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涼拌
“你是說......”陳曦看向雷昀,目光一凝。
“對,”雷昀點點頭,停頓一下抿了口咖啡,“福壽小區的案子,凶手僅是在作案時設置幹擾項,或者說是留下暗示、明示,案發後即停止誘導--姑且說是誘導吧;但後一起案子卻不完全是這樣,作案時也留有指向性提示,但作案後仍在持續,就比如呂隊收到的那條短信。”
“是,後一起更像是持續操控,但目的呢?為的就是誤導警方?總感覺......”陳曦沉吟點頭,而後又皺眉搖搖頭。
雷昀苦笑一下:“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確實有些費勁,就像你說的,我感覺凶手--這兩起案子都是這樣,我個人感覺......凶手應該是希望警方能夠追查到他們,幹擾項隻是讓這個過程時間久一些?更有挑戰性?”
“又或者,凶手是想,線索就擺在那裏,有本事你就來抓我,被逮到就認栽,否者......有可能還會作案。”
他猛然又搖搖頭,沉吟說:“不對,確切說是福壽小區的案子有這樣的感覺,後一起案子......應該還是有差別,很奇怪的感覺。”
“是,我也這樣認為,之前分析的時候,福壽小區案件的凶手......我曾懷疑過他本身也是抑鬱症患者,對,你也考慮過,但是後一起案子卻並不會讓我產出這種疑問,手法殘暴的程度超出了‘善意’的範疇......”陳曦說道。
她聳聳肩,補了一句:“姑且用‘善意’這個詞吧,總感覺福壽小區案件的凶手在作案時多多少少帶有善意的意思,或許以他的視角認為那會讓受害者解脫。”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昀微微歎了口氣。
後一起案件,凶手不僅徹底將受害者桑郎峰淩遲殘忍致死,而且將其部分碎肉、內髒以及生.殖器烤串或者醬煮,明顯有碎屍萬段仍不解恨的意味。
“如果不是同一凶手,這其中的關係......”
陳曦將自己那杯卡布放到雷昀那杯拿鐵旁邊。
“就像這兩杯咖啡,品種花式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咖啡,現在是要通過口感、手法來推測背後的咖啡師......”
“我這舉例不太合適,反而越說越繞。”她搖頭笑笑,沒把話說完。
“實話實說,是有點繞,”雷昀笑道,而後點點頭說:“其實這舉例也並不是完全不合適。”
“比如......我們點這兩杯咖啡的時候都特意要求加糖,A咖啡師在調製我這杯拿鐵的時候因為疏忽而忘記了,拿鐵一般是不加糖的,後來我發現了,但也沒說什麽;B咖啡師看到A沒放糖,所以在給你調製卡布的時候故意沒放糖,為的是單純看你不爽,而且順便也提醒我一下,那意思是說,瞧,A也沒放糖。”
“而且,如果我們跟店長反饋意見,A可能會被罰款或者受到其它比較嚴厲的懲罰,但B可以因某種原因而免於處罰,從這種意義上來講,B不僅捉弄了你,我,而且坑了一把A......”
“對,我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陳曦喊道。
她不自覺地提高了些分貝,惹得那幾桌客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
雷昀環視點點頭示意致歉,而後調侃笑道:“小點聲行麽?女法醫也要淑女些。”
“淑女?嗬,抱歉,跟我絕緣。”陳曦聳聳肩,撇撇嘴。
她嘴角一挑,又悠然來了一句:“如果你......”
雷昀急忙打斷了她的話,擺擺手說:“呃......扯遠了,還是說回案子吧,這樣一個勁地開腦洞,天黑也未必搞出結果來。”
“晚上可以繼續。”陳曦淡然說道。
“咳咳......”
雷昀瞪眼懵住了。
晚上繼續?他猛然有種被囚禁的感覺,不自覺地瞅了一眼手機,不過也沒敢去拿。
與雷昀如坐針氈、忐忑不安不同,陳曦饒有興致地抿著咖啡,嘴角還掛著一絲得意的笑意。
“其實......”她抬起頭來。
“呃......還是說案子吧。”雷昀再次提醒。
陳曦瞪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說案子?能不打斷別人說話麽?”
“喔,你......繼續說。”雷昀忐忑地點點頭。
陳曦指了指咖啡,說:“其實剛才拿咖啡舉例子並不算是扯遠,確切說這兩起案子可能是同樣的道理。”
“兩起案件的凶手存在一定的關聯性,可能存在人際關係交集,就好比咖啡師之間的同事關係,B咖啡師想要‘揭發’A,同時他有把握免於受懲罰,所以B的行為可以更......為所欲為?”
