，很穩。
其後，是拋灑肌肉碎片的畫麵，不急不慢，一道道拋物線劃過，血花四濺。
車庫再次出現在畫麵中，僅是幾秒，塑料桶、拖把放置在角落裏。
視頻再次戛然而止。
出乎意料，“廣告”再次插播，依舊是《極樂淨土》的勁歌熱舞視頻，而耿建又換了套衣服。
畫麵中，他似乎有些收斂動作，沒那麽妖嬈**，略顯沉悶、機械，表情看上去像是淡然，略微看得出一絲......凝重？或者是失落？
“呂隊......”
小宋把拆下來的探頭朝呂振華晃了晃。
呂振華皺著眉頭沒說話，指了指臥室方向。
小宋急忙挪凳子，龐偉不滿地嘟囔道：“喘口氣行不？”
“趕緊的，你還累？又不用你爬高。”小宋揮揮手催促道。
“誰說扶凳子就不累？有點良心行不？要不是我底盤穩給你壓陣......”
龐偉撇撇嘴翻了個白眼，磨磨蹭蹭不肯挪步。
“要不咱倆換換？”
小宋調侃笑著，生拉硬拽把龐偉拖去臥室。
呂振華拿起遙控器，按了下暫停鍵，給秦局扔過一支煙來，而後自己順手點了一支。
“他.......”
他皺眉呼了口煙圈，而後抿著嘴緊皺眉頭。
“來根？”
秦局再次慫恿雷昀抽煙，擠眉弄眼極為熱情。
“呃......好。”
這次，雷昀沒推脫，雙手接過來後點上，不過僅是拿在手裏，沒抽。
他扭頭看了陳曦一眼，點點頭沉吟說：“跟之前猜測的基本一致，對割喉案兌獎者孟凡龍的情況做了交代，福壽小區的案子也基本說明了過程。”
“他......就是僅為了表明這些案子是他做的，對，孫運亮、孟凡龍、張澤明的死全部歸於他身上，之後，無論他被緝捕與否，他都會死，這就是他設計的結局，在他看來，這一切就算是了結了。”
“孟凡龍......”呂振華咂了下牙根。
“從視頻來看，孟凡龍像是自殺，現在也很難說脅迫的成分有多少，那耿建......”董開平皺眉搖搖頭。
“不，應該不存在脅迫，或者......”雷昀沉聲說道。
陳曦點點頭，接過話茬：“對，不應該是脅迫，而是交易，或者這其中有誘導、蠱惑的成分，但從本質上來說不能算作脅迫。”
“交易？！”董開平楞了一下。
雷昀呼了口氣：“視頻中，孟凡龍的最後一句話，確切說最後一個字，‘錢’，這從他的口型可以判斷出來，所以......他應該是與耿建存在某種交易。”
“你是說分贓？那筆獎金......”董開平追問道。
“可以看做是分贓，應該是耿建事先與他達成條件，這筆獎金會分給他一部分，當然了，前提是他必須冒風險去兌獎，而且得手後必須死掉。”雷昀點點頭說道。
“但之所以說是交易，是因為這裏麵可能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也可能耿建給了他別的承諾。”
他又補了一句，而後看了一眼陳曦。
“可是......孟凡龍就一個人，早就離婚多年了，也沒孩子，父母也早已去世，他死了還要什麽承諾？而且，據煙海那邊警方提供的信息，他已經確診為肺癌，更合理的邏輯不應該是他合夥作案之後分得贓款然後給自己治病麽？”董開平不解地問道。
雷昀擺擺手，皺眉說：“這些情況我知道，但你要考慮一點，他是肺癌晚期，不是用金錢可以解決的，最多也就多活幾個月而已，沒有多大意義，反而要遭受化療、放療的折磨，而且，他確診之後就沒進行過治療，然而他名下還有些存款，這說明他早就放棄了治療。”
“那麽，可以考慮另外一種可能，有人或者事情比他的命更重要，他需要一大筆錢來了結......一個心願，對，用他本已將死的生命來換取死得瞑目的結果，當然，這不合法，我僅是以他的角度來揣摩。”
他搖頭苦笑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煙。
他腦海中浮現出孟凡龍臨死前抽煙的動作、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