“A因為B的舉報、揭露,所以大概率會被顧客察覺、投訴,進而受到懲罰,繼續舉例,如果我對這杯卡布沒放糖仍然沒反應,那麽B可能再以其它方式來提示,比如暗中遞一張小紙條,就好比呂隊收到的匿名短信。”
雷昀皺眉點點頭:“明白,但是以舉例的形式仍然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還是直接來說案子,你我都已經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還是直接代入案件中的一些點更便捷。”
“也對。”陳曦聳聳肩微微一笑。
“現在的難點是,我們要重點針對A,將他找出來之後呢?還是要反推B。”她又補了一句。
“對,但是現在並不確定B的存在,或者說僅是懷疑,畢竟咖啡調製手法的差別是有多種原因可能的,並不能斷定是兩位咖啡師調製,而A的錯誤是顯而易見的,找出A更容易一些。”雷昀皺眉說道。
“怎麽又說到咖啡的例子?你不是說直接代入案子麽?”陳曦狡黠的一笑。
“我......”雷昀又是一陣無語。
明明是她又扯回咖啡的例子,轉眼就倒打一耙?這套路......
陳曦擺擺手,笑道:“其實舉例不舉例都無所謂,對梳理思路有幫助就行。”
“是的。”雷昀無奈的笑道。
他心裏猛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有陳曦在,她理解他的想法,許多時候都是不言自明,而且也有助於開拓思路;可是總感覺思維有些太跳躍,有時候腦洞開的太大反而會導致抓不住重點。
那感覺就像是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台,去搜尋一則小廣告。
“我去一下洗手間。”陳曦站起身來。
“喔。”
雷昀急忙點頭,猛然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就像是一堂漫長無比的課終於熬到了課間休息?
“手機......還是我來保管,不許偷跑,否則後果自負。”
陳曦眨眼笑笑,直接將兩部手機裝進手包。
雷昀望著她的背影一陣搖頭苦笑,他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畫地為牢。
他歎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總歸能“清靜”一會捋順一下思路,把剛才想到的那些點再重新篩選一遍。
三起命案明顯存在關聯性:“淩遲案”指向福壽小區的“自殘”致死案,而福壽小區的案子又指向割喉案。
但這其中的指向性又存在明顯差別。
“自殘”致死案對割喉案的指向更為直接、明確,嫌疑車輛便是直接的證據;而“淩遲案”的指向性則是顯得更加“刻意”--甚至有些急切、渴切。
洗手間外,走廊拐角,陳曦正打著電話。
“娟子,還有沒有更直接的辦法?哎,我感覺都快人格分裂了,太別扭了,我已經夠......主動了吧?今上午我豁出臉去.......”
“不會是嚇著他了吧?暈,你拿捏點力度,別用力過猛,你想啊,你原本就是座大冰山,整天板著個僵屍臉,可現在呢?猛然間就火山噴發了,一冷一熱的,感冒驚嚇啥的也是正常。”
電話那頭是她的閨蜜死黨,盧娟,大大咧咧性格,碰見帥哥就恨不得撲上去“就地正法”。
“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哎,也怪我太……心急。”
“曦啊,怪我咯?是你不是演戲那塊料好麽?要拿捏那個曖昧的調調,懂不?不是如狼似虎那麽猴急啊!嗬,要是換做我有你那顏值,保準......”
“打住,說點有營養的,下一步我該怎麽辦?”
陳曦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往大廳望了一眼,見雷昀有抬頭的跡象,便急忙縮回腦袋。
“怎麽辦?涼拌!你聽我的,現在開始你也別裝了,那不是你的強項,就切換回原先的萬年大冰山模式,對,然後適當的對他愛答不理的,距離感懂麽?就是......有點欲拒還迎的意思,也不是,簡單講就是降降溫,讓他腦子清醒一下,別拿豆包不當幹糧......”盧娟巴拉巴拉說了一通。
“這......靠譜麽?別......降溫過猛搞得感冒了,他......”陳曦一臉糾結。
“還信不過我?放心,男人就那德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上趕著不是買賣,呸,怎麽能說是買賣呢,那不成了......那啥,嘿嘿。”
“行,我再信你一回,反正最近隊裏一堆案子得忙活,腦子想這想那的也不夠用的,頭疼,真心累。”
“祝順利喲,事成之後.......你懂的,行了,不給你上課了,阿成在樓下等我半天了。”
陳曦掛掉電話,微微皺眉楞了片刻,而後搖搖頭呼了口氣,試探著醞釀了一番情緒之後,重新回到座位。
“給。”
她把雷昀的手機推了過來,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後低下頭抿著咖啡。
“你......”雷昀滿臉驚訝。
他心裏不禁嘀咕:這是怎了?感覺......不太對勁?不會是翻看我手機了吧?不可能這麽快解鎖吧?也不對啊,我手機裏也沒啥......喔,林雯的照片?
“喝完了?走吧,回隊裏。”
陳曦放下杯子,站起身來。